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让钟采萱先把藏晓灵家人带到会议室，其他人如ELF组合和光熙还有通告就先行离开，山珊和果园乐队则是回到各自岗位待命，半小时后再重新开会。    田音拉着藏晓灵来到茶水间，用一次性水杯给偶尔还在抽噎的后者倒了杯温开水，见她接过喝了一口，这才问道：“晓灵，到底怎么回事？不介意跟我说说。”    藏晓灵抬头看着田音，眼里又迅速聚集起泪水，她强忍着眼泪，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田音，最后终于忍不住哭道：“说是为我好，可他们其实就是看中人家的彩礼钱，说是要给弟弟娶媳妇用的——难道我就不是他们的孩子了吗！？弟弟不喜欢念书，折腾生意花光了家里十几年的积蓄，可他们还是借钱都要盖楼，就为了让弟弟好说亲事！那我努力考上大学，每个月都把一半工资寄回家，他们还是嫌不够，明知道我这么喜欢唱歌还是非要逼我回去嫁人！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他们的孩子吗！？”    一连两次“难道我就不是他们的孩子吗”的哭喊让田音心中一酸，她上前一步拥住藏晓灵，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别哭好吗？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藏晓灵在田音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接过田音递来的纸巾，然后听她问道：“你是想继续安心唱歌，还是想听你爸妈的话回去嫁人？”    “当然是想唱歌！”藏晓灵不容置疑地说道。    “其实你也应该清楚，你爸妈逼你回去嫁人，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字——钱。”    藏晓灵听田音说得这么直白，脸上不由得一红，但她也没办法替父母辩解什么，因为田音说的确实是实话。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这张专辑这么红，按理说普通人都会觉得有名变大明星了随随便便就能挣大钱，假如你父母是为了钱，为什么还要逼你回去嫁人？你继续当歌星，才能挣更多的钱回馈家里不是吗？”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地薅女儿羊毛才对吗？就算她父母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不知道女儿已经成名了，那弟弟呢？年轻人也会不知道？周围邻居呢？各种亲戚同学呢？总会有人跟他们说的。    藏晓灵低声说道：“他们一开始就问过我挣了多少钱，我告诉他们我和公司签了协议，是拿分成的，钱估计不是很多。他们又提出让我回去嫁人，说是对方家里有以前留下来的一块位置不错的地基，我嫁过去就给我们家当彩礼。我说我喜欢唱歌，不会为了嫁人放弃我的事业，他们就让我回去嫁人了再继续回来唱歌，不会耽误我的事业……”    田音听着听着都要气笑了——这是全都要的节奏啊！合着女儿嫁人了还可以继续薅呗！    藏晓灵继续说道：“可他们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想嫁人！他们说那男的有多好，可他们没打听过那男的在我们镇上有多出名，他交过至少七八个女朋友，全是被他打得受不了跑掉的！有好几个分手的时候都被他威胁要杀了对方！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我一个初中同学就是他的前女友，她说她后来躲到外地打工了才摆脱他的骚扰的。可我爸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听介绍人说人好就相信人家真的好了！”    你爸妈哪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田音在心中吐槽一句，没忍心把真相说出来，当然了，说不定藏晓灵全都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无奈的欺骗自己罢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田音看着藏晓灵说道。她给了点暗示，想看看藏晓灵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方法来对待自己的家人，解决这次的事情。    “那我、我……”藏晓灵“我”了半天，咬牙说道，“我把这次专辑的分红全都给他们！让他们拿回去还钱他们应该就不会逼我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新专辑卖得很好，但是因为她是新人，注定不会得到太多分红，刚才听田音说“二十万”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田音应该是为了稳住她爸妈才虚报这么高的。    田音不知道藏晓灵此刻脑子里正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揍她一顿——这女孩社会阅历太浅也把自己看得太轻了，这专辑和后续她能拿到的钱远远不止二十万这个数。田音那是怕说多了她父母会更加贪婪得寸进尺，这才说了个略低的价格，结果看那三人的表现，说低价格的做法果然是正确的。    “那之后呢？”田音问道，“你把分红都给他们，他们还是硬要让你回去结婚呢？”    “我刚才跟我爸妈说了，我不会回去的，之后我还是会把每个月的工资一半都给他们，只要他们不要逼我回去结婚！”    “可他们还是不同意，所以你们才吵起来了。”    藏晓灵的肩膀垮了下来，田音之前虽然不在场，但猜测的完全正确。    田音又问：“假如他们不管任何条件都不许你留在公司，必须回老家嫁人，甚至你不同意就要跟你断绝关系，你会怎么做？”    “我刚才也说了……”藏晓灵的声音又抖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求他们当从没生下我这个女儿……”    “很好。”田音看着她说道，“等一下回去你什么话也别说，我来跟你父母谈。”    说好后，两人回到会议室，只见钟采萱和藏晓灵三个面露不耐烦的家人面对面坐着，前台已经给几人都倒上了茶水。一见两人进来，钟采萱立刻站起来对田音叫道：“田总。”    田音和钟采萱对了个眼神，点点头，知道她是在那三人面前故意这么叫的，便面无表情在首位上坐下。    藏晓灵眼睛还红肿着，没有理会她妈妈一直暗示她坐到家人那边去的眼神，坐到了田音右手第二的位置，和家人形成一个斜对角，坐下后就低着头盯着桌面，一句话都不说。    藏晓灵母亲对这样的场合有些发憷，见女儿不听话也不敢发脾气，只是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    田音坐下后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你们刚才说晓灵工资二十万是错的，她工资没这么高。”    “那你怎么说她工资二十万？”藏父赶紧问道，“她进公司不是不到一个月么？”    “藏先生，我想你搞错了，那是因为公司觉得晓灵的声音不错，花了很多资源下大力气捧她，所以她第一张专辑卖得不错，她本人才有分红，事实上我们公司的基本工资是三千元。”    “假如下次她的专辑卖不了这么多，又或者卖不出去，肯定就没有这笔分红了，甚至只能领基本工资。”    一听田音这么说，藏父脸色就变了，对着藏晓灵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说的有前途的工作？一个月三千，你养得活你自己吗？”    藏母也似乎从田音的话中找回了点底气，觉得才给这么点工资的公司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用不屑的语气说道：“晓灵啊，这种公司有什么好呆的哦，你听妈的话，回去结婚，你嫁过去人家每个月给你家用肯定都有三千了！”    田音出声打断他们的话，“但是呢，晓灵和公司签了至少五年的合同。她的第一张专辑卖得不错，公司是想趁热再让她多唱几首歌的，就算晓灵现在提出辞职，公司领导那边恐怕也不会同意，一个月后她还是走不了。”    “你们、你们是流氓公司啊？哪有人逼人签这么多年的？信不信我们去劳动局告你们？”藏母着急喊道，又骂藏晓灵，“你是不是蠢啊？干什么签这么多年，这么辛苦拿这点工资白白给人打工啊！”    “合同上这些条款都是写得清清楚楚的，阿姨，就算你们去告，胜诉的肯定也是公司。”田音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道，“而且，如果你们硬要解除合同，晓灵是要赔一大笔违约金的。晓灵的弟弟应该经常上网？应该知道违约金是什么？这是用来限制明星随便跳槽的，数额很巨大。”    一听到一大笔违约金，藏父和藏母都不吭声了，他们儿子更是从头到尾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我刚才在外头和晓灵聊了一下，她其实挺理解你们的心情的，也知道父母这么多年来养育她供她念书不容意，而且她也很愿意帮弟弟，你看她才挣了二十万都愿意一下子拿给家里不是吗？”田音慢声细语，“我也知道你们是想她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就有保障了，但是公司肯定是不愿意她就这么走了的。你们想想，她才刚刚红起来能给公司赚钱，回家结婚就要生孩子，那得耽搁多长时间？等再回来她名气都不在了哪还能卖得出专辑赚到钱？如果你们是公司老板，你们愿意让一个摇钱树就这样离开吗？更何况公司捧红她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那、那你们公司是想怎么样？”藏父感觉心里很憋屈，觉得大城市里这些个公司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群喝人血的资本家！但打官司什么太浪费钱不说，他们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肯定是斗不过这种黑心公司的。见田音似乎是站在自家女儿这边的样子，便干脆朝她问道，说不定她能有什么好办法帮他们。    “这样，虽然说晓灵暂时肯定是辞不了也没办法回老家嫁人了，但是呢，我刚才和她谈了一下，她愿意把她卖专辑得到的分红全都给你们。我算了一下，她如果每年能出一张专辑，都能保持第一张专辑的水准的话，五年的分红总共就是一百万。”    听到“一百万”这个价格，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起朝田音看来。    “真……真有这么多？”藏父似乎有些激动，声音都在发抖。    “我说的只是最好的情况，还要看之后晓灵的歌是不是能维持这样的名气和热度了。”田音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他们出谋划策，“其实我也知道公司这样对你们很不公平，可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制作人，上头的命令我也影响不了。”    “现在你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先回家，等藏晓灵的分红发下来了她给你们寄回去，大概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发完；第二就是晓灵先跟公司预支二十万，直接打到你们卡里让你们带回去。我听说你们之前盖了楼房欠了别人的钱？如果是我的话，我就选第二种方法。”    藏父和藏母对视一眼，藏母迟疑说道：“那就……我们选第二种？”    