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楚染也跟他们一起，就住在秦怀信隔壁。吃住费用都是自费，秦怀信当初给唐东明缴的就是两份钱。她已经考完试，并且顺利通过了文县中学初中部的小升初考试。也就是说九月开学，她就是文县中学的初一新生了。    考试完没事做，也没有作业，楚染也想给自己放松放松。秦怀信刚一提议要不要陪考，她就果断答应了，楚琬琰对此也没有说什么。    荣星镇离文县县城并不远，他们下午两点出发到了住处也不过才三点钟，班车大概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因为荣星镇到文县的路是国道，在这个年代路况算是相当不错，这也是当初选了荣星建工业镇的原因。    楚染却觉得坐了挺久，毕竟后世从镇上去县城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    因为临近中考，文县的旅店生意好得很，唐东明为了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选了一个离文县中学比较远的地方。    为了避免明早太过慌乱，提前看看明天考试各自都在哪个教室，是非常有必要的。到了住处以后，唐东明便准备带着学生去文县中学。    楚染犯懒不想动弹，想要一个人留在旅店。秦怀信再三叮嘱，才十分不放心的离开。楚染觉得秦小三越长大越啰嗦，怎么就那么多人觉得他又俊又帅，难道就因为这时代的人喜欢这种皮肤白皙的？    秦怀信这皮肤白得楚染都羡慕，平时也没见他特别注意过，哪像自己太阳大了都不乐意出门。    楚染一个人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80年代的旅店可不会给你安装电视更别提计算机，又没有手机，觉得很是无聊。    起身看了看窗外，楼下就是街道，虽然有些吵，但是四楼的风景还不错，现在的文县建筑都不高，一眼能望出去很远，虽然比较起后世街道要杂乱很多，但是这样子的年代特色，楚染很久不曾看到了。    既然难得到了县城，她还是想出门转转。哪知道刚一下楼，就看到另一位带队老师坐在楼下旅店门口的沙发上。原来也不止她一个人留在旅店嘛，秦小三真是操不完的心。    「秦楚染，去哪儿？你哥可是再三交待老师看着你。」那老师姓何，是初三、三班的班主任。她显然是认识楚染的，当然整个荣星小学、初中不认识楚染的人可算得上是稀有物种了。毕竟这小女生不仅成绩好，连带着与她玩得好的几个学生成绩都非常不错。而且每年的六一儿童节，秦楚染除了准备个人表演节目，还是节日小主持。    谁家不想抱回家当自己女儿养啊，反正这位何老师是挺想的。    「何老师。」楚染带着甜笑走了过去，指了指外面。「我就在附近转转。」    「老师陪你一起。」何老师说着便准备起身。    楚染连忙摆了摆手，直言绝不走远，奈何只得十岁的她没能说服对方。    「走，正好我本来也打算出去，给大家找晚上吃饭的地方。」何老师笑了笑，率先出了旅店。    八八年的文县与后世相比，除了少了高楼，街道方位看上去却相差不大，房子还很新，除了少了几分颜色。现在的县城其实应该是后世的老城，由于拆迁难度太大，政府最终是直接建了一个紧挨着的新城——北城。如今的北城刚才坐在车上她就已经见到了，与农村没什么区别，田地、小路、野草…    何老师本来就是县城本地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很快便找到一家据她说味道不错而且卫生的小饭馆。何老师去里面点菜，楚染无聊的站在门口乱晃，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无聊的跳着格子，引来了一些路人的关注。    小饭店斜对面是百货大楼，这个时间比较冷清，没有太多人。楚染看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地转头，继续观察其他地方，找找与后世的不同，自娱自乐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胡乱打量时，无意中看到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多岁，长得挺好看的。但让楚染注意到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好看，毕竟她觉得自己最美，主要是觉得这男有的长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待她要仔细再看时，那男人却转入了百货大楼，楚染只能见到一个背影。远远的瞧见他似乎跟里面的人在打招呼，但看不清是什么人。楚染好奇的追了上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    懊恼的咬了咬牙，因为刚才看到的是那男人的侧颜，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她发现对他的熟悉感竟然是因为觉得有些像秦小三。    听舅舅说小三长得像他妈妈，那他也有可能像他舅舅，那个曾经当红。卫。兵的男人。    