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9)
了?离我远点儿……”紫云满脸不耐烦。 见长姐一副炸毛的模样,一旁的永蕃永萼见状忍不住吃吃地笑。 “臭小子!”紫云一人给了一记脑崩儿,两个孩子抱头鼠窜,姐弟三人闹成一团。 冯霁雯等人见状不由都笑了起来。 冯舒志难得也跟着分外开怀明朗地哈哈笑了几声。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伴随着一阵鼓点声,忽然有一名汉子扯着嗓子高声嚷嚷了一句,听声音已是嘶声力竭,显然是兴奋激动到了极点。 今日前来的百姓们皆是仰慕天子圣颜已久,许多人携家带口前来,更有甚者是从数百里外提前数日赶来,冯霁雯甚至还在人群中瞧见了几位头发银白,走路都得靠人扶的老人,此时无不是形容激动地望向远处河面上缓缓行来的龙船。 此处为上半游,龙船必先经过此处。 腰间别着长刀刀鞘,手持水火棍负责在桥岸边维持秩序的衙役们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有人因为激动而不慎自桥上翻落,从而惊扰了圣驾。 “来了来了……”紫云兴奋地跳起脚,攥着冯霁雯手臂的双手都在打颤。 冯舒志也尽量踮高了脚探着脑袋往前方河面上看。 和琳见状干脆将他扛在了肩上,好错开那些挡住冯舒志视线的人群。 永蕃永萼见状下意识地看向了一侧的伊江阿。 “……”伊江阿扇着折扇干笑了两声,哈哈道:“别着急,待会儿皇上一来,甭管高矮都得跪着,到时候就不怕有人遮你们了。” 他可没和琳那把子傻力气。 就是真有,那也不能拿来扛这俩小家伙……扛他们家长姐那还差不多! 永蕃永萼只能一脸艳羡地仰头看着好朋友冯舒志坐在和琳的肩膀上面,望着远处河面兴奋的不能自已。 好在龙船很快驶近。 一身龙袍,头戴宝塔形饰金龙东珠红玉草朝冠的乾隆,自修葺一新的龙船中为几名大臣宦官拥簇而出,立在高高的船头上,目光遥望着河道两侧围观的百姓,威仪的面庞上透出一股慈祥的笑意来。 两侧百姓纷纷下跪行礼,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参差不齐,此起彼伏,却是另一种热情高涨。 许多百姓甚至于红了眼眶,不住地叩头,沙哑着声音高呼着皇上圣明。 这场面极为浩大震撼,甚至连冯霁雯都忍不住被感染了几分。 这便是史书中所记载的乾隆盛世吗? 直到此时,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一位帝王的威望之重。 然而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乾隆后期好大喜功,喜好奢靡,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盛世冲昏了头脑的缘故—— “皇上!皇上!” 一句格外高亢激动,甚至带着凄愤的声音自冯霁雯身后的方向响起,众人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身影豁然站了起来,冲开跪伏在地的人群,直直地冲到了最前面。在动手打伤了两名欲阻拦其动作的衙役之后,竟翻过桥栏,直直地跳入了护城河中! “扑通!” 一阵水花四溅。 四下顿时躁动起来。(未完待续。) PS: 4220字+,大家晚安^_^ 169 谁家的孩子 跳入水中之人在河中奋力地朝着御舟的方向游动着。 端看其身形与动作,显然是个年轻男子。 负责此次皇帝出巡事宜的京衙县令顿时惊的半条命都没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惊扰圣驾! “还不快把人拦住!” 几名临岸会水的衙役解了腰间刀鞘,纷纷跳入水中,龙船之上着黄马褂的随扈侍卫们则立即齐齐冲到最前面,摆出一副护驾的姿态来。 御舟亦不得已被暂时逼停。 此时只听那朝着龙船方向游近的男子高声呼道:“草民有冤屈,恳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原来并非刺客,而是拦御舟告御状来了! 冯英廉王杰等几名随行大臣见状心下稍定,却也无不是皱眉。 皇帝出巡,最忌讳最头痛的便是有人大喊冤屈告御状。 尤其此处又是京城,天子脚下,当下时值乾隆盛世,哪里有这么多冤屈要诉? 就算真有,也决不能在出现在明面上—— 皇帝巡京,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忽然冷不丁冒出来一个跳入护城河中拦御舟告御状、大呼冤屈之人,四下气氛顿时就变了。 “这人是有什么冤屈呀……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圣驾。”冯霁雯身侧的一名男子惊异地说道。 冯霁雯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瞧着这人那么眼熟? 该不会是…… 她有些不确定。 此刻那几乎已要游至御舟前、刚被几名衙役在水中控制住,就要往河岸上拖去的年轻男子,情绪已不可控制。 在水中使不上力气,他看起来极费力地与几名衙役挣扎着,过程中喝了几大口水,发辫都散乱开,脸上还有着伤痕,看起来狼狈至极,却仍然不死心地冲着龙船的方向大声道:“草民钱应明,为乾隆三十年的举人!因同多名考生质疑礼部审卷内幕。无端遭杖责禁考!草民今日冒死欲向圣上检举礼部主考官员私下收受考生钱礼,并且以此作为会试是否过考的标准!实为贪赃枉法,上下勾结,置法度于无物。置寒门子弟于永无出头之境啊!” 他口气悲怒交加,字字犹如泣血。 “怎么是钱举人!”冯舒志大惊。 冯霁雯却已无过多意外。 方才看着便隐约像是他,原来还真就是他。 这人还真是有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性子。 刚在礼部那边吃了亏,如今竟又告到御前来了。 只是这御状,当真能告出什么结果来吗? 伊江阿在一旁啧啧摇头。唯恐天下不乱地对和琳说道:“瞧瞧,什么叫读书读傻了,这就是例子,你可不能学他。” “人家有冤屈,怎么不能讲?有冤不知道伸,那才是真的傻子?”紫云在一旁反驳道。 伸冤? 伊江阿闻言不由笑了一声摇头,却并没有同紫云争辩。 紫云到底想的太简单,也不知这么大的一个礼部,可不是一个其名不扬的小举人一个御状便足以撼动的——这些读书人读了这么多书,怎么就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呢? 还能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安危更重要? “惊扰圣驾。罪不可赦!将其拖上岸,押入衙门地牢候审!” 御舟之上,福康安俯视着河面上的情形,皱眉厉声道。 他今日着一身镶黄旗侍卫服,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那两名衙役已将逐渐脱力的钱应明完全控制住,听得福康安此言,当即应声下来。 钱应明手脚已没了任何力气,然沙哑的声音却一声更悲愤过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之意:“考场之上,十年寒窗苦读。却不及黄金百两!草民跪求皇上彻查此事,莫要让天下学子寒心啊!” “堵住他的嘴!”福康安怒声道。 他兴许懂得不如身边的几位当朝重臣来的多,却也心知无论何时何地,皇上的威严不能被折损。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冤屈。可言语间却多含悖逆讽刺之词,实为大逆不道。 若不然,也不会连同样科举出身、向来公允的王杰王大人都未曾发声了。 此事给告到御前来,便已不单单是考场之上是否公允的问题了。 乾隆看了一眼那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威严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片刻后,忽然道:“且慢。” 