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看到自己乐队上台的序号，染着黄发的金大孝用百济话对爆炸头领队说道：“俊楚啊，我们怎么是六十二号，节目组为什么把我们安排得这么晚啊！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第一个上台的。”    一般来说不管什么比赛第一个上台总是被人视作运气不好的位置。但金大孝对自己的乐队极度自信，认为不管他们第几个上台都是一样的，而导演既然特意花这么多钱请他们过来，为什么不能在号数方面通融一下呢？早点上台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可现在把他们安排到这么晚上台，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有这样对待贵客的吗？简直不像话！    自始至终他都没把现场另外九十九个乐队看在眼里，更不用说还要等着看他们的表演了。    郑俊楚一边注意着有没有摄像机拍到他们，一边保持笑容回答道：“这也是为了节目需求和现场的观众考虑。我们太早上台观众们怕是看完我们的表演就不想再看后面的了，这样对其他参赛选手也不公平啊。就是不知道这边晚上有没有外卖可以送，这么晚才能回酒店，要是有炸酱面吃就好了。”    “队长你就知道吃炸酱面！”蘑菇头朴弘毅吐槽了一句，“你们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们和那个叫田音的女人带的乐队号码这么靠近吗？”    郑俊楚笑眯眯地说道：“这肯定是节目组安排好的。这次的参赛乐队除了我们以外，就是那个田音带领的爆裂果实乐队最有名了，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更能激起互相的斗志啊，节目也更有看点。”    听到队长的话，金大孝十分不爽，“激发斗志？对一个女人？这不是在搞笑吗？所以节目组就是这样看我们的？把我们和一个女人带的乐队放在一起比较？”一连五个快速问句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舌头抖动的叹息，用以表示不敢置信，“如果回国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们也太丢脸了！”    郑俊楚是知道金大孝这人的脾气的，思想非常封建，极度大男子主义，认为不管在任何事情方面，女人天生就不如男子，应该依附男人而活。事实上这样的人在他们国家来说并不算少，郑俊楚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追求人权平等，这种言论平时不好光明正大说出来罢了。    现在是在外国而且还是在参加节目的时候，郑俊楚怕金大孝这张嘴会惹出什么麻烦，便低声劝道：“大孝啊，你就少说两句，想想我们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话没说完，就见两个乐队的一群人面带倾慕与激动朝他们走过来。郑俊楚心想：又来了！心中对这些没有眼色的人很不耐烦，但就像面对粉丝那样，又不能表露出来，面上还得露出热情的笑容，对来者伸出双手打招呼道：“泥们嚎！泥们嚎！”    听到对方想要合照签名的请求，他点点头，拉上同样用不熟悉的华夏语打招呼的蘑菇头朴弘毅，以及脸色有些阴沉的金大孝，捅了下后者的后背，大家一起拍了张自拍。    郑俊楚一边笑着跟不停道谢离开的几人点头致意，一边说道：“我说大孝，这可是在录制当中，还是多笑一笑。有什么问题我们回酒店再说。”    金大孝又是一声长长的舌头抖动的叹息，他朝往这边照过来的摄像机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对两个伙伴说道：“这个国家的人是怎么回事？一群小辈连一个有眼色的都没有！唉——俊楚啊，为了这次节目，我们可是受委屈啦！”    三人面露笑容，对其他乐队合照签名等要求来者不拒的行为获得了在场很多人的好感，不由得感叹百济国的人果然如同传言中那样非常有礼貌和教养。    有两个拿到签名的参赛乐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其实他们并不是WINDSTORM乐队的粉丝，只不过对WINDSTORM乐队的名字是如雷贯耳，见这么多人都去要签名，干脆也跟风去要了。    恰好田音带领的爆裂果实乐队就在他们的侧前方，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田音那雪白修长的后颈，她此时正戴着耳机闭眼听歌，似乎对外界的事情毫不在意。而坐在她两旁的乐队五人也和她一样全都戴着耳机，乖乖地坐在位置上，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看着有些紧张，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倒是都神色平稳下来了。    