楚染想找他，自然不是因为关心，毕竟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但是…如果小三舅舅还活得好好的，那证明那个让小三妈妈与姥姥都早早去世的遗传病，并不是那么可怕，至少有50％的机率不会遗传到。    楚染在百货大楼里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擦了擦汗，只能放弃，回了对面的小饭馆。    等到楚染离开了百货大楼，才有两个人从一个货架后转了出来。    「那小丫头认识你？」说话的人戴着一顶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脸，看身形十分娇小，应该是一名女子。而另一个便是楚染刚才一直寻不到的男人，只见他摇了摇头，回道：「不可能，看她的年纪…出生时我都离开文县了。」前不久他才刚回来，就算遇上认识的人，也不可能是个小姑娘。    「可惜了，这丫头…」矮个子女人嘴里嗤笑一声，没有把话说完。但显然男人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别多事，把事情办好，我们就该撤了。」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心里隐隐有些在意那个小女孩为何找他。    「不用你说。」    很快，两人便消失了踪影。    …    这次参加文县中学中考的学生一共有十四名，加上两个老师与楚染，一共坐了两桌。楚染自然是跟秦怀信一桌，王胜坐在秦怀信的另一侧，楚染旁边坐了一个女生，听他们聊天好像是叫罗静，但楚染并不认识，便没有说话。    秦怀信面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手倒是不停的给楚染夹着菜，这一桌子都是正能吃的少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饭不抓紧一些，一会儿你就会发现没菜可吃了。    楚染旁边的女生倒是吃得很斯文，比同桌的其他人赏心悦目多了。楚染觉得如果她不要时不时的看她两眼，也许自己能吃得更欢。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那叫罗静的想看的人是她的投喂者。之前在班车上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人在后面偷偷打量，等她转过去看时，便发现这个罗静立刻转头与身旁的好友说话，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楚染给秦怀信加了一个头衔——招蜂引蝶秦小三。    吃完饭，一群人被老师约束着回了旅馆。一路上罗静都没说话，跟在楚染几人的身后。楚染都为她着急，这要说不说，欲语还羞的样子，真是急人。秦怀信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发现，一路上也不与楚染说话。    等到了旅店，楚染直接被秦怀信拎着回了房间。    「干嘛呀，小三！」楚染不高兴的拍了拍他，这种姿势真是难受极了，「以为长得高就了不起啊。」    「你不是跟我讲想在旅店休息吗？怎么就跑出去了。」他回来时发现楚染不在，心里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跟何老师一起的呀，又不是一个人。」楚染不知道他这是在闹什么，他都安排老师看着她了，还这么紧张。楚染不想理会，径自转身去包里拿洗漱用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乱跑是因为何老师不放心，非要拉着你一起的缘故吗？」秦怀信有些生气，他差点就不顾自己是不是还要考试，只想出去找到她。结果就看见她与何老师一同出现在旅店门口，那颗心跳得难以抑制。    「唉呀！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那里就那么容易丢了。」楚染听得很是烦躁，也不高兴了，把手里的包一下就砸在床上。    「不是几岁？你以为你多大！十岁就比九岁靠谱了吗？」秦怀信没了平日里的淡然，握紧拳头牙咬得死紧，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揍她屁股的冲动。    「秦小三，你怎么就管得那么宽，我就没点自由了！」他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染姐她什么时候跟人低过头了，看在他对自己好，跟前跟后的，才对他颜色好了几分，现在是不想当马仔，造反了是！    「秦楚染，我是担心你。」秦怀信一拳擂在墙上。    「谁要你担心，你以为你是谁！」楚染也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只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句。    他从来没有这么对她大小声过，楚染当然知道他是关心她，也知道他对她的好。