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竹杖青衣
来人将霍晅团团护在怀中, 袖嚢中钻出一段月色鲛纱,化作一件月白斗篷罩在霍晅身上。 江见疏正与骷髅缠斗一处, 见霍晅不太对劲, 难免分心。这时又来了一人,他疑心是骷髅同伙, 一招“金乌流火”,借助烈焰甩开骷髅。 骷髅见他分神,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江见疏倒是不傻,见霍晅软软的躺在那人臂弯里, 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揪着那人衣裳, 神色也渐渐趋于宁和,就知道是自己人。 他虽猜出霍晅的身份, 却也不管了,转身又和骷髅打成一团。 正打得难舍难分,想要出奇招致胜时,神识扫到后来的白衣男子抬起了手。 江见疏大喜:“道友, 这魔修惑乱一方,我与你一同除之……” 沈流静轻轻一拂, 方寸衣袖间盈满天风。 江见疏敏锐的觉察到了“风”, 四周未曾变化,连骷髅扬起的灰尘都还在飘飘洒洒的降落。 倏然之间, 灰尘四散! 风起, 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摧枯拉朽的狂风骤雨, 又像是排山倒海的巨浪,自己就像一只柔弱娇小的小竹排,毫无还击之力,被拍了出去! 骷髅承受了主要攻击,巨力之下,撞在山石上,立时粉碎。 破裂的骷髅头里,滚落出一团浓黑的雾团。 沈流静心下畅快,察觉霍晅探出小脑袋张望,旋即露出“懊悔”神色:“一时不慎,连江门主一起拍出去了……” 霍晅随口接道:“别管他了!给人弄死了活该!” 沈流静立时心中熨帖,护着霍晅,不慌不忙的前去观战。 江见疏刚才还在沾沾自喜,立时就被“帮手”给拍在了石头上。 他恼的很,揪住黑雾团不放,紧紧的缠上去,丝毫喘息之机都不给它。 雾团被缠的紧了,找不到附身之物,就地一滚,满地碎石凝成巨大人形,歪歪扭扭的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江见疏。 石人脑袋一歪,“耳朵”掉了,但外表的笨拙,并不能磨损他暴戾的杀意。他抡起巨大的石锤,连续猛砸。 江见疏躲开石锤,纵身一跃,跳到石人背上,盘稳马步,一拳一拳虎虎生风的往下砸。拳风生火,狠狠击打在石人背上。 火星掉落在石缝间,随着他拳风逐渐点燃,像在黑夜里逐渐燎原的火舌,最后将整个石人吞噬成金橙的火人。 火难克石,可这强悍的巨大石人,竟然被江见疏这霸道蛮戾的“金乌流火”给硬生生砸碎了。 掉落在地的石头多半被高温灼化,稍许留存的碎石上,冒出滚滚白烟。 雾团经受不住,被困在白烟中间,又被生生削弱了许多。 江见疏定了困兽图,正要将之捉拿,突听一声轻叹。 江见疏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出声的方向,可越是凝神定心,越是无可捉摸。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又如飞鸿雪泥,留下吉光片羽的一点踪迹。 江见疏眼前不断的晃过竹杖、箬笠,还有隐约的一片青。忽而惊醒,诧异自己竟站在原地,任由此人带走了雾团和神龙木。 他怒目燃火,快速追了上去。 霍晅早就放出神识,片刻后果然被残留的钟山封给挡了回来。 “此人修为虽然不及你我,可这匿行之术却十分特别。我也未能窥其真容。隐约看来,倒是位风流天成、大气无俦的仙姝。沈师兄,如此佳人,你可看清了?” 沈流静并不搭话。 霍晅讨了个没趣儿,无奈的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道:“好,好,都是我错,我不该如此。您就别再生气了,理我一理好吗?” 沈流静耳朵冒火,一张白净玉脸蔚然生烟,顿时云蒸霞蔚,粉桃含丨春。 “我几时……几时生气了” 霍晅本来本来还挂在他怀里,刚想激他几句,沈流静就无奈开口了。 “别乱动!”沈流静恼怒看她:“我不是说过了,要千万小心!你偏要托大,你知不知道,你……” 霍晅以为他是挂怀正事,比如那团黑雾,比如神龙木被劫走,这才生气,万没想到是为这点小事。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一地乌烟瘴气,又因被江见疏坏了事,很是恼怒:“知道了知道了,你气什么啊,还不是之前阿宁突然发疯,若不然,谁能伤到我?” 她觉得理亏,可又不愿意叫沈流静这么理直气壮,生怕受人钳制,于是反过来埋怨他:“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干脆替我收尸……” 沈流静像个泼妇一样,拿两扇眼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胡言乱语!” 