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撩

    念薇刚出家门就将手机调到了勿扰模式。    从家一路到机场, 她都带着耳机, 单曲循环地听着那首《泡沫》。诺大的候机厅里, 她像一缕游魂般，听着那首歌, 独自晃悠着。    终于, 蒙蒙亮了, 念薇坐上第一班飞往H城的航班，回到了H城。    下了飞机, 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再为乔慕非如何欺骗了自己而伤心难过, 或者说, 她已经自动屏蔽了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只想一门心思把戏演好。    虽说戏是乔慕非投资的，但她是专业的演员, 既然她跟剧组签定了合约, 她就会按照合约好好的演，免得被有的人说女艺人没有契约精神。    念薇准时到了化妆间,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她梳好妆来到片场，刚一下车，场记小哥哥就对她说：“哎, 念薇, 你老公来了！”    跟在念薇后脚下车的钟佳颖也看到了乔慕非，她也惊喜地对念薇说：“念薇，姐夫真的在那边唉！”    顺着场记小哥的目光, 念薇果然看到乔慕非在片场另一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凌晨念薇冲出家门的时候，乔慕非就一直默默地跟着她了，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一路守着她，直到她安全到达剧组，只是她丝毫没有察觉。    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见到乔慕非，都很热情地上前他打招呼，还祝他生日快乐。    念薇不禁疑惑，怎么剧组的人晓得乔慕非今天生日？    好像……她只有昨天在跟统筹大哥请假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是统筹大哥说出去的？！    好，真没想到那个一圈胡茬、体型彪悍的统筹大哥，还是个大嘴巴。    统筹大哥大嘴巴也就算了，某人脸皮更是比城墙还厚，竟然敢跑到片场来丢人现眼，还堂而皇之站在那里接受大家对他的生日祝福。他不觉得尴尬，她还觉得丢人呢！    想起乔慕非生日这事念薇就生气，亏她本来还想给他一个生日惊喜，谁料到是她收到他给的一份巨大惊吓。    不过现在她还挺庆幸自己回去了那一趟，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看到站在片场那边的乔慕非，念薇心里就恨恨的，不屑地朝那个方向白了一眼，内心腹诽，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她就会原谅他吗？门都没有！    念薇装作没看见乔慕非，直接往导演那边走。    钟佳颖快步跟上念薇，不理解地问：“念薇，你不去跟姐夫打个招呼吗？”    念薇目光如小刀片似的，嗖地甩了钟佳颖一眼。钟佳颖立刻闭嘴了，但她脸上挂满了问号，怎么念薇今天看到乔慕非跟变了个人似的。    钟佳颖还没来得搞清楚状况，念薇就走到导演身边，面带笑容地说：“吴导，早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工了。”    “啊，薇薇，你来了呀！”吴导看到念薇也很客气，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晚点到呢，没想到这么准时。”导演又压低声音，“你先生今天生日，你不要多陪陪他吗？”    “呃……”念薇不置可否，当着剧组这么多人面，总不能说她已经把那人拉黑了。片刻，她才又对导演说：“吴导，没事的，在剧组一切以拍摄为重。”    “那好，我们就先工作。”    开工前，导演击了三下掌，对片场工作人员大声指示道：“今天大家抓紧点，早点收工，给念薇和乔先生腾点时间独处！”    “小别胜新婚，没问题！”现场人都跟着起吆喝。    “……”念薇竟无言以对。    自从上次尹台长来了来了趟剧组，念薇在剧组的地位就变了，所有人对她既客气又照顾，和之前的各种刁难完全不一样。其中的真实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想想就觉得很讽刺，也很生气。    但现在，念薇没心情想那些了，专心拍戏才是她该做的。    她站在镜头前，把和李堃的几场感情戏演得收放自如，十分到位，情绪完全不受一直片场默默注视着她的乔慕非影响，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或是个透明人。    念薇的出色表演把李堃都情绪感染了，他也演得比平时更给力。    一路良好的拍摄状态，再加上全组其他工作人员配合，不到太阳落山，剧组就提早收工了。    钟佳颖收拾好包裹，急匆匆跟上念薇，提议道：“念薇，今天姐夫生日，我在红树林定了个包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带着试探的口吻，心里也不太确定。她只觉得今天念薇和乔慕非在片场的气氛让她感觉怪怪的，主要是念薇根本无视乔慕非。    明明昨晚念薇回去B城之前还那么开充满期待要给乔慕非一个生日惊喜，怎么今早乔慕非来了剧组，她就不理他了呢？    钟佳颖看得出念薇和乔慕非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念薇不说，她也没敢问，只好用这个办法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佳颖，我没胃口，你去。”