第71章 人的秘密

    正当陆酒想说些什么时, 江歌倏然站了起来：“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一会该上台了。”    他转过身，褐色的双瞳在灯下熠熠发光，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神态注视着陆酒：“走，让我唱歌给你听。”    陆酒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不过是救过他一次，举手之劳而已, 并且那一次他被唐时扔出门的结局也不算多么愉快, 这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喜欢她了呢？    陆酒凝视着江歌的背影, 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歌对陆酒的心情全然不知，在他看来自己能够有勇气将感情宣之于口，就已经是莫大的欢欣。不管结果是她会躲避还是厌恶, 他都不在乎。    怎么会喜欢她呢？    其实这个问题, 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 在空旷客厅角落的沙发。    她很漂亮，身材很好——这是他给自己的第一个答案。但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了这个理由, 好看的人那么多, 尤其娱乐圈从来不缺美人，为什么自己偏偏看上了她？    她很善良, 胆子很大——可是这样的人依旧很多。    想来想去想了半个月, 江歌终于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半个月里，他总是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在陆酒家的沙发上醒来，看到她的眼睛, 如同夜空里的星星。他从小被扔在福利院，五岁时终于第一次见到自的亲生母亲，可她对他似乎毫无感情。一直到他的母亲身亡，他见过她的次数连十个手指都数不满。更别说她竟然用生命为赌注，搭上他的名誉和事业，来为她的宝贝女儿排忧解难。    他的人生扭曲而冷酷，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有一个仿佛陌生人的母亲，在娱乐圈里多得是想利用他的人，无论男女，瞧着他的目光都如同在看一块金疙瘩。    从没有人用陆酒那样的眼神注视过他。    仿佛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温暖的湖水流淌过他的每一个关节，让他想微笑，更想落泪。    那一刻之后，他终于知道了爱情的模样。    陆宅。    “陆伯伯。”苏青坐在沙发上，她的神情很自然，但没人注意到她的手指正紧紧地绞住衣角，“棋哥哥是不是快回来了？”    “是，”陆长河喝了口茶，戴上老花镜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等急了？那你上楼去玩一会，他回来了就叫你下来。”    苏青从小是在陆家玩惯了的，因此陆长河也不避讳什么。    苏青应了一声，慢慢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十分钟后，陆棋回到了家。    将钥匙往墙上一挂，陆棋看见了玄关处的鞋子：“爸，青青来了？”    “嗯，”陆长河抬起头，瞧了瞧儿子西装革履的模样，“你先上楼去把衣服换了，等一会下来吃饭。”    “好。”陆棋不疑有他，径自上了楼。    陆长河嘿嘿一笑，陆妈妈此时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瞥见他这个笑容顿时狐疑道：“你干什么好事了？”    陆长河摸了摸下巴：“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说说话。”    “我跟你说，”陆妈妈压低声音坐到陆长河身边，“不是我不喜欢苏青，只是她那个不务正业的样子，整天跟个男孩子似的野，我怕儿子以后受委屈。”    “等她嫁过来，给她找个正经工作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就算不找，陆棋也能养得起。”陆长河军人出身，思路一直都是简单粗暴，这时候尤其不喜欢陆妈妈这种瞻前顾后，“你别管，我就喜欢青青这孩子，活泼可爱的，以后生的儿子也一定是个好性子。”    楼上的陆棋对自家父母的这段对话全然不知，更不知道在陆长河眼里已经将苏青视为准儿媳了。陆棋脱掉衬衫，正准备换上居家服，忽然听到隔壁有响动。    隔壁是陆酒的房间。    穿上衣服，陆棋疑惑地走到隔壁，只见门半掩着，里面似有人影。    会是苏青吗？    陆棋打开门，低唤一声：“青青？”    那人影转过身来，果然是苏青，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双眼愣愣地瞧着陆棋。    “怎么也不出声，窸窸窣窣的我还以为进了贼，”陆棋笑着走过去，伸出手想摸苏青的脑袋，“走，一会该吃饭了。”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苏青的神经，她的脸上忽然褪尽了血色，眼神空茫：“我，我……”    苏青的神态看起来有些奇怪，陆棋困惑地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今天不能留下吃饭了，忽然想起有点事，我得先告辞了。”