但气血上涌，一时昏了头，娇脾气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秦怀信愣住了，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楚染抿了抿唇，有些懊悔，她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跟秦小三吵架，丢人！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怀信、楚染你们没事。」    秦怀信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楚染只得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是王胜。    「我们没事啊，怎么了？」楚染扯了扯唇角。    「哦，我就想让怀信冷静一下，你是不知道，下午我们从文县中学回来的时候，路上有一家人哭闹得特别厉害，他们家刚五岁的女儿走丢了，完全找不到，大家都说是被拐子拐走了。结果一回来就发现你不在，怀信都急死了。刚才我就见他那脸十分不好看，还怕他动手打你呢，没动手就好…就好。」王胜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形，努力缓和着气氛。    楚染自然是不知道原来之前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只得尴尬的冲王胜笑了笑。    「我们没事，我正在整理东西呢…」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王胜给弄走了。    楚染揪了揪头发，这下可好了。她让场面变得这样糟糕，该怎么收场才好呢。    见秦怀信依然不说话，也不理她。楚染默默地走到他身侧，讨好的拉了拉他的手。    「小三…」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见他不理会她，只得又摇了摇。    「哥…」楚染嘟着嘴，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别不理我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谁叫你对我那么凶的，从小到大从来就没这样凶过我…」    前面这道谦听着还像那么回事，这说着说着，反而开始抱怨起来。秦怀信叹了口气，只得伸手揽过她，把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前。这娇气娃娃…脾气都是他宠出来的，不认栽他还能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么凶。」可怜的秦小三，刚才明明都伤透心了，这会儿还得在楚染那变味的道谦下认错。    「确实不该。」楚染可傲骄了，还得寸近尺起来。    「以后能别冒失吗？我很害怕。」秦怀信揽着她的头，轻轻说道。    「…好。」楚染默然，虽然嘴上不饶人，她也知道有时候自己很任性。    …    中考前一天的风波就那么过去了，说不上来到底最后是谁服了软，也许人与人之间相处有时候就是这样各退一步。    秦怀信朝楚染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学校，楚染好奇的四下打量。这会儿的人虽然也很重视中考高考，但倒也没有后世那么夸张，尤其今天只是中考，不过因为是文县中学的缘故，还是有不少家长老师在外面守着。    楚染上一辈子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别人学习她在打架，别人玩耍她还在打架。因此她上一世只能读了一个职高，按照她的想法是不想上学的，可是她妈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要么上学要么工作，她当然选择了继续读书。    想起那时的自己，楚染觉得简直没脸看，怎么就那么混，还好这一世都不同了。也许是心态不一样，即使头脑还是以前的头脑，但当你愿意为之付出，自然也会给你一个好的回报。因此她才能在小学毕业就考入了文县初中，这是上一世的她想都不曾想过的。    不过…楚蔓楚湘却只能在荣星读初中，并且别说最好的四班，连三班都没能进。    楚染敲了敲身前的石墩子，这几年她在镇上读书，只有假日才能回秦庄，也觉得回去就对她们的成绩指指点点不太好。当初她还在秦庄上小学的时候，姐妹的成绩被她时常督促着刺激着，都挺不错的，她绝没想到这两年下滑得这样厉害。    她一早便打定主意，等秦怀信考试完，回了秦庄后，这个暑假就要跟她们俩扛上，非得让她们把成绩提上来，等到上高中时三人能一起考入文县高中，是她的目标。    等秦怀信考试完出来，见到楚染正乖乖的等着他。    「怎么没去玩？」顺着台阶下去就有两个乒乓球台，等着又实在无聊，染染居然没跑去玩。    「等你呀。」楚染抱着他的胳膊笑得傻兮兮的，她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一抬眼就发现他居然考完出来了。「小三，考得怎么样？」    「还行。」秦怀信摸了摸她的头，嘴里说着「还行」，语气却是相当的自信。    「嘻嘻！」