藏父一开始显得有些支支吾吾，最终还是腆着脸问道：“那，晓灵可不可以现在就预支全部五年的钱啊？”    “爸！”藏晓灵叫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你们厂长会给你预支五年的工资吗？”    “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插嘴！”藏父瞪着眼喝斥一声，“你现在不能回家结婚，我们只能把彩礼退了，家里的装修和欠的钱怎么办？如果不是你蠢得要死签五年，现在会搞到这样子啊？我是在帮你争取、争取……”他说着突然卡壳了，一时想不到那个词怎么形容，便求助地望向儿子。    藏晓灵弟弟说道：“争取利益。”    “对！我在为你争取利益，你不要罗罗嗦嗦多嘴！”藏父喝斥完女儿，又堆起笑脸看向田音，“你也是个什么总，也是能做点主的？我女儿跟你们签了这么多年，要是其他地方，人家分红都是越来越多的。我现在只是想预支她该得的部分，又不贪你们什么，你答应就转钱，我们也不去告你们了。”    田音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叔叔，我刚才都说了每年二十万是最好的打算了，唱歌的人那么多，很多人也就是一张专辑或者一首歌红而已，不要说五年，有两年保持这样的水平就不错了！”    “要不你们提得少点，我也好向上头汇报啊。这样，就算一年半的，先拿三十万给你们怎么样？现在晓灵是我在带，我还是可以帮她做这个决定的。”    “太少了！”藏父一口回绝，“至少都要四年啊，八十万！”    田音夸张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公司肯定不会同意的——三年六十万！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去告，看你们最后能不能拿到钱。”最后的语气不容置疑。    藏母感觉到儿子推了她一下，就朝老公使了个眼色点点头，藏父只好被人占了大便宜般不甘不愿地说道：“好好，那就六十万，你们转到我的卡里，唉，你们这些公司真的是，做得这么大一百万都舍不得……”    田音心中冷笑一声，朝钟采萱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外头去，又对藏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得去和领导打个报告。”    和钟采萱一起出门后，走得远一点确定不会被偷听，田音便跟钟采萱耳语一番让她去准备了。    十分钟后，田音再次回到会议室，装做没听到刚才他们数落藏晓灵的话语。    又过了半小时，就在藏父三人等得不耐烦怀疑田音是不是耍他们的时候，钟采萱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份合同书，她把两份合同摆在藏父藏母面前。    田音笑道：“六十万不是什么小数目，你们拿走也要签个协议，不可能就这么随便转给你们的。先看看协议内容。”    藏父本来觉得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的，但想想人家公司肯定是要小心一点，就将另一份合同交给儿子，父子俩一起翻看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藏父指着其中的一项条款，钟采萱站在一旁，凑上去看了眼，把条款念出来。    田音微笑道：“字面上的意思啊，晓灵在公司任职期间，你们家不许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骚扰她，逼她回家嫁人。这里我解释一下，公司也怕你们拿到钱翻脸不认人，私下又教唆怂恿晓灵辞职，公司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藏父点点头，觉得反正现在晓灵也不能回去嫁人了，他们只要六十万拿到手，也没必须叫她回家了，毕竟她在公司不是还有每个月的工资可以拿嘛。    于是点点头说道：“可以，你们公司的条件也不错，晓灵在你们这里有发展，挺好的。我们现在就签字？”    “对这份合同没有异议了？”田音问了一句，见对面三人都点头，于是说道，“那就签字。”    大家签完字后，钟采萱就去财务部那边通知出纳打钱，藏父三人确认钱转到卡里后，连招呼都没跟藏晓灵打一声就欢天喜地匆匆忙忙离开了公司。    藏晓灵看着父母和弟弟的背影，感觉一股心酸涌上心痛，但眼睛涩涩的完全没有流泪的迹象。她回过身，满怀歉意地对田音说道：“这笔钱就从我的分红和工资里扣。底薪每个月发我一千五就行了，田老师，我……”    田音叹了口气，制止她要说的话，“我之前了解过，你这次不管是网络专辑还是实体专辑的分红至少有八十万以上，接下来还有广告和商演，钱的事不用担心，到了下个月给自己租个好点的房子，专心练歌。”    说完后看着藏晓灵不敢置信的目光，田音说道：“你去把山珊他们叫过来，我们继续开会。”    看着藏晓灵带着惊喜的神色梦游一般转身离开，一旁围观了全程事件的钟采萱愤愤地问道：“田老师，你刚才干嘛要给那几个吸血鬼钱？那些人给钱是喂不饱的！直接叫保安赶走就行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六十万能换来藏晓灵三年的安心发展，其实不亏。”田音说道，对付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大棒加红枣是最有效的。六十万能堵住他们的嘴，合同则是能吓住他们的胆，量他们在这三年里是不敢出什么妖蛾子的，他们也怕违约了山谷公司会跟他们追这笔钱。    “那为什么是三年？三年后他们还来闹怎么办？”钟采萱又问道。    “三年的时间，如果晓灵还不能够强大到自己处理解决这些事的地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田音说完，又叹了口气，“走，准备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