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李志诚觉得有点奇怪。    讲道理, 除了叶鸿书他妈, 李志诚还没见叶鸿书对谁这么上过心。    毕竟叶鸿书这个人, 讲得不那么好听一点，就是个一根筋钻到底的傻缺, 还是那种始终抱着“众生皆蠢我独醒”这种想法的傻缺。    李志诚打小跟他认识，对于叶鸿书的事情还是知道得不少的。    他瞅了瞅去生火的叶鸿书，又看了看柳泽, 干脆问道：“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啊？”    “关你什么事？”叶鸿书直接反口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李志诚嘴一撇，恰巧柳嘉这会儿正好从二楼把今天柳泽晒了一天的被子收了下来, 他也懒得跟叶鸿书多讲，兴致勃勃的找柳嘉叨叨去了。    虽然他始终没能问出柳嘉在哪儿工作, 但柳嘉的各种理论和随口说出来的案例, 对于李志诚而言收获都非常的大。    叶鸿书坐在灶后边, 左手边就是通往后院的门。    门这会儿正开着，叶鸿书探头往后院里看了一眼, 发觉上一次看还荒芜杂乱的后院里, 这会儿已经规规整整的开垦好了，菜畦上还都覆盖了一层绿意。    最近这些天的天气很合适, 不冷不热, 也有阳光, 正适合这些作物的生长。    细嫩的丝瓜苗已经爬上了竹架，给进入秋天之后整体显得有些苍凉的后院点缀上了不少的生机。    叶鸿书对种菜这些是不大了解的，但也看得出来这些菜都长得不错。    看起来柳泽在这里过得还挺悠闲自在。    “师兄是准备年后再考虑重新入职的事情吗？”叶鸿书问。    柳泽点了点头：“嗯。”    “那空闲时间也太长了。”叶鸿书嘟哝。    “如果能接几个自由项目的话也不算长。”柳泽说道, “而且我手里证少，刚好入行五年了，准备尝试着去考一考一级建筑师和一级建造师看看。”    柳泽对于前者并不算太乐观，但后者还是有信心的。    对于未来柳泽也不是没想法，他没什么特别大的野心，如果说叶鸿书和李志诚两个人真的能把他的想法实现的话，他多半就会收拾收拾回老家种田去了。    爷爷的后代都在城里，看起来关系并没有特别好，但人家怎么都是亲生的，他们关系再差，柳泽也没资格插手把爷爷接到魔都这边来。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是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柳泽是真的想回去陪着老人家。    要是李志诚和叶鸿书真的有想法，柳泽肯定毫不犹豫的直接撒手。    但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所以该做的打算还是得做。    “对了。”柳泽说道，“小废物那边给我答复了，我已经开始着手做度假村了。”    “毕设那个？”叶鸿书抬眼看了一眼柳泽，说道，“你看起来很开心。”    “嗯。”柳泽点了点头，“我还做了个策划案——记得你们上周闲聊的时候说的那些点子吗？”    吃完饭之后，柳泽拿出了一式两份打印好的策划书交给了对面两人。    李志诚和叶鸿书对于柳泽拿出来的策划案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惊讶。    “我挺闲的。”柳泽一边给把准备给李志诚的三种香水交给他，一边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就是想……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策划案是柳泽在小废物度假村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删减的。    修改的地方是一些需要依赖高科技的内容，而删减的，则是一些飞行与海上娱乐相关的内容。    这里边几乎囊括了上个星期他们四个在饭桌上叨叨的一些构想和展望，可行性似乎颇高。    李志诚不像叶鸿书那样跑去学建筑，他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家里人学金融之类的。    他翻完了手里的策划案，看着最后的表格，挠了挠头：“这么搞是挺好的，但是人工成本太高了。”    柳泽看着手里的表格，恍然。    小废物里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使用个最为频繁的基础机器人是拿着最少钱的钱干着最累的活儿，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工作效率也比普通的人类要牛逼得多。    