念薇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钟佳颖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说：“可是我刚才已经通知姐夫了，这会他可能已经在那等着了……”    念薇看着钟佳颖，严肃的说：“佳颖，从今以后不要叫那个人姐夫。”    钟佳颖心里一紧，有些迟疑，但还是想再劝一下念薇，说： “那……”    她话未出口，念薇就直接打断她，说：“佳颖，如果不想搞得你也没有胃口，你就拉我一起去。”    钟佳颖怯怯地低下了头，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好……”    钟佳颖陪念薇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等念薇一回房间，她又私下给乔慕非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钟佳颖带着几分歉意，说：“姐夫，不好意思啊，念薇可能感冒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我提前送她回酒店休息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麻烦你了。”乔慕非只说了这一句就挂电话了。    夜里，念薇独自待在房间里，没有了演戏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有了片场的喧哗，昨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又在她脑子变得清晰起来，想着那些日子他对她的好，想着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的一个个的谎言之上，她的心就很凉……    房间里悄然静寂，沁凉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淡淡的，柔柔的，冷冷的。    卧室的窗台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只水晶玻璃花瓶，里面还插上了一朵的加百列*，花朵灰白色泛淡紫的色调，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层幽幽的银色冷光，比月色更显清冷。    念薇抱膝坐在床上，下巴靠着膝盖，目光怅然地望着窗台上花瓶里那灰白色的花朵，嗅着那若有似无的淡然清香，怔怔出神。    月光下，淡灰色的加百列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行单只影，无比寂寞，就好像此刻的她。    今夜，就让这朵寂寞清冷的加百列与她相依为伴……    第二天，念薇没有很早出工，因为统筹上午没有给她排戏，他大概是想给年轻小夫妻多一点私人空间，何况昨天还是某人生日。    念薇真是汗颜，真没想到剧组的统筹大哥不但嘴巴大，还跟社区里的广场舞大妈一样爱操这种闲心。她一会去了片场，指不定剧组的那些同事会怎么调侃她，他们不会误会她昨晚和某人……    停、停、停，打住！    她想那些乌七八杂的事干嘛？    别人要怎么联想是别人的事，她跟他可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必须要跟他划清界限！    咪了个喵的，她还是好不甘心！    念薇一想到会被剧组的人误会她和某人怎么的，她就很抓狂，像是被人强喂了只苍蝇，把自己恶心到了。    临近中午，念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来到片场，心里还是莫名有种昨晚洞房被人知道的尴尬，明明她什么没做。    对于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念薇也是醉了，是不是太意识过剩了。    念薇刚一下车进片场，那样的调侃倒是没听到，倒是看到几个场工的人手捧着一份豪华大餐，边吃边聊。    她不禁纳闷，剧组什么时候伙食这么好了？    场工A说：“念薇老公出手真是大方啊，请全剧组吃阿拉斯加海鲜和澳洲牛排大餐，我啊，吃了这牛排感觉干活力气都大了！”    场工B夹起餐盒中的巨大的蟹腿，惊叹地说：“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螃蟹呢！这肉的味道也太鲜嫩了。”    场工C感叹道：“你知道不，这螃蟹叫阿拉斯加帝王蟹，一斤都快赶上你一个月的工钱了！”    “这么贵啊！”场工A惊吓道，“那念薇老公请得这餐饭，得多少钱啊！”    场工B合计了一下，说：“剧组几百号人，按照人均三千一餐，少说也七、八十万了。”    “艾玛，太有钱了！”场工A又说。    场工C道：“明星挣得多啊！不过出手这么大方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念薇老公为了她，也是挺舍得。”    “哇，你们说她老公到底干嘛的呀？”场工B很好奇。    ……    听到这些，念薇一滴汗就下来了。她从这几个场工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场工几人一见念薇，特别热情客气，连连向她表示感谢，场工B还很热心地对她说：“念薇，你老公正在一号棚里和导演聊天，”他指着一号棚的方向，“在那边!”    