水中几名衙役闻言动作即刻一滞。 钱应明在几人的钳制之下大口喘着气。眼中重新现出了期冀之色。 四下安静备至,皆在等着皇帝发话。 乾隆负手而立,望着河中的钱应明道:“此事朕会命人详查,若你所言属实,涉事官员必将严惩不贷——于敏中,此事便交由你来着手处理。” 于敏中心知此事难办,内心叫苦不迭地刚要应下来,却又见乾隆边思忖边摇头道:“不成,最近傅恒身体抱恙,军机处堆了一堆事,你暂时撒不开手。这样……”他转身拿目光在身侧几位大臣身上过了一遍,最终却是落在了一旁着黄马褂侍卫服随扈的一名侍卫身上。 “和珅……这事交给和珅来办——你们看如何?” 于敏中几人闻言一愣。 这差事怎么能轮到一个侍卫来办? 但于敏中还是立即道:“微臣觉得可行。” 这烫手的山芋,爱谁接谁接去,反正不让他来干就成…… 刘统勋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年纪大了,凡事求个安稳跟风,是以事事顺着皇帝的心意,跟着道了句“可行”。 冯英廉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婿。 这差事确实难办。 但若办的好了,便是一块极好的垫脚石。 皇上这是有心提携……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终是道:“臣也无异议。” “……”王杰一时无言。 “那好。”乾隆再次看向和珅,道:“和珅暂时便挂理藩院左侍郎衔,全权处理此事。”末了又补上一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若办的好,朕重重有赏。” “奴才接旨——”和珅垂下眼眸正色道。 要办得好,不容易。 福康安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眉。 这事怎么能轮到和珅头上? “皇上……”钱应明激动万分。 “你再有什么话或是佐证。直接交由和珅处置。”乾隆看着他道。 “草民遵命……” 钱应明被几名衙役拖游回岸上,王杰望着他的背影,内心却隐隐升腾出了一种难言而怪异的不安之感。 很奇怪。 桥堤两侧围观的百姓们欢呼出声,无不颂扬乾隆是个为民做主的明君。 望着被放行独自离去的钱应明。冯霁雯无声摇头叹了口气。 小醒的眉头更是锁的死死地。 这人自己闹还不够,这回竟把她们家大爷也给扯进去了。 这差事哪里是那么好办的? 爷和太太只怕又得烦心了。 望着钱应明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她暗骂了一句“顽固不化”。 告御状一事被就此揭过,虽惹了一场骚乱出来,但皇帝的圣明之举反让百姓们的热情有增无减。两岸鼓乐声再起,一时热闹非凡。 乾隆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也未有被影响分毫,甚至还兴致大发地命御舟在前方靠岸,要上岸赏看舞狮。 百姓们欢呼雀跃地迎接圣驾。 一道瘦小的身影挤在人群中,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小小的拳头紧紧攥起,嘴唇亦抿成了一条直线。 御舟缓缓停靠在岸边。 “皇上万岁!”百姓们情绪高涨。 迎着百姓们爱戴的目光,乾隆笑着伸出了右手挥了挥,一双微微下垂却格外精神的三角眼里盛满了慈祥的笑意。 从船舱里跑出来的和恪躲在他身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岸上热闹的情形。 “舒志。还认得九格格吗?”岸边,伊江阿一脸揶揄地向冯舒志问道。 冯霁雯无奈地看了伊江阿一眼。 连小孩子都拿来开这种玩笑,这小子有时候还真是欠收拾—— 不过,她家舒志的脸怎么好像红了? 永蕃和永萼也在一旁偷笑。 呃,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冯霁雯忽然觉得自己十岁的时候真是弱爆了…… “皇阿玛,儿臣也想去看舞狮……”和恪扯起乾隆一只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乾隆这才注意到她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本想责怪两句,但接触到孩子那双格外谨慎的清澈眼睛,心下倏忽软了几分。又思及自己已有许久未曾留意过这个小女儿,便笑着拉起了她一只手,点头道了个“好”字。 和恪大喜过望,当即紧紧抓握住乾隆的手。 却因过于高兴而不慎将乾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褪了下来。圆形的白玉扳指在船板上滚过,和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没能赶得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扳指直直地滚落至了河中—— 她吓得脸色白极,仿佛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一样。无比忐忑地看着乾隆,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皇、皇阿玛……” 乾隆皱了皱眉。 却不是为的这只扳指。 而是眼前似乎长大了一些的孩子,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最喜欢胡闹任性,性子活泼大胆的小九儿吗? 怎么如今畏惧他这个皇阿玛至此般地步了? 他伸出手去欲揉一揉她的头,却见和恪有些惊惶地后退了一步。 乾隆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些。 岸上的百姓们未有瞧见这些细节,气氛依旧欢腾着。 四下喧闹中,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绕至后侧,躲开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迎接圣驾上岸的衙役们,毫不犹疑地跳入了水中。 锣鼓声欢呼声喧天,几乎没有人听到落水之音。 直到御舟之上的侍卫见水中有‘异响’,误以为是刺客,大呼了一声“护驾!” 四下气氛骤变,御前侍卫立即将乾隆紧紧围起。 可此时再定睛去瞧,那浮在御舟一侧的影子分明是个孩童模样—— 刺客不像。更不似不慎落水,可难不成又是个告御状的? 雷声大雨点儿小,摆出来的阵势有些浮夸,众侍卫懵逼了一刻。不知该如何处理之际,却见那孩子一个屏息潜入了水底。 这孩子到底干嘛来了! 他是在游水吗? 喂,当着御舟的面儿肆无忌惮地游水,这像话吗? 这里可是护城河啊孩子! 这谁家的孩子! “还不将人捉起来!”福康安命令道。 今天的荒唐事可真不少! 纰漏一桩接着一桩,圣驾被两番惊扰。他看这京城衙门知县的位置是该换人来坐了! 两名侍卫刚下水,那时而屏息入水,时而浮出水面换气的孩子却似手脚抽了筋一般,接连灌了几口河水。 “坏了,那孩子呛水了!快将人救起来啊!”有不少百姓出声道。 刘统勋也上了前来,一脸着急地看着河里的情景,虽是老眼昏花,却也不耽误他指手画脚地道:“托着,合力把孩子托起来!” 众大臣侍卫:“……” 这叫什么事儿…… 成救人现场了怎么着? 出了这样说起来不痛不痒,却格外煞风景的乱子。乾隆内心也不禁有了几分烦躁之意,但作为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他是不方便表现出来的。 装饰华丽的船舱内,一身孔雀蓝绣大朵牡丹精美旗服的嘉贵妃隐约听到外面的躁乱,差了宫女远芝出去打探情况。 远芝瞧了一眼,又向一名侍卫询问了几句,便回了船舱之内回禀。 “娘娘,好像是有一个孩子不慎落了水,阻碍了圣驾,侍卫们正下水施救呢。” “孩子?” 嘉贵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她即刻自铺着软貂皮的罗汉床上起了身,欲出船舱而去。 