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坐在同一张桌子边的女生们没一个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杀气，同样也没看见那被当做暗器的两枚瓜子， 却全都因为秋雁山的话而兴奋起来。    就连忙着谈恋爱的徐萱也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了出来， 她抬起头盯着秋雁山使劲儿看，将自己的男朋友暂时抛在脑后。    秋雁山被看得后背发凉， 小心道：“呃，你们干嘛？”    朱倩倩揪住她的衣领， 双目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快说，怎么认识的？对方什么来历？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见过父母了吗？打上全垒了吗？为爱鼓掌了吗？”    秋雁山被她晃得差点儿吐了：“等等，冷静！你冷静一点……”    朱倩倩：“冷静个屁！那可是极品帅哥啊，在他面前陆朗就是只小鸡仔，还在吃米呢！”    “……”正准备假装路过顺便搭讪的陆朗被噎了一下，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后顶着好友们戏谑的目光， 一脸愤恨的转身坐回原位。    秋雁山终于笑出声来：“你是故意的，我看陆朗的脸都要绿了。”    朱倩倩哼了一声：“老娘平生最恨花心渣男，尤其这种还想吃回头草的渣男。”    “不过，他为什么又回过头来缠着秋秋不放啊？”徐萱一脸不解，她看着秋雁山， 见对方并没露出对这话题的不满，便忍不住小声问：“那个……他会不会是真的想改过自新， 想跟你重新复和？”    秋雁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是知道一点的。陆朗大概从谁口中听说了她家中的境况， 且不说秋雁山她妈江萍的华科院院士身份， 单说她爸， 某省军区的司令员， 秋烨霖在军部及政治圈子里交友甚广，几乎可以说是上下通吃，这应该才是前男友对她“旧情复燃”的关键因素了。    朱倩倩啧了一声，扇苍蝇似的在面前甩了两下手，转而道：“别岔开话题，咱们正说着极品帅哥呢。”    秋雁山不自然的咳嗽起来：“这有什么可说的，就是……就是那么回事儿呗。”    徐萱和朱倩倩饱含深意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哦——”。    右手腕上的探索者手环轻轻颤动，秋雁山万分头痛的打开光屏，除了她和某位封姓男士，再没人能看到这块半透明面板。    【封勋】：为爱鼓掌为何意？    【封勋】：似乎很耳熟啊。    秋雁山：“……”    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实则正在投影键盘上打字。    【燕山】：快适可而止啊啊啊！    【燕山】：你是不是之前被狗咬过没打疫苗？    【封勋】：呵呵。    【封勋】：倒是被你咬过两口了。    【燕山】：……    【燕山】：爸爸，我错了。    【燕山】：都两天了，你还没消气呢？    【封勋】：哦。    【封勋】：才两天。    秋雁山气结，关了手环不搭理他了。    一旁的朱倩倩见她不愿意多说，立刻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现在已经开始向她们八卦起了旅游团里“团花”“团草”们的精彩感情史。    他们这次组团来L市游玩，并不是单独某个系的某个班，组织者其实是S大外语系的一位男生，最初也只是在外语学院呼朋唤友纠集团队。后来能够发展到其他学院，主要还是因为这名男生拉了外语系的系草进团，外语系系草拉来了好友体育系系草，体育系系草又招来了中文系系花，这些系花系草的屁股后面又跟来一大群爱慕者，如此反复，报名旅游的同学越来越多，最后连大一大二也来凑热闹，领头那位男生这才终于发现大事不妙，赶紧叫了停。    不过即便如此，在出行名单上签字的学生，少说也已经有三十多个了。    朱倩倩为了和体育系的某位男生勾勾搭搭，怂恿着好友一起报了名，秋雁山心想正好这个月的三天时间可以糊弄过去了，且还能顺便旅个游，就也跟了来。    所以，真要说起来，大三中文系来的同学其实并不多，反倒是体育生占了一大半。    因为时值假期，已经从学校返家的同学们便自由组合成了十几个小团队，大家自天南海北而来，约定30号碰头，地点便是南曲古镇的这家小小茶楼。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集体活动，咱们出去转转，别总待在茶馆里浪费青春。”朱倩倩掏出小镜子补了补妆，一边道：“等我去把体育系那个小鲜肉钓过来，让他给咱们当保镖。”    秋雁山摆摆手：“我才不当电灯泡，你俩自己玩儿。”    