十分了解他的楚染笑了两声，「等着你考个满分给我看。」    秦怀信还没有回答，旁边却有人嘴里啧啧有声。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语气十分欠揍。    楚染转头一看，发现那人年龄大约与秦怀信差不多，身高大约也相差不大。穿着一身这个年代非常新潮的运动衫，高档又有钱的象征，嘴角虽然带笑，却怎么看都带着讽刺。    「夏天就是蚊子多。」楚染抱怨地朝秦怀信娇声道，语气能腻死人，下一刻却话风一转，「真想一掌拍死！」    那人脸上的笑差点就没能保持住。    「注意维持你的形象啊，大小姐。」秦怀信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呀！打蚊子不行吗？那就打臭虫。」楚染见那男生脸色变得黑乎乎的，顿时笑得乐不可支，亏得秦怀信拉着她，指不定就摔跤了。    「别瞎说，其他人都出来了，唐老师在招呼我们，走。」秦怀信完全没有在意旁的人。    「好呢！」楚染被他拉着手，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那被比作蚊子、臭虫的男生，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反而笑了。    「真是有趣。」    …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老师们领着学生一路闻着柏油路被烈日烤出的味道，回了荣星镇。因为考试结果要等几天才知道，下了车大家也没回学校，直接分道扬镳了。    临走之前，那个叫罗静的女生叫住了秦怀信。    「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聊两句。」    罗静有些羞涩的抬眼偷瞄着他，内心还有些胆怯，却还是鼓起勇气找他说话。    「什么事？」秦怀信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直愣愣的站在那儿问道。引得王胜与楚染都望了过来，王胜笑得贼兮兮的。    「人家罗静是想单独跟你聊天，又不是要给大家做报告。」秦怀信看了他一眼，王胜赶紧闭上了嘴。心里不停的叨叨着「正经鬼」！    「没事我们就先走了。」秦怀信皱着眉，并不想与她聊什么天。见楚染从车上下来，顺手把包拿过来自己一起拎着。    罗静见他是真的不准备跟她单独聊，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一个冷眼扫来，吓得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不能再等了，以秦怀信的成绩一定能考得上文县中学，而她就不一定了。    「我…我喜欢你。」罗静咬了咬唇，还是说出了心底话。    哇噻，这么直接？！楚染在一旁简直想拿上一盒爆米花看戏，没想到斯斯文文的小女生居然这么劲爆！    「你几岁？」秦怀信没有丝毫波动，双眼平静无波。    「十…十五。」罗静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发现秦怀信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再也管不住自己，拉住了他的袖子。    秦怀信反手一抽，差点把罗静带到地上。回转过身，一脸严肃的说道：「既然是十五岁就做十五岁该做的事情。」    这一脸严肃的神韵，令楚染十分认同的点着小脑袋。    罗静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可是想到他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心里又有些窃喜。结果秦怀信接下来补的一句，硬生生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说：「而且我不喜欢你…染染，走了。」拉上一旁看戏的楚染，就这么走了。    王胜摇着头，无限感叹，这种事儿怎么就没发生在他身上呢。这些女生眼都瞎，全都只瞧得见秦怀信那张骗人的脸，呃…好，还有比他聪明的头脑。    秦怀信带着楚染直接回了秦庄，厂子里两人的东西早已经打包好被秦建国用三轮车拉了回去。    秦庄这些年变化相当大，自从秦建国重修了房子，其他人总是一副看稀奇的样子来秦家晃。秦家小院从外表上看，差异不是特别大，青砖砌墙，古朴别致。    格局也没有很大的变动，只是把曾经养鸡鸭的棚子移到后院菜地旁，用栅栏围了起来。按照楚染的要求，厕所加盖在洗澡房旁边，再也不是过去那种蚊子叮屁股的厕所，而是与城里的厕所一般，干净也没有异味，全家人都表示很满意。    因此左侧便空了出来，秦建国直接修建了两间屋子，一间给秦怀信使用，一间闲置，寒暑假时便是几个小孩的书房。当然秦建国也想着等儿子长大取妻，那两间房便都给他使用。至于秦怀信以后会不会回到乡下来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只是农村人生了儿子，都不免为其打算好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