他关切自己之心,在一切之上。 霍晅既认识到这点,连忙揭过,又问:“无相门的事顺利解决了吗?” 沈流静道:“无相门人果然都被困在阵中。我再晚去片刻,就会被吸干灵力,神智错乱,自相残杀而亡。” 霍晅道:“果然。无相门奉迎和璟为长老,给了他一个受人尊崇的正道地位。这让和玉很是恼怒。因此,针对无相门人的阵法,也更为毒辣。” 霍晅把那鲛纱斗篷裹在身上,越发觉得舒适,嘟囔道: “你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给我?” 沈流静斜她一眼,略带讥诮:“你肯收下?” 她之前魂魄受损,沈流静费尽心思才为她找来鲛纱,炼制成器。藏于袖中,无可赠之机。 她的性情,怎么会愿意收受逾心之礼? 除非,她待他之心,等同他待她之心。 而这世上男女,最难相求,大概正是两情相悦。 霍晅奇了:“南海鲛纱,最能安魂。我为什么不要?别是你舍不得?” 沈流静冷哼一声:“我有什么舍不得?只是你今日你既然收下这东西,今后我再送你别的,都不许不收。” 他看似平静,耳朵却再次染透了满天红霞。 “那你可要弄些好东西来。”霍晅指尖一弹,溢出一丝黑气,被困在手心,依旧活力充沛的游窜,想要伺机逃脱。 沈流静尚且坚丨挺,还没被她气死,主动问道:“这是什么?” 霍晅在他面前,总有点想要炫耀的意思,遂得意的一挑眉:“和玉的一缕魂魄。刚才他二人缠斗,我顺手剥下来的。” 沈流静又是一噎:她是明知道自己神魂有损,不全力防护,硬是虎口拔毛。 都懒得和她生气。 霍晅笑眯眯的问:“沈师兄,不如搜魂?虽说是一缕残魂,但和玉本身就是魂修,这一缕残魂强韧的很,够了。” 沈流静道:“那就搜。” 霍晅偏还做了个请:“沈师兄,请?” 沈流静没好气道:“你自己搜!” 霍晅适可而止,指尖金光缠住这丝黑气,慢慢搜查着和玉藏身之所。 秋水峰下,一处茅屋之中,“和玉”打了个寒颤。 青衣女子虚虚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山石上,竹杖随意搁在一旁,手指慢慢转动,把玩斗笠。见他神色不宁,嗤笑一声,才问道: “又怎么了?抖的像癫痫犯了,没出息。” “和玉”的身子是用绿茅草粗粗扎来,但五官四肢俱全。活儿虽然不精细,但可知做这草人的,也是个老手了。 “和玉”先用了一个障眼法,幻化成一位翩翩公子,才委屈的对青衣女子道: “有人掠走了我一丝魂魄,正在搜魂。” 青衣女子诧异道:“还有这事?刚才我都没有察觉。看来,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你筹谋如此之久,看来,要功亏一篑了。我早说过,让你先谋算真身,你却偏偏放不下那害你的人。说起来,还不是你自己蠢?” 青衣女子似笑非笑,似叹非叹:“薄浴衣,你怎么这么蠢呢?” 绿茅草做的“和玉”被人这样奚落,也不生气。 和在外面的阴险毒辣不同,他始终笑意温和且乖顺。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准确的在一块平整的山壁上一划,禁制开启,露出一方汉白石棺。 石棺自动开启,里面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玉人。 这玉人与真人等高,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容貌与“和玉”幻化之人,一模一样。 这玉人正是和玉,依照他昔日盛年风采所雕琢。 当年,他阔达舒朗,正是翩翩少年郎。这之后惨遭夺舍,皮囊亦被和璟所得。 和璟此人阴险狡诈,狭隘自负,容貌气质也随之变化。自然再难有当时气度。 黑雾钻入玉石之中,绿草人顿时瘫软在石棺旁边。 片刻,这玉石人真像活生生的人一样,站了起来,爬出棺材,坐到了青衣女子旁边。 “容姐,你不知道,不是我蠢……是人心,不,有心之种,不论,人,妖,鬼,都经不住自以为是的思量。我捡他回去时,也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报还师恩。” “我并没有料到,自己对他有那样深厚的感情。” 和玉慢慢说着,不知不觉靠在女子肩膀上:“他太乖了。小小的孩子,坐在我膝盖上,缠着我,让我给他剥果子吃。就像我小的时候,他常抱着我,坐在他膝盖上,一面念着法诀,一面给我剥些果子,有时候是花生,瓜子也行。我要什么,他就不厌其烦的给我剥什么。” “假如他要变成一个枯皮鹤发的老头子,我也许不会上当了。小奶娃么,总是有欺骗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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