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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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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开始便在她身边伺候的蒹葭!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她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她都已经死了,苏筱居然还这般找人折磨她身边的丫头?    苏筠一时间怒从心来,走上前使尽全身力气将那丫鬟拽了起来,直接便给了狠狠的一个耳光。    加上上一世,她也算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出手打人耳光,手掌疼痛的近乎麻木,那丫鬟脸上的五指印子也清晰可见,却仍消不掉她此刻的愤恨。    那丫鬟蓦然被人给打了,恼羞成怒地想反抗,待看清对方的脸时霎那间没了底气,慌乱地跪了下去:“六姑娘!”    苏筠认得她,正是当初诱骗她去慈云庵上香,结果被人诬陷私奔的那个丫头,寻梅。    苏筠强忍住上前将蒹葭扶起来的冲动,白了眼跪在地上的寻梅:“你是何人,怎会认识我?”    寻梅低眉顺眼地回话:“回六姑娘,奴婢是筱侧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寻梅,今儿个六姑娘过来奴婢远远的便瞧见了。”    “贴身婢女……”苏筠用耐人寻味的语气重复了两遍,“我怎么只见过清英没注意过你呢?”    听苏筠问起这个,寻梅颇有几分得意:“侧妃说了,奴婢对于她的意义是不同的,不必近身伺候。等时候到了,奴婢再过去。”    苏筠微微惊诧了一瞬,再细细打量寻梅的衣着,虽然的确是丫鬟的装扮,却未免太花枝招展了些。莫非,苏筱当初收买寻梅的条件是把她献给尹明德?    不过依着她对苏筱的了解,这等口头上的承诺她必然是不会兑现的。如今赏赐寻梅各种光鲜亮丽的服饰,却不让她近身侍奉,分明就是一边哄着她又一边防着她。    不过看寻梅这模样,只怕还活在成为魏王侍妾的幻想里。还真是个蠢丫头!    但仔细想想,她自己当初被人害成那样,又何尝不是愚不可及呢?    “那你方才又是在做什么?”苏筠垂首望着她。    寻梅回道:“这碎玉嵌珠花的簪子是筱侧妃赏赐给奴婢的,奴婢方才在路上走着,谁知这疯子不知从哪冒出来非要抢。”    苏筠接过簪子在手中把玩,细细瞧着:“这不是我大姐姐的东西吗,何时便成了二姐赏赐给你的?”    寻梅道:“姑娘所言不假,这簪子的确曾是王妃之物,后来王妃赐给了蒹葭。王妃出了事以后,蒹葭不得王爷待见,奴婢又着实喜欢这簪子,便由筱侧妃做主另赏赐给了奴婢。”    苏筠勾唇一笑,眼底泛着寒意:“你胆子还挺大的嘛,死人的物件你也争强,就不怕晚上做噩梦,我大姐姐……来找你吗!”    最后一句苏筠的声音骤然提高,寻梅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脸色跟着白了几分。    苏筠则是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半蹲下身子看着她:“瞧把你吓得,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般紧张莫不是我大姐姐生前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奴婢惶恐,怎,怎敢做什么对不起王妃之事,还请六姑娘明察。奴婢只是,只是觉得夺了王妃赐给蒹葭的簪子,有些不敬而已。”    白袖匆匆跑过来,看见苏筠总算松了口气:“奴婢可算是找着姑娘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筱侧妃在找您呢。”    苏筠站起身,随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算算时间,这时候苏筱和方沅两个人已经争执的差不多了。依着苏筱的性子,这会子方沅只怕已经被她派人送回鲁国公府了?    “方沅表姐呢?”她状似不经意地问白袖。    白袖道:“不知道表姑娘和侧妃在屋里说了什么,似乎惹了侧妃生气,叫人准备了马车送表姑娘回国公府了。”    白袖的回答倒是和苏筠料想中的一样,她点了点头,瞥了眼地上的寻梅,淡淡道:“我姐姐那么在意王爷,眼睛里自然是容不得沙子的,方沅表姐今儿个怕是哪里惹到她了。”    说罢,她也懒得去看寻梅如今是何表情,又望向蒹葭的方向,吩咐白袖道:“去把她扶起来,咱们绵绵似乎挺喜欢她的,不若便向二姐姐讨了她回去做丫鬟。”    默默背了锅的穆焕站在地上仰脸看着苏筠,一动不动。    苏筠弯腰将它抱起来,又由着它跳到自己的肩膀上:“走了这一会儿的路,想必也消食的差不多了,走。”    跪在地上的寻梅见一群人离开,她默默从地上站起来,想着方才六姑娘的话若有所思:筱侧妃眼里容不得沙子,连自己的亲表妹都容忍不下,那还真的会把她献给王爷吗?会不会……王妃根本是在哄她?    寻梅握了握拳头,目光里夹带了一丝怒火。她期盼了那么久,原来不过是她苏筱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看来,一切都得靠她自己了。    苏筠回到苏筱的房里,她似乎余怒未消,脸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姐姐!”苏筠走上前唤了一声。    苏筱看见她越发生气了:“我前些日子真不该说什么让你来陪我守岁的话,无辜给自己找气受。你看看方沅今日那模样,仗着父亲是未来的国公爷,她何曾把我这个侧妃看在眼里?”    “姐姐消气,她不过是招摇了些,于姐姐来说也并无大碍,何必跟她这等小人计较呢,柳姨娘毕竟在国公府里住着,母亲也是为着她才……”    “合着为了她那个姨娘就要出卖我这个女儿了?阿简,母亲拎不清孰轻孰重,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姐姐了?枉我疼爱你一场,简直让我失望至极!”    “姐姐何出此言,阿简自然是向着你的,今儿个王爷对方沅也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你又何必忧心呢?”    “等王爷真对她生出什么好感来就晚了!防患于未然你懂不懂?”苏筱气的对着妹妹大吵,但又觉得对牛弹琴,“罢了,你又不是我,岂会懂得那种害怕?”    她揉了揉脑仁:“今儿个事情闹成这样,你也不必在此守岁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送你回去。”    苏筠楚楚可怜地对着苏筱盈盈叩拜:“阿简今日惹了姐姐不快,给姐姐赔罪。”    瞧她这般,苏筱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但到底还有些烦躁,留她在此是不可能的了,便道:“你年纪小不懂事,姐姐不该把这事怪到你头上,我这里你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开口,当是新年里姐姐的一点心意。”    苏筠道:“姐姐对阿简好,阿简自然是明白的,哪里能再要你的东西。不过,我的绵绵似乎很喜欢这里的一个丫头,我想带回去陪绵绵玩,希望姐姐能够成全。”    听闻只是一个丫头,苏筱便也没细问,只随口应下,摆手让清英送她们出去。    等清英折回来时,苏筱明显神色好了不少。她上前回话道:“侧妃,您猜六姑娘带走的那个人是谁?”    苏筱呷了口茶水,又优雅地用帕子揩了揩唇角,不紧不慢地问:“谁?”    “是那个疯了的蒹葭。”    苏筱神色微变:“蒹葭?怎么是她……”    “奴婢也正不解呢,蒹葭原是王妃跟前的,跟六姑娘鲜有接触,六姑娘怎么选了她?何况那蒹葭已经疯了,要她何用呢?”    苏筱想了想:“方才阿简不是说让陪她的那只小猫玩吗,罢了,不过是个疯丫头,她想要就给她。阿简是我的亲妹妹,我再了解她的性子不过,这蒹葭落在她的手上,想必日子未必有在这王府里舒适。”    