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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颜控冯霁雯”,眨眼间到明天就够足足一年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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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罩着掩人耳目的幂篱。    可福康安还是一眼便将其认清了。    这般身姿,这般气质,早已刻进了他的眼底心中,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的……    她竟真的来了。    就凭着一句“十一爷让金二小姐于明日申时,在宫外相见”这等含糊不清的口信,她便找来了此处。    由此可见,她与十一阿哥确如信中所言那般,曾不知多少次在这别苑内私会……    这便对了……    不仅是对上了书信中的种种内容,亦对上了他曾先后两次在这定府楼街偶遇金溶月之事——只是那时他对她不曾有过半点怀疑,根本未有想到她所谓的“进香”,竟是来此处与他人暗下私会!    福康安眼神一阵明灭,胸口处传来的锥心之痛汹涌而真实,令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陡然跌坐在椅上。    “三爷!”    福英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却见不过顷刻间,福康安脸上的血色已是褪尽,就连紧紧抿起的薄唇都成了铁青的颜色。    他近日来几乎不曾进食,更不曾合眼,加之终日多思,沉浸于翻天覆地的打击之中,若非是身体较一般人强健些,再有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不确定的幻想支撑着,只怕早已倒下了。    而至眼下,就连这最后一丝侥幸亦被自己亲手斩断了。    脑中诸多意识交杂,却不过一瞬,便尽数消失匿灭了。    “三爷,三爷!”    ……    “长姐可从宫中回来了?”    冯舒志带着小野子来了棠院,怀里头还抱着一卷书。    秦嫫恰巧从堂中行出,听得他问丫鬟,便笑着说道:“太太刚从宫中回来,只是忠勇公来了府上,太太此刻正于前厅同忠勇公说事呢。”    冯舒志惊讶道:“忠勇公又来了?”    之前几乎是隔日来一趟,本就称得上频繁了,今日更甚,分明上午已来过一回了,这会儿竟又来了……    他就奇了怪了,和珅在云南受伤的那点子事儿,真的能说上这些日子还说不完吗?    冯舒志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地离去了。    此时的英廉府正厅中,小醒将原本守在厅内的一众丫鬟支了下去,同小仙二人一同守在厅外。    厅内,程渊向来镇定无波的面容之上,此时满含激动之色。    他坐在高背椅上,双手紧紧扶着椅侧的浮雕,一双鹰眸微微发红。    望着坐在对面的“冯霁雯”,他几乎是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来,要上前去。    甚至无需况太妃开口,他一眼便认出了她隐藏在易容术之下的真实身份。    “……青争。”    他开口唤道,声音沙哑颤动。    “坐下说话。”况太妃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程渊神色恍惚地点点头,依言坐了回去。    “三十多年未见,你如今倒将威胁人的门道研究的很是得心应手了。”    “我也是无计可施。”程渊苦笑了一瞬,道:“你应也知道,即便你不来见我,我也断不会真的闯入宫中寻你——只会再另想些别的法子逼你前来罢了。”    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置她安危于不顾的事情。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程渊看着她,道:“我便知道,你也还是想见我的。”    况太妃眼角抽了一抽。    “都这把年纪了,言辞之上还须多加留意些,这般轻浮,未免是为老不尊了。”她显得很是老成古板。    ====    PS:第一更~    456 等我    “三十余年过去,你我如今都老了。”程渊的眼神依旧有些恍惚。    他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在设想,倘若见到她时,该以何种态度待她,又要如何质问她为何背弃二人年少之时的承诺,假死欺瞒了他整整三十余年。    可真见着了,却是这般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平静、无半点怒气。    似乎就想同她平平静静地说些话,即便有疑惑不解,可至此时,几乎已是无需她来开口,他已尽数释然了。    只因一眼一语,他便足以确定,她仍还是当年的那个她。    他满心如初,她亦是。    况太妃却并无心要与他平平静静地扯些闲谈,唯恐时间不够用一般,也不理会程渊的恍惚,径直地道:“我知你百般想要与我见上一面,不过是想知晓当年我为何欺瞒你入宫的真相罢了,既是如此,我如实与你讲了便是。”    程渊望着她,如同魂游天外一般地轻声说道:“你讲,我听着。”    “当年你一去数年,杳无音讯,我到底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空等得久了,再有那样的滔天富贵相许,难免会有所动摇。”话不好听,况太妃却是说得很是坦荡,“总而言之,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我爱慕虚荣、不守妇道所致。你怨我恨我,我受着便是。”    她说话向来直白地让人尴尬,这一点程渊是见识了许多年的,听罢她所言,问道:“若真是你说得这般,你又是如何做到在面对我之时,竟是这般半分愧疚之意都不见的?”    “自然愧疚,如何能不愧疚。”况太妃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我再如何愧疚,也弥补不了半分,也扭转不了你记恨我的心意。”    程渊听罢笑了一声。    这般神情与他一本正经地说“自然愧疚”,他险些就信了。    “青争,你当真是半点都没变。”程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连说假话,都懒得过多掩饰。”    “我所言属实,你不信我亦没有办法。”    “你若真是贪慕虚荣之人,当年又为何嫁我?”    “年少时满脑子的风花雪月,自是不知生活艰辛。待成亲之后,尝了些苦头,难免后悔了。”    程渊又笑了一声。    “我不信。”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当年岳父一家满门被牵入反清复明的旧案之中,皆被处以极刑,连同书院也一并被查封,据闻你是因过于悲痛而身染重疾,不治而去——故我猜想,你入宫可是因秦家一案?”    “你竟是觉得我有这般苦衷吗。”况太妃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戏本子听多了罢。”    “那你如何解释约十年前,我曾在云南遇着过昔日跟随在岳父左右的老管家荆叔——秦家当年,果真是被满门株连了吗?”    “大约是你眼花了。”    “你只管不承认便是了。”程渊再一次道:“但你所言,我一字不信。”    不管她愿不愿意与他如实道出,他已是认定了她当年进宫必然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难处。    “我言尽于此,你信与不信又同我有什么干连。”况太妃站起了身来,拂袖道:“只是你我如今身份有别,这些前尘往事注定要长埋尘土了,我知你心中有不满,可为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安危考虑,日后还是断的干净些。”    “说起这些绝情的话来,你如今倒是十分地得心应手。”程渊亦跟着她站自椅上起身,望着她神情淡漠的侧脸,凝声说道:“可是青争,三十多年前你置我于不顾,是你的决定,我受了便是。可眼下,却非是你一人说了算的了。”    “我如今活得自在清静,你亦声名赫赫,受人倚重,不是很好吗?”况太妃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起伏,却是拧紧了眉头:“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于当年之事。”    “你如今就好端端地站在我眼前,如何能说是执着于当年之事?”程渊忽而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我已没有多少年可活了。”    他再耗不起下一个三十余年了。    况太妃微微侧回头,看了他一眼。    “正因如此,才要惜命。”    她淡淡地留下了这短短一句话,便抬脚要出正厅。    “你不必拿这些话来搪塞我——即便你当真不怕日后后悔,可我却不愿如此浑噩度日。”程渊全然不理会她的态度如何,语气坚决地道:“你且等我,我明日动身回云南,且给我些时日,我必能想出周全之策来。”    况太妃未有应声,自顾自地缓步离开了正厅而去。    厅外寒风四起,冷得人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    况太妃不急不缓地行着,神情仪态皆是无法言说的矜重得体。    可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波涛翻涌,只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他说她三十余年不曾变过,实则在她看来,分毫未变的人却是他。    故人如旧,本该是一件令人欣喜宽慰之事。    可如此境地,倒不如各自变得面目全非来得好。    揣着一颗炽热如初的真心,才是最为凶险的。    周全之策……他为人臣子,又能有什么周全之策?    按着他往日的性子,所谓的周全之策,不过是尽量拼尽着自己的一切,而用来完完整整地保全她罢了。    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小仙与小醒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皆未有多言。    小仙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程渊尚且站在厅门内,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    寿康宫内,九公主和恪正伏在内殿的炕床小几上由宫女伺候着吃点心。    “皇祖母,您也吃一口。”和恪睁着双清澈的眸子,伸手朝倚在一侧细金线勾花绣金菊砖红色缎面大迎枕上的皇太后递去了一块儿剥好的核桃仁。    “皇祖母如今牙口不好使了,还是你替皇祖母吃了罢。”对着这个十来日未往她这处来的小孙女,皇太后显得很慈和。    和恪只得收回了手来,其余的,并不敢多言。    自永琰回宫后,如今她亦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哪怕是在皇太后面前,也再不比往前的任性随意了。    “太后。”    有大宫女走了进来,矮身行礼。    “何事?”    “万岁爷往凌甘阁去了。”    457 不伦    即使是寿康宫里的大宫女,禀话时亦有些忌讳的模样,将声音放得极低。    一侧的嬷嬷闻言亦是微微色变。    万岁爷往凌甘阁去了?    这是犯了哪门子的糊涂?!    “……”皇太后眼神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和恪觉察到气氛有异,不由也停下了手下剥松子的动作。    凌甘阁是什么地方?    她虽自幼住在宫中,可对一些无人居住的孤殿别院并不尽知。    可一个连她都没听说过的去处,皇阿玛去那里做什么?    皇祖母宫里的人又为何是这样一幅紧张的模样?    她小小的脑子里装满了不解,却是半句不敢发问。    ……    冯霁雯此时的心情是说不出的紧绷与凌乱。    方才有宫女来禀,道是皇上驾到,此时怕是已来至了外间。    她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    “好端端地,皇上怎么过来了?”她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直直地盯着玉嬷嬷问道。    当今皇上跟先皇嫔妃,这差着辈分、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两者之间真的有见面的必要吗?    玉嬷嬷也显得意外至极,甚至于有几分外露的慌乱。    只是她尚且来不及开口说话,已有宫女打起了帘子。    冯霁雯强自镇定地整理了衣襟与仪容。    此时乾隆已走了进来,随行的两名太监则在帘栊外顿下了脚步。    冯霁雯不敢抬头去看,只尽量佯装平静地矮下身行礼。    “参见皇上。”玉嬷嬷亦连忙行礼。    冯霁雯则一字也不敢发出,只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视线中,只见那双明黄金线绣蟠龙纹的皂靴在一步步地朝着她靠近,而眼见便要来至了眼前,相隔已不足五步远,却仍不见对方停下脚步。    冯霁雯诧异于乾隆此举是否合乎礼数之余,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两步。    旁人可以不守礼,可她眼下顶着太妃的这张脸,却是决不能够出任何岔子的。    不知是否得见了她的动作,乾隆微微回过神来,适才顿下了脚步,未再继续上前。    一旁看似颇算得上冷静的玉嬷嬷已是满掌心的冷汗。    “太妃不必如此多礼。”乾隆弯身,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    冯霁雯缓缓直起身来。    乾隆望着她,眼中有一缕异样的神采波动着。    “都退下。”他开口吩咐道。    一旁的宫女应下,缓缓退行了出去。    玉嬷嬷望着冯霁雯,却迟迟未有挪动脚步。    隔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禀皇上,太妃近来嗓子不适,今日刚服了奴婢配的药,眼下尚且不可开口说话,还望皇上恕罪。”    玉嬷嬷如此解围,冯霁雯略松了口气,朝着乾隆微一矮身,以示自己‘确不可开口说话,望皇上勿怪’之意。    乾隆看不出情绪来,只点了头,与玉嬷嬷道:“你也退下。”    什么?    冯霁雯内心一怔。    都说了不可开口说话了,这皇上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且还让玉嬷嬷也退下,这种举动真的合适吗?    都说皇家最是注重颜面,个中规矩与忌讳数不胜数,怎么眼下竟会出现这等尴尬的情况。    玉嬷嬷虽是满腹紧张忧心,但也不得不依命退下。    “你是当真口不能言,还是不愿同朕说话?”    这是什么奇怪的口吻……    冯霁雯震惊之余,唯有微微摇头否认。    乾隆盯着她看了许久。    冯霁雯目视着前侧方,既不敢与他对视,亦不敢露出闪躲的神情来,只能做出一副平静的神情任由他打量着。    乾隆迟迟不肯挪开目光,冯霁雯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内心不由泛起了一层浓浓的不安。    直到乾隆忽然开口说道:“坐。”    得见他率先落座之后,冯霁雯适才寻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    二人之间,隔着的不过是一张圆桌罢了。    气氛静止着,乾隆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冯霁雯则自顾自地维持着太妃一贯的平静姿态。    如此过去了约是有半柱香的功夫。    