她只好冲他们笑了笑，就是笑得有些尬，然后她顺着场工B指的方向朝一号棚走去。    念薇一进到棚里，果然看到乔慕非和导演坐在一起聊得正劲，两人手里还都拿着剧本。    蓦地，念薇心里的那团无名火一下就窜起来了。昨天在片场，她给他留了点面子没赶他走，他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怎么的？！    以为自己是迈瑞·克劳威尔就了不起了吗，还披着马甲到处指手画脚，招摇撞骗，几个意思？    她想想就来气。    管他是自己曾经的大神也好，是谁也好，反正她对此人已经粉转黑，一生黑了！    念薇走到导演那边，看都没看乔慕非一眼，只是很礼貌的跟导演打招呼，说：“吴导，你好，没打扰你聊天？”    导演一看念薇来了，连忙说：“不打扰、不打扰，我正和你先生讨论剧本呢！哎呀，没想到乔先生是个行家呀，刚才他对剧本提的几点建议，当真是太赞了！”    乔慕非谦虚地说：“吴导没觉得我给你添乱就行。”    导演连连称道：“不会、不会，这么好的建议，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太有建设性意义了，必须采纳！”    念薇斜眼瞟了一眼乔慕非，内心充满不屑。    戏精本精，演给谁看，当初就是这样把她骗得团团转的，可恨、可恶！    她又笑着问导演：“吴导，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不碍事？”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已经聊的差不多了，你们先聊。”    “谢谢导演。”念薇笑对导演，可她将脸转向乔慕非的时候，一秒冷却，“去那边说。”    她说完，头也不回就往一号影棚外走。乔慕非对导演微笑道别后，随念薇走了出去。    念薇走到一个鲜有人过往的角落停下脚步，转身直面乔慕非。    乔慕非见她终于肯面向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刚要上前说什么，“薇……”    念薇刻意地向后推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抢先说： “乔总……哦，不，现在我应该叫您雷总。”    她目光冷冷的，面上挂着一丝不屑的讥笑。    乔慕非皱眉，“薇，别这样。”    她脸上还是那抹讥诮的冷笑，说：“谢谢你今天请大家吃饭，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配合我，钱我一会就转给你，我自己的事就不劳您破费了。当然，我知道您不缺钱，但是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还有，您大可不必天天在片场监督我，我是演员，懂得做演员的操守，也知道什么是契约精神。我不会因为私人纠葛，耽误拍摄，也不会演到一半就不拍了，您大可以放心。”    乔慕非神色受伤，问：“薇，你一定要这样吗？”    念薇客气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一脸冷意，说：“雷总，不好意思，我要去拍戏了，失陪。”    说完，她转身决然离去。    乔慕非无奈苦笑，也转身离开了片场。    之前，他在片场守着念薇的时候，她当他不存在。可他一离开，她又觉得哪里空空的，似乎少了什么……    人还真是矛盾的生物。    由于念薇前天请假，前台没有拍的夜戏，统筹排到了今天。两天的夜戏累加到一起，又是一个辛苦的大夜。念薇拍完这天所有的戏，已是次日的凌晨三点多。    H城的深秋，更深露重，念薇从影棚走出来的时候，地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钟佳颖特意给她披了件厚外套在身上，她还觉得有些冷。    念薇哈了口气，暖了暖手，拿出手机来看，她的微信上没有显示有人收款的信息。    中午，她置气说把钱给乔慕非转过去，她还真转了。只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念薇的手机不但收到确认收款的信息，也没有收到给他的任何回复。    她想，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他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或者说，他放弃道歉了。    这样也好，她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她只是地上的一个凡人，而他是银河系外一颗光芒万丈的恒星。    有着这样距离的两个人，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曾几何时，念薇多想乔慕非能在她的身边，看到她的每一场表演，好的、坏的……可她没想到，当他终于出现在片场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老天爷就是这么爱跟人开玩笑。    一阵冷冷的秋风吹来，念薇不禁又拢了拢之前钟佳颖披在她肩头的厚外套，上了车。    二十分钟后，车在酒店大堂前停了下来。念薇拍了一整夜的戏，加上她这两夜睡得也很不安稳，感冒也没完全痊愈，下车的时候，她觉得很疲惫。    刚一下车，钟佳颖就轻轻拍了拍念薇的肩头，示意她看后方。    念薇一转头，酒店花园的那棵梧桐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路灯有些昏暗，她有些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远远地、默默地注视着这边的她。    