清英闻此也笑了:“侧妃说的是呢。”    * * * * * * * * * * * * * *    苏筠回到武陵侯府,吩咐白袖将蒹葭送往皖云阁,自己则是先去了方氏那里,将今日之事细细禀报。    方氏听闻那方沅如此胆大也来了气:“没想到大哥嫡出的女儿竟然也如此不知羞耻,当着你姐姐的面都不知收敛,简直可恶!我当初就不该答应鲁国公府举荐方沅,这不是凭白给你姐姐找气受!”    苏筠叹息一声:“当初还不是为着柳姨娘着想,原本也就是做给鲁国公府看的,谁又料到方沅第一次见魏王就惹了姐姐生气。”    “我看呀,你姐姐让人送她回去才是对的,留她在王府里守岁,还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呢。”说到这儿,方氏又看了眼女儿,“这回你姐姐看来是生了我的气,居然把你都给送回来了。”    苏筠安慰道:“姐姐是母亲生的,血脉相连,她过些日子想通了必然就不生气了。”    方氏觉得女儿这话有理,点点头:“是啊,她素来很懂事的,必然知道咱们也是无奈之举。何况,又不曾真出什么大事。”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苏筠方才从锦芳院出来,又去了祖母的瑞安堂。    老太太早就听到了风声,拉着孙女儿的手道:“没想到竟被你给料准了,苏筱还真的有胆子得罪鲁国公府,就那么把方沅给送回去了。”    苏筠伪装了一日,如今总算可以放下戒备,她乖巧地窝进祖母怀里:“苏筱好容易成了侧妃,眼看着离王妃的位置一步之遥,她不可能把机会留给旁人的。她越着急的时候就会越冲动,哪里还顾得想自己是否得罪鲁国公府?    鲁国公欢欢喜喜把孙女送去王府过除夕,如今不过一顿午膳苏筱就把人给送了回去,鲁国公夫人应氏和鲁国公都是爱面子的人,外孙女儿这般不给他们脸,你说他们能不生气?”    苏老太太点头:“依着亲家的脾气,跟方氏母女把关系闹僵都是有可能的。”    “恐怕不止如此呢。”苏筠冲祖母俏皮一笑,“祖母,也许很快外面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国公府二姑娘去魏王府过除夕,半途被筱侧妃遣送回家的事也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国公府二老的气性只怕更大。”    苏老太太微惊:“你派人放出风去的?”    苏筠没有否认:“祖母应当知道,这件事只有闹大才能让国公府颜面尽失,也才能让国公和方氏母女彻底闹翻,再无转圜的余地。这样,于尹明德而言,苏筱的背后便再没有鲁国公府这个大靠山了。    鲁国公在朝中有不少朝臣支持,尹明德不会放弃这块肥肉的。苏筱不能起到联姻的作用,即便他之前并没有娶方沅的心思,现在也是箭在弦上不娶不行了。    今日如果苏筱沉得住气,她就还是鲁国公府的外孙女,尹明德未必会另娶方沅多此一举。可她偏偏把自己和鲁国公府的关系堵死了,相当于把王妃之位拱手相让。不知道,当她幡然悔悟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苏老太太抚着孙女的墨发,忍不住唏嘘喟叹。    苏筠仰头看她:“祖母会不会觉得筠筠心思太重?”    老太太摇摇头,眼睛里有泪花闪烁,慈爱地帮她理了理衣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从你手上抢来的终究不会长久。祖母只是觉得心疼,小小年纪便遭此大难,你母亲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该有多痛心?”    苏筠伸出食指点了点矮榻上趴着的小白猫,穆焕嫌弃地伸出前蹄拍打她的手,苏筠见了直笑,回头对老太太眨了眨眼睛:“筠筠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老太太唏嘘一声,瞧孙女儿这般知足的模样倒也安慰。    正想着,外面婆子欢欢喜喜来报:“老太太,二公子回来了!”    苏筠闻此心上一喜,忙问:“人呢?”    婆子道:“这会儿已经到了大门口,太太让老奴过来回禀老太太,太太已经亲自去迎了。”    婆子走后,苏筠笑着道:“前几日便说琛儿年前要回来,他倒是会挑日子,赶在除夕了。也不知这些日子在外面游荡,都做了些什么。”    苏琛虽然也是继母方氏的儿子,但和苏筠的关系不错,苏筠这会儿也是真的高兴。    等了不多时,外面的人便传话说人已经到瑞安堂了,老太太急急忙忙将人给请进来。    但见一位风姿偏偏的少年掀开帘子走进来,月白色松云纹窄袖直缀,外面披了件豹皮大氅,面如冠玉,身材颀长,很是一派风神俊朗。    苏琛看见十几年未见的祖母又是欢喜又是激动,上前跪在地上哭道:“祖母可算回来了,孙儿只当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方氏刚刚虽儿子一道进来,如今听到这话嗔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些什么话!”    苏琛回神,对着祖母道:“是孙儿失言了。”    老太太笑眯眯拉着孙儿起身:“快别跪着了,起来坐下,这大冷天儿的,你说你这是跑哪儿去了,竟然到年三十了才想起来回家。”    苏琛回道:“孙儿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后来在南幽山的庄子上住了些时日,前些日子接到父亲的书信说祖母回来了,您瞧,我这马不停蹄地就赶回家见您老人家嘛。”    老太太被这孙子哄的合不拢嘴,只夸他越发的嘴甜。    尾随苏琛回来的还有一只大黑猫,此刻就站在苏筠身边,仰头盯着趴在苏筠肩膀上的绵绵瞧,又甩了两下尾巴叫唤一声:“喵~”    那只猫通体都是黑色,两只大眼睛呈黄色,可爱中又透了些许威猛。    穆焕听不懂猫语,但从那只黑猫看自己的眼神里敏锐的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这只猫盯上的猎物,他瞬时有些愠恼,直勾勾地对视回去,虽然自己体型比对方小了一圈,却丝毫没有怯懦的感觉。    那猫被他瞪的后腿了几步,缩回苏琛脚边,抱怨地“喵”了一声。    众人将目光落在两只猫的身上,老太太笑道:“这俩家伙倒是对上了。”    苏琛抚了抚怀里的黑猫:“前段日子在街上捡的,看它冻的半死不活,我就给带在身边养着了。是个母猫,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乌骓。”    苏筠闻此轻笑:“骓是马,哪有这样给猫取名字的?”    苏琛道:“你可别小瞧我这只猫,它跑起来速度可快着呢。对了,阿简怎么跟哥哥我这般有默契,竟然也养了只猫来?”    “也是捡的,它叫绵绵。”    苏琛对此表示不屑:“果然是女儿家的,取个名字都这么没气势。”    苏筠不以为然的笑了,她这弟弟还真是跟以前一个样。    她这一笑,倒把苏琛给整懵了,苏简什么时候这般好脾气了?看来让她去慈云庵里待些时日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瑞安堂里坐了一会儿,苏筠还惦记着蒹葭,便寻了借口要先回去一趟,只说待会儿再过来陪大家一起守岁。    苏琛刚回来,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苏筠自然无人注意,便也轻松脱了身。    刚踏入自己跨院的门,便听得里面吵吵嚷嚷的不知在闹什么。    苏筠喊了声白袖,快步往屋里走。    白袖闻声掀了帘子出来:“姑娘回来了,您带回来的那个丫鬟是,是蒹葭啊?”她以前在大姑娘院儿里伺候,自然是认得的。方才瞧清楚他的样貌,还真真儿唬了一跳。    苏筠看她一眼,淡淡问:“她人呢?”    白袖犹豫着道:“在屋里呢,您,您还是自己瞧瞧。”    进了屋,便见蒹葭在案几上坐着,两条腿前后摇曳着,一只手里拿了一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樱桃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喂,你能不能赶快下来,怎么能坐在案几上呢,瞧你一身脏兮兮的,都把我们姑娘的闺房弄脏了!”    