按照柳泽这个策划案，光是维护绿化的人工成本就已经相当的惊人了，更别说还有一些采摘活动啊种植活动啊基础运营啊什么的。    虽然中高端的度假村在人工方面的成本比起普通的连锁商务酒店从来都是要高得多，但柳泽给的这个，超标太多了。    “亲子活动的想法挺好的，但是，还是得考虑一个度假村定位的问题，如果是来享受度假的话，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见到小孩子，尤其是热热闹闹的小孩子。”李志诚这话说得挺明白。    柳泽听得也挺明白。    他看着亲子活动这一栏，有些沉默，过了几秒，才点了点头，拿笔给这一栏画了个问号。    叶鸿书若有所觉的看向了柳泽。    他记得他在这里住的那几天里，这村里有小孩儿偶尔会跑来柳泽这里玩闹。    柳泽是从来没嫌他们吵的，不仅如此，还会给特别乖的孩子发糖，而那些闹腾得厉害或者过了火的小孩，则会被柳泽细细教育过，并认了错道了歉之后，得到一颗糖。    柳泽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总是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会不厌其烦的告诉小孩儿，这是错的，这为什么是错的，这不对，应该怎么改正，一直到情绪激动的小朋友被他安抚下来，然后终于听进去了为止。    叶鸿书是最烦熊孩子的，但在那时候他非常的佩服柳泽这种耐心。    可后来他知道的事情变多了一些，就发觉这种耐心的来源其实并不怎么美好。    叶鸿书模模糊糊的能猜到一点，柳泽并不一定喜欢小孩儿，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想要小孩子能多多跟爸妈亲近一点。    叶鸿书还记得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柳泽靠在远门外边，目送着村里一个妇人拎着自家崽子一边骂一边走回去，看了一路。    当时柳泽的表情叶鸿书记得还挺清楚的，带着点笑，却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冷清。    “亲子活动还是能搞的。”叶鸿书说着，把锅甩给了李志诚，“回你家里偷师去，搞个亲子活动策划都搞不好运营吃干饭呢？”    李志诚被迎头盖了一脸的锅，懵逼了好半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叶鸿书，一脸想骂人的表情，大概是顾及到柳泽还在边上，又默默收了声，转而道：“也行啊，我去家里偷几个人，那你可不赶紧给我把我的项目拉起来。”    叶鸿书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他心里有数，又仔细翻了翻手里的策划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柳嘉，又转向柳泽和李志诚，说道：“人工成本高的话，考不考虑机器人和人工智能？”    柳泽呼吸一滞，抬眼看向叶鸿书，有点紧张，生怕一个眨眼叶鸿书就被洗脑了。    叶鸿书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示意，然后对颇有兴趣的李志诚说道：“最近那谁家不是一直在试图推出智能家居么，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合作的问题啊。”    智能家居这个问题，李志诚跟叶鸿书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最终李志诚准备先联系看看。    柳泽拿着小本本在一边听着，满脸思忖。    之前是他太过于追求还原地球的原生态了，反而没有顾及到便利性的问题。    比如让一个已经习惯了随便一个手势就能够控制窗户开合的人再自己费力气去开窗关窗，那人家肯定是会觉得不方便的。    要考虑到外星人的多样性，要手动和智能控制相结合。    还有房间床铺大小的问题，大门装修高度的问题，考虑到外星人高矮胖瘦的不同，应该想办法做到能够灵活变动……    柳泽一边感慨着自己果然还是差远了应该去买点业务管理经营类的书籍看一看，一边埋头运笔如飞。    叶鸿书给了李志诚几个做智能家居的大厂的联系方式，扬言让李志诚去做小白鼠。    李志诚也不介意他这个说法，只觉得今天收获颇多，嬉皮笑脸的，又拿过了那三瓶香水。    因为是作为生日礼物的缘故，柳泽特意琢磨着让开发002做了气囊式喷雾的香水瓶，气囊式的瓶口显得比较时髦高端一点，装香水的玻璃瓶做得也相当的不错。    李志诚三个都闻了闻，眉头紧锁，思来想去，决定三个都要了。    “话说回来了，柳泽你会那么多东西，干嘛跟建筑这一行死磕啊？”