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寒假

    第二天刚到六点, 文秀琴就出了门，到市场买了两节猪骨头，两斤新鲜排骨, 还有些炖汤的辅料。回到家, 进了厨房‘乒乒乓乓’一阵捣鼓, 忙到十点钟，骨头烫和排骨汤就炖好了。    文红红八点半就起床吃了早餐出了门。秦雯起开的时候, 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 走至厨房, 靠在门边，见文秀琴丛柜子里找出两个小巧的保温瓶, 分别装了骨头汤和排骨汤, 取两个瓷碗装了两大碗饭, 还在米饭上盖了下饭的咸菜。    “我去医院送饭了，你自己弄点吃的, 对了, 待会要是人家韩志宏来, 你好好招待, 别冷言冷语的。”文秀琴将东西全部装在一个竹篮子里, 临走时对她再三叮嘱。    “知道了, 待会我去医院看赵叔。”秦雯道。    文秀琴点点头, 关门走了。秦雯进厨房煮了排骨面吃, 然后换了衣服, 梳好头, 出门去了铺子。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一大早就出来了，给半个多月不见阳光的县城，增添了暖意。好不容易休闲的人们，不是逛街、逛公园就是看电影，和朋友聚会。秦雯到店里时，已经有顾客在挑衣服了，文红红在旁边带着微笑介绍；而韩志宏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一边。    今天一来，得知文阿姨不在，文红红又没空搭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于是只能闷在一边，若有顾客问，他就学着文红红的样子来答；要是文红红要找衣服忙不过，他就替她拿衣服，得空暗暗就盯着店里的客人，看有没有浑水摸鱼的。    见秦雯慢摇摇走了过来，犹如看见了救星，一时间忘了昨天两人的不愉快，上前道：“你来了。”    秦雯点头。    “今天有什么事要做的？”韩志宏道。    “近期不进货，没什么大事，刚刚看你对店里的事都挺熟的，就留在铺子帮表姐，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秦雯道。    “文阿姨去哪儿了？”韩志宏来得时候，只知道文秀琴不在，却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我妈去医院照顾朋友，恐怕近几个月没空，你在铺子里帮忙，她也放心点。对了，有个事，跟你说说，看你能不能做。”秦雯靠在铺子外的墙壁上。    韩志宏没吭声，眼神询问她是什么事。    “家里想开个分铺，就在城边上，因为妈妈要在医院照看朋友，所以没有空，就由我来筹办，我一个人呢，可能会累，所以得找个人帮忙，你看要不要来？”    “当然了，寒假才开始，那也意味着只能待着城里了，工钱嘛，就按三块一天算，铺子弄好你就可以回去了。”    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第一个学期就留在县城里打工，恐怕家里爸爸还有哥哥会不答应。虽然冬天没多少农活要做，爸爸一个人就行了，但是他挺想家的。可是想到工钱每天三块，这个寒假最少能挣一百块，下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就都有了。    权衡了半天咬牙答应下来。    “那……我住在哪儿？”放假后，学校宿舍时不能住人的，不仅是因为没人管理，存在危险，更因为所有人都急着回家看望父母亲朋，等待过年。    心里叹了口气，秦雯暗想：那房子越来越像收容所了。    “要是不介意，可以暂住在我家，但是呢……卫生可是要打扫的。”多一个人打扫家里好像也不错。平时都是文秀琴和文红红分着做，她自己能不动手就绝不动手。    现在文秀琴不在家，文红红看铺子，她就得洗碗收拾家里。    韩志宏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秦雯，似乎再说：你是找帮工还是找扫地阿姨？    “这会不会不太好？”表情谴责过秦雯后，韩志宏想到去别人住总是不好，但是去租房，时间短，还有添置锅具，又不太划算。    “没什么，只要你勤快点把家里收拾干净，我会非常欢迎的，嗯，我妈也是。”秦雯笑道。    听她这么说，想想只是做点家务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头答应。说完这事，两人一时无话，韩志宏进铺子去帮文红红了。    秦雯待了一会，跟他们俩说一声，去医院看赵刚。到那里时，赵晨不在，文秀琴说他刚吃了一碗排骨饭，回家补觉去了，晚上才来。坐着陪赵刚聊了会天，秦雯让文秀琴回家吃了饭再来。    