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南瑜第一反应是别让方北听见, 他几乎在转身的同时就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南妈妈抬手打开他房间的灯，房间一瞬间被照亮，南瑜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头。    南妈妈看上去还挺开心, 往前走了一步, “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爸爸妈妈又不会阻拦你, 干嘛一定要瞒着我们呀？有人喜欢你, 我们也很高兴嘛。”    南爸爸又回到客厅坐下，南妈妈对南瑜招了招手, “走, 出去跟妈妈聊会儿天。”    “……”南瑜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春晚还在直播, 看上去像是情景剧之类的，南瑜多看了两眼，发现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一些笑点。    “儿子, ”南妈妈叫了他一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其实这种事情不需要瞒着我们，你有喜欢的人爸爸妈妈都很高兴，你呀，从小性格内向，现在我们又不在身边照顾你，有女朋友我们也会更放心。”    南爸爸附和, “对，再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妈妈了，这个年纪正合适嘛！”    说完还笑呵呵的喝了口茶。    南瑜忽然就不想再隐瞒了。    他酝酿了一下，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交往的对象，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没等爸妈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男生。”    客厅安静地出奇，电视里夸张的笑声掌声忽然显得无比遥远。    南妈妈手一抖，剥了一半的橘子直直掉下去，滚了两圈，落在南瑜脚边。    南瑜弯腰把橘子捡起来放回茶几上，低声道，“对不起。”    南爸爸沉默地站起来在客厅转了一圈，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烟，点燃抽了两口，又坐了回去，还是不说话，眉目间是肉眼可见的焦躁。    南妈妈小声哽咽，抬手抹了抹眼角，轻声问，“南瑜，你怎么就不骗骗我们呢？”    南爸爸吐了个烟圈，问他，“多久了？”    南瑜拽了两张纸巾递给妈妈，没敢抬眼直视他们，“认识五个月，交往一个多月。”    南爸爸又问，“这十七八年也从来没听你说过喜欢男孩子，怎么，怎么忽然就……”    话没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因为……”南瑜顿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又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朝下，轻轻松了口气，“因为以前没遇见他。”    南妈妈抹着眼泪问他，语气里还带着点希冀，“他真有那么好？换别人就没可能了吗？”    “以后的事情不知道，”南瑜说，“至少现在没可能。”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我的儿子应该有温柔善良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可你现在告诉我们，你喜欢男生？”南妈妈有些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南瑜摇摇头，“我这个性格，也就他受得了。”    “可你就不怕他又重新喜欢上女孩儿吗？没有法律会承认你们的关系，你能保证他不会变心吗？你能保证他不想结婚生子吗？！”    南瑜抿了抿嘴，低声说：“刚刚他打电话过来，为了让我听见鞭炮声，捏了一箱泡泡纸。”    明明年龄比他大，某些时候却又表现的特别幼稚。    南瑜像是忽然被打开了话匣子，近乎执拗的想要让爸妈接受他跟方北的这件事情。    “哥他对我很好，特别好。”南瑜说。    “我输过一次比赛，害得队伍掉到败者组，他跟我明明是队内竞争关系，却还是会跟教练说相信我从哪儿跌倒就能从哪儿爬起来，那时候我们甚至还没有交往。”    “后来我因为韩援的身份被很多人骂，连带着整只队伍都战战兢兢，那哥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开直播是为了帮我出气。”    “他说就算我逃回韩国他也能把我追回来。”    连南瑜自己都没发现，他这么说着，嘴角不知不觉带上了笑意。    他只是简单的陈述着这些事情，却能感觉到一丝甜蜜从心底慢慢沁出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这大概是他十八年人生里说话最多的一次，想到什么说什么，把他跟方北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在父母面前说了出来。    南瑜心想，原来他把跟方北哥相处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南爸爸抽完了第二支烟，把烟头撵灭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你去。”他说。    南妈妈还红着眼睛，表情却平静了不少，“那个人是方北吗？”    “是。”    “我就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整天在微信上嘘寒问暖，还主动找人去场馆外面接我们……”南妈妈蹙眉，“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南瑜无奈的叫了一声，“妈妈！”    南妈妈哀怨地瞪他一眼，“他想拐走我的儿子，我要感谢他不成？”    “……”南瑜也没再火上浇油，他知道爸妈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态度倒是软化了不少，不过现在也不能对他们要求太多。    春晚到了尾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站在舞台中央大合唱，歌曲很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南爸爸关掉电视机，起身回房睡觉，南妈妈也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问南瑜，“他父母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儿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们的。”    南瑜摇摇头，“以后再说。”    