而这时,忽听船板上的和恪失声惊叫了一声。 “皇阿玛……十五弟!” 乾隆皱眉低头看向她。 “水里的人……是十五弟啊!”和恪急急地道。 什么?! 众人闻言面色巨变。 水里的人是十五阿哥? 开什么玩笑呢! 十五阿哥今日根本没出来啊。 乾隆大步往前走了几步,立在甲板边往水中定睛看去。 脸色赫然就变了。 于敏中这下子也瞧清了。 他去。竟还真是十五阿哥……! “快快将十五阿哥救上来!”乾隆语气焦急:“宣随行太医!” 将出船舱的嘉贵妃闻言脑中一阵轰隆作响,有着一刻的慌乱。(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出场的是一个男版小燕子,委屈大家了哈哈。 题外话系列:今天母上大人以我成天闷在家里为由,要骑电动车带我出去逛逛,说来世事弄人。平时习惯用女汉子坐姿的我,今日做作地选择了侧边坐,于是在拐弯路过一段比较颠簸的小路时,发生了这样一幕—— “妈,不行了,我要掉下来了,你慢点!” “哈哈哈哈是吗?” “妈我真的要掉下来了啊!你快停!” “哈哈哈哈” “扑通!” 是的,我从车上摔下来了,以横躺的姿势,右脚鞋子甩到三米远——而母上大人停车后看到我的姿势之后又笑了。 还说“怎么说摔下来就摔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儿呢!” 后来见到熟人,又说“我真没想到她真的要摔下来,回头一看人就坐地上了。” 我:”……“ 还好速度不快,快摔倒时又选择了相对具有缓冲的姿势,所以只伤到了胳膊肘那块儿,去药店消毒后又敷了云南白药药粉,现在屈伸时碰到也还是挺酸爽的。 于是今天可以大致总结为五痛:胳膊疼,腿痛,腰痛,姨妈痛,“心痛”。 所以,单更。 TT (感言内容不计费) 170 这只手是砸过十五阿哥的 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一个孩子,纵然说的再绘声绘色,条理清晰,可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却也只能是胡说——她倒希望他能当众‘胡说’一顿,到时她倒要好好瞧瞧,向来注重威仪的皇上会如何看待这个任性妄为,口无遮拦,让他在大臣与百姓面前颜面尽失的儿子。 可他倒真是命大,竟然活下来了! 嘉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带着宫女朝着为众人所围起的甲板处走去。 那名入水的孩子已经被侍卫救起,此际正为两名神色紧张的侍卫搀扶着,随行太医着急忙慌地赶来,上前为其查看情况。 “十五弟……”和恪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小她两岁,一母同胞的弟弟。 脸色苍白的永琰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似在安抚她。 和恪的眼睛却一时间更红了。 她太长时间没有看到十五弟了。 他怎么瘦成这幅模样了呀…… 岸边得见这一幕,听闻是十五皇子落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人群中,在听到方才和恪高呼十五弟的那一瞬间,冯霁雯也同样地意外备至。 先前她问过和珅皇上此次出巡十五阿哥可会随行,和珅道圣上不曾提及,她便以为十五阿哥这回没有跟来。 可怎么……忽然从水里钻出来了呢? 她有意看一看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十五阿哥、如今的宫中小透明、历史上未来的嘉庆帝真容,可奈何船头侍卫大臣兼太医与太监围作了一团,赫然是一堵堵密不透风的人墙,甭说是十五阿哥长什么样儿了,就是一根头发丝儿她也瞧不见。 “真的是永琰?”满身华贵的嘉贵妃踩着旗鞋走来,脚步虽稳却略有些焦急,待瞧见了那孩子的形容之后,佯装一愣过后,立即拿一副意外而又担忧的神情问道:“这……永琰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眼下如何了?可有大碍?” 乾隆亦是紧紧锁着眉心。 太医微微躬身说道:“十五阿哥只是呛了些水,受到了惊吓,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需立即将身上湿衣换下,以免受风着凉起热——” “快将十五阿哥扶进去!”嘉贵妃赶在乾隆前面向宫女吩咐道,着急的样子像极了一位慈母。 远芝和远簪立即上前扶过永琰。 却遭永琰甩开。 他力气用的不大,动作堪称平缓,可仍然无可避免地使得两名宫女与嘉贵妃眼神微微一变。 嘉贵妃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刚从水里出来的孩子着一身普通圆领袍,湿透的袍子此刻紧紧地贴在身上,将他显得极瘦弱。 他一张脸苍白着,除了最开始咳嗽了一阵之后,嘴唇一直紧紧抿着,看起来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几番险些丧命,本是尊贵的皇子却流落在民间多日,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皇阿玛,满腔的委屈如何能压制的住? 说出来。 反正没人会信。 嘉贵妃眼底噙着冷笑,目光不离永琰。 “皇阿玛。”他被救上来之后第一次看向乾隆。 他也好久不曾喊过皇阿玛三个字了。 他甚至觉得面前威严无比,皱着眉头看他的男人十分陌生。 嘉贵妃仍然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您的扳指,找到了。”永琰因为冷,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将右手伸出,在乾隆身前摊开掌心。 掌心里赫然就是乾隆方才那枚不慎跌落河中的白玉扳指—— 四下陡然静了一下,就连乾隆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这孩子冒险跳入河中,竟然是为了帮他寻回这枚玉扳指! “胡闹!”他皱眉训斥了一声,并未伸手去接那枚扳指,只对宫女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十五阿哥回船内更衣!” 远芝远簪连忙应了声“是”,重新动作小心地扶过永琰。 永琰这一次未有再甩开她们,而是收回握紧了手中的玉扳指,十分配合地被扶向船舱内。 和恪半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十五弟,你冷不冷?”她将身上披着的锦忴解下,捂在永琰身上。 永琰转头看了她一眼,未有说话。 远芝和远簪互视一眼,心下皆在打鼓。 可从更衣到将头发擦干,后又由她们将其发辫仔仔细细地重新编好,整个过程中,永琰始终都未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反倒是和恪,从头说到尾,嘴巴一直就没停过,生怕下一刻就再见不到她的十五弟了似得。 “十五阿哥可收拾好了吗?” 一道温润的男声隔着珠帘传来,含笑说道:“奴才和珅,来替皇上传话儿,请十五阿哥随驾登岸。” “真的呀?”和恪大喜。 永琰也略有些怔忪。 又听帘外的和珅笑吟吟地说道:“十五阿哥为了替圣驾捡回扳指,不惜舍身入水,这会儿外头百姓们都在颂扬十五阿哥孝心可鉴——万岁爷本身就是个出了名儿的孝子,十五阿哥这点可真是像极了万岁爷,也难怪万岁爷此刻正为此龙颜大悦呢。” 百姓颂扬,龙颜大悦? 远芝与远簪一时俱是愣住了。 永琰面上却已是一派平静之色。 和恪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道:“十五弟,咱们赶紧出去,别让皇阿玛久等了!” 守在帘边的太监见状忙打起帘。 和恪永琰随前来传话的和珅一同离了船舱。 永琰抬起头来看了他数眼。 “你早便知道了对么?”他问道。 “十五阿哥此言何意?”和珅笑着反问。 “……”永琰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人竟然装作不认得他。 但他还是道了句:“多谢——” 和珅笑而不语,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似乎并未听到这句道谢。 永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岸边热闹非凡,赤红与明黄色的狮龙队伍上蹿下跳地穿梭舞动着,夹杂着一阵阵叫好声。 这情形他方才在人群中也看到了。 可此际站在此处再看,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又重新活下来了。 他活下来了。 …… 一个时辰之后。 马车沿着笔直的德胜门大街,朝着正红旗的领地不急不慢地行驶着。 马车中,冯霁雯的表情痴痴茫茫,犹在梦中。 小仙小茶更甚,说是手脚无处安放也不为过。 她们主仆三人方才同紫云和冯舒志等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家。 和琳则和伊江阿直接回了咸安宫官学。 可冯霁雯主仆三人脑袋发懵的情况,却已经足足维持了一整个时辰。 因为一个时辰前,小茶在得了紫云一句‘真想亲眼看看万岁爷真颜’之后,便凭借天生神力,硬是给紫云和冯霁雯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挤在了最前头,让她们近距离地感受了一把亲睹龙颜的无上荣耀感。 紫云当场激动的脸色通红,连话都说不出。 冯霁雯也跟着当场失语! 这倒不是说她同紫云一般多么地崇拜这位乾隆皇帝,而是她在乾隆身边随行之人中除了她家祖父和她家爷,以及福康安那厮之外,还瞧见了第四张熟悉的面孔! 阿炎…… 乾隆身旁跟着的那个小男孩是阿炎! 她久久无法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直待身后的永蕃道了句:“那便是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怎么跟阿炎长得那么像啊! 应当是她看错了罢…… 然而小仙和小茶的反应清楚地点醒了她,她并没有看错。 小仙震惊:“太太,太太您快瞧……那、那不是阿炎吗?” 小茶茫然:“阿炎那臭小子怎么会在这儿啊?他也太明目张胆了,眼见都快要挤到皇上身上去了,怎么也没个侍卫把他给拉开啊?”人人都这么没规矩的话,皇上岂不是要被活活挤死了吗? 脑袋中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响之后,冯霁雯彻底懵逼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脑海中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一片空白的状态。 小乞丐阿炎忽然摇身变成了十五阿哥,谁能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个新玩法儿……? 她不是没想过阿炎身份不普通,甚至在淑春园中得知他身上的玉牌同宫里有牵扯之后,也多少联想了些可能出来,但顶多也就是个‘朝廷要犯家的儿子’,以及‘前朝余孽意欲谋逆’之类的阴暗画风…… 毕竟他躲躲藏藏,言语遮掩,初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形象又实在寒酸,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见不得光。 苍天可见,试问在这种情形之下,谁能将他同宫里的皇子联想到一起?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做不到好吗! 纵然有那块同八阿哥十分相似的玉牌在,可谁又能想到那真就是他自个儿的东西? 想到那块玉牌,冯霁雯的后背不禁泛起了一丝凉意。 她几乎是颤抖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来。 这只手,曾是抓着十五阿哥的玉牌,砸过十五阿哥的…… 犹记得当时,她还怒气汹汹地奉送了一句——给我滚蛋。 多么豪气。 可……当时她哪儿来那么大气性? 毕竟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为什么就不能适当地宽容一些呢? 屈服在了权势之下的冯霁雯一度变得很没有立场…… 小茶更甚。 “太太,奴婢是不是活不了了……”她颤抖地道:“奴婢骂过十五阿哥白眼儿狼,小兔崽子……还暗下诅咒过他呢。” 辱骂皇子,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 相比之下,冯霁雯忽然觉得自己那句‘给我滚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谅。 由此可见,平时没事儿积一积口德,实在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做人太冲动了确实容易吃亏。 小仙这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同样无比忐忑地望着冯霁雯道:“太太,这回可怎么办?您说阿炎……十五阿哥他,他该不会真的只记仇不记好儿?” “别怕,应当没大事儿的。”冯霁雯已大致冷静了下来,只是腿仍然有点儿抖。 两名丫鬟闻言以为她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来,一时间都满含期冀地看着她。 “到时候他要真同咱们追究这些的话,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冯霁雯一幅沉下心来的表情肃然道:“当时又没有旁人在,也没人能给他作证咱们曾出言辱骂过他。只要咱们咬死了口不认,这事儿就只能是死无对证的。到时候,咱们就一致咬定从来没有见过他。” “……” 两个丫鬟闻言不禁目瞪口呆。 太太藏得太深了…… 这耍起无赖来的坚定劲儿,说是万里挑一简直也不为过啊。 “太太,这么做只怕不妥?”这回最先犹豫的竟不是小仙,而是小茶。 “有何不妥?”冯霁雯愤慨道:“想我当初好歹也救了他一条小命儿,又险些被他给拖累,骂两句怎么了?还不兴让人发发脾气了?此事他若当真不仁,那也便不能怪我……敢做不敢当了。” 身家性命在前,其它的都是浮云。 做人一定要分得清轻重才可以。 “奴婢的意思是咱们如果当真咬定说不认得他,那他之前承诺给太太的报恩银子,岂不是也要跟着打水漂儿了吗?”提到这里,小茶露出一副极纠结的表情来。 皇帝的儿子,出手必然少不了啊。 “……” 冯霁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耗费了怎样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这财迷到无厘头的丫头给强行撵下马车去。 她无力地扶额,虽暂时脱离了懵逼状态,却又有一桩接着一桩疑惑陆陆续续地浮现在了逐渐清明起来的脑海中。 譬如,永琰一个堂堂十五阿哥,怎会流落在宫外,且宫中一直未有任何要寻人的旨意传出? 他若想回宫,按理来说直接递了玉佩去衙门验明正身即可,为何要躲躲藏藏、还要让她大费周折地去拿玉牌找什么淑春园的管事? 还有今日他跳入河中…… 当真是为了给皇上找回扳指吗? 说句实话,这行为固然如同百姓们称赞的一般可称之为孝顺,可区区一只玉扳指,再如何,也犯不上让一个未成年的小皇子如此地以身犯险。 就算是为了刻意表孝心,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可取。 这做法平心而论,委实是十分智障。 可凭她跟阿炎相处的那段时日来看,这孩子瞅着也不像是那么缺心眼儿的人啊。 故而她总觉得阿炎跳入河中,应是有着别的隐情在。 