两个乐队的领队本来就认识，于是便凑在一起小声聊起这个“爆裂果实乐队”的八卦起来。    站在左边的领队姓羊，乐队名字就叫公山羊，他问道：“老秦，你说这爆裂果实乐队是哪里冒出来的？田音这样的大明星，为了捧他们居然还临时加入他们乐队——这乐队本来才五个人。”    老秦“嘿”的一下，用微微不屑的语气说道：“你没看爆料啊？那个主唱是田音好朋友的男朋友！”    “这也能走关系啊！”老羊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不能？你该知道田音这段时间在网上获得了个称号：新人点金手！说是只要新人她都能给你捧红，但是就连田音的粉丝都觉得她这次要栽在这个乐队身上了，你品品这乐队水准该有多差！”    “这乐队真有这么差？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都在闭关对这些事情根本没了解。”    “那不是一二般的差！”老秦压低声音说道，“就只俩字形容——垃圾！”    老羊露出不敢相信的模样，“这，会不会是网上传言得太夸张啦？”    “你要是看过网上那些视频就知道一点都不夸张。”右边朝着WINDSTORM乐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看所有人见了WINDSTORM的反应，再看看有人搭理爆裂果实不？要不是有田音领队，这乐队恐怕在海选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    老羊露出晃然的神色点点头，老秦继续说道：“我听到消息，这次节目组根本没邀请田音，是临到比赛开始，就前两天，她自己给导演打了电话说要带队来参赛的。要我说，她这是出名后膨胀了，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呢！摇滚可是跟她之前玩的那些音乐是两码事儿！我看导演也是不看好她的，只是因为她是大明星，能给这节目增加热度，这才直接让她空降过来，事实上这节目经过海选后应该只有九十九只乐队参赛的。”    “原来是这样。”老羊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这大概也是我们华夏摇滚一直起不来的原因，我们前期哪个不是一步步努力比赛上来的，结果人家就靠名气就直接进来了。”    老秦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呵，外行压过内行这事在摇滚界哪里少了？不说别的，就说某个被外界评为‘摇滚界救世主’的那家伙，他那摇滚也能叫摇滚？偏偏被那些根本不懂摇滚的家伙奉若神明……大多数人根本不懂摇滚，跟风而已！我这次就看这什么爆裂果实乐队能走到哪一步？”    “甭管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冠军是不用想的了，有WINDSTORM在，咱都别去想那第一的位置了。”    “嘿，你这话还真不一定。这些幕后交易我见得多了，田音名气这么大，最后她带的队真成冠军我是不奇怪的。”老秦冷笑着说。    “那不能！”老羊吃了一惊，“你都说她带那乐队是垃圾了，要是他们能赢得过WINDSTORM，这节目不得被观众喷死？”    “你不懂，WINDSTORM是外国人，就算是他们再厉害也是拿不到冠军的，冠军必须是华夏乐队！”见对方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样，老秦解释道，“你不常关注这些不知道也正常。要让他们拿不到冠军的法子多了去了，就一点，我们这是华夏摇滚，WINDSTORM全程只能用百济话唱，这就是一个可以操作扣分的点。再来，借口宣扬华夏摇滚文什么的，设计一个只准用华夏语写歌的环节，WINDSTORM实力再强还能比得上那几个老牌乐队？”虽然是区域性的赛事，但在华夏和摇滚有关的大赛太少了，这次过来参赛的乐队不少都是这一行成名已久的人物。就说他们两个乐队，在摇滚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否则也过不了海选不是？    老羊确实不怎么关注过这些，是以不知道看着这么正规的赛事居然还存在这样的操作，他是一根筋，看不惯这样的事，就说道：“要是WINDSTORM乐队拿不到他们该拿的名次，又或者爆裂果实因为田音被评审们放水，我就退赛！反正我是八十几号，在他们的后面上台，我要看看待会究竟是个什么操作！”    “别啊老秦！你有必要吗？反正咱这次来就是为了在电视上多露露脸，往大里说，是在宣传我们的摇滚。谁得不得冠军跟我们又没关系，你别这么冲动，就是退赛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老秦见他一脸愤慨的模样，赶紧劝道    “我们怎么就不能得冠军了！