文秀琴答应着走了，回家吃了饭，把赵刚的晚饭带到医院，换秦雯回家，这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想起铺子里的韩志宏，秦雯没忙着回家，先去瞅了一眼。    听文红红说对方很勤快又主动，熟悉的差不多了，又问两人吃了饭没有。    “吃了，我们换着去的。”文红红道。    知道这人不是傻乎乎饿肚子后，秦雯回家自己炒了饭吃，然后看了会电视就到下午六点。她无奈的起身进厨房烧饭。    七点半出门送饭给文红红和韩志宏，让他们吃完守到八点就可以回去了。嘱咐完两人，去医院送吃的给文秀琴，母女俩陪赵刚坐着聊会天，等赵晨来时就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如昨日。等到了星期一，赵晨、秦雯上了课，文秀琴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最难办的是赵刚上厕所，有赵晨在还能让他去；赵晨不在，旁边有没个男同志能请人家帮忙时，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好在两人年纪大了，不是什么害羞的小青年，非常事情只能非常对待。    至于吃饭，文秀琴还是去家里做给他。赵刚一个人在医院只要不乱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没人陪着说话，有些无聊而已。    到下午时，赵晨一下课就忙忙的往医院赶，到了医院后一边在旁写作业，一边和赵刚聊天。文秀琴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回家，赵晨守夜。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赵晨上课就显得无精打采了。虽然赵刚晚上好伺候，但是病房里不止他一个病人，还住了三四个，病情又不一样，有的大半夜痛得哼哼唧唧，一直到天亮；有的陪床家属会大声打呼噜，吵得人心烦；还有的一个晚上进进去去没个安宁，这样的环境下想睡个好觉，就是奢侈。    一晚加一晚，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精神自然越来越差，听课也是迷迷糊糊的。    赵刚看出来后，让赵晨不要来守夜，安心回家睡觉，他自己一个人能行。父子俩说的话被文秀琴听见后记在了心里，这天下午赵晨来换她回家时，文秀琴并不马上答应回去，而是说服赵晨让他回家睡觉，自己留下照顾赵刚。    “文阿姨，最近一段时间，你自己很忙很累了，怎么能守夜？你放心，我没事，你还是回去。”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文秀琴的帮忙着实让他减轻了不少，心里很感激她，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了。    “小晨你听我说，你爸爸还得再医院待十天左右，这样下去肯定会耽误学习的，要是你才高一高二，我也不多管了，可是今年你高三了，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多误一天，就比别人落后一天，要是连累你的学习，你爸爸也过意不去。”    “再说，我也就守着十天左右，等他出院回了家，我也不多事，你就能继续照顾他了。”文秀琴劝道。    赵晨听了心里很是感动，从前还觉得文阿姨和爸爸好，是因为他有公家饭碗，可是来到县城后，文阿姨家一天一个样，比他家好太多，也没见她嫌弃爸爸，可见她是真心的。    “那好，文阿姨就先麻烦了你。”赵晨笑道。    文秀琴点头。至此，赵晨下午放学先到医院，有时候文秀琴会回家一趟，有时候不回，等晚上十点左右，赵晨才告别两人回家睡觉。    这样过了十来天，赵刚获得医生批准出院了。    “终于不用再闻消毒水的味了！”赵刚一出院就先喊了一声，扶着他走路的赵晨和文秀琴好笑摇头。    因赵刚现在能杵拐杖自己慢慢走动，一切要轻松许多。文秀琴只在白天去给他送些汤，或者帮他做饭，下午赵晨回来，她就回家去了。    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到了一月中旬，期中考试后，学生领了成绩单，各班老师布置了作业，通知下个学期什么时候开学后，学校就宣布开始放寒假。    钱萌本打算在秦雯家待几天，做点作业再回去，可是放假那天下午，她妈亲自跑到学校里揪她回去了。看着一脸不情愿被带走的钱萌，秦雯表示爱莫能助。    许多还没来得及离校的同学相互道别。而正在宿舍收拾东西的韩志宏，心里盘算着一会该怎么跟他哥说，想着韩志军会不会不答应。这问题没有烦恼他多久，因为韩志军来宿舍找他，商量明天什么时候坐车回家。    “哥，跟你说个事。”韩志宏吞吞吐吐道。    韩志军正在帮他把床铺收起来，用旧床单盖好，免得下个学期来看，都是灰层。