南妈妈叹着气进去了。    客厅重归寂静，连电视的声音都没了，南瑜不愿意多待下去，拿着手机起身回屋，等不到进屋就解开了锁，看见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往外蹦。    他刚刚突然挂断电话，又这么久没有消息，方北哥肯定担心死了。    南瑜换下了居家服，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蜷腿坐在床上，他把枕头立起来靠着，给方北回拨了电话。    方北几乎是秒接，语气带了几分焦急，一连串的问话丢了过来，“怎么了刚刚？出什么事儿了？嗯？是不是你爸妈知道什么了？都怪我，没事儿瞎打什么电话，发微信不行吗……”    南瑜把下巴靠在膝盖上，笑着回他，“没事儿的。”    方北闻言松了口气，“宝贝儿你吓死我了，酒都被你吓醒了。”    “哥。”南瑜听见自己带着点鼻音，语气柔软的不像他自己说出来的，“我现在想抱抱你。”    方北一愣，笑着安慰道，“怎么还撒娇呢，你在家再等我几天，乖啊，哥也想你。”    南瑜嗯了一声，“我乖乖等你。”    电话那头的方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南瑜身边抱抱他。    可转念又想到自家南瑜平日里哪儿会这么黏人，肯定是刚刚挂掉电话之后发生了什么，而且多半是被他害的。    “刚刚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叔叔阿姨发现之后跟你说什么了？没骂你？”    “没有，爸爸妈妈尊重我的决定。”    方北沉默了一会儿，南瑜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数到第五下的时候听见方北说，“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南瑜笑着说好。    出柜后的日子也没南瑜想象的那么难熬，爸妈虽然不能立刻接受，却也不会再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们默契地将那天夜里的谈话藏了起来，彼此心照不宣。    南妈妈在国内的亲戚还是很多的，因此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的习俗也不能忘，一家人忙到初三才能歇上一口气。    假期也眼看着过半了。    这两天顾忌着爸妈的心情，南瑜没有再跟方北通电话，每天都只用微信联系，方北似乎也忙于应付亲戚朋友，隔上一段时间才会有空回消息，偶尔还会附上两张自拍。    南瑜一边吐槽一边点了保存。    南爸爸对他坐在客厅眼里却只有手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南妈妈闹小情绪，看着电视碎碎念，“儿大不中留，哼。”    南瑜默默地放下手机，看着方北的消息蹦出来却不敢回复。    哥：给你个惊喜。    南瑜正襟危坐地看着电视，心想什么惊喜，捏泡泡纸吗？    “想看就看，又没人不让你看。”南妈妈看了他一眼，还想在说两句，碍于门铃响了又只好停下，起身去开门，“来啦！哪位呀？”    方北提着两个大礼盒站在门外，一边欠身一边扬起笑脸对着南妈妈喊，“叔叔阿姨新年快乐！我来拜年了！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年大吉阖家欢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提着礼物来拜年的——姑且算是未来儿婿的这么一个人。    南妈妈冷脸看着方北，忍住了没把门直接关上的念头，头都没回的冲着屋里喊，“南瑜，你的客人！”    “客人”二字重的几乎可以听见咬牙的声音。    方北任然保持着八颗牙齿的完美微笑，“阿姨不用把我当客人，能给您拜年是我的荣幸！”    南妈妈也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那怎么行，客人就是客人，规矩还是要有的呀。”    方北提着礼物往里跨了一步，“阿姨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跟我客气！”    南妈妈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一手扒着门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谁跟你是自己人!”    方北忽然“啊”了一声，趁着南妈妈不注意直接侧身挤了进去，冲着坐在沙发上的南爸爸就走了过去，把礼物往桌上一放，笑着对南爸爸欠身，“叔叔好久不见！我真的特别想念叔叔阿姨！就跟想念我自己父母一样！”    南妈妈关了门，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方北笑容依旧，转身把南妈妈扶着坐下，就差没用慈禧那个规模给伺候上了，“阿姨这是哪里的话，孝敬您二老是我应该做的。”    南爸爸额头直突突，冷声道，“不用你孝敬，我们有南瑜就够了。”    方北往南瑜身边一站，“多一个人总能多出一份力气，再说了我也舍不得累着南瑜呀。”    南瑜红着脸拽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忍笑还是在害羞。    南瑜妈妈双手环臂，斜着眼睛看他，“说完了？年了拜过了礼物也放下了，说完了就回去，不送！”    方北笑着把南瑜拉起来，“实不相瞒，叔叔阿姨，我想让南瑜跟我一起去短途旅行，我们假期还剩四天，准备带着南瑜去转一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同意？”    南爸爸啪嗒一声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南妈妈掐着嗓子看向南瑜，“你什么意思？”    南瑜往方北身边靠了一下，求饶似的软声道，“我想去。”    方北悄悄在身后捏了捏他的手指。    南妈妈沉默几秒，忽然站起来，跟轰小鸡一样把他们俩轰出了门外，“去去去，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说完干净利落的关上了门。    南瑜跟方北对视一眼，有些茫然。    方北揉揉他的脑袋让他不要担心，然后双手戳在脸上撑出八颗牙齿，面带微笑开始敲门。    “阿姨！南瑜还没装行李，能再开下门让我们进去吗？麻烦阿姨了！阿姨新年快乐呀阿姨！在吗阿姨？阿姨开开门！阿姨！阿姨开开门阿姨！”    房间里头，南妈妈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开门，没好气的嚷嚷，“喊什么喊！听见了！再这么叫门下次不许进来！听见没！”    方北点头哈腰，“谢谢阿姨，阿姨您真好！”    弯腰的瞬间侧脸冲着南瑜做了个Wink。    南瑜往走廊上一靠，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南爸爸：我不会承认他是我儿婿的！    南妈妈：我的超强电蚊拍呢，哪儿来的知了在这儿滋儿哇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