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等顾序做完笔录出来, 江巍就站在门口等他。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雨丝冰凉而细腻，斜斜朝人脸上扑，带来细微的骚乱感。    江巍撑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警院大厅门前的阶梯上, 她背对着他, 因为刚下班, 身上的制服还没来得及换，贴身的制服将她修长纤细的身材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雪白修长的天鹅颈, 那裸露出来的一点肌肤与她浑身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像黑夜中的启明星，分外惹眼。    似乎听到了大厅门推开的声音，江巍转过身，雨伞随着她转动的弧度, 在空中转了个圈，些许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    小刘毕恭毕敬将人给送出来, 嘴里一直念着：“有劳长官，辛苦了, 辛苦了, 替我们江城分局向宁司令问好。”    顾序走到檐下，看着密布的雨丝，沉眼道：“下雨了。”    小刘立马撑起伞, 脸上堆着笑：“没事, 咱们院里备用的雨伞很多, 长官你打一把回去。”    小刘话说出来，却没人理，他看了眼身侧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顾序，他眉眼沉寂，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脸廓棱角分明精致，明明那样好看的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却只感到无形的压迫。    “长官，您这是走还是不走啊。咱们江队还在下面等着你呢。”小刘壮着胆子说道。    顾序却浑然未动，别说出声说话了，连个眼神都没有。小刘觉得自己在他身边就是一团空气。    无奈下，他只能向站在不远处的江巍发出求救的眼神。    江巍撑着伞一步步踏上阶梯，最后走到顾序跟前，淡声说：“现在可以走了，顾序同志。”    顾序低头走到她身边，黑色的大伞罩在两人的头顶，好像将他们与周围的其他的人和事都隔在了另一个空间。连小刘这种旁观者都莫名觉得气氛很暧昧，男女共乘一伞什么的，偶像剧必备剧情啊。    许久未有这样近的距离，江巍无所适从，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    这时候她却听到头顶传来一个霸道又欠扁的声音。    “你伞打太低了。”    这句话说出来小刘目瞪口呆，正常情况下男生不都应该抢过女生手中的伞来打吗，这顾长官这是什么操作？他打了个哆嗦，那点偶像剧的唯美画质就被顾序这句话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江巍听了忍着一雨伞砸死他的冲动，抬眼道：“我就这身高，你要嫌弃你自个走。”    顾序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半弯着身钻进江巍的伞里，两人就着这怪异的姿势一起走到了车前。    看不懂看不懂。    小刘望了眼两人离去的身影，摇摇头走进警院，继续去值他的班。    两人上了车，顾序还就真的是打算让江巍开车送他，大爷似得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江巍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手搭在方向盘上。    “去哪？”    “我去哪你不知道吗。”    “那我送你回顾家。”    自从跟顾序分手后，江巍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顾家，但这条路走过将近二十年，她就算隔再久也都记得。    车一路开到顾家，江巍停在大院前，顾序解开安全带，没有马上下车，而是问：“不进去看看？你也很久没回来了。”    江巍摇头：“改天，今天太晚了。”    车内又重新陷入安静，顾序脸上始终挂着带点嘲讽的笑，江巍想了想，再次开口。    “顾叔叔还好吗？”    “你倒还惦记我爸，挺好的，身子健朗，能吃能睡，只不过到底不再年轻，现在公司里的很多事都交给了我哥，他呆家里的时间倒是多了。”    说到这，顾序又说：“我哥的情况不要我跟你说了，不要告诉我这么些年你跟他也没有联系。”    江巍沉默，她当年跟顾序分手后就决心告别过去，很长时间都没回过顾家，工作也是找得省外。就算心中惦记也只是一年中抽顾序和江淼不在的时间回去一两趟，每次顾叔叔问她在哪工作，她都会绕开这个话题。至于修实哥哥，她和他有联系，但却也不多。顾修实又是最尊重最懂她的人，她不想说的事，他一个字也不会多问。    本来以为不会再也不会跟顾序有什么交集，但没想到去年年底她被阴差阳错调回了江城，还在出任务的时候与顾序重逢，也不知是缘还是孽。    江巍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时有些出神，而顾序看着她沉思的模样，想到的却是当年她一个电话打过来毫不留情说要跟他分手的场景。    