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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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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凤仪宫    江窈托腮坐在窗前,她想起刚刚当着郑太后的面,肃王出言不逊,江煊不惜大打出手。    直到连枝说出“奴婢嫁了”,短短四个字,像是如了所有人的心愿。    江窈心弦一动,将殿外的连枝传进来,干脆的问出心中所想:“那天夜里,是不是另有其人?”    肃王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凤仪宫,确实解释不通。    常来她宫里的,倒是有一个……江煊。    连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事已至此,奴婢唯独对不起的人就是殿下,恕奴婢不能再伺候您……”    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到点子上。真正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你若真觉得心里过不去,便想清楚再告诉我。”江窈的意思很明确,连枝到现在都不肯坦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连枝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她要有话想藏在心里,怕是能藏一辈子。    之后没出两日,连枝便病倒了。    太医诊断说是偶染风寒,药方子开了几服,喝下去却也不见好。江窈和她说话都常常有气无力的,再问太医,有人给出说法,说是连枝心结所致。    江窈觉得,照连枝这个闷葫芦的憋法,这不是糟蹋自己么?    更多的是心疼,她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平安喜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懂得灵性的保护自己。    就身上这股子拧巴劲挺像她的,谁劝都不管用。    这一日江窈刚去太医院亲自看着药童抓药方回来,连枝仍旧卧榻不起,“……殿下,这几日外头情形如何?”    “都在张罗你的婚事。”江窈故意使激将法,“皇祖母自然是要找我去商议的,内务府在给你拟定封号。”    连枝抱着被角,忽然将脸埋进去,再露脸又哭成了泪人,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您。”    “我现在诚心想留你,”江窈道,“谁知道你心思都飞哪儿去了?”    连枝道:“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一块儿打耳眼?”    江窈:“……”她是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    “皇后娘娘哄您说丫头大了再打也不迟,直到留头那天,要梳妆了,不打不行了,才叫人按着打了。凤仪宫里的小宫女都哭喊着不肯打耳眼,殿下也是疼的,您当时从来不会说。”    “真是,”连枝凑近看,脸上的笑意寂寞,“真好看。”    “那时候殿下待奴婢也是好的,年纪太小有些事总不会常常记挂在心上。奴婢实在疼得没法子,去了太医院,药童破口大骂,幸好太子殿下经过,说奴婢既然在殿下身边伺候,自然也是东宫的人,若是我受欺负了,他面上也过不去。”    “……当真是江煊?”江窈神情复杂。    连枝点头。    “你钟意他的,”江窈问,“对不对?”    连枝捂住大半张脸,声音颤得厉害,“……可是他不要我了。”    她不会忘记,他慌张的背影,天色微亮,和记忆里的少年背道而驰。    江窈以前觉得自己这个弟弟顶多是玩心太重,光熙帝说江煊整天不学无术,这话可见是假的,至少他欠风流债的本事,和光熙帝不分上下。    至少光熙帝敢做敢当,他倒好,怂出天际外。    合着肃王这回真是被冤枉的?王淑妃……一言难尽。    那他为什么不解释?反而跟着连枝一起装糊涂?    江窈决定和肃王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至于江煊么,她暂时连谈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替天行道的前提是,得先送他去见一见老天爷,在她这里,皇弟犯法,与庶民同罪。    祠堂里,肃王正捧着茶杯,煞有其事的支一方小凳子,坐在列祖列宗牌位前。    听到动静,肃王连忙将小凳子收起来,一回头对上江窈的眸光,干脆收也不想收了,就这么生无可恋的继续坐着。    江窈直接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肃王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都招了啊。”    江窈嗯一声。    肃王一五一十交代道:“一来么,我以为连枝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之所以会答应,也是权宜之计。二来,我近来想成亲了。”    “……醒醒。”江窈道。    肃王:“……不是连枝。”    他叹一口气,“是个……十分有趣的女子,我使劲浑身解数,她都不肯多看我一眼。管家和我说她这是在欲擒故纵,如果她在意我,肯定不会乐意看到我娶别人。”    江窈蹙眉:“你以前看上一个娶一个的魄力呢?”    “可是我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肃王道,“我想娶她做王妃。”    江窈请教他:“……敢问大皇兄,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这句话的?”    肃王:“……”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要叫王淑妃一声姑母,要是没有这层关系倒好办了。第一次见她露面,对着本王表哥长表哥短的,”肃王道,“这谁能遭得住?”    江窈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她和谢槐玉,捎带着江煊,误打误撞进过一次王尚书的府邸,“……小兰花?”    “你怎么知道我叫她小兰花?”肃王表情很是微妙。    “……巧了。”江窈告诉他,“不止我一个叫她小兰花,还有江煊。”    提起江煊,肃王啐一句,“不巧,她是我一个人的。”    江窈听了差点起鸡皮疙瘩,“那你知不知道,连枝……”    “我倒是想听,根本没听着啊。”肃王老实道,“也不知道在替哪个龟孙背黑锅。”    江窈:“……”无法反驳。    她倒要看看江煊这个小兔崽子能忍到几时。    回凤仪宫的路上,远远的她就看到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似乎是瞧见她了,转头就朝树干后头躲。    