闻言，头也没抬，问：“什么事？”    “那个……嗯，我想留下来打工挣学费，你回去跟爸说一声。”韩志宏有些忐忑，要是哥哥不同意，爸爸就不会同意，爸爸虽然是一家之主，到很多时候都是听哥哥的。    韩志军停了手里动作，抬头看着他问：“还在秦雯同学家打工？”    韩志宏连连点头，道：“因为她家要开分铺，她妈妈有事，所以需要人帮忙。”    听到这话，韩志军一时感动到无以加复。虽然只见过秦雯几面，话也很少，但他直觉对方不像外人所说那般高傲不理人，是个外冷内热的。    以她家开的工钱多得是人愿意来做，专门找志宏去，就是存了心要帮助他们。    “那好，你想留下也行，只不过要好好做事，不要一天到晚和秦雯同学吵架。”韩志军严肃道。    一听这话，韩志宏不乐意，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跟她吵架了？”    “好，就算你没跟她吵架，但跟她作对了？要是这样还不如回家去。”韩志军不理弟弟的反驳。    韩志宏气呼呼的，不明白他到底站得是哪边？    “行，我答应，不和她作对，事事听她的总行了？”韩志宏还是舍不得这份能挣学费的工作。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对了，你住在那里？”韩志军收好被子，直起身问。    “秦雯说暂时住她家。”    韩志军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隐隐颤动着，道：“好好做事，别给人添乱，知道了吗？”    “知道了。哥，要不你也留下，我去跟秦雯说说，让她也留下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打工，一起挣学费。”韩志宏觉得这主意不错，她们要开分铺，多个人不是多个帮手吗？    谁知韩志军听了，脸色不好地对他道：“人家肯留你已经不错了，不要想着再让别人去，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行了，记得去了以后勤快点，明天我自己回家。”说完，不再搭理韩志宏，回寝室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天，韩志宏先送韩志军去了车站，看着车出了站，才提着日常用品到了秦雯家。文阿姨不在，是秦雯给他开的门，顺便带他去了暂住的房间。    房间不大，有张单人床，上面铺好了新的床单；一张新桌子，铺着张蓝色碎花桌布；一个小小衣柜，里面没有衣服；窗台放着一盆仙人掌，窗帘是灰绿相间的布料，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温馨。    比起他在老家的房间，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韩志宏看了一圈，小心翼翼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要是饿了，自己到厨房做东西吃，记得洗碗。”秦雯丢下这句就要转身回房。    “哎，我们什么时候忙新铺子的事？”韩志宏忙问。    “先等两天，我妈要去看我外婆，我得一起，你先和表姐看铺子。”秦雯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韩志军愣了半天。    在房间待了一会，肚子开始打擂台，想起刚才秦雯说得话，韩志宏去厨房手忙脚乱给自己弄了碗面吃。因为在家都是烧灶火，对煤气不怎么熟习，只见学校食堂的师傅用过。幸亏煮好面，也没出什么差错。    吃过饭，他就自觉将碗洗了，把厨房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之后到铺子和文红红守着，一直到晚上两人一起回来。    这时文秀琴已经从赵刚那里回到家，做好饭，见到韩志宏，很热情地欢迎了他。四人一起吃了饭，坐着看了会电视就各自睡觉。    ——    第二天一早，文秀琴出门买了几斤五花肉，面条水果还有张凤爱吃的糕点，又从铺子选了两件颜色不怎么花哨的衣服带给张凤，然后和秦雯坐车去了槐花村，韩志宏一早和文红红去了店里。    到了槐花村，认识文秀琴母女俩的村民，纷纷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见到两人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东西，嘴里直夸道：“秀琴，现在也阔喽！给张奶奶买这么多好东西呢，得花不少钱？”    文秀琴总是笑着回道：“没有，都是普通东西。”一面应付这些好奇的村民，一面到了外婆张凤家。    秦雯对外婆家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原身留下的记忆不多，且自从去了镇上，她们就极少回来。    