蒹葭冲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大口吃着手里的点心。    樱桃一看苏筠进来了,委屈地抱怨着:“姑娘,您看她!”    “去准备些热水,带她去净室沐浴。”苏筠的语气很温和,引得案几上的蒹葭侧目望过来,对着苏筠傻傻一笑,继续低头吃点心。    樱桃听了有些不情不愿,却又不能抗拒,只得应声和白袖两人将她带了出去。    苏筠抱着绵绵去矮榻上坐着,幽幽叹了口气。蒹葭总算是被带出来了,可看她如今这副模样,自己根本开心不起来。    说到底,是她连累了蒹葭。    正想着,隔壁净室传来一声尖叫,苏筠心上微惊,疾步往净室跑。穆焕跟着苏筠到门口时蓦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进,忙止了步子,咸鱼似的趴在门外。    “怎么了?”苏筠走进碧纱橱,望着站在木桶边的白袖和樱桃。    樱桃正捂着嘴惊讶,见苏筠进来忙侧了侧身子道:“姑娘,您瞧……”    ☆、逃为上策    木桶里坐着的蒹葭欢快地用手捧着温热的水, 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蒸腾着的热气将她整个人笼罩着, 朦胧中透着飘渺。    苏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走上前去,只见她原本洁白光嫩的肌肤上此刻爬满了蜿蜒曲折的伤痕, 像一条条毒蛇, 触目惊心。    她不由自主捂上了唇,鼻子一点点变得酸涩,豆大的泪珠子断了线般掉落,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白袖和樱桃吓了一跳, 忙上前来扶住她:“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就哭成了这样?”    木桶里的蒹葭也有些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孩瞧着。    苏筠回过神, 拿帕子擦了擦眼:“无碍,就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大姐姐托梦给我时,也是这样满身伤痕,一时有些难受罢了。”    前段日子六姑娘老梦到魏王妃的事两个丫头都是知晓的, 太太也是因此送她去慈云庵待了两个多月, 如今看六姑娘这般模样,白袖和樱桃只当她这是又念起魏王妃了, 便也不曾多想。    “姑娘宽心,大姑娘到了天上想必过得也很好。”白袖宽慰道。世间之事还真是瞬息万变,大姑娘活着的时候和六姑娘关系疏远,不想如今大姑娘没了,素来刁蛮跋扈的六姑娘倒比旁人还念着些。虽说可能是前段日子老梦到大姑娘的缘故, 却也足见六姑娘本性纯良了。    樱桃对此也颇有些感慨,如今瞧六姑娘哭成了泪人儿也跟着道:“姑娘快别哭了,要宽心才是。”    苏筠这段日子早看出这俩丫头心思单纯,如今见她们并未起疑,便也放了心,道:“大姐姐没了,我前段日子还害的大嫂小产,只是觉得颇有些愧疚。这蒹葭原来是大姐姐跟前的,如今她成了这般模样,便让她留在皖云阁,你们两个今后帮忙照拂些。”    白袖笑道:“姑娘放心,你不说奴婢也会照顾蒹葭姐姐的。以前在大姑娘院儿里伺候时,奴婢太笨总是犯错,每回嬷嬷要责打奴婢时蒹葭姐姐都会护着。”    “奴婢也会帮姑娘照顾蒹葭姐姐的!”樱桃也跟着道。    看着这俩丫头,苏筠总算舒心地笑了。挑她们俩在身边,她总算是没看错人。    樱桃和白袖帮蒹葭沐浴过后,又帮她换了件新袄裙,精心打扮之后明显神清气爽了许多。    苏筠让人准备了几样可口的热菜,看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不一会儿噎得面颊通红。    白袖忙递了茶水给她:“快慢着些吃,这些都是你的。”    蒹葭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进腹中,见六姑娘又亲自为她夹了菜,她却没动筷子,只是突然埋头大哭起来。    白袖和樱桃惊得面面相觑,齐齐将目光移向苏筠。    苏筠定定地看着她,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没疯,是装得,对不对?”    “装得?”樱桃讶然地看着趴在桌子上呜咽的蒹葭,有些难以置信。    蒹葭原本趴在桌子上哭得厉害,听到这话顿时心跳滞了几息,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个明明不过八岁的小女孩。    不知为何,她觉得六姑娘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不大一样了。当初那般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小姑娘,如今言谈举止之间竟有几分王妃当年的气质。    而且,也聪慧了许多。她在王府里装疯卖傻那么久,连魏王和魏王妃都不曾发觉,如今怎会被这样一个小丫头一眼识破?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苏简淡淡吩咐:“白袖,樱桃,你们二人先出去,到廊下候着,若有人来了记得通传于我。”    白袖和樱桃应声退下,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苏筠望着目光有些躲闪的蒹葭,缓缓起身走上前,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眼眸中涌现一片湿意:“蒹葭,你仔细瞧瞧,现在在你跟前的究竟是谁?”    蒹葭的心上早已一片愕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久久不发一语。    苏筠瞧出了她心上的困惑,却也没说什么,只唏嘘一声:“短短数月,你我主仆再见,竟是如今这般情形。你母亲原是我的乳娘,母亲故去以后多亏了有她对我多加照拂。她临终前我曾说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待,这些年我也一直都想着有朝一日为你寻上一门好亲事,不料遭来横祸,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蒹葭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苏筠,整个人呆呆的,满目惊诧。    她娘是王妃的乳母郭嬷嬷,但她自幼被人贩子拐走,直到八岁那年她被卖入侯府,才因为耳后的粉色鱼形胎记与郭嬷嬷相认。这件事还未来得及向侯夫人方氏禀报,郭嬷嬷便过世了,后来便再不曾提过。    故而,她和郭嬷嬷是母女的这件事,除了已故的王妃之外,再无外人知晓。就连大公子苏玠,那也是不知情的。    “你……”她怔怔地看着跟前的小姑娘,脑海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却又觉得是无稽之谈。    眼前这个变了性子的六姑娘,当真是她的王妃吗?这怎么可能?    苏筠知道,这等事很难让人立马就信服,当初为了让祖母相信自己,她在祖母跟前足足说了两个时辰,将那些年与祖母相处的点点滴滴分毫不差的说与祖母听,方才让她相信自己。    蒹葭年幼,借尸还魂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自然较之祖母更难相信,如今自己虽说出蒹葭和郭嬷嬷的母女身份,也不过是让她心生疑窦,却也并无多大的说服性。好在如今蒹葭被自己带回来了,她也就松了口气,别的事暂且不必着急。    “你打小便伺候我,对于我的脾性最了解不过,若是不信,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我既然带你回来了,你就只管放心住着,在皖云阁里无人再敢欺负你。”    苏筠一席话说得蒹葭眼眶含泪,不管这六姑娘究竟是谁,这一刻她当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自从王妃走后,王府里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个个儿都要踩她一头,还不曾有谁这样对她好呢。    