看到那个身影的那一刻，念薇的心不由一紧。    这么冷的天，乔慕非一直站在那里等她吗？他等了她多久？一整个晚上吗？    念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不忍，有些纠结，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她不及多想，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对钟佳颖说：“佳颖，你先上去睡，一会我自己上去。”    “好的，那你把衣服穿好，别又受凉了，我先上楼了。”    钟佳颖说完，识趣地先进了酒店。她自然知道念薇是要去那边找乔慕非，虽然她不知道念薇因何跟乔慕非闹别扭，但她打心里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好好过日子。    念薇大方地走到乔慕非跟前，走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冷风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但脸色似乎已经完全冻僵了。可他看到她走近自己的那一刻，那双灰败的眸子里点亮起一丝暖光。    念薇的心不禁又纠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冷冷的，说：“雷总，我已经把钱转给你了。”    话一出口，念薇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雷慕暃这么大个老板，会为了这点小钱站在这里一整夜吗？    乔慕非望着念薇冷漠的双眼，轻声说：“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念薇淡淡一笑，说：“呵，我确实是这个意思。可能这点钱在雷大总裁眼里连长草纸都不算，可在我区区一个小小的艺人这里，也是一笔花销。”    乔慕非定定地注视着她，无比真诚地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念薇脸上还是那抹风轻云淡又疏远的微笑，“雷总，您事业那么大，工作那么忙，不值得为了我这种女艺人浪费您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字里行间，极尽讽刺。    说完，念薇转身要走，还未等她迈步，乔慕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手紧紧拽在他的手中，像是怕她再头也不回的走开。    他的手好凉，像是一块冰，那股冰冷的凉意顺着念薇的手心直达她的心里，冷得她心尖一颤，目光也在颤。    还好她背对着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情绪。    “薇，你听我说……”    不等乔慕非再说下去，念薇再一次打断他说：“雷总，您还是不要跟我这种女艺人接触，免得影响了您的声誉。”    话音一落，他拽着她的手微微一抖，缓缓垂下眼帘，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    念薇倏然垂落的手也难以察觉地轻晃了一下。    她头也不回地朝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步子不快，也不慢，可她却觉得这段路走得似乎好艰难。刚才，她的手被他拽着的地方也好冷，似乎还有点疼，连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念薇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后面又传来他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我在家等你回来。”    她顿了一下步子，依旧没有回头，然后她加快了脚步。    深秋夜，沁凉的，一阵秋风刮来，好像冰凉的刀锋，冷冷的，锥心刺骨。树上的枯叶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好像什么碎落的东西。    乔慕非站在寒冷的秋风里，伤感地望着念薇那个瘦弱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好几次，他都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再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再也不在让她在夜里觉得寒冷，可他一想到她那冷漠决然的眼神，终究压制住了心里那股火焰一般的冲动。    他怅然叹息一声，黯然转身。或许，他该给多她一些时间，让她体会到他对她的心，从来没有假……    ————    注释：（*）加百列：月季的一种，别名也叫大天使，蔷薇科。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大乔，我该说你啥好呢    嗯，这大概就是传说的中的：玩脱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好没同情心，哈哈哈    好消息：今天码字菌会继续二更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