张凤家在村东头，门前有棵枣树，三间砖瓦平房，两半新一旧。前一个月他们刚分了家，旧的张凤自己住了，半新的是两个儿子住。    见到秦雯母女来，张凤高兴笑得眉眼弯弯，忙招呼两人坐，又忙着给她们做吃的。    “妈，你别忙了，我们吃过来的，快坐下我们说说话。”    文秀琴将吃的放在桌子上，衣服拿了出来，抖开了，对张凤笑道：“妈，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张凤摇摇晃晃走了过去，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说着看了一眼衣服，“这挺贵的？”边问边伸手摸了摸衣服滑滑的，不像棉布的。    “不贵，就三十多块钱，外面不是棉布的，是尼龙的，但里面仍然是棉花，你快试试。”文秀琴一面解释一面帮张凤脱了旧大棉衣，换上青色的尼龙棉衣。    “你穿上这个精神多了。”文秀琴笑道。    张凤在衣服上摸了摸，然后脱下来，还给文秀琴道：“太贵，我自己扯点布来做就行，这衣服还是留在店里卖。”    文秀琴又将衣服赛回张凤手里，笑道：“真的不贵，比这贵得还有呢，我也没拿来，只捡了这两件来，再说一年到头孝敬你两件衣服，又怎么了？”    张凤听后，看看文秀琴和秦雯如今身上穿得不比以前，日子也好太多，便不再拘泥，将衣服折好放在衣柜里。母女坐在一起说话，基本都是张凤在问生意好不好，累不累的话。秦雯就在旁边烤火，偶尔张凤问她，答上一两句。    “呦！小妹来了，怎么不到二嫂那边去坐坐。”孙兰花听见婆婆屋里有人说话，便出门来看，见是文秀琴，不似从前总是阴阳怪气地说话，而是有些殷勤地打了招呼。    这也难怪。文红红在她们铺子干活，这几个月来着实挣了不少钱，她每个月放假回家，总是交上来二十块钱，剩下的十块留着自己用，吃住在秦雯家，节省不少钱，穿得衣服虽说是店里过季剩下的，但好懒是新的。    因此，孙兰花觉得这份差事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所以对文秀琴和秦雯格外热络。秦雯性子太冷，软硬不吃，孙兰花不敢去触霉头，只好在文秀琴身上下功夫，将来她有了好处，第一个不得想到自己。    “秀琴，你是越来越年轻了，不像我们整天和土地打交道，是越来越老了……这身衣服挺贵的。”孙兰花笑得殷勤，几乎是带着巴结的同文秀琴说话，手上顺便摸了摸文秀琴的衣服。    对于孙兰花突然的热情，文秀琴有些不惯，不过最近与顾客打交道多了，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奉承话，她还是听得出来，因此也不往心里去，只面上和孙兰花笑着扯些别的。    文秀琴应付了孙兰花，又转头接着和母亲张凤亲热的聊起了天，孙兰花几次插不上嘴，有些懊恼，等听见文秀琴跟张凤说要开一间新铺子，她马上嗅到了这里面的好处。    “秀琴啊，你要开新店？真是能干，这么快就要开新铺子，将来还不得开到省城去？你们家光景是越来越好，可别忘了拉拉你二哥家。”孙兰花先称赞，再打同情牌。    文秀琴只笑不语。    孙兰花继续道：“秀琴，你不知道，文元那小子学习成绩差得要命，恐怕是考不上高中了，我正想寻个事给他做，这不正巧你要开新铺子，正好让文元去啊，都是自家人，你也放心。”    文秀琴心里不愿意，正要拒绝，只听母亲张凤呵斥道：“放屁！文元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他考不上？再说秀琴的铺子节后就要开了，哪里等得到他考完试，趁早歇了这心！”    被这么一骂，孙兰花有点不服气，不过她不敢反驳婆婆，只在心里暗暗诅咒。    秦雯听得无聊，起身想出去走走，在门口遇见了大舅妈刘菊香，对方和蔼地询问她，近来学习和生活怎么样。    “都挺好的。”秦雯道。    刘菊香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进屋叫文秀琴和张凤过去吃饭。原来在文秀琴来时她就知道了，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母女俩肯定有很多话说，于是就不来打扰，只在家做好了饭后来请她们过去吃。    “大嫂，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文秀琴从前在家时和刘菊香的关系不错，相处融洽。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不能招待招待你？”刘菊香一面笑，一面拉了文秀琴和张凤过去，对孙兰花只嘴里客套了一声。    孙兰花鼻子眼里哼一回，厚着脸去了隔壁文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