既然WINDSTORM注定拿不到冠军，那其他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要是真让那爆裂果实乐队凭关系得了冠军，我就找其他乐队一起跟节目组抗议去！”    老羊的声音有点大，眼睛还往爆裂果实乐队的方向看，惹得周围许多人都惊诧地看过来。    “老羊！”老秦赶紧扯了他一把，刚才那些都是他内心的猜测，随口一说的，哪知道这老羊居然信以为真了！要万一这货愣头愣脑闹起来，他们在节目组那边肯定讨不了好，他还想争个好点的名次，趁这机会让自己的乐队获得更大的人气呢！    老羊气呼呼地甩了下他的手，坐回自己位置上，周围人大多没听清刚才他在说什么，但也有一些听清楚了的，心中便有些不好的猜测起来。    难道爆裂果实乐队这次真的是内定冠军？这是田音已经跟节目组背后谈好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田音名气这么大，就算她一人份量不够，她背后的山谷回响难道还没这能量？    “内幕消息”随着一些窸窣低语渐渐蔓延开来，搅乱了一些人的心，也点燃了许多人内心中对于“不公平”的呐喊与愤恨。    爆裂果实的五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了在座许多人口中讨论的对象，只是学着田音那样在位置上闭眼听歌放松。等即将轮到他们上场，要去后台做准备的时候，他们起身后才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大家看他们的眼神这么叫人发毛？他们没得罪过这些人？    没时间多想，他们收拾住心神老实地跟在田音身后，接下来可是他们爆裂果实最重要的一次战役，为了这一天，他们前段时间的练习勤奋程度几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其他乐队冷眼看着爆裂果实乐队离开，这才“嗡”的一声讨论起来。许多人都盯着屏幕，他们要看看这爆裂果实的水平到底怎么样，要真是评审放水，刷下了本来可以晋级的乐队，那他们可就不干了！    坐在前排的WINDSTORM乐队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当他们也起身准备往后台休息室的时候，现场其他乐队突然爆发出了热烈无比的欢送声！这让他们差点吓一跳，并且感到很摸不着头脑，因为之前他们第一次登台时这些家伙也没表现出这么疯狂的状态啊？    更令人可疑的是，爆裂果实乐队就先他们十几秒起身，那时全场可是一声连一个欢呼声都没有，大家都静悄悄的。三人虽然自负，但并不蠢，他们知道自己在华夏的名气是远远比不上田音的，可如今发生这样的状况可实在叫他们难以理解。怀着疑惑的心情，他们一边笑着跟后排站起来为他们鼓掌的人示意一边跟着工作人员往外走。    爆裂果实乐队的人还没出门呢，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对比，除了田音外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钟一豪更是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他不知道原委，只以为这些人也跟当然西柑市那些家伙似的看不起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家伙……这些家伙！钟一豪握紧拳头，和其他队员们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就让这些家伙亲眼看看脱胎换骨以后的爆裂果实的实力！    相比之下，田音的脸色一直都十分平静，偶尔和乐队五人交流，也是一些跟今天的演出关系不大的事情。因为她深知以五人的努力不需要让她再在赛前给他们压力了，因为该提醒的她在早先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无数遍，这五人怕是都能倒背如流了。    当然了，这五人除了钟一豪和钱双磊，其他人多多少少在各自负责的位置上还存在着一些瑕疵，而且五人中除去钱双磊，都没有在大型舞台上表演的经验，就怕他们临场发挥失常，尤其是钟一豪，做为主唱他特别要稳。    不过事到临头，再强调什么都没用，田音的心态倒是十分放松。她计划要捧爆裂果实，那么外界的所有质疑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跟钟一豪他们想的不同，田音不过是把这次比赛当成爆裂果实乐队成名路上的一个小小的磨炼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音太过镇定安然了，乐队五人受到她的感染，只觉得临上台前的心绪也渐渐放松下来，一直到听到通知走上舞台，他们都没有太紧张的感觉。而这种情绪的外在表露方式就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平静或带着微微的笑意，让人觉得这不像是他们第一次上台比赛，而是在准备自己的演唱会似的。    