前段日子她在王府里听人说,这六姑娘夜里梦魇总是看到已故的王妃,莫非真的是王妃回来了?    蒹葭没说话,只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筠。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猫叫,蒹葭还未反应过来,一只雪白的猫不知从哪里跳蹿过来,落在了跟前的花梨木圆桌上,瞬时打翻了一只青瓷小碗。    似乎是知道自己错了,那小东西甚是无辜地站在桌子上,可怜巴巴望着苏筠。    苏筠宠溺地望着它,嗔怪道:“今儿个怎么莽莽撞撞起来,又闯祸了不是?谁惹着你了,瞧把你吓得。”说着,她已伸开臂膀将小猫揽在了自己怀里。    绵绵仰着头对她叫唤一声,扭头看向南面那半开的窗牖。    苏筠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猫儿正趴在窗前,望着绵绵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见绵绵不看它又很是幽怨地叫唤一声:“喵~”    苏筠瞧见那猫不由笑了:“这不是二哥的乌骓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穆焕对那只猫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躲在苏筠怀里不出来。    乌骓那家伙太过可恶,不知何时竟跑到皖云阁来了,还一个劲儿往它身上扑,穆焕烦得要命,偏自己身量比它小,做猫时间又太短,四肢不比那家伙协调,竟然打它不过,无奈之下只好逃为上策。    若不是这烦人的家伙,他几时会莽撞到打翻碗碟?    苏筠自然不明白绵绵心里的那点子不忿,看到乌骓反倒很是高兴地挥了挥手:“乌骓,快过来,这里有好吃的。”    穆焕一听不悦了,凶狠地瞪着乌骓,满含警告地开了口:“喵~”    那乌骓似乎是被绵绵的眼神给吓着了,原本迈出来的前蹄又缓缓缩了回去,整个人半坐在窗子前,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绵绵,那眼神柔柔的,竟有股宠溺的味道。    穆焕屈辱感顿生,此刻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莫名其妙变成猫也便罢了,居然又被一只雌猫给看上了,实在有辱他定北侯世子的威名。    再想想方才在外面,它险些被这只猫给强了,穆焕真恨不能自己立马变回人身,好好教训那畜生一番!    正想得起劲儿,他的猫头被苏筠伸出来的食指点了几下:“绵绵现在真是越发霸道了,你瞧瞧你,吓唬的乌骓都不敢进来了。”    穆焕气得直翻白眼,若他真能吓唬住那家伙,方才用得着被追的满院子跑?    蒹葭讶然地看着苏筠怀里的小白猫,不可思议地指着它:“它叫绵绵?”    苏筠抚着小猫的手微顿片刻,笑着回道:“是啊,绵软的绵绵,这名字很适合它。”    蒹葭的思绪渐渐飘远:“王妃出嫁前也养过一只猫,也叫棉棉,不过是棉花的棉。后来嫁给魏王,王爷不喜欢猫,就把棉棉送了人,据说棉棉被送走后茶饭不思,一直没什么精神气儿,后来在一个暑热的天气里生病死了。”    提到自己以前养过的那只猫,苏筠也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来。她自嘲一笑:“曾经我一门心思地讨他欢心,最后也不过如此下场。”    苏筠这话再次激起了蒹葭的怀疑,她迫不及待地问:“王妃曾养过的棉棉有几颗牙齿,六姑娘可晓得?”    苏筠道:“一共三十颗,我一颗一颗数过的。不过它太淘气,喜欢咬棋子,后来就发现它左右两边的大牙尖断了,为此我心疼了好久呢,还下令让人把那副棋子给扔了。”    这是嫁入王府后才发生的事情,小猫牙齿断掉的事也只有苏筠和蒹葭知道。    听着六姑娘的回答,瞧着她抚摸小猫时小拇指不经意翘起的动作,蒹葭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噗通跪在地上:“王妃,真的是你,奴婢又见到王妃了。”    苏筠将绵绵放在旁边的玫瑰椅上,亲自上前扶她起来:“这回你信我的话了?”    蒹葭哭着点头:“信,奴婢相信!奴婢自八岁便跟着您,伺候了您十二年,这世上再没有谁比奴婢更了解王妃了。”真正的六姑娘学不来她家王妃的气韵,更不会知道这些个细节的。    纵然有太多的惊叹和不可思议,如今她仍是相信眼前的姑娘。与其说是判断,倒不如说是一种直觉,就像在王府的那段日子里,她总觉得王妃不该就那么不明不白死了一般。    好在老天有眼,真的让她家王妃活了过来。    蒹葭突然的信任让苏筠有略微的不适应,但到底松了口气:“以后这世上再无魏王妃,只有六姑娘苏简,你可明白?”    蒹葭忙不迭点头:“奴婢记下了,今后奴婢永远留在六姑娘身边。”    苏筠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子,同她一起在桌边坐下,仔细问着她死后王府里的事。    蒹葭道:“自王妃走后,筱侧妃越发得势,王府里的那些下人为了讨筱侧妃欢心,个个儿暗地里跟奴婢较劲,连素日里负责洒扫洗衣的小丫头们都能把我踩在脚底下。”    苏筠气得咬牙:“苏筱最恨的人是我,我都死了,她居然还不肯放过你。”    蒹葭道:“原本奴婢装疯以后筱侧妃已经不打算为难我,前段日子太太去王府看望她时瞧见了奴婢,说让筱侧妃把奴婢盯紧些,莫让奴婢有机会溜走了,将来寻了靠山为王妃报仇。筱侧妃听了太太的话,命人将奴婢看管起来,日日对奴婢拳脚相向,隔三差五的冲奴婢挥鞭子,甚至还拿盐水往奴婢身上泼。”    说起这些,蒹葭下意识双手抱环,垂首哭道:“太太比筱侧妃更想让奴婢死,姑娘如今带奴婢回来,若让太太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让奴婢活着的。”    苏筠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如今有我在必然会护你周全。而方氏,武陵侯夫人的位子……怕她也做不了多久了。”    “姑娘的意思是……”    苏筠道:“这些不急,晚点再与你细说。”    蒹葭点了点头,犹豫着道:“奴婢还有一件事要跟姑娘说。”    说罢见苏筠望过来,她继续道:“筱侧妃再也不可能有孕之事根本不是因为姑娘推她的那一下,而是,而是魏王命人做的。”    ☆、乌骓死了    “你说什么?”蒹葭这话让苏筠彻底惊诧到, 怎么会是尹明德?    蒹葭道:“王妃死后, 筱侧妃把王妃赐给奴婢的簪子赏给了寻梅,奴婢心上委屈,那晚独自去了后院的凉亭边望着天上的星星跟王妃说话, 结果便听到王爷和一位黑衣人在假山后面谈论什么, 奴婢心下好奇,便躲过去听了。这才知道,是黑衣人给了王爷一种药,筱侧妃服用之后才无法受孕的, 根本与王妃无关,魏王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杀了王妃罢了。”    蒹葭这一席话说得苏筠心上一阵复杂,她想过尹明德是故意想让她死, 好给那些能帮到她的女人腾位置,却怎么也没想到,苏筱不能受孕一事居然也是尹明德干的。    苏筱自认为受尽尹明德恩宠,不知若晓得事情真相她该是怎样的心情。    尹明德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冷血无情。    可是, 苏筠有些不明白, 既然想凭着苏筱来拉拢武陵侯和鲁国公这两大重臣,他又如何会对苏筱下手?莫不是一早就想到了外戚干政, 提前防患于未然?    只是他尚未坐上那至尊之位,这防患的未免也太早了些。    苏筠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蓦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跟尹明德没有关系了。这样一个阴鸷的男人,早已被权力和**冲昏了头脑,时时刻刻都是危险。在他眼里, 怕是没有什么比帝位江山来的重要了。    “突然觉得,这苏筱也是够可悲的,费尽心机得到的不过是成为尹明德拉帮结派的一枚棋子罢了。”苏筠幽幽叹息一声,这般说道。    