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月亮慢慢的爬上中空, 盛大的火堆变成了一摊冒烟的黑灰，乔煜锦安静的坐着, 手机上是池采违约的短信。    他坐了好久, 终于站起来, 拍拍屁股安慰自己。可能是她累了，所以才不想过来的, 是自己非要以惊喜的模式送她，那就不能怪她的不配合了。    乔煜锦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出口走, 走到石头堆里, 突然看到地上的手电筒, 他愣了一下捡起来。是池采的，她的东西上，总是习惯性的用记号笔标上数字。    月夜酒，池采坐在台上静静的独酌，她熬走了一个又一个客人，最后整个酒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酒保差不多都下班了, 只有台里还有一个人, 在她杯子空了之后给换一杯, 然后躲到一旁去玩手机。纪律非常散漫，池采却很喜欢, 所以在到了A城之后，经常来这边喝酒，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乔煜锦来了之后, 她就没怎么出来了。    低度数的鸡尾酒，并不能真正的把人喝醉，正如一些虚假的感情，不会永远的迷惑人的眼睛。    池采喝得有些飘飘然，却没有之前喝酒后那种不自觉的快乐，反而是越来越沉重。    可即使是沉重，她也不想现在就回去，不想看到乔煜锦的脸。    身后有人靠近，池采没有感觉，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酒保过来给换了一杯新的，她还要往嘴里倒，却被半路劫走。    她有些迷茫的看向一旁，却只能看到一件短袖，微微抬头才看到对方的脸，微笑：“乔煜锦，你怎么来了？”    乔煜锦摸摸她的脑袋，道：“来接你回去，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池采沉默片刻，想把酒杯从他手里抢过来，但是因为动作迟钝，没有得逞。她有些不开心：“你回去，我再玩一会儿。”    “好了，走，明天再来。”乔煜锦无奈道。    池采看向乔煜锦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她想到在两个人在一起后，这人似乎都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跟当初没在一起时相差甚远，这中间几乎是没有任何过渡。    池采有些疑惑：“乔煜锦，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当然会，你糟蹋自己身体的话，我就会很生气。”乔煜锦看摸头她不反对后，又捏捏她的脸。    池采轻笑一声，“刚才我去海滩了，但是看到你就走了，这样你也不生气？”    “是我的方式不对，惹你不开心了，我会改的。”乔煜锦温柔道。    池采沉默一瞬，看到他真心实意的脸，突然有些烦躁：“你这样不对，做人应该有原则有底线，你明白吗？”    “你就是我的底线啊。”乔煜锦有些懵，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池采头疼道：“这样不对……我都已经表达的这么明显了，真正有底线的人，早就潇洒的跟我分手了，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一个男人！”    “跟你分手就是男人了？”乔煜锦抿嘴，“那我不当男人，也不跟你分手。”    他的话一说出口，池采迅速冷静了，因为她突然发现，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乔煜锦一直这个态度，他们就断不了，断不了，就只能这么纠缠着，她就永远无法开启新生活。    “乔煜锦，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吗？”池采淡淡道。    乔煜锦心里一缩，问：“为什么？”    “这个故事太长了，”池采有些苦恼，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想了一下后道，“你知道我有个前男友？”    乔煜锦点头。    池采笑，伸手去摸他的脸，在快碰到的时候放弃，把手收了回来，“他比你大十岁，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不管是鼻子还是眼睛还是嘴，或者说性格，都一模一样，除了年龄。”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跟我在一起的吗？”乔煜锦平静的问。    池采看他一眼，趴在台上，抠着手指道：“你听我慢慢说。我和他在一起八年，八年里几乎没有吵过架，所有人都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也曾经这么觉得，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一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没有人爱我，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儿，跟18岁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应该是爱你的，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乔煜锦的嗓子发干，低声道，“你这么好，大家都会爱你。”    池采摇头，失笑：“比起这种猜测，我更愿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我这个人，虽然性格慢慢变了好多，看起来要比小时候温和开朗，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宁为玉碎的傲劲儿一直都在，只不过被隐藏的很好。所以我跟他分手了，立刻就分了，当然，他也没有反对。”    说完再喝一口酒，乔煜锦没有再去抢她的杯子，而是坐在她旁边，静静的听她说话。    池采的眼圈有点红：“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在大街上，一辆车撞了过来，我为了保护他，把他推到了一边，自己被车撞了，很疼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也是有感觉的，真的太疼了。”    “所以你后悔了？”乔煜锦的声音有些颤，“你后悔救他了？”    池采摇摇头，笑了一声：“救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的身体这么选择了，就说明是不后悔的，救了就救了，我也没什么损失，反而是年轻了十岁，挺好的。”    乔煜锦不说话了，把她杯子里剩余的一点酒给喝了个干净，笑：“年轻十岁啊，真的挺好。”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了？”池采问，问完才啊了一声，“我还没说到。”    她想了一下，说：“年轻了十岁，回到了18岁的时候，挺好的，很多事可以重新开始，也可以有机会去再考一次药剂师，尝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    说到这些，她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接着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慢慢褪去，重新变得面无表情：“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脑子里，时刻都会出现我被车撞到后，那个人朝我跑过来的画面，他的眼睛通红，绝望的快要死了，仿佛随时都要跟着我去死。”    “听起来是很绝望。”乔煜锦点头。    池采动了一下，看向他：“你说我是不是因为在圣诞节出生，所以天生长了一颗圣母心，明明出轨的人是他，被车撞的人是我，我却是感觉到愧疚的那个。所以即使年轻了十岁，还老是想着这样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告诉那个人我没事，让他不要再伤心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可笑，忍不住苦笑一声：“真是有病……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却每天愧疚的闭不上眼睛，还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然后恶性循环，更加愧疚。”    