乐队休息场馆中，许多人见到爆裂果实乐队在台上淡定准备的表现倒是有着完全相反的看法，脾气急躁的老羊更是“切”的一声，直接就说出大家的心声：“装！看你们能装多久，这是当自己能通过关系晋级定了？”    等候室里，WINDSTORM乐队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即使他们不认为这个乐队有超越他们的实力，但毕竟是节目组也给予了特别对待的人物，而且摄像机肯定会把他们听歌时的反应都拍下来的，所以他们也露出了非常专心认真的神情。    舞台上，爆裂果实乐队六人鱼贯上台，当看到田音拿着大提前走在最前面时，台下的观众无不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通过屏幕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乐队感到有些诧异——大提琴？    “是大提琴，这可不常见啊。她是要用来弹吗？可以用贝斯代替的？”蘑菇头的朴弘毅开口分析道。通常来说，摇滚音乐需要强调节奏感和颗粒清晰的音乐层次，旋律和节奏比较偏向力量感和动感，因此拉大提琴的声音是会让摇滚歌曲不够统一而失调的，所以一般来说大提琴这种在摇滚乐当中很少见的弓弦乐器一般会用弹拨的方式去演奏。    结果朴弘毅才说完就见到田音在舞台侧方坐下来，将大提琴放在身前，左手扶着琴头部分，右手拿着一根琴弓。    所以这大提琴真是要用来拉的？    舞台上，钟一豪准备好后，朝现场伴奏乐队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顺势对田音也点点头。    田音神情专注的低下头，接着，一段低沉中带着一丝沉重与悲伤的大提琴声在安静的舞台上缓缓响起。很快的，配合着一段插入的钢琴风，大提琴声渐渐变得高昂明快，仿佛长久的黑暗中突然注入了一线光明，又好像受伤的天鹅终于抬起优美的长颈，张开受伤的翅膀拼命振翅高飞。    这个前奏让等待室里的乐队们神色都是一凛，不自觉地坐直身子认真倾听起来。    等候室中，WINDSTORM乐队三人也是眼睛一亮，金大孝小小地“嘶”了一声，侧过头，似乎对这个开头感到十分诧异，而另外两人则是露出了赞许的点头。    舞台上，音乐旋转着轻轻落下，钟一豪开口唱道：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    从不结果 无论种什么梦    才张开翅膀 风却变沉默    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这个开头歌词一起，立刻就在等待室中掀起了一阵哗然！    不说感染力极强的旋律，也不说主唱那十分特别的沙哑却又似乎带着魔力的声音，单单就是这个歌词，瞬间就触动了不知道多少摇滚人的心！摇滚对于在坐的大部分人来说，是事业，是梦想，是一辈子都愿意沉沦其中不愿放手的魔咒！    然而华夏乐坛这十几年来，摇滚却在渐渐被边缘化当中失去了立足之地。不知道多少次，摇滚音乐人们在失望中徘徊，在迷茫中坚持，正像歌词中所说的“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可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在苦苦挣扎。    外人只看到他们的孤高，看到他们的骄傲，看到他们的不合群，觉得他们就是一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排斥外人的小众音乐者。却不知道他们其实不想这样，他们也希望能得到认可，希望更多人能对摇滚有正确的认识，能喜欢上摇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摇滚和大众之间似乎天生就存在着一层壁垒，他们疯狂地羡慕着国外的摇滚文化，努力地学习着国外的摇滚风格，尝试改变加入更多的元素，却又在这种羡慕和改变中渐渐朝着另一种奇怪的作曲方向前进。到最后，普通听众对于摇滚的认知却丝毫没有改变，痛苦的摇滚人只能用“普通人玩不来这样高端的音乐形式”“我们注定是与众不同的”这样的话来自我安慰。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今天，就在这个他们一同竞技的舞台上，一个他们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许瞧不起的乐队，居然以这样的旋律，唱出了这样一首摇滚。    仅仅是几句歌词，就紧紧抓住他们的心，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深切的共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章，晚上没有了。昨天欠的一章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