蒹葭道:“筱侧妃她是自作自受,完全怪不得旁人,奴婢才不觉得她可怜,若不是她王妃您怎么会……”    说起这些,蒹葭缓缓噤了声。好在老天有眼,让王妃又活过来了,而她也可以继续留在王妃身边。    “对了,今儿个寻梅那般嚣张,姑娘见到她难道便不生气?想当初若非她引诱咱们去慈云庵,后面的事何至于此?”说起这个,蒹葭又有些愤愤。    苏筠瞧她一眼:“不过是苏筱跟前的走狗罢了,何必跟她置气,小人物而已,你以为我不动她她就能活得长久?一心惦记着成为尹明德的侍妾,早晚成为苏筱的眼中钉肉中刺。”    蒹葭点头:“这倒是,筱侧妃赏她各种玉帛珠宝,却不让她近前伺候,这么久了连魏王的面都没怎么见过,连我都知道筱侧妃的意思,偏那蠢丫头乐在其中。不过,今儿个姑娘你在她跟前拿筱侧妃看不惯方二姑娘的事来说,奴婢瞧着那丫头应该是听进去了,也不知会不会采取些行动来。”    说起这个,今儿个在王府看到昔日的六姑娘时蒹葭便觉得莫名亲切,如今在回过头去想也就全明白了。所有的熟悉感都源于那是她侍奉了十几年的主子啊。    苏筠笑着斟了一杯水递给她:“咱们就且看她们自己狗咬狗。”    * * * * * * * * * * * * * * *    除夕的夜色已渐渐深沉,苍穹之上偶有零星的几颗星子点缀着,颇有些黯淡。好在家家户户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四周又充斥着烟花爆竹的味道,倒是让人觉得喜庆了许多。    魏王府    寻梅躺在自己的榻上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苏家六姑娘今儿个说的话,堵得她心里难受。方家的表姑娘也不知做了什么,竟惹得侧妃直接将人送回了国公府,可见筱侧妃此人何等霸道。她真的还有机会被侧妃进献给魏王吗?    说起来魏王妃已经过世两个月了,这两个多月里筱侧妃恩宠不衰,虽然平日里没少赏赐她物品,却总说什么时机未到,根本不给她见魏王的机会。    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寻梅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筱侧妃既然不给我机会,那我就偏要自己争取出一条路来。”    这般自言自语了一番,她披衣下了榻,在妆奁前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才提着灯笼向着筱侧妃所住的锦玉阁而去。    锦玉阁里,方才尹明德因为苏筱将方沅送回国公府的事发了火,骂她任性妄为不顾大局,后来扬长而去。苏筱心中不忿,屋子里瓷器珠宝摔了满地,想到方沅今日的那副嘴脸便恨得牙根痒痒。    她身旁的丫鬟清英在一旁宽慰着:“侧妃莫要放在心上,不过就是送表姑娘回家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哪里真就能将国公府的人给得罪了?也许过段日子就没事了。    苏筱心中余怒未消:“得不得罪国公府我才不在乎,我气的是王爷居然为了方沅那小贱人方才那般骂我,他之前明明待我那般好,还说要娶我为正妃,如今那小贱人才来了半日不到,竟然把王爷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实在教我生气。”她说着揉了揉脑仁儿,缓和了须臾方道,“对了,那个寻梅最近可有搞出什么麻烦来?”    清英回道:“那个傻子能出什么事,不过就是在王府里借着您的威势狐假虎威一番,侧妃不必将她看在眼里,只要她没机会见到王爷,做做成为侍妾的美梦又如何?”    苏筱舒心地点了点头:“那丫头蠢也有蠢的好处,倒是为我们省了不少事呢。”    屋外面听到这些话的寻梅下意识抓紧了灯笼的把子,脸色跟着白了几分。六姑娘说的果真没错,筱侧妃根本没想过将她献给魏王。    正想着,清英突然从里面挑开帘子出来,看到寻梅顿时脸色阴沉了几分:“寻梅,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清英眼珠转动着上下打量一旁站着的寻梅,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方才她和侧妃两人的话可有被这丫头听了去。若让她知道侧妃不会帮她,只怕事情就不妙了。    寻梅如今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方才知道这两个月自己不过做了场白日梦。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纯真地笑着:“我刚来啊,想着今儿个是除夕,故而来这里看看侧妃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清英又仔仔细细打量她片刻,目光里透着狐疑,似在判断她言语里的真实性。默了片刻方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便不必进去了,今儿晚上侧妃觉得体乏,便不守岁了,你也回去歇着。”    寻梅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提着灯笼走了。    清英望着她的背影凝视须臾,转身去耳房为筱侧妃沏茶。再次回来时,苏筱正倚在矮榻上半眯着眼睛,她眉头微微蹙着,明显还在烦心。    清英走上前把紫砂壶搁在榻几上,轻声道:“侧妃,喝些安神茶早早歇着。”    苏筱缓缓睁开眼,由清英搀扶着坐直了身子,接过茶盏优雅地呷着。    清英犹豫着道:“侧妃,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寻梅在院外站着,说是来瞧瞧您这里有什么需要侍奉的,奴婢让她回去了。也不知咱们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有被她给听了去,若她知道侧妃并非有意将她献给魏王,只怕会惹出祸端来。”    苏筱神色微凛:“走多久了?既然怀疑怎还让她给走了,当初顾风和苏筠的事她可是清楚的,万一她去王爷那里告状你我全都玩儿完!”    苏筱这话顿时把清英给吓着了:“奴婢是想着兴许不会那么巧合,而且我看寻梅方才的样子也不像是听到了,所以就……”    苏筱气得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置在榻几上,肃穆道:“这等事岂是你随便想想这样简单?不管那寻梅是否听到,如今都留她不得,要尽快把她给解决掉,不能留下后患!”说罢,她对着清英招了招手,在清英耳边呢喃了几句。    清英脸色刷白,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侧妃,这样会会不妥,若是王爷追查下来……”    “就说是病死了,不过一个丫头罢了,难不成王爷还特意请仵作帮忙验尸?此时若不除掉她,难保将来哪一天她反过来对付你我二人。去,大过年的天寒地冻,赏她一壶酒喝。”    清英不敢反抗,只得应声照做。    出去没多久,清英又急急忙忙折了回来:“侧妃,寻梅没在房里,听她隔壁的小丫头说自方才出了门便一直都没回去。您说……她会不会真的去找魏王了啊?”    魏王府书房内,尹明德坐在书案前凝神望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面色冷俊,毫无波澜。    魏王无声中散发的冷冽和威严让伏在地上的寻梅禁不住打哆嗦,心里直打鼓。她将筱侧妃陷害魏王妃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本以为魏王盛怒之下必然是要去找筱侧妃算账的,可如今一语不发坐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她壮着胆子微抬起头想看看王爷此刻的表情,却在抬眸的一霎那撞上魏王射来的目光,她无端端脊背发凉,心上一阵窒息,匆忙将头垂得更低了。    这时,魏王难得开了口:“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寻梅心上一喜:“回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虚言。这一切都是筱侧妃和武陵侯夫人母女二人策划的。