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温雅和萧冕身处的街道很繁华，正是傍晚十分，家家户户门口都开始点灯，各种小贩叫卖得起劲，十分热闹。    而这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凡人城镇，温雅看到的那个美貌妇人，穿着打扮上看起来，家境应该不错，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那小女孩长得十分玉雪可爱，大眼睛，小圆脸，相貌上与她母亲有六七分相似，可见长大后也会是一位大美人。    美貌妇人牵着小女孩一路逛来逛去，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婆子，看起来十分开心。    “夫人，奴婢去买些针线，您和小姐就在这附近转转，奴婢马上就回来。”    那中年婆子得到了妇人的允许后，才快速离去。    这时有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小女娃就拽着美貌妇人的衣裙撒娇道：“娘亲，我想吃糖葫芦，给我买一根糖葫芦，就一根。”    看着小女娃充满乞求的大眼睛，根本没有人会拒绝。    美貌妇人也是微微一笑，就叫停了那小贩，牵着小女娃上前去买糖葫芦，拿了一根给小女娃后，才转身去荷包里找铜钱。    这时小女娃又被一边做糖人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妇人斜眼看了一眼，忙道：“不要跑远了，小心些。”    小女娃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妇人就回头去催小贩快点找钱。    也就是这一回头的瞬间，站在糖人摊前的小女娃突然被一个过路的行人一把抱住，一只手快速的捂住了嘴，就这样瞬间融入了人流之中。    那糖人摊的小贩那围了三四个小孩，生意正是好的时候，正在埋头画糖人，一时也没有留意。    等到美貌妇人转身找来时，哪里还有小女娃的身影。    温雅在一边看着也惊心，想帮忙但是却无能为力，手直接穿过了那偷小孩的小偷身上……然后追了几步，就见那小偷身影渐渐淡化，再无踪迹。    再回头，只见美貌妇人一脸焦急之色，正在到处拉着人问有没有看到她的女儿。    这时那中年婆子也回来了，两人在街上一直找了好一会儿，看美貌妇人已经是满脸绝望焦急的泪水，神色迷糊，只机械的顺着街道一条条的找，见人就问，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中年婆子想劝她回去，她也仿佛根本听不到了一般，只好先行回去家里叫人。    中年妇女的嫁的这户人家在当地还算小富，丈夫是读书人，还考取了秀才功名，一人家也算和乐，闻此噩耗，几乎出动了全部人手，又是报官，又是到处寻找。    到了天色暗去，街道也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几个人，哪里还有小女娃的身影，只见美貌妇人鞋都跑丢了一只，衣衫也皱了，头发耷拉下来，十分狼狈。    眼睛红肿如桃，一脸麻木的绝望，还是见人就问，还没开口，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掉。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众人心里都明白，怕是再没有希望了。    只能将已经有点疯魔的美貌妇人给强行带了回去。    那之后，家里和官府还是没有放弃寻找，但是没有丝毫线索。美貌妇人那之后也一直迷迷糊糊，神思不清，只每天念叨女儿，一得了空隙就跑出府去，满大街的找女儿。    后来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就将她关了起来。    许多人轮流在安慰她，就连她丈夫也每日来关怀，希望她能想开一些，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的……    但是美貌妇女的灵魂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除了喊女儿，其他人一概不理。    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被关了一年多，大家都知道……这府里小主子被拐了，女主人也疯了……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沦落成了这样子，那秀才也是每天叹气，倒没有再纳妾另娶，可面对每日疯魔根本不认人的妻子，也渐渐的冷了心。    温雅在一边直叹气，萧冕一直握着她的手，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明明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但是心里却明白，这已经是过去了……无法改变，原本以为这就是最惨了，可女鬼的下场却告诉温雅……还有更惨的在后面等着。    果然第二年的春天，一直痴呆的妇人突然发了疯一样的跑出了府去，那么多下人去追，竟然都没追到。    妇人一直出了城，朝她这辈子都没有踏出去的城外冲了出去。    家里人也找了几日，但是这几年这个家也被折腾得够呛，如今早已经失去了耐心的众人，也就放弃了，只感叹一句：命苦啊！    而妇人还是疯疯癫癫的，却奇迹般的一直活了下来，顺着村子，镇子，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找，还是见人就问她四岁的女儿，形容女儿那日丢失时的模样，一字不差，但是除此之外，再问别的……就什么都答不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妇人在外流浪寻找女儿，痴痴癫癫的竟然也过了三四年，走过的城镇村落不计其数，脸上早已经脏污得看不清楚，身上没有了任何值钱的东西，头发都全部打结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脸边……    累了就卷缩在墙角休息，晚上就睡在树上或者别人家的屋檐下，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了若是有人可怜她，或许还有个馒头吃，不然也只能捡别人丢弃的剩菜搜饭吃，实在没有吃的，又饿得狠了，路边的叶子花儿，也要捡来嚼一嚼。    