说完苏青也不给陆棋任何反应时间，风一般跑出了房间。    陆棋转过身也只来得及看见苏青的背影，她的速度快得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否则他怎么会看到苏青手上拿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浅蓝色的，好像是……    陆棋的目光移到了陆酒的书桌上。    苏青拿着的，好像是陆酒的马克杯。    晚上七点，江歌的歌友会准时开始了。这时陆酒和张雪莉已经入座，周围人声鼎沸，荧光棒、光字牌全都亮晶晶的，仿佛一片星海，不断能听到歌迷们高呼着江歌的名字。    张雪莉不禁被这热情的氛围感染了：“陆酒，嗨起来啊！”    于是下一秒，陆酒便错愕地瞧着张雪莉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挥动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荧光棒，跟着歌迷们一起嘶吼：“江歌！江歌！”    就在这样热切又激情的呼唤声中，江歌登场了。    漆黑一片的舞台上烟雾腾起，灯光和大屏幕骤然而亮！一道颀长的剪影出现在舞台中央，他的怀里抱着吉他，头微微垂着，发丝不羁地散在额前，现场的尖叫声顿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嚓，嚓，嚓——”    鼓手敲响了架子鼓，鼓点由缓至急，渐渐震入人心。    “江歌！江歌！”那些呐喊声逐渐平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声天籁响起。    吉他声如同灵光乍现，倏然滑出一个短促的颤音，接着便是直击灵魂的和弦，“哇！”张雪莉尖叫起来，“好好听！”    音乐渐渐扬起，江歌终于亮了嗓子。    他的嗓音出乎陆酒意料的清澈，柔韧如同少年般的音质十分美妙，似乎能从中看见穿过草地的风和夏日的骄阳。然而他唱着唱着，张雪莉旁边的女歌迷忽然莫名激动起来：“这是新歌！是新歌！天哪！”    “新歌？”陆酒忍不住侧目。    江歌这首歌的歌词很微妙，和他以前的风格截然不同。以前江歌的歌曲都有种不可言说的消极感，这一首却是清新的曲风，歌词唯美而甜蜜，仿佛一个在讲暗恋的故事，酸甜动人。    张雪莉陶醉地晃着脑袋：“哇，这歌可真好听。”    但没过多久，张雪莉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哎哟我肚子疼，陆酒，我要去上厕所，你帮我把包拿着啊。”说完她便捂着肚子就匆匆跑去找厕所了。    陆酒无奈地盯着手上的荧光棒，半晌她露出一个微笑，举起荧光棒，也跟着节奏挥动起来。    “夏天的最后遇见了你，    就像一个关于爱情的秘密。”    当这首歌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江歌将话筒取下来，目光遥遥朝着陆酒望过去：“这首歌叫《秘密》。大家都知道，之前我遭遇了一些事情，一些令我很受打击的事情。但是我也很庆幸，在这个夏天的尾声，我遇到了一个人。”    这段意料之外的口白令歌迷们都吃了一惊，难道江歌这是要公布恋情？    “这个人就像夏夜里的星星，带我走出了黑暗。”    陆酒尴尬地放下手中的荧光棒，幸好歌迷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江歌，没人意识到江歌的目光投向的其实就是这里。    “这首《秘密》，就是我为她而写的，是送给她一个人的歌。”江歌的嘴角噙着微笑，他的身形削瘦，但在夜风里却如同一株倔强的水仙，笔直而坚韧，“今天她也来到了现场，但是要告诉你们的是呢，这是我的一场单恋，所以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底下已经有歌迷泪流满面了，竟然是单恋！江歌的单恋！难怪他能写出这样让人想哭又想微笑的歌来，原来才华横溢的人陷入爱情是这个模样的。    此时的陆酒紧张地抬起头看了看现场的摄像镜头，衷心希望它们不要拍到自己。    ……嗯？    这一看，陆酒心中忽然涌现出淡淡的疑惑。    在场馆里总共布置了三架摇臂摄影机，几乎每个角落都能拍到，唯独——她这一片是盲区。    怎么会有这样的布置？    这场歌友会一共持续了三个小时，十点多的时候歌迷们才渐次离场。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有很多人在场馆后门看到了警车，人们不禁好奇地猜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与此同时，开车前往场馆路上准备接陆酒回家的唐时接到了何志明打来的电话。    “唐先生，出事了，”何志明的声音急切而紧张，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结果。    “什么事？”唐时正驶过一处路口。    “xx文化馆发生了一起命案，在凶案现场遗留的凶器上，我们发现了……”何志明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有些不敢说出口。    “陆酒的指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