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月流觞》8

    父亲和他的朋友在饭厅里吃饭，她和母亲在厨房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母亲让她去给父亲的客人们上茶。    她端着茶杯走向饭厅，在饭厅外的拐角突然听到父亲说：“唉，10两银子太低了，多给一点，好歹是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她条件反射的停了脚步，就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唉，我说老陈啊，你是啥意思？可以了，什么是生孩子，不过是个女孩吗？谁知道她能不能生男孩呢？”    “行，成交，唉，可是这也仅仅能还的起我欠债的一半啊，那我另外一半债怎么办啊？”    那个黑点的男子说：“哎呀，我说老陈啊，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小赔钱货吗？把她卖了不就够了吗？说真的，你这女儿长的可是一点都不像你啊，一点都不好看，要不然还可以卖好几百两银子呢！    你问问虫二楼的红姑，若是虫二楼的话，怎么的也比别的地方贵的多。说不定你不但能还完赌债，还能把下次的赌本捞回来呢？对不对？老陈，我可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我才多说了两句。”    父亲在那边，边听边点头，“唉，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她没给我生个儿子呢？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说完还假惺惺的叹了几口气。    “好了好了，老陈决定了那就不说了，来来来，我们多喝几杯，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呀！”说着几人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    陈小花吓得快疯了，天呐，她该怎么办呢？父亲要卖了母亲！还要卖了她！她还怎么办？母亲该怎么办？    陈小花感到六神无主，但她知道绝对不可以摔了手中的茶杯。    她紧紧地握着茶杯，茶杯中的水都溅了出来，烫伤了自己的手，她仍然稳稳的握着。    她告诉自己，小花放松，放轻松，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到厨房告诉母亲，父亲要卖了我们的事实，母亲一定会救她的，赶紧啊！赶紧啊！    陈小花，你现在不可以僵在这里，你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帮助，你可以的。    她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陈小花终于稳稳的一步一步走回了厨房。    “你怎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茶，天呐，你的手烫伤了，给母亲看看。”温柔的话在陈小花的耳边响起。    陈小花仿佛泡在热水里，一下子活了过来，她急切的说：“母亲，母亲，父亲……”后面的话，陈小花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天呐，要赶快说出来。    “父亲他要卖我们，母亲，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到陈小花的话，母亲的眼神里有绝望，有震惊，唯独没有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天，可怜我的女儿，跟我一样的苦命，没有关系，我命苦，我早就认命了，可是你是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认命呢！”    母亲温柔的把小花抱在怀里，爱怜的摸着她的头。    母亲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用力握了握拳头，从她的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陈旧的荷包，里头一个大约半两的银裸子，还有几十个新旧不一的铜板。    母亲将这荷包狠狠的塞在陈小花的怀里，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说：“跑出去，不管跑到哪里，只要不回家，哪里都可以。”    小花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只要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她看着母亲说：“母亲，我们一起逃，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我们都好好的。”    母亲听了小花的话，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好像脸紧紧的，没有办法拉开，“快跑，不然没有时间了。”    小花就好像被母亲的这句话催眠了一样，紧紧抓着荷包一下子冲出了房门，一下子冲出院门，一下子就好像冲出了这个世界。    小花根本不敢回头，她仿佛听到母亲在她冲出去时在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快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小花就这样跑着跑着，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天黑了。    她来到了一个很繁华的地方。    天呐，原来她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这里，这里到处都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小花感到自己肚子非常的饿，她看了看手里紧紧攥着已经攥出汗的荷包，她该怎么办？她该去哪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小花不明白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知道她好痛苦，好痛苦。