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

    只有战场中才能看见的, 冲田总司那潇洒的身姿。    他的眼睛亮的惊人, 右手稳稳地将刀刃横在胸前，快速游走于敌人的空隙之间，几乎招招毙命, 卷起的羽织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    平常的温和、天真浪漫的笑容在手持刀刃迈上战场之际, 便全部化成了沉稳果断，时刻全力以赴，就像是一把被磨得锋利无比的刀刃，直指敌人心脏。    而正是这样的冲田总司, 才会受到众人的敬仰，正是这样的冲田总司，才会让他无比怀念, 想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恍惚中，清光看着眼前少女的身姿，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很像。    那种对敌时令人畏惧的气势，那种无论何时都无比坚定的眼神, 还有……那无人能及的剑术。    一招一式都让他浮现出曾经跟随原主的记忆。    难道说, 她真的是冲田总司吗？    打破他幻想的则是手中本体被挑飞的情景。只见总子敏锐的抓住了他神情一瞬间的恍惚，快速将刀刃穿插到对方手腕, 随即用力一挑——清光的本体便脱力掉在了地上。    “……”清光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显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我赢了呢。”    悠悠收了刀，总子看着缓缓垂下头，表情晦暗不明, 身上早已破破烂烂的清光，讽刺的挑了下唇：“明明用的是天然理心流的剑法还这么弱，真是给道场丢脸啊。”    “唔……”清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子捅了好几下，忍不住反驳道：“这也没办法啊，我跟着你的时间才到池田屋事件啊，后来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    他像是把满心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似的一撇嘴，张嘴便说出了口。停了一瞬，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把总子当成了真正的原主，脸皮迅速烧了起来。    倒是连刀剑不许透露历史的职责都忘了一干二净。    不过这里的总子却是早已经过池田屋事件的，也明白他说的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二人都没有觉得那里不对，直接将对话进行了下去。    “也是呢……”总子一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池田屋的时候确实不小心把清光折断了，后来就一直放置在屋里，原来刀剑也知道这件事吗。”    见她和自己的心情产生了共鸣，加州清光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当然了，对于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然旧主发生的事情我也……”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一怔。    池田屋事件中，冲田先生口吐鲜红的血液，绝望的发出怒吼的片段也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    尽管他对旧主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只有这一回忆，如同扎根般紧紧纠缠着他的心，而每当他回忆起这一情景的时候，恍若昨日，让他心如刀割难以入眠。    从池田屋事件为契机，冲田先生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一直延续到病情加深……最终年纪轻轻便……    如果眼前的少女真的是冲田先生的话，那么她的身体岂不是？！    “嗯，原来如此吗。”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总子也不介意，活动了筋骨一番后，她觉得酐畅淋漓，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许多：“嘛，实在没想到只是被炮弹轻轻一炸刀冒就断了呢，为了这件事我还去威胁了刀匠很长一段时间，结果还是没办法修复，所以才又买了安定。”    她看向清光：“说起来你跟安定的关系很好？”    清光这才从自己的妄想中走了出来，紧张的回道：“是的，因为同是冲田组的刀，交集比较多一些。”    “不过那家伙的剑法也弱得很啊。”总子的语气带了些嫌弃，却从中流露出一丝亲昵：“要好好训练哦，不要总想着偷懒，说出去可是丢天然理心流的人。”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每天最偷懒的那个人！    “是！”清光不自觉大声应了下来，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您跟安定的关系也很好吗？”    显然他也感受到了总子对待安定的时候态度十分不同。    “嘛，毕竟是一个很自觉的奴仆。”总子简单解释了几句，忽然一勾唇，眼底溢出一丝危险：“但是竟然从一开始就隐瞒自己的身份呢，把我耍的团团转那家伙很高兴是不是，呵，真是令人不爽呢。”    