筱侧妃让奴婢暗地里偷了王妃平日的字帖出来,照着王妃的字迹给顾公子写了信,又让奴婢引王妃前去慈云庵与顾公子相遇。其后武陵侯夫人上香摔倒,王爷赶去时恰好瞧见那一幕,由此误会王妃和顾公子有染。王爷,王妃她真的是冤枉的啊!”    “那为何,你到现在才来禀报本王?”    寻梅回道:“自王妃走后,奴婢夜夜倍受煎熬,犹豫不决,如今幡然悔悟才来禀报王爷,以免您被小人蒙蔽。”    “如此说来,你所言非虚倒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尹明德话语里听不出情绪,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动着案几上的一只青瓷小盅。    寻梅内心窃喜,嘴上却道:“奴婢不敢邀功,只是不忍见王爷被人欺瞒罢了,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尹明德起身走过来,望着脚边匍匐的丫头,他淡淡道:“你对本王如此忠心,本王应当重赏才是。”    说罢,对着一旁侍奉的侍卫道:“愣在这里做什么,今儿个圣上赐了本王一壶果子酒,本王原打算送去给筱侧妃的,你现在去取来赏给寻梅。”    看到魏王投递来的目光,侍卫瞬间了然,应声出去。    地上的寻梅终于松了口气,想到那酒是圣上所赐的御酒,又是魏王原打算赏给筱侧妃的,她心上一阵得意,一时间跪直了身子静静等待。    很快侍卫用翡翠玉盏呈了一杯黄澄澄的果子酒进来。    魏王亲手接过来,在寻梅跟前缓缓俯下身子,亲自递了过去,脸上难得显现出一抹柔情来:“尝尝味道如何?”    寻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脑海中幻想了无数个美好的画面,那画面里有英俊潇洒的魏王,还有锦衣华服、风情万种的自己。    香醇的果子酒送入口中,顺滑的口感,酸酸甜甜的味道,寻梅心上渐渐起了圈圈涟漪,再抬头看向跟前的男人时,只觉得面如冠玉,风神俊朗,英挺不凡……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将她从美梦中唤醒,只见尹明德早已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鸷的目光里透着厌恶。    喉间涌上一股腥咸,伴随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她蹙紧了眉头,最后无力地跌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待子时过半,长安城里四处都燃起了烟花爆竹,璀璨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盛放,映衬得整个世界都光彩夺目起来。    难得苏老太太回来,今年的除夕夜大家一起围着老太太在瑞安堂守岁。    眼看着新的一年到了,苏筠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对着祖母拜了年就打算回自己的皖云阁去补觉。    走出瑞安堂却听见方氏从后面追过来唤她,苏筠的困倦顿时少了几分。    方氏走上前来问她:“我听人说今儿个你去魏王府,把你大姐姐跟前的丫鬟蒹葭给带回来了,阿简这是做什么?蒹葭对你大姐姐素来忠心,她留在你身边可是个祸患。”    苏筠早知道方氏定会为了此事找她,却不曾想她居然这般着急,除夕夜也不让人消停。    “绵绵喜欢她,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不过是个疯子,母亲你怕什么?”苏筠依旧是面对苏筱时的那番说辞。    “这蒹葭身份特殊,自然该谨慎些的。那苏筠别的本事没有,教育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她刚死那会儿蒹葭不顾性命的求王爷为王妃申冤,被王爷下令打得半死也不松口,可见其为了主子早把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母亲是担心,若有朝一日她的疯病好了,待在你身边恐怕不利。”    苏筠淡笑:“知道母亲挂念女儿,不过我有分寸的。若真如您所说,姐姐要侍奉魏王哪能时时刻刻盯着她,让她留在魏王府岂不是更危险?如今让她在女儿眼皮子底下,我还能帮您看着她不是?”    方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蒹葭要尽早除掉的好,不过阿简还小,这等事不便与她说,便只是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有些道理,若绵绵当真喜欢,便留她在你那里。”    方氏眼底闪过的算计被苏筠看在眼里,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径自往皖云阁而去。    到了皖云阁,白袖和樱桃伺候苏筠洗漱,问起蒹葭,白袖回道:“蒹葭姐姐已经被奴婢安排睡下了,她看上去很累,想必已经好久没睡得这样安心了呢。”    苏筠点了点头:“让她休息休息也好,她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也着实可怜,大姐姐已经不在了,咱们就替她照顾着些,以抚慰大姐姐在天之灵,兴许今后夜里也能睡个好觉。”    白袖和樱桃应了声,都也没多问。她家主子总是梦到故去的大姑娘,夜不能寐,如今对蒹葭好在她们看来合情合理。    想到今晚方氏的神情,苏筠轻叹了口气,方氏明显起了杀心,待明日她得亲自提醒蒹葭一番,让她多加注意自己的饮食才好。    洗漱过后,苏筠躺在榻上突然没了困意,便和绵绵面对面躺着说话。    绵绵趴在花梨木寝榻上,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瞧上去可爱极了。苏筠伸出食指点着它的鼻尖,它气急败坏地伸了猫爪子去拍她的手背。苏筠笑着转而去挠它的肚皮,小家伙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凶巴巴地挥舞着小爪子不愿让苏筠乱摸摸。    苏筠被他那股可爱劲儿逗弄的心里软绵绵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时,绵绵突然安静了下来,竖起了耳朵似乎在听什么。    苏筠见了忍不住好奇地观望四周,一阵纳闷儿。    绵绵却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呲牙咧嘴了一声,眼神里透着一股烦躁和不耐,蓦然钻进了被窝里再不肯出来。    苏筠被它突然的反应搞得有些发怔,又不免担心起来。她掀开被子去看它:“绵绵,你怎么了?”    绵绵趴在被窝里不动弹。    这时,外面传来尖锐的猫叫声,像女子的娇娇莺啼,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样撩人的叫声此起彼伏地传入耳畔,苏筠不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心头了然,只怕是二哥的乌骓跑过来找绵绵了。    外面的乌骓“喵喵”地叫个不停,听声音约莫是在窗子旁站着,伴随着爪子扒拉木窗的声音,听上去又颇有些像强盗土匪。    穆焕被这勾魂摄魄般的叫声搞得心烦意乱,更有一种被个畜牲紧追不放的屈辱感。此时此刻,它比平日里更想脱离这具猫的身体,好出去将那只烦人的猫彻底赶走。    苏筠瞧出了绵绵的急躁,轻笑着安抚它:“绵绵不喜欢乌骓?”    穆焕哼哼鼻子,傲娇地扭过脸去没理她。    听到外面传来白袖驱逐乌骓的声音,苏筠对着外面喊道:“乌骓怎么回事?”    白袖从外面进来,红着脸道:“姑娘,二公子的乌骓好像……好像……”    方才听声音苏筠便知道是发、情、期到了,如今见白袖羞得憋红了脸不由想笑,却又生生忍住了,只是道:“去把二公子请来,他的猫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白袖出去后过了许久才气喘吁吁的回来:“姑娘,二公子出去应酬了不在家,奴婢路上碰到扫地的张婆子,她说这种事咱们绵绵可以帮忙。”    绵绵?