冯霁雯起初的满心疑惑甚至都要被耗干了,却仍不敢有丝毫的松缓。    可下一刻,乾隆却忽然做出了一个令她意外之极的举动来——他伸出手来,便要落在‘况太妃’肩上。    “……”    冯霁雯脸色不禁一变,倏然站起了身来,退后两步,躲开了他的动作。    她方才险些没忍住惊呼出声!    乾隆作为大清皇帝,怎会对太妃做出如此荒谬的举动?!    她脸色苍白地半垂着眼睛,手肘架起交握在腰侧的双手手指也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此时,乾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遂也站起了身。    冯霁雯心下惊惶不已。    她方才的反应是否过于激烈了些,露出了马脚来?    然想法刚一冒出,便立即被她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不,她的反应虽是激烈,却远称不上失态,甚至是冷静的。    先不管这么做是否会激怒这位举动荒唐的皇帝,单说为求不露出破绽来,她就得拿出太妃那副怼天怼地、谁的账都不买的架势来才行!    乾隆却在一步步地逼近她。    冯霁雯一而再地退避,最终却被逼至榻前,无路可退。    而乾隆几乎是站在了她面前。    此时冯霁雯方才嗅出他身上竟是有着酒气。    可吃了酒难道就是可以罔顾伦理的依仗吗?    由此看来,有着一副倾城倾国的容颜,实在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你如此聪慧,该是早将朕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了。”乾隆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之人,竟有几分伤情地道:“可即便如此,你待朕还是这般冷漠。”    冯霁雯险些没忍住要惊掉下巴。    原来竟不是简单的酒|后|乱|性,而是由来已久的……不|伦之情?!    我的天。    这、这未免也太……    “有时朕宁愿不做这皇帝。”乾隆神情落寞地道:“做一个寻常人,至少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不必压抑至如此地步……”    冯霁雯:“……”    这令人直翻白眼的逻辑她就不服气了。    他口中的寻常人,究竟是哪门子的寻常人……    哪怕是换作寻常人,觊觎父亲的妾室也必然是会遭人唾弃的好吗?    醒醒大叔!    458 帝心    “今日朕只有一句话问你。”乾隆顿了一顿,似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终还是开了口,问道:“倘若朕有意接你进宫,你可愿意?”    压在了心底数十年的一句话,今日借着酒力终于说了出来。    乾隆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况太妃’,等着她的回答。    却见她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头。    神色镇定、冷静,且笃定。    乾隆眼中有着一刻的灰败之色。    她不愿意。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他此行前来,本就注定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皇上——”    有太监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乾隆却仍只是一双眼睛胶在‘况太妃’脸上,不曾挪动。    “皇上。”那太监又唤了一声。    并且道:“寿康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请皇上即刻过去一趟。”    “朕知道了。”    乾隆迟迟地应了一声,神情与语气皆已恢复了清明。    他最后看了‘况太妃’一眼,未有再言其它地转了身。    冯霁雯没忘冲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    却见乾隆的身影在帘前顿了一刻。    但他并未回头,而是随后抬手挑了帘子离去。    “恭送皇上。”    守在外面的宫女齐齐出声相送。    玉嬷嬷脚步匆匆地行进了內间。    “可让皇上看出什么不对之处来了?”她低声却紧张地问道。    此事若是出了差池,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冯霁雯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皇上没瞧出她有什么不对之处,可她却瞧出了这位皇帝满身的不对劲来。    “太妃也该回来了?”冯霁雯望着窗外混沌的昏色,问道。    “想是快了。”    玉嬷嬷声音刚落,便听得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正是况太妃带着小仙小醒两个丫鬟回来了。    冯霁雯快步走上前去。    尚且来不及开口,便听况太妃皱眉问道:“方才在凌甘阁外,见着了御驾——出了何事?”    冯霁雯示意两个丫鬟去外面守着。    这才将方才的一番“惊险”,完完整整地与况太妃道出。    她本以为这种被‘儿子辈’的人爱慕觊觎,乃是一件让人很羞耻无措的事情,故而连说的时候都觉得十分地不自在,可说完这一切之后,反观太妃本人,却是不能再平静。    况太妃一脸无感地道:“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当是与冯霁雯互换身份的事情败露,竟引了皇帝前来。    “……”冯霁雯心底对她的崇拜不由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玉嬷嬷却分外担忧。    这桩暗渡陈仓的事情虽是办得漂亮,可皇上此番贸然来凌甘阁寻太妃,又是被太后宫中的人请走的……不知近来因程将军回京一事,一直对太妃心怀忌讳的太后娘娘,又会有何反应。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寿康宫内,皇太后命人将和恪送了回去。    她并未直接问及乾隆前往凌甘阁之事,也不见有何怒气,反而问起了程渊离京之事。    “皇帝可是打算要休战了?”    程渊此番回京,名义上是请那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失职之罪来了,可她却听乾隆详细说过此中内情——程渊此行,实则是为请旨休战,求朝廷收兵。    乾隆此时坐在一侧,倒不见有半分醉意,正色道:“缅甸一战,我军虽攻下了对方要地,然从大局出发,眼下却并非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否则到头来,只怕是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末了又道:“儿子倒也未直接答应程渊就此撤兵,只是要看缅人态度如何,可有求和的意愿——倘若缅人肯拿出诚意来,暂时休战,保全实力,看将来形势再行施为也无不可。”    到底还是一个最重颜面的皇帝。    即便是撤兵,必也要对方先行投降求和。    皇太后听罢点头。    “哀家从不插手这些朝政之事,既你思量周全,那只管去做便是了。”她看着乾隆,语气不明地道:“只是程渊此番回京,却是叫哀家很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日。”    “额娘放心,程渊明日便要启程回云南。”乾隆微微垂首,道:“此番他忽然回京,儿子也是不曾料到的。只是眼下若是责罚他,恐会动摇云南军心,待战事了结,再罚不迟。”    “罚是不罚并无要紧,他无大错,即便是罚,却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皇太后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冷意,道:“本有的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乾隆身形微微一僵。    “额娘,今日之事,是儿子酒后莽撞了。”他曾立过誓,再不见况太妃。    皇太后虽未明言训饬,给足了他面子,所为不过只是不伤及母子情分罢了,却不代表不会追究此事。    “非是额娘拘束于你,只是你身为皇帝,一言一行皆被天下奉为表率,须得加倍谨慎方可——难道,你想成为那史官笔下的昏聩之君不成?”皇太后语重心长。    “儿子明白。”    “你该知道额娘冒险留她至今日,是因始终顾及着你。”皇太后看着乾隆,语气有些疲惫地说道:“额娘如今当真是老了,许多事情已是无暇过问,可你若长此以往,又怎叫额娘能够放心的下。”    “是儿子不孝,让额娘忧虑了。”乾隆惭愧道:“但请额娘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在天下臣子百姓面前,他最为注重的就是一个“孝”字。    乾隆自寿康宫离去之后,望着夜色中的满眼琉璃宫灯,心境尤为复杂。    “皇上可要起驾回养心殿吗?”太监总管高云从垂首低声询问道。    乾隆未语。    好半晌,却是忽然道:“去应亭轩。”    高云从一愣。    应亭轩,那位汪贵人那儿?    皇上原本并不常去应亭轩,可这十来日里,今日却是第二回了。    且以往前去,皆是白日,眼下天色已晚,莫不是要歇在应亭轩不成?    应亭轩里的这位汪贵人,自打从进宫封了位份以来,倒还不曾侍过寝……    高云从心下有了计较,当即应了声“嗻”,便吩咐了数人率先下去准备去了。    ……    459 另觅良人    “病了?”    金家,清蕖院中,金溶月听罢阿碧的话,气得手指都在发颤。    这些日子来福康安一直未有给她任何回信,直到今日她让阿碧出府,私下找到福英几番追问,方才得到这样一个说法——据福英称,他家三爷近来病了。    若单单只是病了这么简单,何以会连一句口信都不曾回过她?    此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再对比之前福康安对她的百般爱护与讨好,此中的区别,由不得人不生出一种天差地别的落差感来。    尤其是她根本找不到福康安态度忽然转变地如此之快的缘由何在。    若说是因之前在城外泛舟之时,她的举动过于主动所致,可母亲生辰那晚,他分明是说了不曾介意,更加不曾觉得她举动轻浮的。    如今这般模糊不清的态度,当真令人心烦至极。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金溶月耐着性子问道。    原本立在一侧答话的阿碧忽然跪了下去。    金溶月皱眉看着她。    只见阿碧死死地垂着头,百般犹豫地道:“据那小厮说,福三公子另有一番话要传达于姑娘听……”    “无需吞吐。”金溶月似觉察到了什么一般,语气冷得迫人,拿命令的口吻道:“说——”    “福三公子他、他说……自觉配不上姑娘这般才貌卓绝、如高风霁月一般的人儿……他一介粗人,不解风月,全然不值得姑娘托付终生,故而还是趁着眼下两家尚未谈婚论娶之际,请姑娘另择良人……”阿碧几乎是瑟瑟发抖地说完这番话。    每每听完一个字,金溶月的脸色便更白过一寸。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与她断的一干二净不成?    可对自己存有爱慕之心多年的人分明是他,她如今退而求其次,愿意嫁他为妻,他不该引以为幸才是吗?    怎么短短时日,态度竟会转变地如此之快?    “平白无故,他岂会说出这等话来。”金溶月讥笑道:“依我看,定是傅恒夫人从中作梗——”    “可福三公子不是说,傅恒夫人已是默许应允了吗……”阿碧依旧颤颤。    因为她十分清楚,嫁给福康安,如今已是自家姑娘唯一能够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若是连这根稻草也弃之而去,那今后往日将会是如何境地,几乎是不必再做他想了……    “傅恒夫人一早便对我存有不满,即便是之前隐约有妥协之意,必也是因被福康安逼得没有法子了——”金溶月推断道:“而如此情形之下,若是被有心之人在耳边煽动一二,再有如此举动,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瞥见她满眼的冰冷,阿碧略有些结巴地问道:“……不知姑娘口中的有心之人……可是和太太吗?”    “同傅恒夫人走得最近,又最得傅恒夫人青眼的人便是她了,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金溶月紧紧握起的手心中,就连指甲都险些被折断,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的一切都要被这个贱人给毁了!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自从她与冯霁雯有了交集之后,一切都变了。    周遭的一切从起初的小有波澜,到如今的面目全非,翻天覆地……这一切皆是拜冯霁雯所赐!    “可是姑娘……”阿碧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头来看着金溶月,问道:“姑娘可还记得三日前,有人假借十一阿哥名义将姑娘骗去别苑之事吗?”    她们到了别苑方才得知,十一阿哥根本不曾让人给她家姑娘传过什么信。    甚至还道十一阿哥已然吩咐过了,无论姑娘何时前来,都须得告知她:为了彼此名声,不必再有任何往来。    起初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是谁竟会做出这等蹊跷的举动来,可如今结合福三公子突然发生巨变的态度来看……    金溶月眼底再度掀起了巨澜。    是了。    她方才过于激动,竟是未有能思及此处。    若她与永瑆昔日之事当真传入了福康安耳中的话……那福康安的态度会忽然转变至此,便不值得奇怪了。    可福康安岂会知道这些?    还是说有人刻意透露给他?    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只有金家与景仁宫罢了,可无论是金家还是景仁宫,谁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自毁颜面的举动来才对……    究竟还有谁得知了此事?    一时之间,她恍若是被人扒光了衣物一般,只觉得最丑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人前,却不知是被何人所暴露,俨然有种防不胜防、羞恼却又无计可施的慌乱感。    “姑娘……咱们眼下要怎么办?”阿碧同样不安地问。    金溶月紧咬着牙关。    越是如此,她越不能乱。    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先将此事查清,清除隐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细细地思索着、排除着。    可她所能想到的,仍是冯霁雯……    只有她!    先前她在什刹海对冯霁雯下手,和珅便使了一招请君入瓮活捉了她派去刺杀的那些暗卫——然后循着这些暗卫,找到了嘉贵妃那里。    和珅与冯霁雯知道那些人是她派去的,也知道那些人是十一阿哥的暗卫。    从那时起,冯霁雯夫妻二人必然已经觉察到她与永瑆之间的不一般了。    冯霁雯如此针对于她,为了毁坏她的名声,甚至挖出了她多年前剽窃抄袭的旧事来,又岂会放过这样一个足以令她名节尽毁、遭天下人耻笑的把柄!    只能是她了……    想到冯霁雯在香山枫会上安排好的一切,金溶月只觉得后背登时冒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而冯霁雯眼下之所以未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想来一是因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则是惧于金家与景仁宫。    