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天, 杨石峰就去了镇上请乔夫子。    乔夫子现在所在的书院是个很小的书院, 里面的孩子不过二十几个，书院的环境也不是很好，墙壁斑驳破旧，看着有点昏暗, 桌椅大多数缺胳膊少腿，颜色也黑乎乎的，而且里面上课的孩子们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不太富裕的人家的孩子。    杨石峰估计, 这里的夫子应该也没有多少月钱。    乔夫子正在上课, 杨石峰没有贸然去打扰，一直等到中午下学吃饭休息的时候才进了夫子休息的小隔间里找了乔夫子。    乔夫子正在吃午饭，就简单的一小碟青菜和一小碟炒茄子，一点荤腥都没有，杨石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给他行了一个礼便让到一边，道：“夫子,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实在是晚辈有事情找您, 不过您先吃饭, 吃完了我们再谈。”乔夫子大概四十来岁, 两人又是同一个地方的, 杨石峰自称晚辈很合适。    乔夫子并不认识杨石峰, 还以为是哪个孩子的父亲来找他有事的，于是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让杨石峰坐下, 并没有等到吃完饭再说，而是立马放下筷子道：“吃饭不急。不知道小兄弟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杨石峰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石峰，是白云村的。”    听到是白云村的，乔夫子愣了愣，又一次请杨石峰坐下，对他的态度倒是亲近了不少，“原来你是白云村的，我就是你们村隔壁村的，算起来，咱们是老乡啊。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杨石峰笑笑，“村里现在跟以前没什么大的改变。”    乔夫子点点头，语气里有点感慨：“也是，村里出来一趟太麻烦了，大家时代居住在那里，能有什么改变呢。”说完这句后，乔夫子也意识到杨石峰不是他学生的父亲了，开口问明杨石峰的来意，“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杨石峰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乔夫子，今日我来，是想请你回去给村里的孩子们当夫子的。”    乔夫子听得一愣，一时没明白，“什么？给村里孩子当夫子？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乔夫子，我们在村里建了个学堂，想让村里的孩子们也能有书读，学点学问，现在学堂已经建好了，就缺一个夫子，我知道你是我们那里的人，对山里有一定的感情，所以就冒昧前来邀请，希望乔夫子您可以考虑考虑，回去那里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    乔夫子简直是惊讶异常，“村里建了学堂了？”村子里有多闭塞和穷苦他是知道的，他从来没想过村里也能有学堂，听起来就觉得不太真实。    杨石峰很能理解乔夫子的震惊，毕竟当时听说十一要建学堂时，他也是好久才接受的。    “是真的乔夫子，学堂就建在我家旁边，刚刚建造好。而且现在十里八村已经确定有三十多个孩子要来上课了，现在就缺个夫子，只要夫子一到，立马就能开课了。”    乔夫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感慨道：“我真没想到咱们山里还能有学堂，咱们那里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过这事的。我那时候想读书，都是自己千里迢迢到镇上的学馆里偷听的，然后再自己回家自学，每次脚都走得满是水泡，疼得睡不着觉，要是那时候村里就有个学堂该有多好啊。”    杨石峰听着心里也满是感慨，“是啊，咱们那里太封闭了，也太穷了，孩子们都没想过要上学识字，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想来镇上干活，除了当苦力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要是有人能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让他们有点学识，相信肯定比现在好百倍，村子里渐渐地也不会那么穷了。”    乔夫子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学点知识总是有好处的。”    杨石峰再一次问道：“那，夫子您能不能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呢？您也知道的，咱们那里这么多年就出了您一个有学问的人，除了您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夫子了。”    