苏筠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猫。    穆焕心上一沉,从苏筠怀里跳出来,撅着屁股重新钻进了被窝里。    如此明显的抗拒苏筠和白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相对无言。    外面乌骓的嘶叫声还在继续,凄凄厉厉的让人心里发怵。    这里的动静惊了锦芳院的方氏,派了赵嬷嬷过来。    苏筠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披了外衣出去,恰好见赵嬷嬷正让人按着乌骓,准备给它喂药。    苏筠微惊,厉声喝道:“你们做什么?”    赵嬷嬷看到苏简出来赔笑道:“怎么把姑娘给惊动了,这畜牲吵个没完,太太在锦芳院都听到了,恐惹了姑娘休息,所以让奴婢灌些药给它。”    “你可知此时给它喂药会伤了身子,折损寿命的?”    “不过是个畜牲罢了,是姑娘太过慈悲,若不给它灌药,恐它今晚……”    “它今晚怎样轮不着你来管!”苏筠怒斥一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闭眼道,“这里不用嬷嬷操心,您请回。”    赵嬷嬷还欲说话,可望着六姑娘这气势终究还是忍住了,应诺辞退。    乌骓在苏筠脚边蹭来蹭去,不断用身体和头去摩擦苏筠的脚踝,一声声缠绵的叫声里透着痛苦,让苏筠瞧着分外心疼。    樱桃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赶回来:“姑娘,富顿说他有办法!”    苏筠抬头见她身后跟了个青年,穿的是下人的装扮,约莫是这府上的家丁。    “你方才说什么?”苏筠又问了一句。    不等樱桃答话,富顿亲自上前来禀报道:“回六姑娘,小的家中也养过猫,知道这时候怎么舒缓猫的疼痛。”    苏筠一听也燃起几分希望:“既如此,那你快帮帮它。”    富顿犹犹豫豫着没有上前。    苏筠反应过来,这等事情她是该回避的,便道:“这乌骓今晚便交给你了,若治好了它我有重赏。”说罢,自己转身回了闺阁。    翌日,苏筠醒来时问起乌骓的情况,樱桃笑着道:“姑娘,那富顿果真是有法子,乌骓自昨晚开始真的不叫了。不过那家伙现在赖在咱们皖云阁了,怎么赶也赶不走。”    苏筠闻此松了口气:“没事了就好,你回头和樱桃两个商量着看赏给富顿些什么好。”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说猫在那种时期之所以叫得厉害是因为疼痛,据说那种痛比女儿家月事里的腹痛还要严重许多,其实也是可怜的。如今解决了,乌骓也就不会难受了。    樱桃笑着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苏筠笑嗔她一眼:“你找到富顿有功,放心,少不了你的赏。”    樱桃眼睛里闪烁一丝亮光,兴奋地对着苏筠连连称谢。    苏筠瞧她天真的模样,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洗漱过后,苏筠见天色不早,便急急忙忙向着瑞安堂去给祖母拜年。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苏筠意料之中地收了许多红封和礼物。    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过了团圆饭,苏筠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了自己的皖云阁。    一进院子却见樱桃惨白着一张脸禀报:“姑娘,乌骓……死了。”    ☆、除夕流言    苏筠心上一沉:“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樱桃道:“今儿个早上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 蒹葭姐姐一直没起, 奴婢诧异之下去她房间里看,不想她额头滚烫,整个人烧的厉害。奴婢就去外面给蒹葭姐姐抓了药拿去膳房里煎。回来的时候……”    见樱桃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苏筠顿时急了:“后来如何?”    樱桃抽噎着道:“奴婢进门时不小心绊了一脚, 药全洒在地上了。当时刚好乌骓在旁边,奴婢就见它舔了两下,之后就口吐白沫断气了。”    苏筠眉头紧蹙着看向樱桃:“你是说你煎的药里有问题?”    樱桃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任凭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人啊, 奴婢真的不知是怎么回事,从抓药到煎药、端药奴婢一步也未曾离开过,如今这药出了问题, 奴婢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筠叹了口气拉她起来:“我自然晓得这事不是你做的,你先别慌,我去看看蒹葭。”    蒹葭正卧榻在床,一头乌发随意地披散着, 面色白皙如透明, 看上去甚是憔悴。看见苏筠进来,她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却又因为身体衰弱倒了下去。    苏筠忙上前搀扶她:“怎么成这幅样子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又感染风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蒹葭道:“昨晚上许是起了风,窗子被吹开了,奴婢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却还连累了二公子的猫, 是奴婢不好。”    “快莫说这样的话了,想到你险些因为那晚药送了命我就……”苏筠此刻又是心酸又是愧疚,她刚说了要护她周全,如今竟又出了这样的纰漏。    “可是乌骓死了,姑娘怎么跟二公子交代呢?”    “自然是实话实说,有些事也需要他自己去查一查,好叫他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人。”    蒹葭微微一惊:“姑娘的意思是……”    苏筠侧目望着如今紧闭着的门窗:“这皖云阁的窗子是朝外开的,除非屋里有风,否则外面的寒风再吹也不可能将这窗户反方向吹开的。你前头感染了风寒,后头药里就出了问题,你不觉得很是凑巧吗?这侯府里谁不想你活着咱们俩心知肚明。”    蒹葭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是太太做的?”    “目前没什么证据,我们也不好随意做出判断,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看来她还是很担心你有朝一日不再疯癫,寻迹找她复仇。”    蒹葭轻笑:“太太是做贼心虚了。”    “她想在我的皖云阁里放肆,我一定不会放过。”苏筠说着拍了拍蒹葭的手背,“你安心静养,汤药和膳食我会吩咐白袖和樱桃多加注意,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来办。”    蒹葭眼眶含泪地看着苏筠,默默颔首应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白袖传话说二公子到了,苏筠方才起身告辞。    从蒹葭房里出来,但见苏琛双手负立在院子里站着,看背影似乎动了怒。    她轻移莲步走上前,低低唤了声二哥,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眼神里满含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乌骓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死了?我昨晚上跟几位友人出去应酬,没有看管乌骓是我的不对,它跑到你这皖云阁里来闹也是它的不是,可你犯得着跟个畜生过不去,偏要弄死它才甘心吗?莫非你自己养的是个宝贝,你二哥我的就一文不值?