所以只能先从福康安这处下了手。    暗中放冷箭——这只怕便是她的打算。    不,不行……    她决不能够任由冯霁雯将此事传入更多人耳中。    好在这件事情,无需她来动手,自是有人比她更加重视在意——    “替我更衣。”金溶月起身,抓紧了手指道:“我要去见父亲。”    而算一算,近来她的父亲与姑母,只怕正头疼着呢。    如此刚好。    金溶月唇边闪过一抹冰冷入骨的狞笑。    ……    金溶月来至金简所在的书房前,恰见有人自书房中行出。    是与金简来往密切的于敏中。    他一身常服,神色很不轻松。    见金溶月迎面走来,于敏中脚下也未有片刻停留地匆匆离去了。    “你来作何?”    金简坐在书案后,见得金溶月进来行礼,本就神情阴霾的眉间更添了不悦。    金溶月恍若未见一般,不咸不淡地问道:“方才见于大人匆匆离去,脸色不甚好看,不知父亲可是遇着了什么棘手之事?”    “有些东西不是你该过问的。”金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无要紧事,便回去。”    金溶月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不是她该过问的。    只是父亲不知,这件突如其来的祸端,便是经她之手泄露出去的。    “若无要紧事,女儿也不会来找父亲了。”    “长话短说。”眼下的金简没有太多耐心。    眼下手头上的这一桩麻烦事,已足够他烦心的了。    金溶月看着他,凝声说道:“父亲,怕是有人暗中要害女儿,还有咱们金家和景仁宫——”    金简脸色微变。    “说下去。”    ……    460 结果    再有五日便是除夕。    冯霁雯今日一早,收着了一封和琳自云南让人捎回的家信。    午饭间,冯英廉问道:“致斋情况如何,可有好转?”    “据希斋在信中说,身上的伤势已然大致痊愈了,只腿伤还有待再养上一段时日。”当时和珅左腿膝盖处中了一支毒箭,情况极严重,能止住血并顺利解毒,保住这条性命,已是幸中之幸。    “可有要醒来的迹象?”冯英廉又问道。    冯霁雯摇头。    和琳未有提及,想必是没有的。    冯英廉在心底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一瞬之后,张口只是安慰孙女:“性命无碍便好,到底是要醒来的,只是迟一日早一日罢了,不着急。”    只是他多少是有些着急的。    他派去福建的人,虽还未回来,但已有密信传回。    而依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证据虽有待补充,然真相十有**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其中牵连甚广,在和珅未醒来与他细致地商议之前,他尚且还拿不定主意要如何解决。    “祖父?”见他一脸思索走神之色,冯霁雯再三唤道。    冯英廉回过神来,看着孙女缓声道:“方才想些内务府中的事务,一时入神了。”    冯霁雯听罢笑着讲道:“方才跟您说,我待用罢午饭,便回和宅去了,待过罢除夕与春节,初二再过来。”    和珅虽不在家,但她一个出了阁的姑奶奶,也没有留在娘家过年的道理。    而如今除夕在即,和宅里亦有不少事须得她回去置办,故而至少得提早个四五日回去准备着。    冯英廉听罢点头应下了,又反复交待嘱咐了一番,要她凡事多加小心,若是遇着了什么麻烦,记得立即派人前来告知他。    和珅离京前,尚有着未能来得及彻底解决的麻烦与隐患,故而才让冯霁雯暂居英廉府。    这也是冯英廉不放心的地方。    故而再三嘱咐了孙女之余,另又往和宅加派了十余位老练的护院。    冯霁雯带着秦嫫与丫鬟们在棠院将行李收拾妥当之后,正待动身回去之际,听自前院回来的小茶说起:“丁先生与钱先生今日恰好也过来了,说是特地来跟靳先生请教什么学问来了,方才正见他们自小少爷的书堂中出来,两位先生听了太太要回和宅去,此刻正在大门外等着一起呢。”    冯霁雯听罢点头。    而后又听小茶八卦地道:“对了太太,奴婢方才还瞧见钱先生塞了好些瓜果点心给小野子呢,那些都是外藩进贡而来,由宫中赏下来的年货,太太吩咐刘全儿分下来的——平日里也不见这钱先生对谁这么好过,您说怪不怪?”    宫中历年都会往品阶高的重臣府上赏些年货,以示看重与嘉奖,和珅这一年来数是立功最多的一个,亦最得乾隆青眼,故而内务府赏下来的年货单子,丰厚程度是数一数二的。    其中有好些外藩进贡来的稀罕点心瓜果,冯霁雯分了一半给英廉府,自己留了些,余下的便让刘全看着往下分去了。    不料钱应明还特地送来了英廉府给小野子尝鲜。    为什么说是特地呢?    毕竟依着钱应明平日里这幅清傲孤高的做派,是没可能随身揣着两袖子瓜果点心出门,碰着了谁随便分些出去的。    但想到秦顾查到的那些消息,冯霁雯并不感到过分意外。    只因尚有些需要查实的地方,故而她还未有让人告知钱应明——而估摸着,秦顾那边这两日就该有确切的消息了。    不出冯霁雯所料,在回到和宅的次日,秦顾便带着结果回来了。    虽先前已听秦顾说起过此种猜测,然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冯霁雯不免还是有些讶然。    “怪不得我自见着钱先生第一面起,便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似是在何处见过一般。”她感慨道:“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她之前自是从未见过钱应明的,而所谓的面熟,不过是因乍然之间瞧见了两张眉眼神似的脸庞,一时在脑海中重叠了,而又无法辨明究竟所致的幻觉罢了。    秦顾离开之后,冯霁雯问起了小醒家中下人的新衣与年货可已备妥。    这些是她在英廉府时就已吩咐下去的。    这一年里,和珅可谓是步步高升,眼下虽他人不在京中,但这个年,必然也是吝啬不得的,该是让家中的下人们跟着好好地沾一沾喜气。    尤其是家中没进什么新的下人,皆是跟随了和珅兄弟二人多年的忠心老仆。    “皆备妥当了。”小醒问道:“太太可是要分发下去?”    “让小茶帮着刘全发下去。”冯霁雯言毕,又道:“钱先生与丁先生那里,你亲自送去——另外,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去办。”    ……    小醒往西院去时,院中只有钱应明一人。    “丁先生不在?”小醒进得堂中,面对钱应明,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有事出门去了。”钱应明扫了一眼她手中托着的衣物,以及身后丫鬟提着的两只篮子,便知她是送东西来了,只分外直接而同样冷淡地道:“有劳了。”    往常换作如此,小醒多半是一字也不会多言,放下东西便回去了。    眼下钱应明便却见她示意了身后的二等丫鬟将东西留下之后,独自退了出去。    一时间,院中便只剩下了她与钱应明二人。    钱应明见了也不发问,只依旧坐在椅上。    小醒瞥了他一眼,是打从心眼儿里极看不惯他这幅目中无人的做派。    “之前先生托丁先生与太太所求之事,眼下已有结果了。”她语气中不禁就带上了些许讽刺的意味。    哪怕是有事要求太太帮忙,却也拉不下面子亲自前往,而是无比费劲地托了丁先生从中代为出面。    连这种事情都要假手于人,坐享其成,也亏得太太还肯卖他这个面子。    向来似乎对周遭一切无感寡言的小醒忍不住在心底再三腹诽。    钱应明却好像全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一般,几近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    461 ‘不甚光彩’    “经查实,小野子原本确非京城本土人氏。”小醒说道:“其在京城的父母,也非是亲生父母。”    钱应明神色一震。    果然……    果然!    “可查明他的具体身世了?”他几乎是紧绷着浑身的每一根神经,在等着小醒的回答。    “他在京城的养母过世的早,养父也因偷窃被捕入狱,但自其自幼居住附近的几名街坊口中得知,小野子不知是被其养父养母自何处带回来的。”