一身破破烂烂，跟流浪的乞儿早已经没有了差别，干瘦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影子。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坚持着，一路乞讨着一个城接着一个城的找了下去。    春去冬来，又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终于来到了修真者的城镇，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仙人，妇人迷糊的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丝清明，仿佛看到了找到女儿的希望。    “求求仙人，帮我找我的女儿……帮帮我，求求仙人，帮帮我……”    每天看到有修士进城，就跟着人一路磕头一路恳求，大多数人都懒得看她一眼，遇到脾气不好的，一个弹指，要将她掀飞好几米远。    也是运气好，没有遇到过一言不合就要打杀人的，但是也并没有人帮她。修士本都心高气傲，遇到这样疯癫的，还又脏又臭的凡人，哪里会理？    就这样这妇人又在修真界的城镇里一个个找仙人，顺着仙人们一个个的恳求，头都磕破了，伤口也没有处理，一直到腐烂了，留下了黑色的浓水。    然后便遇到了当时只有金丹修为的邪修，那邪修是第一个应承要帮助她的修士，那妇人喜出望外，便痴痴傻傻的跟着邪修走了。    满心以为只要仙人出手，她就能找到女儿的喜悦，都磨在了之后那七七四十九日的非人折磨中。    偏偏邪修还用言语哄骗她，说那是为了找她女儿设置的阵法，必须以她的血肉和虔诚的心支撑过去，才有可能找到她的女儿。    这妇人的执着就是邪修看中的，所以那些非人的折磨，这妇人都挺了过来，比起凡人的凌迟也好，各种刑法也好，都还残忍百倍千倍。    却还要人每时每刻都能保持清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尽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却还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坚持着，仿佛不远处……就是光明。    “师父，别看了。”这一段实在太过残忍，连萧冕也有些不忍，伸手遮住了温雅的眼睛。    直到再看到画面时，已经是那妇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头发披散，眼窝深陷，眼睛里充满了鲜血，却还是死死的睁着眼睛。    她被装在一个只有半米高的坛子里，坛子外只露出了一颗头，还有不少毒虫一直在坛子里来来去去……    温雅都不敢去想，坛子里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忍住心中的恶心和恐惧，看着邪修走到了妇女的面前，冷笑道：“很好，你坚持住了，时辰已到。”    那原本只剩下麻木和僵硬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十分艰难的扬了扬嘴角，然后一双血红的眼睛竟然爆发出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光明。    妇人满是期望的脸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机，她的嗓子都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毁掉了，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几乎只有干哑的‘沙沙’声，许久才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简单的字节。    “女……儿，我的女儿……”    那邪修看着妇人的样子，十分满意，手中拿着的就是那把黑色诡异的匕首，只是现在匕首还不是黑色，是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灵力充足的上好灵器。    那邪修‘桀桀’怪笑了起来，用匕首比划着妇人的脸，一字一句的道：“你的女儿啊……你真的以为自己弄成这鬼样子，就能找到女儿了？”    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那邪修说话时，声音里都是满意的笑意，但是听起来十分变态。    妇人似是呆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那邪修才接着道：“我都是骗你的，就是为了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样……这段日子是不是十分难熬？”    那妇人突然开始动了起来，像是要挣脱这坛子的束缚，但是她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无力的晃动脑袋，看似又要疯癫。    “也不算骗你，你女儿的下落我确实知道。”那邪修的脸变得扭曲，“她是有灵根的好苗子，不过嘛……灵根太差了，花了我们那么多心血才训练成了炉鼎，不过运气不好啊……遇到狠心的客人，一下就被吸干了。”    那妇人的动作越来越大，那邪修还不放过她，还好心的解释道：“哦，你不知道什么是炉鼎？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就是训练成了最是低等的妓子，供人取乐修炼，被送去最肮脏的窑子，供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肆意玩乐侮辱，还可以吸收她的元阴和灵力用来增加自身修为，只是她小小年纪，老得比你都快多了……”    “啊！我女儿……我的女儿！啊……”那妇人确实癫狂了，将那坛子摇得剧烈晃动，那邪修却还是笑得十分开心，补充道：“就在前两年，体内修炼的灵力跟不上，被吸干了……小小年纪，早就比你先去见了阎王了。”    那妇人的嗓子坏了，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洞府里，那种绝望，那种痛苦……让温雅不忍心的别开了头，萧冕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脸掩住，用身体挡住了最后最残酷的一幕。    只觉得洞府瞬间气温下降，阴风阵阵……一阵的鬼哭狼嚎之中，还能听到那绝望凄厉的哭喊。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