只是她没有头绪,怎么想也不可能凭空想得通,只能寄望于待和珅回家之后,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来解惑。 可结果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给自己的不是线索,而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这人竟然什么都知道!(未完待续。) 171 永琰(月票×90加 申时末,养心殿。 乾隆坐在镂空雕祥云图的罗汉床边,脸色不大妙。 一侧的嘉贵妃轻声劝慰道:“陛下先莫要动气,等待会儿听听永琰那孩子怎么说——” 乾隆对于在护城河畔忽然出现的永琰,断不会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当时众多百姓围观,又有大臣在场,他不便当场向永琰发问罢了。 而永琰当时也对此事只字未提。 这于乾隆而言,这无疑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故而他纵然心中有气,可对永琰当时的做法却十分欣赏——不管如何,至少他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个皇子该尽的责任。 那便是无论于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之下,都必要以皇家颜面为先,不节外生枝,不在人前表露出胆怯退缩之态。 这叫做识大体。 故而他的儿子,纵然有错,却也只能在他面前认。 可在嘉贵妃眼中,今日永琰的表现却绝非一件好事。 她宁可他当场闹开,哭着求着让他皇阿玛给他做主。 可他竟没有表露出半点异常之态。 是畏惧于皇上的威严,不敢当场道出,还是别有所图? 嘉贵妃眸光微闪,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没能将这孩子彻底了结在宫外,日后再想动手,只怕就难了。 这次他分明已经接近了御驾,却偏偏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出现在皇上面前——显然是为了博取圣上注意。 千防万防,防的便是在她儿子被册立为太子前,绝不可让永琰在皇上面前露脸得到重视,可如今竟弄巧成拙了—— 嘉贵妃思绪间,忽听得太监行入内殿之中禀告,说是十五阿哥过来了。 “准他进来。”乾隆即刻道。 回了一趟阿哥所的永琰此际重新换上了皇子衣着,进了内殿之后下跪行礼。 “儿臣给皇阿玛、贵妃娘娘请安。” 乾隆却未有立即让他平身,而是语含不悦地径直问道:“此次巡京,你分明不在随扈名单之中,到底是如何出的宫?一五一十都跟朕说清楚了!” 嘉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睛,等着看永琰的反应和回答。 他垂首跪在那里,口气略有些紧张之意:“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是混在了随行内监中出的宫……” 嘉贵妃眼神当即一变。 “胡闹!” 乾隆伸手扫过罗汉床中间搁置的乌木矮脚茶几之上的珐琅蓝瓷茶盏,“嘭”地一声脆响,茶盏在跪着的永琰面前碎开,碎瓷片夹带着茶水茶叶澎溅到他身上。 永琰身形抖了一下,却未有偏头躲开。 “堂堂一个阿哥,竟假扮成太监私自出宫,成何体统!”乾隆怒道:“看来果真是朕这些日子以来对你太过于纵容了!” 岂止是纵容。 只怕终日忙于朝事的他,都已要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了。 永琰将头垂的更低。 “儿臣知错。”并没有任何辩解。 因为他了解他的皇阿玛,最厌恨的便是犯了错还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之人,并将此看作为没有担当的表现。 作他的臣子要明白这一点,做他的儿子亦不能例外。 “明知是错却还偏要去犯,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你究竟为何要混在随行太监中私自出宫?” “儿臣一时贪玩。” “贪玩?”乾隆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很会认错。” 永琰低头沉默不语。 乾隆打量着他,握放在茶案上的左手食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大拇指。 却忽然察觉扳指此刻不在手上。 不由又想到了今日永琰入水为他寻回扳指时的险状。 这个自从令妃故去之后,似乎已经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儿子。 如今竟是这样一幅凡事只去做,而不去辩解的性格了。 “皇上,永琰今年不过才刚满八岁而已,小孩子有点玩心无可厚非,好在此事也未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加之他既已知错认错,您就且饶了他这一回。”嘉贵妃在一旁为永琰说情。 乾隆脸上的怒气显然也已不比方才来的那般浓重。 然却听永琰讲道:“儿臣有错该罚,请皇阿玛责罚。” 乾隆看了他一眼。 “朕自然是要罚你的。只是在罚你之前,朕还得问一问你究竟是如何出的宫。”乾隆问道:“是谁帮你出的宫?” 他一个终日待在阿哥所里的皇子,若是没有人帮忙,根本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关。 乾隆自然是精明的。 他的怀疑没错。 这一点永琰自己如今亦深有感触——当初他偷偷溜出宫去,本是抱着孤注一掷,不管成不成都要一试的想法,可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倘若没有嘉贵妃的刻意放行,他那时纵是插翅也难出得了这道宫门。 当初是有着她的将计就计在,他才能侥幸离宫。 想到此处,他抬头看了嘉贵妃一眼。 他脸上为碎瓷所伤,在嘴角上方的位置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一派平静的眼神中既没有恨意,也不见怒气,却叫嘉贵妃没由来地一阵不安。 “是儿臣斗胆求了贵妃娘娘身边,时常去阿哥所给儿臣送东西的远芝。”永琰重新低下头,稚嫩未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虚假来:“远芝姑姑平日待儿臣极好,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帮儿臣出宫之事……” 确实极好。 他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小太监小五子便是被她污蔑偷窃,令人活活杖责而死的。 还有他额娘,他额娘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远芝。 那个表面上总是笑盈盈,手段心思却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歹毒的景仁宫大宫女。 嘉贵妃闻言瞳孔一阵收缩。 远芝帮他出的宫? 他在胡说什么? “你宫里的人?”乾隆皱眉看向嘉贵妃。 “远芝确实是臣妾宫里的。”嘉贵妃将眼中惊异敛去,换就了一副不解之色,“可臣妾当真不知她竟私下帮着永琰这孩子偷偷出宫……这丫头平日里似乎也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她话音刚落,便听永琰讲道:“此事只怪儿臣一人,远芝姑姑想必也是不敢违儿臣之意,自有其为难之处,还请皇阿玛和贵妃娘娘不要责怪于她。” 嘉贵妃闻言眉头一阵鼓动,眼底神色骤冷。 竟学会以进为退了! 迎着乾隆问询打量的目光,她心底赫然一沉。 远芝,只怕是保不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阅读。) 