有人说是拐回来的,也有人说是自人贩子手中花了银子买回来的。    于是,秦顾后来又找到了小野子那位早年入狱的养父。    此人本就是以偷窃为生,据说还有三年便可出狱,许以薄利之下,便什么都如实说了。    “据其养父透露,小野子原是他十年前自韩城一个王姓村落中拐回京城的孩童。”小醒看着钱应明,道:“据他回忆,那年小野子大概只有三四岁。”    “三四岁……”钱应明嘴唇翕动着,不过顷刻间,双目中竟是蓄满了泪水。    就连高大而一贯坐得极端正的身形都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阿齐便是这般年纪失踪的……”他如自语般哽咽道。    小醒并非没见过他失态的模样——之前他在御前告状,和珅负责审理此案时,他便没少往理藩院闹过,还曾来过家中与和珅“据理力争”,那般红着眼梗紧了脖子的顽固而极端的样子,当真令她不敢恭维。    眼下同样也是失态,可却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是否出于同情,小醒原本满心的讽刺顿时就消匿了大半,看着他,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他可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曾听说过钱应明祖籍正是陕西韩城。    若是从年纪上猜想的话,小野子许是他自幼走失的弟弟——如此想来,二人虽是性格迥异,可眉眼间,确有相近之处。    但当年拐了不记事的小野子的人却清楚地记得,小野子未被拐去之前所在的村落乃是一座王姓的村落,故小野子本姓钱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她这边一反常态地过问了与自己本不相干之事,可钱应明却并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    他既未说是,也未说不是。    只道:“此事有劳太太替我查证了——但还请转告太太,此事只是钱某一人的私事,切勿与他人提起。”    末了又补充道:“也请不要告知小野子我曾托太太查过他的身世。”    小醒听了脸色微僵。    这是什么态度?    钱应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努力平复着脸上的复杂情绪,道:“劳烦了。”    小醒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继而转身跨出了正堂。    ……    当日午后,和宅有一位画风违和的客人上门。    “太太,福三公子来了。”小茶匆匆回到椿院禀道。    冯霁雯对着账本拨弄算珠的手指一顿。    “傅恒夫人也来了?”她抬头问道。    小茶摇头:“只来了福三公子一人。”    这就是前所未有的怪事了。    冯霁雯想了一想,觉得多半又是找茬。    “回他一句,年关事多,无暇招待,请他回去。”没必要的麻烦,还是避开得好。    “可福三公子说了,今日若是太太还是没空,他明日还来,明日没空,则就后日——总而言之,必要见到太太。”这份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做派,也是稀有。    冯霁雯眼角微抽。    她曾听小仙提起过,那日她与太妃交换身份之时,福康安就曾去过英廉府门前等候,说是有事询问她。    可她估摸着,就太妃那副冷漠得让人无力而羞愤的性子,他该是吃了顿瘪,再拉不下面子找来才是。    怎么如今反倒是这么一副不要脸皮的姿态了?    “太太便去见罢。”秦嫫在一旁说道:“如今大爷不在家中,真由着他日日上门的话,只怕届时外头又要起风言风语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秦嫫这个担心也不无道理。    冯霁雯满心头痛地去了,却不料今日福康安却非是上门找茬来了。    且素日里意气风发、就连找人麻烦必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模样的狂拽少年,今日赫然是脸色焦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总而言之好似一副好些日子没洗脸的疲惫模样——由内自外,俨然是换了个人一般。    冯霁雯瞠目之余,不由地想,这情字还真是个伤人的东西。    “我今日前来,是有些话想问一问你。”福康安看着冯霁雯,拿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可方便让下人回避吗?”    “和珅如今不在家中,怕是不大方便的。”冯霁雯诚然道。    “……”福康安一反常态地未见恼状,只道:“那我便问了。”    冯霁雯点头。    福康安却停顿许久,方才神色复杂地开口问道:“你对金二小姐的过往,知晓多少?”    “怕还没有你知晓得多。”    “我……指得是我不曾听说过的。”福康安微微转开了视线,目光没个着落,补充道:“那些不甚光彩的——”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将‘不甚光彩’这四个字用在金溶月身上,且还是在冯霁雯面前。    “你既听到了,也看到了,又何须特地来向我求证。”冯霁雯道:“至于尚未看到的,我也不知多少有无,但若是有,日后总也都会知道的。”    他与金溶月之间的这笔糊涂账,她半句话也不想搅和进去。    福康安听罢沉默良久。    他来之前倒不曾想,冯霁雯会是这般态度。    见他这般模样,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逮着机会将金溶月的黑料说个痛快。    “你这是在怨我。”隔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道:“往前我不知所谓,想必也没少因金二小姐之事而冤枉误解过你。”    静央楼中,金溶月构陷于她,他不仅出面维护金溶月,更是当众对她道尽了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言,甚至还因她的反驳,而险些要对她动手。    香山枫会上,他也曾因金溶月被众人指证剽窃暗害他人,而将矛头完全指向她,认定是她心思阴毒地设计了这一切。    462 杀心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如今想来,他甚至觉得将全部的心意都贯注在金溶月身上的这几年,几乎是盲目的——哪怕是再显而易见的真相,他都会下意识地去避开,靠着那些根本站不住脚的‘依据’,选择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前。    任何于她不利的,皆是捏造、皆是诬陷。    如今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这些,他甚至觉得这几年来如同做了一场鬼迷心窍的怪梦,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梦中的自己,说是是非不分、冲动无脑亦不为过。    竟都将‘不知所谓’这个词用到自己身上来了,看来这人的脑子只要一清醒过来,改变果真是由内而外的——冯霁雯颇有几分惊叹。    “你确与我起过不少争端,但仔细想来,我也没如何让过你。”她道:“即便让过一两回,也皆是看在傅恒夫人的面子上。至于在你那儿吃过的亏,傅恒夫人也多半替我做主讨回来了——除了心情偶受些影响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况且,你也曾暗下帮过我跟和珅不少。如此抵一抵,倒也相欠无几。”    除了心情偶受些影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抵一抵,相欠无几。    她对自己往前的所作所为,就仅有这些评价而已。    听得出,这些非是虚伪之言,她确实未有记恨过他。    没人喜欢被人记恨着,尤其是得知自己做了错事之后,福康安自然也不例外。    