年初刚移栽过来的梧桐,都不及碗口粗。    江煊见躲不过,只好出来和她主动示意,“皇姐我刚用过膳,出来溜达一圈消消食。”    江窈风轻云淡的哦一声,径直走进门槛,江煊搓了搓手背,似乎想让她留步。    她停住步伐,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你说说届时连枝嫁人,拟个什么封号比较好听?她毕竟是公主府的掌事宫女,在我看来,多少世家千金都不及她一个。”    江煊不解道:“你舍得让她进肃王府?”    江窈不说话,静静的审视着他。江煊饶到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皇姐,你之前不是不肯点头同意么?”    “谁说我不同意了?”江窈一本正经道,“肃王其人,虽然风流了点,花心了点,没正形了点,可他在郑太后跟前一诺千金,连枝也应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煊被她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字字句句都说到他的心槛里,他没脸再往下问。    “怎么?”江窈问道,“你也是来求亲的?”    “母后和我说过,娶妻可是人生头等大事。”江煊踌躇道,却没有急着否认。    “……母后还和你说这话?”有给江煊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功夫,怎么不来问问她的驸马爷人选。    江煊点头:“她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么?”    “说过的。”江窈眨了眨眼。    “你记得小兰花么?”江煊道。    “当然记得。”江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可是你不是一向和王淑妃不对盘么?这么快被策反了?”    “像小兰花那样的,勉强算是尚可。家世不错,人也通透……”    江窈“嗤”一声,“就为了个家世,连王淑妃的侄女你都肯高看一眼,她样样都好,你怎么不求娶她?”    江煊一路跟着江窈进了凤仪宫,江窈好气又好笑的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听说连枝病了,我想……”    “以前可没见你和她这般投缘。”江窈道,“你该不会是……”    江煊及时打断道:“没、没有,皇姐你别给我安罪名,我只是觉得肃王……”    “连枝有我给她撑腰呀。”江窈空口说起大话,“你当人人都想着进东宫不成?说是娶太子妃,你还不如干脆让父皇下旨,给你开恩科选个文武全才的官宦女。再说,她放着正儿八经的王妃不做,谁要给你做侧妃?”    “……那倒也是。”江煊咬了咬牙根,转头离去。    万万没想到,江窈一语成谶。    当天夜里郑太后就下了道懿旨,直接将她禁足在凤仪宫,带话的嬷嬷说,等连枝嫁人之日,这禁足令自然而然也解了。    江窈想得很清楚,连枝小天使帮她和谢槐玉那么多回,她当然不会眼看着连枝所嫁非人,不对,现在肃王可能都比江煊要靠谱些了。    而且这事儿,她和肃王达成过共识,对于连枝来说,更是孤注一掷。    江煊对连枝,八成是动了心思,她倒也看看,小王八蛋能无动于衷到什么时候。    若是真的到无法预期的那一步,她只能采取其他办法。至于江煊么,他要是再给她故弄玄虚,她就给谢槐玉吹枕边风,实在不行,她让谢槐玉带人把这些胡作非为的都给灭了。    简直太过分了。    宫里好可怕,她想回公主府。    一想想,说不定以后她只能挽着她的驸马爷,不多时在公主府里走一走,告诉他:看,这就是本公主为你打的天下。    江窈就莫名垂头丧气起来。    好在连枝的病大好了,人瞧着也精神许多。    这一日,江窈正在倚在美人榻上小憩,醒过来时已经日薄西山,她脑袋里更是混混沌沌,想着一开始因为郑太后,她主动提出搬回凤仪宫暂住,导致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最后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她不仅是越发想念公主府,也越发想念起她的谢夫子。    在宫外的日子,不知道要比宫里自在多少。    江窈忽然问道:“今儿什么日子?初几了?”    连枝将日子告诉她。    江窈嚯得站起身,连鞋袜也来不及穿,去殿内翻老黄历,果然写着小暑二字。    她没有记错的话,明儿便是谢槐玉的生辰。    功课做了很久,她才不要。功亏一篑。    他的生辰,她不会都见不到他?这和她预想里的完全不一样,明明打算好要陪他过得,可以这样,还可以那样……    给未来驸马爷做生辰,自然是要满城风光的。    江窈悔死了。郑太后大病初愈的当天,她就该搬回公主府的。    她坐在书桌前,翻开最上层的书页,里面放着这些日子他差人送进来的书信。    江窈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说是近日光熙帝拨款要修缮护城河,谢相正在城外监工,让她莫要记挂。    她心里别提有多不好受了,手里一边摆弄起信纸,折成各种形状。    想折一只千纸鹤,可以乘风去见她爱的男人。    江窈忍不住的四处张望,到底是东边的墙头高,还是西边的墙头高。    她漫无边际的在凤仪宫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大概四面墙都是差不多高的。    晚风瑟瑟,江窈抬起眼睫。    一柄宫灯在夜色里照亮一条归路,站在尽头的男人长身玉立,正是谢槐玉。    他身后是漫天的浩瀚星河,铺在月色交织的空气里,让她想到风光霁月。    “小殿下。”谢槐玉背风朝她走过来。    她过去只听说过风流成性的,他倒好,翻墙成性。    江窈几乎是下意识提起裙裾,笑吟吟的扑到他怀里。    愿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的胸膛挺拔宽阔,她甚至能闻到他用来熏衣裳的雪松香,清冽又温柔。    “光会让我不要当相国,你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进了宫,只怕是人间几何都给忘了,整个长安城,就属你最快活。”谢槐玉一开口就在揶揄她。    江窈成功被他逗笑,所有的不幸瞬间一扫而空,“你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包天。”    “是啊。”谢槐玉道,“我若是被当成刺客捉住,你就见不着我了。”    见不见得着另说,相国还能不能当可就难说了。    她想起之前听过说书先生的一段评词,说当朝这位了不起的谢相,是什么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江窈觉得这话得改一改,改成……已识乾坤大,只闻窈窈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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