172 造了什么孽 她若再多说,便是从中回护,只会将她自己也牵扯进去,甚至于会惹起乾隆对整件事情的疑心,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皇上。” 太监总管高云从自外殿行来,垂首禀道:“七公主和九公主过来了,正在殿外求见呢。” 和静与和恪过来了。 乾隆这才将定在嘉贵妃脸上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了尚且跪在地上的永琰。 “此番要如何罚你,朕还要再想一想,你且先起身。”皇帝的声音已辨不出喜怒。 永琰应了声“多谢皇阿玛”,起身垂首立在一侧。 乾隆这才发现他脸上有着刮伤的痕迹,一时皱了皱眉,多少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之举。 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又自幼没了额娘照顾。 他近年来实在太忙了,竟丝毫也没顾得上去过问这个小儿子。 加之印象中这孩子的脾气半点不像他,小小年纪便格外执拗顽固,尤其是他额娘令妃去世之时,尚且还只有五岁的他不顾体统大哭大闹了好一段时间。 令妃之死其父魏清泰都只字未言,他却哭闹着称他分明是病死的额娘死的冤屈,要他彻查到底,闹得朝野上一片议论纷纷,使得他颜面尽失。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他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不讨他喜欢的儿子。 可如今再看,几年的光景下来,他竟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虽然会为了贪玩私自出宫,却在大是大非上表现的极有分寸,有错便认,且肯担当。 小小年纪,身边又无人教导,能长成如此模样,确有几分难得。 “皇上?” 见他一直未语,高云从轻声提醒道:“两个公主还在外头候着呢,您看是宣还是不宣?” 乾隆回神过来,颔首道:“让她们进来。” 和静与和恪同行进了内殿之中行礼。 “平身。”乾隆抬眼看向两个女儿,又看向永琰,道:“你们倒是姐弟同心,这是怕朕重罚了你们十五弟,赶着过来救人了怎么着?” 口气虽是一本正经的,但言语间多多少少含了些玩笑之意。 和恪察觉不到什么,和静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心知原本准备好的求情之言已派不上用场,便道:“十五弟私自出宫不是小事,皇阿玛若觉得该罚,那必然是要罚的。” 和恪却立即紧张起来,连忙地道:“皇阿玛,十五弟他也不是成心的,他……他大概是成日闷在阿哥所里闷坏了,这才想要出宫走走的,皇阿玛能不能不要罚他……” 她口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央求,言辞端是没有任何条理可言,十足地孩子气,想要护住胞弟的小心思一览无余——可乾隆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成日闷在阿哥所里闷坏了。 他偶尔向嘉贵妃问起永琰,得是几乎都是在阿哥所里跟太傅学东西的回答。 时常还会因学不好,心思不放在学业上,而被禁足不得出阿哥所。 这一点是他下的令,不是嘉贵妃。 却也多多少少是受到了嘉贵妃的引导—— 但他没有多想,毕竟不听话的孩子需要严加管教。 可如今经和恪这么一说,他却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弊端。 “犯了错怎么能不罚?”乾隆看了一眼瘪着小嘴一脸愁苦的小女儿一眼,又看向立在一侧的永琰,道:“就罚永琰日后每月十五都来一趟养心殿,由朕来检查功课,不可松怠懒惰。若不过关,朕的责罚可不会比阿哥所里的太傅给的轻——” 一旁刚稳下心神来的嘉贵妃闻言心底重重一沉。 这算什么责罚?! 这分明是有意督促培养! 父亲培养儿子本没有什么过错,哪怕是皇上也不例外,到底是亲生父子,皇上盼着皇子们都能争气些实属正常,可坏就坏在……这个人是十五阿哥! 是谁也不能是十五阿哥! 和静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连忙地看向永琰。 “儿臣遵命。” 听着永琰应下来,和恪却有些头疼。 做功课什么的,最是令人烦心了。 皇阿玛可真会罚人。 但如此一来,她兴许可以常常见到十五弟了也未可知呢。 想到此处,和恪才隐隐高兴起来。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回去。”乾隆还另有事办,出言打发了三个孩子。 姐弟三人行了退礼,一同离了养心殿而去。 “你也回去。”乾隆自罗汉床上起了身,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不守规矩分不清轻重的宫女,既是你宫里的人,便由你看着处置了。” 嘉贵妃乘辇回到景仁宫,一路上脑海中都不得清静。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永琰会以这种方式回宫。 在护城河畔御舟之上,再见到乾隆时,他竟能若无其事地跟在其左右,从始至终都未提及自己离宫时遭人迫害追杀一事。 甚至方才还懂得借力使力,拿捏着她亦想瞒下真相这一把柄,而反将了她一军,生生掰折了她一条左膀右臂—— 更重要的是,他经此一事重新得到了皇上的注意! 这孩子死里逃生数次之后,俨然是学聪明了太多…… 但再如何,也不过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而已,在后宫中母妃早逝,前朝魏家也不能给他任何助益,无依无靠,他要拿什么来跟她斗? 嘉贵妃心下稍定,微微攥紧了手掌心。 她苦心布局多年,如今放眼前朝大半的势力都是倒向她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还有至关重要的一个人需要拉拢到手中为她所用,她方能彻底安心。 那个在不久的将来,靠着无双的智计和过人的手段一路平步青云,最后几乎等同是权倾朝野的年轻人—— 她自唇边溢出了一声冷笑来。 她占尽了所有的优势与先机,岂会有达不成目的的可能? 纵然小有变故,可这一切仍在她的掌控当中。 大势当前,区区一个孩子,根本不足挂齿。 …… 金乌西沉,霞光映红了半边天。 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热闹劲儿不输清早时分。 和宅,椿院正堂中,冯霁雯听罢和珅的话,内心的意外不禁更添了几重。 他方才说,她将阿炎赶走之后,他后来找着了人,给了阿炎一笔银子供他藏身吃用,还告知了他皇上巡京一事——还没忘跟他仔细解释了她发脾气的缘由,是因在淑春园中因那块玉牌而险些惹祸上身,赶他走,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真可谓是好话说尽,生怕阿炎日后记恨她似得…… 这人的路,铺的可真够长远的! 这简直……简直令她钦佩的五体投地啊。 冯霁雯既是诧异又是庆幸,此时此刻望着面前的和珅,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感受。 这种本以为自己惹了大祸,可却早已有人在背后默不作声地替她将麻烦全部铲除干净,一点儿也没让她担心后悔的感觉,两辈子为人,她还是头一遭体会到。 而她大概也知道他的动机绝不是单纯地替她铲除麻烦这么简单,甚至十有**她的麻烦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被顺带着解决的。 她一点儿也不糊涂。 可她向来知恩感恩。 被人帮了就是被人帮了,甭管对方是不是顺便帮的,她都是受益方,至于他是否还有别的动机,这本身就不是她该管的事儿,更没什么好去计较或是矫情的。 可是,照他这么说的话,他竟是早就得知阿炎的真实身份了? 同是人,为什么她就没看出来? 这么想着,满怀挫败感的冯霁雯便问了出来。 “也不是那么肯定,起初便觉得他不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加上那块玉牌的来处,又着实令人怀疑。”和珅许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刻意说的极含蓄:“我也是猜一半,蒙一半,侥幸蒙对了而已。” 冯霁雯听罢信以为真,心内释怀了许多。 这才又问道:“可有一点我十分想不通,阿炎既是名副其实的十五阿哥,为什么会出现在宫外,且沦落至一幅乞丐模样呢?再者,他若想回宫的话,大可通过衙门,怎么也不至于将自己折腾至此?” “茶凉了,重新沏一壶来。”和珅对一侧伺候着的小醒说道。 不是不信任,而是有些话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醒会意地提着茶壶退下。 秦嫫亦寻了去厨房的藉口离开了正堂。 一时间堂中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冯霁雯看向和珅。 “十五阿哥为何离宫我尚不知晓,但他之前未有回宫,应当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他不疾不徐地同冯霁雯说道:“夫人还记得将十五阿哥救回家中时的情形吗?我猜想,他应是受了他人追杀迫害。” 这一点冯霁雯也不是没意识到,此际经他提醒,恍然的同时,顿感后背一阵发冷。 “是十一阿哥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除了党争之外,谁还会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要一个皇子的性命? 和珅没料到他只提了一句迫害,她便猜到了十一阿哥身上,一时倒有些意外。 他家夫人抽丝剥茧,直达问题重心的能力倒是不错。 “可以这么说。”和珅道:“但我今日在御舟之上见嘉贵妃身边两名宫女的反应,觉得倒更像是嘉贵妃的手笔。” 冯霁雯闻言更觉后背发寒。 十一阿哥她好歹没怎么接触过,纵是他所为,也不会为之感到过多震惊。可嘉贵妃……她同她接触过那么多次,虽她始终未曾与其交心,可到底已算得上是位熟人了,眼下忽而得知她暗下如此迫害皇子,冯霁雯顿时惊觉自己离宫中争斗竟如此之近…… 她暗暗握了握发了汗的手心,皱眉道:“所以十五阿哥是今日才得以回的宫?” 和珅点头。 冯霁雯的眉头越皱越深。 阿炎竟是通过跳入护城河中为皇帝寻回落水的扳指这个契机才得以回宫。 之前一直躲藏着,不敢露面,更不敢走衙门这些明路……想是一直被嘉贵妃的人紧紧盯着,不敢冒头? 可他受了这些迫害,今日得见乾隆,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是深知自己力量微小,故而未做以卵击石之举吗? 冯霁雯设想良多,最终的感受却是格外复杂。 纵然身为皇子,可他到底也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啊。 小心隐忍,思虑缜密…… 纵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 “十五阿哥五岁丧母,这些年在宫中只怕没少受委屈。”和珅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生在皇家,也未必就是一件幸事。” “他不在宫中这么久,皇上竟也没有察觉?”冯霁雯也不免跟着叹气道:“这阿哥当的……还比不过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简直是透明出一个境界来了。 不…… 等等。 怎么觉得这剧情忽然发展的有点歪? 他作为和珅,而她作为和珅的夫人,俩人怎么坐这儿为未来置和珅与死地的嘉庆帝叹气惋惜起来了? 他们现在在这儿可怜嘉庆,可日后又有谁来可怜和珅? 冯霁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面前之人产生了维护的心态,而是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一件十分令人尴尬的真相来。 如今这个‘嘉庆’,可谓是她一手救回来的…… 当时那情形,她若选择冷眼旁观的话,纵然他不被追杀的人找到,哪怕单单就在那儿躺个一整夜,估计一条小命儿十有**也就玩儿完了。 可她把他当作一个可怜的小乞丐救回了家,还请了大夫,又好心收留…… 虽说她只是和珅名义上的媳妇儿,可这事儿做的……似乎也忒不地道了! 这不等于是救了他日后的夺命仇人吗? 这猪队友被她当的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冯霁雯心虚的简直要窒息身亡,脸色复杂到了极致,并下意识地看向和珅。 可旋即意识到,他这个正主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把人赶走之后,他却给了永琰一笔保命银子,且还暗示了他可通过皇上巡京的机会重回宫中…… 你这是妥妥地在作死啊年轻人! 知道吗? 冯霁雯内心一阵悲怆无力。 眼下这剧情走向,还能再扭曲一点吗? 她强压下内心的错乱感,看向和珅说道:“爷,我有一事相问——” “夫人要问什么?” —— PS:今天杨绛女神逝世了,得知消息后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愿女神好走,在天堂与先生和女儿团聚。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阅读。) 173 谁救了你 冯霁雯一瞬不瞬地望着和珅,试探地问道:“十五阿哥如今在宫里宫外毫无依仗可言,在皇子中年纪又是最小的一个,爷此番在暗下如此相助于他……为的是什么?” 倘若换作别人,她兴许多少会觉得是出于同情,顺手相帮。 可和珅不该是。 加之他又事先觉察到了他的身份。 这倒不是她将如今的和珅想象的如何恶劣,如何地没有同情心,而是此事牵扯的绝非是同情或不同情那么简单——十五阿哥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此番在宫外险些丧命,和珅不该不知晓其中的轻重。 难道说……他有什么旁的打算吗? 到底这是一个同历史上的清朝有着不少出入的时空。 和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淡淡笑道:“我帮的不是十五阿哥。” 冯霁雯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过是见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过于可怜,赠了些银两供他吃用,又顺嘴提了句皇上巡京一事而已。”和珅不以为意地说道:“举手之劳,没有旁的意思。” 冯霁雯将他的话来回斟酌了几遍,琢磨了个差不多,方才道:“爷的意思是,纵然种不成善因,也至少不会与其交恶?” 她就说,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断不该贸然去做出选择的。 倘若如此的话,此事于他而言,还真就是‘顺手一帮’而已。 “知我者,莫若夫人也。”和珅含笑注视着她,一派平静的双眸犹如月光下的一汪清泉,使人望之便觉心旷神怡。 冯霁雯不经意间对上,不由地微微一怔。 平心而论,这真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了。 平静时清幽如水,思考时幽远深邃,笑时又如同集满了天上星辰,似乎一眼望去,若是稍不留神,便会将人连同心神都吸纳进去。 见他的目光凝在自己脸上,冯霁雯轻咳了一声转开视线,将莫名而起的几分不自在掩去,岔开了话题说道:“爷在这儿笑吟吟的,瞧着心情倒是不错,可是那钱举人的事情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这事儿不是一般的难办。 