乔夫子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里有明显的犹豫，虽然他觉得村里建个学堂的确很好，孩子们学习知识也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从私人角度出发，不能不承认，山里太闭塞穷苦了，他好不容易凭借着多年的苦学才从那里出来，虽然没有在功名上再进一步，但现在在镇上当个夫子也还算不错，最起码镇上的条件是村里不能比的。    在现在的情况下，让他辞了这里的夫子之职转而回到乡下，对他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而且，就算他为了家乡能够同意，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唉，他老了，现在就是个俗人，再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了。    乔夫子叹了口气，带着惭愧的心情对杨石峰说道：“小兄弟，谢谢你们看得起老夫，但是老夫在这里待了多年都习惯了，我的家人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再搬回村里我们恐怕适应不了，你们还是再去另寻他人。”    乔夫子会拒绝杨石峰一点也不意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会拒绝的，毕竟镇上的条件不是村里能比得上的。    幸好十一将学堂建得那般好，让他有说服乔夫子的资本。    杨石峰朝乔父子拱了拱手，道：“夫子，晚辈知道您的顾虑，村子里的条件的确不怎么好，出来一趟也艰难，放弃镇上的生活回村里的确很强人所难。但是，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当初我们在建学堂的时候，特意在学堂后面建了个很宽敞的院子，就是给夫子一家住的，里面的装修布置绝不比镇上的客栈差，就是希望夫子可以住的舒服点。”    乔夫子微微睁大眼睛，心里满是惊讶。他没想到学堂还给夫子建了屋子，而且不比客栈差？那环境还是不差的。    乔夫子想起他家现在住的屋子，屋子是学堂分给夫子们住的教舍，面积很小，只有两间房，家具什么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家具，一家人就挤在狭小的屋子里过了这么些年。他也不想这么挤，但是镇上一个院子太贵了，他家里还有孩子在读书，费钱的很，他实在是买不起院子，就连租都负担不起，只能挤在这里。眼看孩子们都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他媳妇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如果现在能有充足的地方住，那烦恼就解决了。    乔夫子的心动了动。    杨石峰将乔夫子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有，我知道村里到镇上不方便，要买个什么都麻烦，但是现在我家开了个杂货铺子，什么东西都有，不需要再去镇上买卖东西了，现在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是到我家买卖东西的，生活还算方便，夫子也不必担心要买什么买不着的问题了。”    乔夫子这下是又惊了，连铺子都有了？    杨石峰顿了顿，说出最后一点：“而且夫子，村里人虽然没什么钱，但孩子的束脩还是会给的，我家也有个小儿要上课，我和我夫人每年会给夫子交一两银子的束脩钱，至于其他孩子，每人每年交三百文钱的束脩。”    乔夫子眨了眨眼，在心里迅速算了一下：十里八村至少有几百个孩子，就算只有三十个孩子念书，那么一年至少可以拿十两银子。这个数字让乔夫子惊了一下，要知道，他现在在镇上教书，每年也就只有八两银子的钱，而且镇上什么东西都要花钱买，真正存下来的钱寥寥无几。    但去村里就不一样了，村里有地，什么都能自己种，到时候花钱的地方就少了，存下来的就多了，也就有钱给孩子们娶妻了。    这下，乔夫子更是心动了。    但这是件大事，他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定，还是要跟家里的老妻和孩子们商量商量才好。    “小兄弟，这事情毕竟不是小事，我得考虑考虑，老夫一时也不能答应你啊。”    杨石峰笑笑，道：“这是当然的，这么大的事情当然需要好好考虑，也要和家人商量商量。这样，不知道乔夫子有没有兴趣去村里的学堂看一看，说不定夫子去看一看就能有决断了呢。如果夫子愿意的话，晚辈明天可以过来接你过去。”    乔夫子抬了抬眼，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他想去看看这个学堂到底是什么样的。    想了半晌，乔夫子点了点头，“那老夫就去看看，麻烦小兄弟你明天来接我一趟了。”    “不麻烦，那就这么说定了，晚辈明天一早就来接您。”    ....................    