可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他便越觉得心底皆是说不出的空荡……沮丧。    “福三公子若无其它事情,我便先行失陪了。”冯霁雯心里记挂着房中那沓子今日须得核对完的账本,便无意陪他久坐。    福康安未有言语,只看着她站起身来,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离开了正厅而去。    “三爷。”    守在厅外的福英走了进来,瞧见福康安满脸的失神之色,不由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和太太已走了,三爷可要回府去?”    福康安应了一声“嗯”,却久久不曾起身。    福英见他神情有异,猜想是方才在冯霁雯这儿听说了有关金溶月之事,一时又被调动了情绪,便也不敢贸然出言催促,只静静地候在一旁。    这一候,直是候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福康安方才有了要起身的动作。    “回去。”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怅然若失之感,起身的动作亦十分地迟缓。    他近来寝食不安,又有着郁重的心结,以致于身体差了许多,福英见状忙要上前搀扶他。    福康安却避开了他的动作,独自提步缓缓出了正厅而去。    福英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面前的背影同近日相比,似又有了更为沉重的心事一般。    ……    景仁宫中,嘉贵妃正歪倒在美人榻中闭目养神,由宫女在身后轻轻地揉捏着酸胀的太阳穴。    此时,有宫女来禀,道是金简金大人求见。    “请进来。”嘉贵妃依旧未睁开双眼,只淡淡地道。    金简近日出入景仁宫的次数十分频繁。    嘉贵妃伸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停下揉按的动作,将一干人等皆屏退至外殿,只留了个贴身的嬷嬷。    “娘娘,冯英廉派去福建的心腹已在回京的路上了。”金简沉沉的嗓音中略有焦躁之意:“再不动手,怕就来不及了。”    “好端端地,冯英廉究竟因何会忽然对这件与他本无干系的陈年旧事起了疑心,竟还着人去查——本宫想了多日,也未曾想得透此中蹊跷。”    “此事已过去十年之久,臣从未走漏过半点风声!”金简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仍急躁。    可也知当年参与了此事的人,该灭口的尽数被灭了口,如今尚在朝中的不过仅有他与于敏中二人罢了,时隔多年再度被掀出来,确实难以解释。    “兄长自不会贸然走漏风声,于敏中量他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怕只怕,无意间不慎走漏了蛛丝马迹。”    “这些自要接着详查,可眼下最紧要的还当是解决掉冯英廉这个迫在眉睫的大麻烦。”    嘉贵妃看向他:“兄长可有对策?”    “冯英廉的脾性我再是了解不过,多番拉拢不成,本就是敌非友,若要劝他罢手,只怕是绝无可能的。”金简目光又沉了沉,接着道:“即便是他肯息事宁人,却迟早是个隐患——况且,此事更与其孙婿和珅有关。若待和珅回京,届时怕就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嘉贵妃自是听得出他话中之意。    可她有她的考量与犹豫。    “微臣知娘娘向来对和珅存有重用之意,可娘娘对其几番招拢让步,皆不见其有明朗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心思还未可知!尤其是眼下他在云南又立下重功,待伤势养好返京之后,皇上必然又要厚加封赏,如此情形之下,他又怎会甘心为娘娘所用?若再让其得知当年真相,无疑是纵虎为患啊!”    金简见嘉贵妃似有动摇之意,忙又趁热打铁地劝道:“尚有一处疑点,不知娘娘可曾留意过——自和珅入仕以来,前前后后几桩案子办下来,不单单夺去了微臣手中的几处实权,就连景仁宫与十一阿哥,几番也险些牵涉其中。故臣猜想,和珅极有可能早已察觉当年之事有异,故才授意冯英廉于暗中详查……”    嘉贵妃微微动了动涂着鲜艳蔻丹的指尖。    这一世,有太多事情都在意料之外,故她当真不敢确定和珅的经历是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若真如金简猜测的这般,只怕这和珅,当真是用不得、留不得。    “倒不如趁此时机将其与冯英廉一并除掉,以绝后患……”金简又将声音压低几许。    嘉贵妃思虑良久。    最终道:“如今与和珅同在云南的有阿桂傅恒等人,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本就非是易事,加之如今万岁爷对和珅器重非常,届时倘若弄巧成拙、引火烧身才是真正的麻烦事——依本宫看,如今和珅重伤昏迷,不见得知晓此事。而若其当真早已存有与我景仁宫对立之意,欲下手铲除,也不急在此一时。”    冒着这般天大的风险,若再走错了棋,那便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故而哪怕要多绕几步,她也须再三谨慎。    463 惇嫔    金简离开景仁宫之后,一众宫女们方才回到内殿中伺候。    章佳吉毓也随之走了进来。    自金溶月、章佳吉菱相继被撂了牌子出宫之后,起初被嘉贵妃从储秀宫中点了名进景仁宫的四位秀女,除了已被封为十一福晋的富察佳芙之外,如今只剩下一个章佳吉毓了。    她每日待在景仁宫中,表面看来,似乎也讨得了嘉贵妃几分欢心。    进得内殿,她刚有心往嘉贵妃跟前凑,却见自殿外行进了一名宫女禀话。    景仁宫里的大宫女远簪,章佳吉毓自是识得的,因而暂时了站在原处,未有上前。    “何事?”刚着人送走了金简,嘉贵妃的脸色看起来尚有些不虞的闷色。    远簪禀道:“娘娘,应亭轩里的那位汪贵人,今日刚被晋为嫔位了——”    嘉贵妃闻言双眸眯起,隐有两分冷意闪动。    “这位汪贵人的本领倒是不小。”一旁的嬷嬷冷着声音道:“满门没出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俨然是个破落人家出身,未侍寝前便晋了贵人之位,而眼下不过刚侍寝一宿,竟便晋为嫔位了。”    这汪贵人她也曾见过,论样貌,在这一批秀女中只可称得上普通清秀而已,而若论性情,也非是什么玲珑的人儿。    也不知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万岁爷这般上心。    “是个什么封号?”嘉贵妃似未太上心地问道。    “是个惇字。”远簪答道:“据内务府总管称,送去的那些封号皇上皆没选用,而是亲笔写下了此字。”    “惇嫔。”嘉贵妃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娘娘,今年入宫的秀女中,除了兆惠府的小姐被封了妃位之外,仅三位封了嫔位,一位是文和公的嫡出孙女儿,一位是江南织造杨大人家的千金,再有便是这汪姓的了。”嬷嬷在一旁讲道。    在这几位家中背景显赫的嫔妃之中,汪黎芸显得格外扎眼。    “可不是么。”嘉贵妃的语气依旧淡淡地,但眼底的神情也并不见半点愉悦之色。    “汪贵人?可就是那个因包庇逃犯,而被罢了官举家离京的汪灵台郎家的三姑娘吗?”    忽然出声发问的是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章佳吉毓。    嘉贵妃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即便无人回答,章佳吉毓也径直往下说道:“若果真是她的话,那说来未进宫之前,奴婢也曾是偶见过这位‘惇嫔’几面的,可据奴婢所知,她似乎并非是什么闺中清白的姑娘家,怎生汪家也敢将其送进宫里来?”    不料她张口竟就说出这番惊人的话来,嘉贵妃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尖。    