李志诚拿着香水有些纳闷的问道。    柳泽一愣，停下笔来，抬眼看向了李志诚。    他犹豫了一下，刚准备用“我喜欢”这个理由敷衍过去，就突兀的对上了叶鸿书的视线。    叶鸿书正撑着脸看着他，脸上带着点笑。    不带嘲讽，也不是冷笑的那种，就是比较纯粹的友善，还带着那么点鼓励的意思。    柳泽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叶鸿书这个笑容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本子合上，尝试着开了口：“因为干这一行能够认识一些开发商和团队……”    事情一旦起了个头之后，后面就说得顺畅了。    柳泽还是头一次主动的将自己这个想法宣之于口——叶鸿书那种因为他自己有所发现之后顺着猜出来的情况除外。    李志诚认认真真把柳泽的话给听完了，然后一砸嘴：“那你一开始就该来我们家而不是去叶鸿书那儿啊！”    柳泽听到李志诚这个感想，得到的不是预想中带着些调侃意味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气，用十分松快的语气解释了一下是因为南风当时刚好招人。    要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柳泽想道。    叶鸿书插口道：“讲实话，师兄你的那个项目计划有点儿大，如果勘查出来合适又真想搞的话，我跟李志诚两个人肯定还是不够格的。”    “对。”李志诚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投资肯定也能拉。”    说完这句话，李志诚又跟叶鸿书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计划去了。    倒不是说李志诚觉得自己跟柳泽关系有多好，主要是国内度假这方面的市场最近膨胀得很厉害，谁不咬一口谁傻，现在刚好有一块宝地，自己的发小又有意，再加上他俩都是得干出实绩用来压人口舌的人，有个机会的确是不太愿意放过。    叶鸿书跟李志诚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等到他们结束了谈话准备告辞的时候，柳泽和柳嘉已经收拾好了桌子，上厨房里刷碗去了。    他们这边凑在一起在说拉投资的问题，柳泽和柳嘉那边也凑在一起在嘀咕。    说的也差不多，就是在讲这一周的收益和活动效益。    比如说试毒的新品这方面，这一周的十道尝试菜品里，油炸榴莲肉和油炸八角的反馈非常好，油炸花椒也不错的反应，就连油炸榆树皮，在六万个尝试者里，也有386个客人给了比较满意的评价。    柳泽：“……那有多少个坚持完了八道菜？”    “两个。”柳嘉答道，“绝大部分都吃到半道崩了牙或者狂奔去拉肚子了。”    柳泽：“……”    “师兄。”叶鸿书敲了敲厨房的门。    柳泽抬眼看过去：“要走了？”    叶鸿书点了点头：“李志诚已经去倒车了。”    柳泽“哦”了一声，看了叶鸿书一会儿，说道：“谢谢。”    叶鸿书一顿：“嗯？”    柳泽说：“谢谢你和李志诚。”    叶鸿书说：“不用。”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叶鸿书率先挪开视线，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房子很大，包括院子在内，没比叶鸿书在魔都郊区的那小院小多少。    房子两层，这会儿就住了柳泽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一个柳嘉，也显得格外的空荡荡。    “师兄一个人住这儿不会觉得太冷清吗？”叶鸿书问。    柳泽摇了摇头，他还不至于跟叶鸿书倾诉这种事情，何况忙碌起来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思考这种问题了。    叶鸿书察觉出了一点什么，看着柳泽礼貌性的笑容，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终他说道：“苏市的项目大概十一月初要开始做整体设计案了，在这之前我先去挑人。”    柳泽点头说好。    叶鸿书走出屋子，看了一圈被柳泽慢腾腾整理得干净清爽起来的院子，算了算自己那个小院子的工期，发觉等到年后柳泽大概要回魔都上班的时候，他那个小院子稍微赶赶，似乎也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叶鸿书：叭得好！起立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