杨石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大家都吃过晚饭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杨石峰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里去看十一。    十一正坐在桌边，就着昏黄的蜡烛在摆弄药草，看见杨石峰回来，眼睛一亮，赶忙站了起来，“你终于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啊。”    杨石峰扶住十一，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点点她的额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收拾药草？烛火太暗了，你这样对眼睛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不是说要你早点睡觉么？你现在不能熬夜。”    十一看他又啰嗦了，伸出手指捏住他的嘴唇，“好啦，别说我了，我只是看你迟迟不回来，心里放不下嘛。你不搂着我，我都睡不着。”    杨石峰觉得十一现在是越来越能撩动他心了，随口一说的话就能把他的心弄得软得不成样子，再也舍不得说她半句，只能宠着哄着。    “你呀，就会胡来！”    十一笑，在他唇角亲了亲，拉起他的手放到肚子上讨好地说：“你的小崽子还没睡呢，他天天晚上精力旺盛得很，可能熬夜了，你别担心他。”    杨石峰拍了下她的屁股，“就会胡说，孩儿肯定已经睡着了，现在都多晚了。”    十一看他不信，撅了撅嘴，在自己的大肚子上点了点，低头对着肚子道：“嘿，小胖子，你爹不相信你还没睡呢，你快给你爹打个招呼，让他不要以为娘在胡说。”    然而，大大的肚子并没有什么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哪里有白天那么活泼。    杨石峰的大手放在十一的肚子上，眼含笑意地看着十一搞怪，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忧愁，十一现在跟他女儿差不多了，说不定将来比孩儿还让人头疼，这样的能带好孩儿么？哎，以后还是他来带孩儿，不然他怕母子两天天打架。    “好了，孩儿肯定睡着了，你就别戳他了。”    十一不满，道：“我跟你说，这小胖子在装呢，他根本没那么早睡，平时我都睡着了他都得踢我呢，现在不可能睡的。”    说完，十一又戳了戳大肚皮，“小胖子，别装了啊。”    杨石峰哭笑不得，怀孕后的十一简直变得跟小孩子一样，跟以前的性格差距越来越大，又幼稚又可爱，但是他却爱死了她这样，他希望她能一辈子都这样，他愿意永远跟宠女儿一样宠着她。    杨石峰将十一戳小胖子的手拿开，轻轻地在肚子上面抚摸，“好了，孩儿今天肯定玩累了，所以比平时睡得早，咱们让他睡。”    十一噘噘嘴，终于放过了小胖子。    然而，就在杨石峰刚刚把手从肚子上拿开时，肚子一下子鼓起了个大包，是里面的小胖子又在踢了。    十一“啊”地叫了一声，气恼地看着肚子，“我就说他装呢，根本没睡，你手一拿开他就踢了，这个小胖子太气人了。”    杨石峰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这孩儿，还真挺调皮的，还会跟大人玩捉迷藏呢。    就在这时，十一又被踢了一脚，这一脚比上一脚更有力气，踢得十一都觉得疼了。    杨石峰见状，赶忙将手再次放在肚子上来回地抚摸 ，轻声安抚肚子里的孩子：“好了好了，宝宝乖乖啊，不要闹了，该睡觉了，别踢娘了。”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听到了老父亲的安抚，渐渐地倒也乖了，真的没有再踢，终于让十一消停了。    十一翻了个白眼，气得决定再也不管肚子里这个小胖子了，转而问起了正事，“你去镇上怎么样啦？那个乔夫子怎么说？”    “乔夫子一开始就拒绝了，然后我将咱们书院的各种好处都跟他说明白了，后来他有点意动，我便邀请他明天过来咱们书院参观一下，他答应了，我明天去接他过来。”说着，杨石峰带了点自信道：“我觉得他过来看过我们的书院，一定会心动的。”    十一也这么觉得，“虽然说咱们这是在村里，不如镇上繁华，但是咱们给他提供的条件一点都不差，他住在这里绝对比在镇上舒服，而且收入还高点，一般人应该都是愿意的，更何况这里是他的家乡，他总是会对家乡有份特殊感情的。”    杨石峰摸摸十一的脸，“好了，这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担心，现在不早了，真的该睡觉了。”    十一打了个哈欠，还真觉得困了，搂住杨石峰的脖子，渐渐地眼就睁不开了，“那我睡了。”    话音刚落，人就闭上了眼睛瞬间进入梦乡。    杨石峰勾起唇角，在十一额头上吻了吻，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第二天，杨石峰又一次赶着驴车去了镇上，将乔夫子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