一旁的嬷嬷亦脸色微变地问道:“小主这话……不知可有凭据吗?”    “那是自然,若非亲眼所见,岂有胡编乱造的道理。”章佳吉毓望着嘉贵妃,口气隐含着邀功的意味:“今年上元灯会,奴婢曾亲眼瞧见过这位惇嫔与男子在湖边私会,还约下了什么若是落选,必要上门求娶之言——”    语毕,为了增添说服力一般,又着重地道:“那男子奴婢恰也识得,便是之前英廉府小少爷的教习先生,据说是有着举人的功名在身呢!”    “竟还有这等事。”嘉贵妃眼神不明地笑了笑,看着她道:“此事虽不知真假,但到底有失皇家体面,在此处说说便罢了,切不可再外传。”    章佳吉毓一脸心领神会地弯了弯唇角,乖巧地应了下来。    ……    除夕前一日午后,冯霁雯又往英廉府跑了一趟。    原本是打算年后再来的,可今日听闻前些日子身体便不大爽利的静姨娘又染了极重的风寒,加之头痛症旧病复发,冯霁雯方才临时前来探望。    “妾身不过是小病而已,怎敢劳烦姑奶奶亲自前来看望。这真是……折煞妾身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静姨娘见得冯霁雯前来,忙就要下床来,一脸的紧张,是受宠若惊到了一个境界。    “姨娘莫要下床,以免再着了寒。”冯霁雯制止了她的动作。    静姨娘万般不自在地躺了回去,即又拿手帕掩住了口鼻,看着冯霁雯道:“妾身风寒重,免得过了病气儿给姑奶奶。”    冯霁雯知她性子向来谨慎惯了,虽觉无奈,却也不多说什么,又恐影响她休息,只坐了会儿,询问了病情如何以及大夫都给开了些什么药之类的话,最后交待了要她好生养病之后,便道要回去了。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姑奶奶不如用罢晚饭再回去。”静姨娘连忙留道。    冯霁雯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冯舒志的声音。    “我特地让小野子上街买了翠玉豆糕还有金乳酥,长姐不留下用饭吗?”冯舒志自外间走了进来,一边问道。    这都是冯霁雯一贯爱吃的。    “这般讨好我,可是闯了什么祸须得让我给你摆平?”冯霁雯眼中一半狐疑,一半笑意。    “谁闯祸了?”冯舒志抽了抽嘴角。    一旁提着点心盒子的小野子嘻笑道:“小少爷没闯祸,只是昨日休课前,靳先生给小少爷布置了一篇什么文章要作,年后初五就要交给靳先生审看的,小少爷琢磨了一整日,写废了好些张纸,也没写出个头绪来……”    冯霁雯了然“哦”了一声,继而道:“作文章?你怕是找错人了。”    冯舒志板着张小小的脸,道:“靳先生布置得是一篇关于书法史的文章……极刁钻。若不然,我也用不着你来帮忙。”    冯霁雯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他头顶拍了一记,道:“走,往书房去,我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静姨娘眼中带笑地望着姐弟二人一同离开了內间。    而冯霁雯不过刚与冯舒志来至书房中,却听得庆伯来禀,道是府中来了位客人。    冯霁雯正纳闷这个时辰怎会有客人上门之际,又听庆伯详说道:“是阿桂府上的那彦成少爷,说是得了家中长辈吩咐,给老太爷送些阿桂将军命人自云南捎回来的地产作年礼。”    阿桂与冯英廉相交多年,逢年过节,两府间都会互送些年礼的。    而冯舒志一听是这些日子常带他往马场去的那彦成来了,立即就从高高的椅子上滑了下来,要往前厅去。    只是姐弟二人还未来得及出得了书房,忽就见有家丁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464 何罪    “小少爷,姑奶奶……”    那家丁近乎是踉跄地跑近,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慌乱。    “何事如此慌张?”冯舒志皱起眉来,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正经模样。    “外头忽然来了许多官兵,不由分说地将咱们英廉府里里外外地给围了起来,还说、还说要搜查什么罪证!”    “什么?!”庆伯顿时一惊。    冯霁雯与冯舒志亦豁然变了脸色。    “官兵?可是京衙里来的?”冯霁雯忙问道。    “似乎不是衙门里的普通官差,都是上三旗里的兵!还打着大理寺的名头……”家丁说到此处,声音都已开始发颤。    冯霁雯眼底神情倏然又是一凝。    “去看看!”她匆忙下了书房台阶,带着两个丫鬟就要往前院去。    冯舒志在原处发了好一会儿怔,后才忽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长姐……”他边随着冯霁雯疾步走,边仰起了脸看着冯霁雯,强自镇定的声音里有着稚气未脱的紧绷感。    冯霁雯扯了他一只手,定声道:“不必怕。”    冯舒志抿紧了唇,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待姐弟二人与管家庆伯及一干下人来至前院时,遥遥便见偌大的前院中被官兵手中的火把照得通亮发红。    正如方才那家丁所言,前来的官兵皆非普通的衙役,身上的装束均是上三旗中的驻京旗兵。    这些训练有素的旗兵正分列迅速搜查着英廉府各处,时不时便有家丁丫鬟慌乱的惊叫声传来。    “给我搜!”    四下聒噪混杂成了一片。    “你们是得了谁的令,竟敢擅自私闯英廉府!”冯霁雯带着冯舒志来至前院外书房前,望着被这些旗兵翻搜得狼藉不堪的书房,眼底一凉,厉声质问道。    身着正黄旗兵服的领头旗兵闻声回头看了冯霁雯等人一眼,却是与手下命令道:“英廉府上下一干家眷仆役,统统严加看管起来,一概不得与外人接触!”    言毕,便有官兵立即将冯霁雯一众人围了起来。    “且慢!”    那彦成大步赶来,即是将冯霁雯与冯舒志护在了身后,看着那方才发号施令之人,道:“景额大人,不知英廉府何罪之有,竟须看押阖府上下?!”    被他称之为景额大人的中年男人朝着左上方拱手作了一礼,脸色严肃地道:“食君之禄,奉命行事罢了。此事与阿桂府无关,还请章佳公子回避,以免牵涉其中。”    虽不肯透露此番前来搜查英廉府的缘故,但一句‘食君之禄,奉命行事’,已是有着足够的威慑力了。    “一律看押起来!”他挥手示意官兵将冯霁雯诸人押去。    小茶见状一脸防备地拦在前面:“不许碰我家太太!”    “大胆!”景额脸色一沉。    “有何大胆之处。”冯霁雯上前一步,看着他道:“即便是当今圣上授意,也该有下令搜查的手谕圣旨才是!大清自开国以来,办案亦有办案的规矩在,而这般连缘由都不肯告知,便强闯强搜堂堂二品官员府邸,这等行径未免荒诞至极!”    祖父不在府中,她总不能让这些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英廉府中横行。    即便要搜,也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才是。    若不然,根本不知要如何解决应对。    景额循声看向她,只见火光映照下,是一名身披素青色镶白狐毛裘衣的女子,脑后挽着寻常的两把头,原本清恬的眉眼间此刻藏着一丝怒意,于噪杂的四下中,通身的气场却透着一股女子中极少见的镇定与凌人之意。    景额皱眉。    他确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前来搜查没错,但却也是没有任何手谕圣旨的。    这虽是不合乎规矩,但因兹事体大,耽搁不得,故才在罪名未定的情况下连夜搜查。    “休得多言,混淆视听——押起来!”他再度发令。    “住手。”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景额循声见着来人,忙躬身行礼。    冯霁雯诧异地看着一身统领兵服的福康安。    他显然才是此番带兵搜查英廉府的领头之人。    福康安看向她,道:“她乃刑部尚书和珅之妻,并算不得英廉府家眷,无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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