她压低声线微笑着的样子极其可怕，清光不禁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了。    他仍旧在纠结着冲田总子到底是不是冲田总司，但是这个疑问只有看见安定的态度时，才能够真正解开。毕竟池田屋一事之后，安定才是一直追随着冲田先生的人，直到对方死亡。    在这之前，没办法，他就暂时持着怀疑的态度，只好先围观看看啦。    就这样，心中早就偏向于总子的加州清光默默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满转变成了顺从。    两人一同走出场地，四面围观的付丧神们连忙担忧的围了过来。    “清光，没事。”崛川看着满身伤口的清光，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身体：“还能走路吗，不如先去手入。”    “没关系啦。”清光朝他露出一抹豁达的微笑，没有半点的不甘：“这只是轻伤而已。”    另一面，刀剑们不禁对总子高超的剑法升起了敬佩之意：“很厉害呢，冲田的剑法，华丽又不失实用。”    “有这么强大的伙伴加入，我们也安心不少呢哈哈。”    “没想到刚诞生的伙伴实力就这么强，我们这些老人要努力了呢。”    被集体夸赞的总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露出半点骄傲自大，倒是更加让刀剑们觉得她品行高端，纷纷欣赏起她的性格来。    唯有头冒冷汗的一期一振苦笑着叹了口气，自家本丸的小伙伴们还是太傻太天真了，遇上像冲田小姐这样狡猾的狐狸，就只有被耍的团团转的份。    “对了，冲田。”还记得她方才的剑法跟加州清光几乎一样的烛光切好奇的问道：“你也是新选组的刀吗？”    “恩，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总子暂时还觉得这个隐瞒身份的游戏十分有趣，不打算戳破：“这里还有其他真选组的刀吗？”    “啊，还有長曽祢虎徹。”笑面略微思考了下：“不过今天我还没有看见他呢，不知道去哪里了。”    “是近藤局长的刀吗。”总子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有趣，我还真想见见他呢。”    既然是她最敬爱的近藤局长的刀，化成人形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她隐隐有些期待。    见她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加州清光眼皮一跳，一股不爽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连忙上前一步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咳咳，好了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是时候回去等候主人的回归了，对不对一期！”    一期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但是，主人的意思是可以随意……”    “对不对！一期一振！”加州清光连忙朝他隐蔽的做了个口型：帮我。    于是一期一振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对。”    “就是这样。”清光满意了，得意洋洋的看向总子：“所以我们要回去喽，您也想快点回去。”    微微在心底一衡量，总子便轻而易举的得出了结论：“说的也是，那就回去。”    在她前脚刚转身要走，加州清光便喜气洋洋的露出了笑容，突然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呈现出动人的光彩。    注意到他神情的一期一振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又因为他恢复到了以往的活力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让他跟冲田大人好好见一面，是正确的呢。    而几个人回到原先的接待室后，却正好与找到了狐之助的黎明目光相接。    “哦呀，您这么快就已经回来了吗？”黎明温柔的走近总子，颔首示意，视线移到自家刀剑那狼狈的服装时，突然一顿：“清光……你这是？”    “啊哈哈哈。”清光摸着头干笑了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冲田大人想要指点我的剑术而已。”    “是这样啊。”黎明放心了：“看来你和冲田大人相处的很愉快呢。”    清光瞬间一噎：“…………嗯，就是那样。”    其实刚才一点都不愉快好吗！    因为这句话而联想到自己刚才对待冲田大人那种粗鲁的态度，清光懊悔的咬了下唇，后悔极了。    怎么办，冲田大人绝对会对他的印象变差的，啊啊他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他忐忑不安的把目光瞥向总子，想要看清此刻对方是什么表情，然而得到了只是对方漫不经心的抱怨：“不过这家伙剑术真的不敢恭维，真的有好好训练吗。”    实力受到了质疑又无法反驳，清光顿时沮丧的垂下了肩膀。    “想要跟天才的剑士冲田大人您相比，大家肯定是差得远呢。”黎明倒也不生气，反而恭敬的解释着：“不过这些孩子也会每天好好的练习剑术呢，请您务必期待他们的成长。”    “……主人。”清光被这番言辞感动到了。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双眸则变得异常坚定。