乔煜锦揉揉她的头发，温柔道：“辛苦了。”    池采深吸一口气，精神奕奕的看向他：“现在该说重点了，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方法，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回到被车撞的时候，就是让年轻时的那个人喜欢上我，再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这样因果相循，我就能回去了。”    “我是年轻时的那个人？”乔煜锦问。    池采赞叹的看了他一眼：“没错，你就是年轻时的那个人。”    乔煜锦思索一番：“所以你才会做那些事……你之前跟我说，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了，就是指这件事？失败了？”    “对，失败了”池采讽刺一笑，“我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突然有一天知道了，这个方法不过是个傻哔写的故事，根本就没有回去的方法，我只能留在这里。”    乔煜锦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所以你才会跟我分手……既然回不去了，就留下，我会永远对你好，不背叛你。”    池采不屑的笑了：“就算留下来，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乔煜锦瞳孔微微放大。    池采认真的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乔煜锦这个人，不管是什么岁数的他，从他领着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那你为什么……”乔煜锦震惊的看向她。    池采打断他的话：“为什么坚持要回去？我说了啊，只是为了不要愧疚，好像我出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改变了他的人生，我不想背负这个压力，所以才要回去啊。可是即使回去，我也只是跟他说一句，车祸的事跟你没关系，麻烦你滚的远一点，不要再来找我了。”    池采说完最后一句话，嘴角露出点点笑意，看了眼旁边的乔煜锦，道：“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早就不喜欢了，不过是一份责任，逼着我想办法回去，现在既然回不去了，我也只能认命，从此只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听到不喜欢三个字，乔煜锦的脸色刷白，他的嘴微微颤抖，定定的看着池采：“那我呢……这些日子的我，算什么？”    “一个我一直没有爱上的、旧情人？”池采冷漠的看着他，“乔煜锦，也许在你眼里，我们刚刚恋爱几个月，新鲜感还在，但是在我看来，八年了，你的身体、你的脾气、你的那些缠人的小招数，我都腻了，腻到不行，所以求求你，死心，不要再纠缠了，我现在不想把28岁的乔煜锦犯的错算在你身上了，所以也请你离我远一点。”    乔煜锦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微笑道：“天太晚了，人家该打烊了，我们回去。”    池采嗤笑一声，对他的态度有些无语，厌烦地站起来，脚一软差点跌倒，乔煜锦赶紧把她抱住。    “别碰我。“池采推开他，自从把一切都说开以后，她终于有了要解脱的感觉，对乔煜锦的接触更加排斥。    A城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外面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街道两旁的小店都关门了，大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车，一个行人都没有。    池采努力的在路边走直线，乔煜锦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随时等着伸手去扶住她。    走了很久都没有挪出去多少，乔煜锦担忧的上前，说：“阿采，我背你，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池采的酒比起在酒的时候，稍微醒了一点，她瞥了一眼乔煜锦，叹气道：“乔煜锦，我刚才还没跟你说明白吗？”    说明白了，乔煜锦抿嘴：“阿采，你不要有负担，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是欠你的。”    “你不欠我，我跟你之间也不过是认识几个月而已。”池采冷漠道，她现在越来越把两个乔煜锦分开，虽然哪一个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煜锦无奈：“好好好，我们只是认识几个月，这些事明天等你醒了再说，我先背你回去好不好？”    池采摇头：“你先走，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乔煜锦当然不会放她一个人走回去，只好陪着一起走，天上的雷不安的躁动，池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如蜗牛一样走着。    乔煜锦走到她身边，手指轻轻的勾着她衣服上的花纹，看到她没有察觉，眼底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我们明天就回学校，缺了这么多天的课，也该补上了，可能会很辛苦，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可以完成的，”乔煜锦小声道，看她没有出现厌烦的表情，立刻接着说，“景行都快想死我们了，你换了新的号码，我都没敢告诉他，怕他天天来缠着你，还有啊，我们一回去可能就该五一放假了，这样也好，可以趁假期把笔记什么的补全……”    池采无所谓的听着，慢慢的走在路上。    一阵诡异的大风突然刮起，把地上的杂物都卷到了天上，下一秒街道拐角处幽幽驶来一辆货车，天空中开始往下掉大雨滴。    “快走！”乔煜锦一看下雨，拉着池采的手就要跑。    这一幕太过熟悉，池采甩开了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迷了心窍，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如□□一般发酵，冲破了她的理智。    看到乔煜锦不解的眼神，池采笑了，眼睛弯弯的样子如一朵梨花，干净又纯粹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    乔煜锦看呆了，听到她的声音说：“乔煜锦，我或许可以试一下，看能不能穿越回去。”    “什么？”乔煜锦怔怔的问，然后就看到池采如一只蝴蝶，朝着亮灯的货飞去，乔煜锦厉声道：“阿采！”    雨滴在半空中凝结，被刮起的树叶缓缓地飘着，乔煜锦冲上去抓住了那只蝴蝶，抱着她滚到了地上上，不过是一两秒之间的事，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神经病啊！”货车司机怒道。    一直到货车离开，乔煜锦才感觉一切恢复正常，身上的衣服被大雨浇透，他满脸怒气的把池采拉起来，晃着她的胳膊质问：“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池采恍惚很久，才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后，一直以来故作的淡定终于破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想到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去，质问那个乔煜锦他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眼前人：“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想回去啊，为什么要救我……”    “你回不去了，我们已经死了！死了！”乔煜锦怒吼道，他的眼睛被雨水淋得睁不开，但还能看到池采哭得伤心，颤抖着把她抱到怀里，“我就在啊阿采，阿采，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