他是学校猎鹰计划第一批实验培养的特种兵，每天高强度的炼狱训练让顾序根本没时间顾虑其他的事情，他们常常被派去野外训练，被没收所有的通讯设备，有时候一呆就是半个月，这其中完全就是与世隔绝。    猎鹰计划一共在国防大学选了二十名学生重点培养，毕业后都是直接授予大尉军衔，顾序是其中最优秀的，所以他毕业后直接就是少校军官，也是猎鹰队的队长。    他们这二十个人是在大一下学期就被学校选中的，进部队的时候二十个人中间有八个都有异地恋的女朋友，不出半年，全都分了，只剩下顾序这位队长还不是贵族单身狗。    其实也不怪那些姑娘凉薄，比起异地恋异国恋，更可怕的就是跟他们这种人谈恋爱，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不说，还能十天半个月给你失踪不见人，搁谁谁受不了。    但顾序和江巍却坚持了两年。    那时候队里所有人都很佩服顾序这位女朋友，居然能忍受跟空气谈恋爱，这得内心多强大啊。    可好景不长，到了第三年，两人还是分了手。    分手原因也不是一天两天，自从出了高中的事后，江巍性格就变了一些，她比起从前更为敏感，也更是脆弱。    缺乏沟通，迟早就会出问题，渐渐地，他们开始争吵。    可就算再怎么吵，顾序也从来没想过他和江巍会分手。    江巍电话里跟他说分手后，顾序的感觉就是天塌了，他再也管不得什么任务，什么军队纪律，在队友的帮助下偷偷翻墙出了校门，顾序的学校在北方，江巍那时读得警校却在南方，他坐了半天的高铁，去了她的学校。    到学校之后，不管顾序怎么打电话给江巍，江巍都是直接挂断。    最后好不容易打通，顾序那瞬间的感觉真可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跟你说我……”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到江巍打断，她的声音冷冷的，满是不耐烦。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来找我，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    回应他的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等顾序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关机状态。    从欣喜若狂到心如死灰就只在一个电话间。    之后顾序又在江巍学校的女寝宿舍守了整整一个晚上，但都没有见到她。    他这时候才体会到联系不到人是有多痛苦。    因为顾序的私自离队，整个猎鹰战队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当顾序看到躺在床上被教官折磨到哭爹喊娘的弟兄们时，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是一个团体，是因为他感情用事才拖累他们受罚。因为这支队伍的特殊，学校执行的管理严格到了没人性的地步。顾序一次离队，所有人都给记过，如果这种事再发生，那么他们这支队伍之前的训练都将白费，很有可能猎鹰战队都会面临解散。    顾序给所有人道歉，那天他弯下的腰久久没抬起来。    “队长，你别自责了，我们是都理解你才选择帮你的。哎你说你跟你女朋友对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感情，我们就觉得如果你不去亲自挽回一下，得后悔一辈子。”躺在床上的一兄弟说道。    “是啊，你可是我们队唯一的希望啊，你都单身了，那我们以后还有找老婆的可能吗？对了，你女朋友哄回来了没啊。”    “没有，我连她面都没见到。”顾序说。    “哎，那真全队都是单身狗，兄弟你也不能独自做个人了。熬过这两三年，等训练完了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可都是大尉少校级别的军官，多威风啊。”    “咱们当兵的，找什么女朋友，等国家分配。”    这之后，顾序再也没有找过江巍，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去谈恋爱。    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部队里，出色的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特殊任务，毕业后他也一直随队在各个国家奔走，这次他远赴缅甸执行一项人质解救任务后，上头终于给他批了一个月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哪有什么巧合，那看似机缘巧合的相遇，不过是他蓄意的安排。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以他的级别和家世关系，想要探究一个小小的江城警察行动时间地点不是难事。    他就想看看，这几年过去，当年那个冷漠无情翻脸不认人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江巍 ，分开的这几年，你有过男人没有？”安静的车内，顾序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