首先要将皇上的心思揣摩透了,方才能办好这件差事。 若不然办的再好,不得圣心,都是白搭。 可弄明白皇上的心思只是前提,要按着皇上的心思去将事情办得圆圆满满,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冯霁雯虽不大懂官场之事,可至少也心知皇上绝不希望看到因为一个区区举人而去动摇堂堂一个礼部的根本,去损朝廷的颜面。 但那位钱举人执拗到这幅田地,敢跟礼部公然对抗,还敢带伤跳护城河拦御舟,活脱脱一个连性命都可抛诸脑后的硬茬儿,若和珅为顾及皇帝心思而草草敷衍了事,他又岂会愿意? “此事确实不大好办。”和珅嘴上这么说,可面上仍是笑着。 只是他笑的不是这件事情好办与否,而是自家夫人左一句担心他贸然陷入党争之列,右一句怕他办不好皇上交待的差事,这幅瞧着比他自己还要上心的模样。 有些事情自己能处理归自己能处理,不需要旁人操心也归不需要旁人操心,但真有人愿意替自己操心,却又是另外一码事儿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凡事习惯做到面面俱到的自己,是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或是关心的。 他甚至觉得多余。 可如今面对这样的冯霁雯,他却半点也不这样想了。 原来自己有能耐只能叫做本事,而有人处处为自己上心,则才能称之为过日子。 从前的自己,太不懂得过日子了。 也从没想过,原来自己这种人竟也能以与正常人相同的生活方式活着。 这种感觉真切鲜活,让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踏实感。 和珅望着听他说罢那句‘此事确实不大好办’之后,便一直愁眉紧锁的冯霁雯,眼中笑意愈深,直到一双眼睛盛不下,蔓延到了面容之上。 “不如问一问祖父的意见?”冯霁雯抬起头来向他说道。 然而一抬头就瞧见了这人乐的跟吃了蜜似得一张俊脸。 ……他到底在笑什么啊! 这件事情有什么笑点吗? 怎么好像从始至终为此事感到头疼的事情就只有她一个人似得? 请问这到底是谁的差事啊喂…… 见他还在‘不知收敛’地笑着,冯霁雯险些黑了脸。 见夫人变了脸,和珅似才回过神来一般,将面上笑意收起,口气却仍带笑说道:“夫人提醒的是。我毕竟初出茅庐,经验浅薄,是有许多事情须得向太岳父请教一二。还有理藩院那边办案的规矩,也要先摸透了才行。” 冯霁雯已懒得跟他说,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之后,面上却不显,只是道:“爷聪明过人,且自个儿看着办。” 她就不瞎操心了。 不过话真的说回来,他论智商论心机都远远甩常人十八条街,心眼儿多的用也用不完,她这勉勉强强及格的脑袋跟着瞎掺和什么劲儿啊到底是! 她该不是闲出病来了? 冯霁雯满心怪异地自我怀疑着。 …… 毓庆宫。 自打从养心殿出来之后,和静便将永琰拉去了毓庆宫。 她太久没有见到十五弟了,眼下极不容易有机会单独说话,她一时间什么规矩都不想去顾,也不想再去理会嘉贵妃若得知了此事又会拿什么法子来敲打她。 回到毓庆宫之后,和静立即屏退了身边所有伺候的宫女下人,就连最信得过的祁嬷嬷也去了外头候着。 “怎么瘦成这样了!”下人们刚退下,和静望着面前削弱的永琰便禁不住红了眼眶,微微躬下身子扶着他瘦弱的肩膀,既生气又心疼地问道:“可是在阿哥所里吃的不好?他们苛待于你了?” 永琰仰头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七姐,这些日子,我并未待在阿哥所里。” 和静脸色即是一变,正色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两个月前,我便出了宫。”永琰告知道:“直到今日,才得以回宫。” 换而言之,他在宫外呆了整整两个月。 “什么?!”和静大惊,攥着他肩膀的双手一阵发紧,“你出宫?你为什么出宫?你怎么出的宫?” 她竟一无所知! “我想出宫去找魏大人帮忙。”永琰说到此处,眼睛有些发红。 “你……”和静怔了片刻之后,皱着眉头重重叹气问道:“那你可见着了?” 他口中的魏大人,自然是他们额娘的父亲,他们的外祖魏清泰了。 永琰点头。 “他怎么说的?” “他劝了我一阵,还怕的不得了。”永琰低了低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他怕我出宫一事泄露,再牵连到他,便即刻命人送了我离开,称全当没有见过我。并交待我在宫中要听嘉贵妃的话,不要再惹麻烦。” 他何曾惹过什么麻烦。 他若非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也不会冒险出宫去魏家求助。 可他说什么也想不到,他的亲外祖一家人,会以这种态度招待他——可谓避之唯恐不及。 当时他既震惊又无助,甚至于不可置信。 和静听罢无言了一阵,握着他肩头的力气松了松,转而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虽是安慰的口气,却带着一股怅然:“外祖一家近年来在前朝每况愈下,风光早已不比当年,自保都已是十分艰难之事……你也莫要怪他们。” 她实在不忍见永琰因此事而心灰意冷。 可她自己的一颗心,却早已都凉透了。 永琰仍然低着头,良久之后方才哑着声音说道:“七姐,如今我们谁也不能靠,只能靠自己了。” 和静闻言微微一愣。 “我知道七姐这些年来一直保护我跟九妹,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策。”他又说道:“纵然我们什么都不做,嘉贵妃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和静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忙地道:“你不要乱想,只要皇阿玛还在,她就不可能……” 他还这么小,怎么能承受这些东西? 她更怕他会因为这种心态而做出以卵击石的傻事来。 他们如今的处境已经足够危险了。 “怎么不可能?七姐,这次我在宫外,若非得人相助,只怕便回不来了。”永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和静说道:“嘉贵妃想置我于死地。” 他的声音没有了惊惧,也没有不忿,仿佛只是在阐述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而已。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所学到的,要比过去的八年中学到的都还要多。 和静已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嘉贵妃派人在宫外害你性命?!” 对……阿哥所里几乎全是她的人,永琰出宫,她定是知道的! 但她却一直对外保密…… 甚至那次她带着和恪去阿哥所闹了一场之后,金佳氏还让阿哥所里的小太监假借永琰之名来安抚她,制造永琰还在宫中的假象! 原来是有意要他的性命! 她的十五弟,险些就回不来了! 和静豁然站起身来,面色仓皇地道:“你可将此事告知皇阿玛了吗?我们现在就去见皇阿玛!” 这可不是小事! “七姐。”永琰面色平静地喊住她,对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那也不能……” 和静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了道:“别说她派人谋害我,单说我这些日子不在宫中,都没有人能够证明——阿哥所里的人,从太
【好看小说一网打尽
www.danmei.org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anmei.org(网址前面要加HTTPS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