小花饿了，她拿铜板买了两个包子，赶紧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包子舒服了些，小花便往城外的一个城隍庙走去，她知道城隍庙可以让她今晚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走到了河边，在河边喝了几口水，这样自己早已干裂的嘴唇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到了城隍庙里，小花找了一个小角落，把自己藏起来，然后把干柴狠狠地盖在自己的身上，又狠狠的抱住自己，就像以前母亲抱着自己一样。    这个时候，城隍庙外传来动静，原来是几个乞丐回来了。    小花很害怕那几个乞丐发现自己，但她太明显了，乞丐们进来后都看见了小小的小花。    但是大家都没有关心小花的出现，到是其中一个人发现了小花的紧张，说：“小姑娘别害怕，今晚就在这休息，都是穷苦老百姓，谁也不会为难你？可怜的孩子！”    小花不知道这个乞丐在同情她，但是她明白，她可以睡了，小花很快就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小花过了半个月，又仿佛还是昨天。    有一天，当时和她说话的那个乞丐告诉她，村里一户大户人家临时买丫鬟，她若没什么出路，就自卖自身去做丫鬟，听说那家人家还是挺善良的。    这个时候的小花，其实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是荷包里的铜板早就花完了，银子也被她破开，现在只剩下一个铜板了，不过能买两个包子。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两个包子只能够让她度过一天的日子，她已经别无选择了，这是小花离开家后第二次进城。    果然，她看到了其中一户人家非常的热闹。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她看到每一个中年妇女后面都带着一串的小姑娘，她知道带头的那个是牙婆，她看看自己身上脏脏的衣服，再看看牙婆后面姑娘们穿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她明白，只要她能够过了这一关，她就也能穿上干净的衣服，能够吃饱饭。    小花独自找到了其中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凶的一份牙婆。    “婶婶，帮帮我，我愿意自卖自身，你能不能够帮帮我？我想进这家当丫鬟。”    牙婆很是惊讶，看着小花的小脸，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什么自卖自身什么帮帮忙，你想就能当丫鬟的吗？    但是看到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牙婆便明白了，又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想到了她那个被拐子拐出家的音信全无的侄女，天呐，那孩子是否能遇到一个善良的人帮帮她。    牙婆看着小花，就好像看到那个同龄的侄女，想了想算了，就当她积德行善，反正这户人家只要求买些干净的小姑娘们，这孩子想必没什么太大的纠葛。    牙婆看着小花说：“孩子，你听着，你是我买的，昨天买的，花了10两银子，现在你跟我身边这位小姐姐换身干净的衣裳，洗一下，我们待会儿排队进入这个王府了。”    小花听了牙婆的话，就像天籁之音一样，眼睛急急的眨动着，她用力的点着头回应着，仿佛她说了谢谢。    她知道她没有说出声，但她在她的心里大声的说：“太好了！”    随着牙婆的话，后面有位年纪比同龄的姑娘们稍微大点的女孩子说话了，“妹妹，你跟我来。”    小花跟着前面的小姐姐走到旁边那个小屋子里准备梳洗。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牙婆进来了，她让小花签了字画了押。    牙婆说：“孩子，如果进得去就好好过日子，如果你进不了王府，那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小林知道自己遇上好人了，只能一遍遍的对牙婆说谢谢谢谢，其实她的声音非常小，牙婆要认真听才明白她说的是这两个字。    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做善良的事情，这是一种极大的满足。    小花跟在那位姐姐的后面一起跨进了王府的大门。啊！这里的建筑物好漂亮啊，原来房子居然可以有两层的啊，这里的花园好大呀，好多好漂亮的花，小花左顾右盼的看着府里的一切。    牙婆赶紧拉了小花一把，说：“傻孩子，快低头！”小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啊！她猛的将自己头低下，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小花被牙婆带着终于进到了一个院子里，见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夫人，那夫人似乎与牙婆是相识的，两个人很开心的聊了两句。    夫人才说：“唉，你带来的孩子我是很满意的，这样！你就给我指两个，我也就只相信你了。”小花有点奇怪，门外有那么多的牙婆，带着那么多的姑娘，为什么这夫人还说这样的话呢？    牙婆笑着说：“王夫人，能为您效劳，也是老身的荣幸，老身调教的这两个孩子保证让你满意。”说着就将刚才那位姐姐和她领到了王夫人的近前。    那位姐姐马上恭敬的跪了下来，给王夫人磕了个头。小花在听到牙婆说话时就已经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旁边那位姐姐跪下去，她也赶紧跪了下去。    那夫人似乎很满意姐姐和小花的表现，点点头就将两人留了下来。小花很高兴，她喜欢过稳定的日子。    一位比那位姐姐穿的好看的多，富贵的多的小姐，向她们走了过来，对她们说跟她来！    后来小花才知道，这位曾经她以为的小姐并不是那位夫人的女儿，而只是那位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这样的世界曾经离她很远，现在她也是这个世界中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