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拜拜，我们去吃夜宵。”    说完这句，林况将直播也关掉了。    他抬起头，发现楚骁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怎么了？”    楚骁刚才强制关掉游戏的霸气荡然无存，表情里浮现一丝忐忑：“不生气？”    “生气什么？”林况转过身去关机，“本来你不关游戏，我也打算退组的。再说了，看见自己情缘跟别人炸烟花，生气不也很正常？——嗯，挂件都做了，我在游戏里、姑且还算你情缘？”    楚骁眼前一亮：“算算算，必须算！”    林况伸手去拿楚骁之前放下的那兜东西：“你真去排队了？这么晚什么东西那么好吃还要排队买……你吃了吗？”    “……吃了，其实不用排队，等几分钟就能买到，我在故意夸张。”楚骁像只软绵绵的大型犬，累极了似的趴在林况的椅背上，“林况，你好温柔……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和林况之间还隔着一张宽大的电竞椅，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林况却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毛茸茸的脑袋，安静又生动地与他贴近着。    “他找你说什么，有受伤吗？”林况低声问，“我可以知道吗？”    “他？”楚骁灵敏地抖了抖耳朵，“老温都告诉你了？我去，他个大嘴巴……”他嘟囔了两句，又自己想开了，“算了，反正这些烂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说了像在跟你卖惨博同情似的……他来说也行，反正他还不至于到处去说。”    “什么叫‘我可以知道吗’，我对你当然是完全坦白的啊，要多坦白就能多坦白，正好这里四下无人，我还能再坦白点儿你看不看？”遭到奋力拒绝之后，楚骁颇为遗憾地放弃了在训练室耍流氓的念想，“他能说什么，就不赞成我沉迷游戏还试图跟队友搞基呗，甭管他……跟秦珩打的感觉怎么样？”    “操作犀利，意识好，”林况回忆了一下，说道，“预判能力非常强。我跟他打的22，还不是特别能看出大局观和走位，但只凭前面这几点，已经是我遇见过的高玩里面的顶尖水平。”    “对。”楚骁肯定地说，“都说秦珩擅长指挥，现在也经常是打辅助输出位。但其实作为选手，他的个人能力同样相当恐怖。早年剑侠组织过一些小比赛，有次打到最后，场上只剩他和对面的一奶一dps，按理说是对面无限打他有限，结果他愣是靠着半血，溜得那一奶一dps满场跑，最后反杀。那时候他也算一战成名，才有了后来的鸦杀，只不过年代久远，当时留下的资料也少，慢慢没什么人知道了。”    说话间，林况怕夜宵冷了，拆了袋子把食物拿出来吃，边吃边思索道：“还好这一场没抽到他，还能再观察一下他们的战术，16进8叶雪流打满了两局，他却没上场。希望这一轮，他们能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把技术都发挥出来……”    楚骁冷笑道：“越到后面，花无邪越是要冷板凳坐到底了，在咱们这儿他嫌跟你分配不均，谁知道跑到人家那儿，人更不搭理他……”他说到一半，嘴里忽然被塞了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原来是林况叉了个糯米小圆送过来。    “你还没告诉我，”林况看着他说，“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成功糊弄过去，林况心里小账本记得清清楚楚，楚骁泄气地把糯米小圆嚼了咽下去，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    “！！”    能感觉到林况一瞬间紧张起来的呼吸，楚骁又是心里泛甜又是赶紧安慰他：“没事儿，就是临走的时候，他把东西扔我腿上了、磕了一下，应该有点淤青，不过不碍事，你没看我这都好好走回来了吗？还有心思给你买夜宵呢！”他手也没闲着，把桌上的东西归拢过来，“明天差不多就好了，也不妨碍训练什么的，你老、我皮糙肉厚着呢，这粥喝不喝啊你不喝我喝了啊……”    林况笑了，说：“怎么不自称我老公了？”    “……咳咳！”楚骁像被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完了埋头把粥推到一边，单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这什么倒霉粥，再也不买了……”    ……先前破罐破摔才胆儿肥到敢用这个自称“欺负”林况，眼下一有和好的迹象、他又巴巴地怂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啊！    然而他虽然没说，林况却好像自然而然懂了似的，看着他眼睛弯弯地，哄小孩儿似的轻轻说：“嗯，不买了不买了。”    楚骁也看着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笑眼。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林况笑，在学生会里、各种学校公开场合上，包括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他展露温柔笑容的时候不要太多。但他现在觉得，只有见过了林况真正笑容的人，才有资格说他笑起来有多好看。    回酒店的路上，林况还是坚持陪楚骁去药店买了跌打损伤药，防止留下隐患。第二天训练，楚骁还特意撸了裤腿给他看，为表示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碍，拉着林况的手问他需不需要好好“验证”一番，被路过的温实凯吐槽“瞎了我的24k钛合金狗眼”。    今晚本应该是四分之一决赛第一场的比赛，深巷明朝vs醉春风，三千谛也在比赛即将开始时准备到场观摩，谁知道官方忽然通知，今晚的比赛临时取消了。    到场的选手和观众都一脸懵逼，不少人是为了喜爱的选手队伍赶过来的，第二天车票就走，结果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许多人滞留在场馆内，向官方讨要说法。    官方的工作人员也一脸为难，不停道歉着，表示会派车送所有观众回酒店，明天一早更会发布正式的解释通告，拿出弥补方案，请大家保持电话畅通。    经过一番安抚，滞留现场的观众意识到即使这样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陆陆续续地在工作人员处登记了信息，坐上官方安排的大巴离开了场馆。    “既然今天咱们已经提前训练了，我也不是那种魔鬼教练哈。”由于事发突然，三千谛也不了解比赛为什么突然临时取消，今辞非道，“想休息的，可以回酒店睡一个小时再来，想训练的，就跟我一块儿回去训练室。”    当下没人有异议，全队几乎都准备直接回训练室继续训练，唯独林况说：“我有东西落在酒店了，我回去一趟。”    “行，那让咱队的车先在酒店停一下，再去训练馆，反正离得也不远。”楚骁道，“用不用我陪你？”    林况说：“……不用。”    温实凯见状大笑：“谁家上楼拿个东西还用人陪的，不是人家需要你陪，是楚队你想跟着林哥！”    楚骁掐着他的胖脸道：“闭嘴你！”    于是林况独自在酒店下了车，这个时间酒店里人不多，电梯空无一人，他按了楼层、玩着手机等电梯门快合上时，忽然听见外面“叮”地一声，有人挤了进来。    林况本来没想看，但新进来那人似乎毫无自觉，挺宽敞的电梯，偏偏要站到他身边，两人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林况不大舒服地往后让了一步，下意识抬头，才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秦珩。    秦珩笑微微的：“真巧。”    林况对他轻轻点了下头，又往旁边让了一步。    “你的接触恐惧症还没好？”秦珩一边笑问，一边得寸进尺地再往他身边靠了一步。    林况皱了下眉，秦珩挨得过近、让他有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爽感，他也不再顾忌，直接退到电梯的另一头，说道：“我没有接触恐惧症，就是单纯反感而已，别把奇奇怪怪的病扣到我头上。不站一米内说不了话吗？”    “没有，只是我的猫很喜欢你，”秦珩笑道，“如果我身上沾了你的气味回去，该隐会很开心。”    “……”林况说，“你不应该来打电竞，去拍奇幻恐怖片比较适合你。”    “既然是你说的，”秦珩居然状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那我以后会考虑这个方向。”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况对这方面其实相当敏锐，“别总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似是而非？有吗？”秦珩莞尔道，“我以为我的表现已经非常明确了，我想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在他说出“那就是你”的同一时间，电梯猛然一震，刹那间灯光熄灭，狭小的封闭空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这是……停电了？”秦珩的声音里非但没有紧张，居然还显得有点欣然。    “……”林况后背靠上墙壁，在心里无声骂了句。    这还真成恐怖片现场了。    林况给酒店方面打了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打通，前台慌里慌张地接了，一边道歉一边说他们正在全力抢修中，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恢复电路供应巴拉巴拉……虽然得到的是聊胜于无的安慰，但至少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况靠在电梯墙壁上，慢慢吐了口气。    “没想到机缘巧合，我还能有这么段和你聊天的机会，楚骁平时把你看得那么紧——”秦珩在黑暗中忽然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严格说还没有，不过林况才不想告诉他，低头看手机不说话。    “其实，不止是我的猫很喜欢你。我有没有说过，你的长相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型？”秦珩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喑哑而缱绻，暧昧地贴近，“林况，我不比他差不是吗？”    林况滑屏的指尖微微一顿。    “我也会一样对你好，而且我比他更懂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过得更舒心。”借着林况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秦珩循循善诱，“转会费我可以给你这个数……你将一直是第一治疗位，无论鸦杀获得什么荣誉，我也只会让你与我并肩、共享荣光……”    林况抬起头来：“一个队三个治疗位，你放得下吗？”    “花无邪到后面几乎连场都上不了，他算什么治疗位？”秦珩笑了，“叶雪流操作虽然好，但越来越难掌控，何况他的……”他似乎是有所顾忌，言而未竟，“如果你来，我们就只有一个治疗位。”    “所以，花无邪技术不够，价值不高；叶雪流身上不稳定因素太多，价值波动太大……”林况也笑了一下，“那你怎么没想过，我比叶雪流还大几岁，一旦准备退役，同样也会迅速失去所有价值？”    “不会，剑侠竞技对手速和身体机能的要求不比其他游戏，选手的职业生涯会相当长……”    林况冷眼看着秦珩侃侃而谈，他似乎完全没想过要否定林况的“价值无用论”。    “鸦杀队长真不容易，居然还得靠色诱来招揽新人……”林况听着头顶一片嘈杂，似乎是来电了。紧接着，属于现代文明的明亮光线重新照亮整个电梯，他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笑看秦珩一眼，“但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还有一点你从一开始就说错了。”伴着电梯重新启动、缓缓上升的声音，林况说，“你当然比他差，在某些方面，差得还特别远。”    从电梯出来，林况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人影噔噔噔迎面扑来、一把将他抱住：“宝贝儿，担心死我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况下意识就想挣扎，等闻到鼻息间熟悉的、混合着皂荚清香的薄汗气味，他稍稍一顿，乖乖靠在来人怀里没动。    这酒店住满了选手，这会儿听说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不少人出来围观。楚骁这一扑，简直从动作到语言都夸张到了一定限度，旁边人知道的猜他是在对谁示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么戏精上身，在旁边捂着脸笑：“卧槽，没眼看啊没眼看！”    林况居然还怪懂得配合楚骁，说了句：“所以为什么来这么晚？”    口吻任性又天然娇，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因为我去开了个会。”楚骁在林况耳边低声说，“关于官方为什么取消了今晚的比赛。”    ——“抽签有人作弊。”    “抽签也能作弊？”林况不可思议道。    “详细的回去路上解释，不过要用一句话概括结果的话，那就是，”楚骁道，“我们下一场的对手，已经变成了鸦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