朱倩倩坏笑道：“哎呀，那你准备去哪儿哦？”    秋雁山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站起身跟对面两位道：“我晚点儿回来，有事打电话联系我。”    栾梦琪：“去去。”    秋雁山：“……你们别笑的那么淫｜荡好么。”    朱倩倩：“嘿，嘿嘿，嘿嘿嘿。”    秋雁山：“……”    翻了个白眼，她索性不再说什么，干脆利落的在好友们的嘻笑声中离开座位。    又在她们灼灼的视线中，走出大门，穿过街道，背着小包跨进了对面的茶楼。    封勋正将倒扣在茶盘中的杯子拿起来，秋雁山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着男人将那只杯子放在她面前。    他用一根手指挑起紫砂茶壶，然后手臂微微抬起，为她斟满一杯茶。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颇有些赏心悦目，再加上斟茶的人不论身材、长相和气质都俊得不像话，一时间，几乎整个馆子里的顾客都望了过来。    秋雁山和封勋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二位对这些视线毫不在意，前者见他斟好了茶，端起杯子就仰头闷了。    顿时，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了一半。    “这一壶茶应该不便宜。”秋雁山将杯子搁在桌上，品了品满嘴的茶香：“你不是无业游民吗，哪儿来的钱喝好茶？”    封勋对她这种灌白开水式的喝茶方法视若无睹，抬手给她又倒了一杯，一边道：“其实，我坐在这里，本身就是在工作。”    秋雁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哈？”    “你不觉得这家茶馆今天挺热闹吗？”封勋意有所指的说：“而且我坐这位置，是大堂里风景最好的地方。”    秋雁山环顾四周，犹豫着问：“你……莫非正在拉客？”    封勋手指一弹，一枚瓜子打在她脑门上，没用什么力道，秋雁山佯装痛苦的捂住额头趴在桌上。    封勋不为所动：“这里的老板让我坐得醒目一点儿，给他的茶馆添个亮点，吸引客源。”    秋雁山捂着额头，喃喃自语：“怪不得，我刚刚就觉得这馆子里阴盛阳衰，放眼望去一大片的妹子。一跟你说话，我还背脊发凉，肯定是你的女友粉在诅咒我。”    “而且，一跟你说话，我就背脊发凉。”她点了点自己的茶杯，嘿嘿笑道：“肯定是你的那群女友粉正在诅咒我，因为我占了你对面的位子，还让你给我端茶倒水。嘿嘿嘿嘿……”    封勋微微挑眉：“女友粉乃何意？”    秋雁山正想说话，一旁突然有人走过来，满面含笑的打了声招呼。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陌生人举了举手中的相机，热情洋溢地说：“我是个自由摄影师，经常来这里找灵感。刚才看见你们，一时间没忍住，一下子拍了好几十张。”    秋雁山嘴角一阵抽搐，心想她坐下来连三分钟还不到，此人就已经偷拍了几十张照片，现在的摄影师手速都这么快的么？想必一定单身很久了。    那位摄影师将相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我想拿里面的一些照片参赛，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如果不同意我立马删掉，当着您二位的面删。”    秋雁山瞅了瞅封勋，后者没看照片，只随意摆摆手。    秋雁山便也没急着拒绝，反而先低头去看对方的相机。    画面中，一方木质槛窗被打开了半扇，阳光透过窗扇雕刻的图案洒了下来，温暖的明黄色与冷淡的灰黑调子相互交错，就仿佛一部老电影的片头和结尾，古朴而耐人寻味，令人一看便品出些历史与文化的厚重来。    坐在光影中的两个人，长发少女捂着额头，负气趴在桌上，男人修长的手提着紫砂壶，正慢悠悠为她倒着茶。    照片的左半边，秋雁山弯腰趴在桌上，仰着头正看向对面，右半边的封勋则低垂着眼睛，两人举手投足间都带了丝笑意，仿佛怡然自得，又自成一个方圆。    秋雁山目不转睛的看了几秒，竟渐渐入了神。照片中有一些很抓人心的东西，比如布局和构图，比如光影的运用，再比如人物的互动与感情的流露。    ——少女的眼和男人的唇。前者鬼灵精怪，被窗外的天光一照，更是亮得动人心魄，后者则始终都微微弯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纵容与慈宠。    看自己的照片看到发呆，这还是秋雁山生平以来第一回。    她在心里尖叫：这个长头发的大！美！人儿！是谁！老娘都他妈爱上她啦！    然而表面上只是咳嗽了几声，道：“拍的还行。挺……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