苏简啊苏简,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苏筠静静听着,见他说完了这才平心静气道:“二哥以为是我杀了乌骓吗?我明知道乌骓死了你必然回来找我算账,我又怎敢害他?”    “你不敢?”苏琛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你连大嫂腹中的孩子都敢害,人命在你这里就这般轻贱,何况一个畜生?我以前只当你是任性刁蛮了些,却未曾想你几时变得这般心如蛇蝎,简直让我这做哥哥的心寒!”    被人这般误会苏筠也难免有了脾气,但知道苏琛此刻正在气头上,她长舒了口气道:“昨日除夕我去魏王府陪二姐,因为绵绵喜欢大姐跟前的蒹葭我就给带了回来,夜里蒹葭房中的窗户不知怎么被风吹开了,今日一早便感染了风寒,乌骓是意外喝了给蒹葭煎的药才中毒身亡。”    苏琛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你怎么把蒹葭带回来了,莫不是有人要害她?她人呢,我要见她,大姐当初究竟怎么回事她必然是最清楚的。”    “她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疯了,如今痴痴呆呆的,二哥见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况她如今还在病中,二哥若想见她还是过些时日。”    “她疯了?”苏琛又是一惊。    苏筠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苏琛看她一眼,方才的怒火压下去不少:“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明白,若此事当真与你无关为兄必然来跟你道歉。”    见他说完阔步走了,苏筠暗自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回房。    绵绵在矮榻上咸鱼一样地趴着,跟前是一本展开的书册,两只小爪子过一会儿扒一页书,活像个认真念书的小少年。    不知怎的,近日来她的绵绵突然变得安静了很多,偶尔就会如现在这般对着一本书玩上半天。苏筠自然是不相信它是真的在看书,猫毕竟不识字,不过这乖巧的模样着实讨喜,她便也不忍心去打搅它,只自己坐在旁边的榻几前喝茶。    过了一会儿,穆焕觉得看累了,在矮榻上翻了个身,四只猫爪子往前伸着,弓着肚子伸了伸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一扭头却见苏筠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自己,樱唇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睛里透着难以置信。    穆焕一个机灵拨浪鼓一样再次翻了个身,像平时一样俯趴在榻上,眯着眼睛软糯糯叫唤一声:“喵……”    苏筠方才觉得绵绵那动作分外妖娆,竟有些人气,还未来得及细看这家伙竟然又变回来了,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伸手点着它湿漉漉的小鼻子:“小东西越来越可爱了呢。”    想到乌骓的事,她将绵绵抱起来抵了抵额头:“乌骓已经没了,绵绵可要记住万不可贪吃,这武陵侯府里瞧着太平,暗地里不知道多阴暗呢。你可千万不能出事,知不知道?”    苏筠的关怀让穆焕觉得心上一暖,它眯着眼睛仰脸“喵”了一声,似是在答应一般。苏筠瞧了欢喜,忍不住抱住它的头狠狠亲了一口。    穆焕顿时被她亲的有些发窘,将头蜷缩在身子里不动弹了。    * * * * * * * * * * * * * * *    大年初一,长安城里的百姓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难得清清闲闲的过上一日。    在这年味十足的日子里,长安城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一件丑闻:鲁国公将自己的孙女儿方家二姑娘送去魏王府陪魏王侧妃过除夕,本是要留在魏王府守岁的,不料在王府里待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筱侧妃命人用马车送回了国公府。    正是过年的时候,百姓们闲来无事对于这等流言也就格外上心,茶余饭后说的不亦乐乎。    有人猜测是筱侧妃善妒,害怕方家二姑娘勾了魏王的魂儿;也有的说方家二姑娘倾慕魏王已久,这回到魏王府原就是冲着魏王去得;更有甚者则是说鲁国公想借着自己孙女儿来傍上魏王大树。有的人甚至将鲁国公偏宠姨娘、冷落正室的事都给抖搂了出来。    鲁国公听闻此事气得不行,将孙女儿方沅狠狠地训斥一顿,只怪这孙女儿让自己没了脸。    国公府的书房里,方沅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哭道:“祖父息怒,孙儿真的什么都没做,与魏王爷更是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又何谈勾搭魏王一说?是苏筱她自己善妒,自打孙儿进了王府便一直遭她讥诮和冷眼,她认定了孙儿是要抢占她的位置,孙儿纵然再安守本分在她眼里也全都是错啊。反倒是苏筱,她明知祖父您向来爱重名声,却依然任性妄为的将孙儿给遣散回来,她的心里分明便是没有您这个外祖父啊。”    鲁国公看着地上哭成泪人儿的孙女有些心烦,却也略微有些动容。昨日答应夫人送方沅去魏王府过除夕,他原本也就是打得被魏王多瞧上两眼的算盘。国公府现在不比往日辉煌,而魏王又大权在握,若两家能够结为姻亲对他们国公府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苏筱也委实可恶,如此不把他这个亲外祖父放在眼里,也不知她娘平日里是如何教育的。    鲁国公越想越生气,又看看地上哭成个泪人儿的孙女儿,他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先回去,这件事祖父自有主张。”    方沅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唇角几不可见的上扬几分,乖乖巧巧的站起身来,又对着祖父规矩地施了一礼,这才默默退出书房。    鲁国公在书房里双手负立望着墙上的字画凝神了好一会儿,缓缓对着外面吩咐:“来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仆从外面推门进来,对着鲁国公恭恭敬敬问话:“公爷,您有何吩咐?”    鲁国公沉声默了一会儿:“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魏王府。”    那家仆应声出去准备,鲁国公也阔步走了出去。    一出书房,恰好国公夫人应氏从连廊处走来,问了那家仆几句后亲自上前:“公爷怎的这时候要去魏王府,天色已经不早了。”    鲁国公看了妻子一眼,阴沉着脸:“那苏筱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让我这外祖父没脸,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那公爷的意思是……”    “去把脸找回来!”鲁国公说完,再不多做停留,急急的向着府门外而去。    ☆、母女芥蒂    魏王府, 锦玉院    魏王尹明德坐在矮榻上, 苏筱奉上的茶水他一口都没喝,神色肃然,一语不发便觉得威严十足, 让人禁不住打颤。    苏筱面色纠结地站在一侧, 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    外面的流言她今日也听说了,此时又见王爷如此这般一语不发,明显是生了气,苏筱一时间也颇有几分懊悔, 甚至还觉得些许委屈。    以前苏筠什么都压她一筹,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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