忽然鼓起勇气，面对着总子吸了口气：“……我会做给您看的，以后一定会超越您的！”    “口气不小啊。”总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话可不是光靠嘴说出来的哦，想赢我你还差了一百年呢。”    清光：“是！我会尽力的。”    尽管话语还是有些凌厉，但总子却有些欣赏起这钢铁般的意志，眼底逐渐化开一抹温柔。    眼前这个少年是她的刀，又不是她的刀，她对此并不在意，但那双眸子中闪烁着的璀璨，却令她升起一丝欢喜。    对她而言，她的刀只有腰间这一把就足够了，不过看见有剑术天赋的人不断努力想要超越自己，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毕竟可以尽情的把他虐到死，也可以用‘指点剑术’为借口是不是。    总子笑的十分灿烂。    见他们相处的融洽，审神者也不自觉放松了不少，又转而提到了正事：“冲田大人，狐之助已经回来了，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送您回去的事情。”    “嗯。”总子点了点头，在审神者的邀请下坐到了正中间的榻榻米上，而清光和一期一振则纷纷挨着黎明坐在一旁，随即从一旁的屏风后面，便缓缓出现了个火红的身影。    刚开始听到狐之助这个名字时，总子并没有往深了想，只是觉得是个有些奇怪的人名罢了。然而等狐之助真的显露身躯，她便惊讶的发现原来狐之助真的是一只狐狸！    只见那只通身金黄，只有耳朵以及面部点着条纹般红色的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恭敬的垂下了头颅：“咱是这座本丸的狐之助，您就是冲田大人，您的情况咱已经听审神者大人说过，想要立即联系时之政府进行调解，您觉得怎么样？”    总子一眨不眨的凝视它，眸中趣味加深。半晌，悠悠道：    “啊嘞……狐狸竟然会说话。”    虽说长着动物似的头颅的天人她没少见过，但纯粹是动物的形态还会说话的，倒是稀有了不少。    “欸……”狐之助眨了眨眼，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与主题毫不相干，但还是恭敬的解释：“咱是时之政府的联络人，也算是神明的一种，自然会说人话。”    因为日本的神明大大小小加起来怎么也有几千种，总子并没有对此惊讶：“感觉真是很有趣呢，唔拿回去跟大家炫耀一下倒是不错，怎么样才能得到你呢，就算是皮毛也不错……”    被她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盯，狐之助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一僵，险些就要炸毛：“咱可是非卖品，只有本丸才能分配到一只狐之助！”    总子干脆的一拍手掌：“那我也去当审神者好了。”    竟是为了得到狐之助一言不合就开始副业。    她虽然说得简单，但是在众人的眼里这句话可真是宛若雷劈：历史人物竟然要成为维护历史的审神者！这不是都乱套了吗！    要是对方看到新选组的结局很不满意，就派刀剑们去修改历史这可怎么办！    狐之助灵巧的身躯顿时一震，第一个表示了拒绝：“这、这可不行。成为审神者是要有严格的把关的！”    然而这种程度根本吓不退总子：“那我就去跟那什么时间政府交涉一下，如果不让我当的话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也挺好。”她一脸无辜的竖起一根手指：“只不过安定他们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哦，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请不要来问我自己解决。”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有些急了。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啊！    清光更是急切的站了起来：“等一下，冲田大人，那安定岂不是永远回不到本丸了吗！”    “嗯那确实很严重，对你们而言呢。”总子的唇角倏地勾起一抹弧度，眼尾也飞快地挑起，淡淡一瞥：“那么，你们决定该怎么办呢。”    一副不选择不罢休的样子。    见此，众人皆面面相觑，表情凝重的对视了一眼，这两条选择都是死路，选哪一条都不合适。    气氛一时间十分僵硬，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黎明在众人期盼的视线下终于缓缓站了起来，履行了审神者的决定权。    他缓缓来到总子的面前跪坐下来，微微一笑，忽然将还在左右为难的狐之助从地面抱起，随即——轻柔的放进了总子的怀中。    还安抚性的拍了拍狐之助的小脑袋。    一脸懵逼的狐之助：“…………”诶诶诶，这是怎么回事？！    黎明送给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朝总子笑的十分冷酷无情：“那么这只狐之助就送给冲田大人了，请不要介意的收下。”    瞬间满意了的总子：“这么想想好像呆在这里也不是那么有趣呢，果然还是算了。”    说罢，一把抓起狐之助的尾巴，好奇的玩弄了起来。    见她再也不提要当审神者的事情，众人皆松了口气，钦佩的看着自家的审神者，崇拜之意滔滔不绝。    唯有弱小又可怜的狐之助在欲哭无泪。    谁、谁来救救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