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叶鸿书的说法让柳泽有些想笑。    他看着叶鸿书, 把手从叶鸿书手机抽了出来。    “你幼儿园老师带小孩儿呢？”柳泽说道。    叶鸿书知道柳泽说的是他刚刚拉他手的事, 他答道：“幼儿园小孩哪有你厉害。”    柳泽被叶鸿书回了句嘴, 抿着唇笑了笑，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叶鸿书一抓弄皱的衣袖。    这衣服不是他的, 弄出什么痕迹就不好了。    他收拾好了衣着，调整呼吸。    等下要接触的对象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是柳泽完全没想过会有什么接触的人。    至少他从不觉得自己在四十岁之前, 能够答道跟这样的人谈笑风生的地步。    柳泽对自己相当的有自知之明，毕竟他的能力摆在那里，运气也不怎么样, 四十岁都还是非常乐观的预估了。    可现在的情况，比他之前非常乐观的预估还要乐观了不知道多少倍, 让柳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但又兴奋不已。    叶鸿书看着柳泽明显不同平日的激动, 在旁边小声逼逼：“怎么没见师兄见我的时候这么紧张过。”    柳泽一愣，意识到叶鸿书的意思——叶鸿书也是这个水平的, 也没见他在要见他之前这么紧张过。    柳泽有些哭笑不得, 说：“你能一样吗？”    叶鸿书听到这个回复，想了想, 觉得也是。    他能跟别人一样嘛！    叶鸿书对这个说法满意极了。    “走, 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他们。”叶鸿书挺高兴的说道。    柳泽点了点头, 走在叶鸿书边上往那几个投资商的方向走去。    这种例行的商业社交宴会并不怎么热闹，也没有什么热情的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场景。    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的跟熟悉的人凑在一起聊会儿天喝两口酒，话题也相当的接地气。    接地气的程度令柳泽震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香槟都砸了。    因为他和叶鸿书走过去的时候, 那几个人正在讨论哪个网红的胸比较大。    而这群人中的两位女性，正在交流哪个大学的男孩子长得好比较懂事好包养。    柳泽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颇为无措的看向了叶鸿书。    叶鸿书被他一看，立马给自己正名：“我没干过他们这种事！”    柳泽：“……”    不，我也没觉得你干过这种事。    叶鸿书见柳泽略显沉默的样子，又迅速甩锅：“李志诚干过！”    柳泽惊讶的看向他，叶鸿书又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强调道：“真的。”    柳泽：“……哦。”    叶鸿书还想再捅点事儿出去，那边的人就跟他打了声招呼。    叶鸿书转过头去，乖乖应声，挨个喊过去：“刘叔，李叔，张叔，邓姨，朱姨，晚上好，这我朋友，同学院的师兄，柳泽。”    被点名的柳泽向这几位微微鞠躬，举了举手里的香槟：“很荣幸见到各位，我是柳泽，叶鸿书的朋友。”    “同学院？朋友？”其中一位女性满脸惊奇，“是小书转性了还是你脾气太好啊？”    柳泽偏头看了一眼叶鸿书：“……”    叶鸿书一撇嘴：“他脾气太好。”    女士满脸恍然，露出个笑容来，转头对柳泽伸出手来：“你好，我姓朱，小书那狗脾气也亏你能忍了啊。    “……没有的事。”    柳泽跟她握了下手，想说叶鸿书还真没怎么对他撒过气，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这么说好像有那么点不大合适。    这几位都跟叶鸿书很熟，给柳泽挨个握了手之后，都非常给叶鸿书面子的交出了自己的名片，然后开始叨叨叶鸿书的事儿。    天朝长辈大都是一个样的，只要交流对象里有个小辈，他们的讨论对象就会不自觉的倾向于这个小辈。    柳泽站在边上，把名片都收好，听着这几位开始齐刷刷的谴责叶鸿书他爸竟然没有把叶鸿书送出去深造，建筑这方面的专业竟然在国内念完就结束了。    叶鸿书对此是这么回答的：“我以后又不会专门干这个，没念金融已经被我爸拿皮带抽了个皮开肉绽他才捏着鼻子认了，还深造，他得打断我腿。”    柳泽有些意外的看了叶鸿书一眼。    叶鸿书察觉到了柳泽的视线，转头小声说道：“我倒是觉得师兄应该考虑去深造一下。”    柳泽带着点笑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想过去深造的问题，但不管是学费还是时间成本，都太高了。    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优秀到那个程度，不然当初老师给他的推荐信必然不会是直接推荐到建筑院的，而会跟他先聊一聊关于以后深造的事情。    叶鸿书见柳泽摇头，看到柳泽手里的香槟喝完了，伸手把他手里空杯拿走，转头放到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又给他拿了杯新的。    “这种的比较甜一点。”叶鸿书低声说道。    “哎？”柳泽接过那杯新的酒，“我大概分不太出来。”    叶鸿书说：“你先试试。”    柳泽点了点头，先是闻了闻，感觉有点像什么止咳糖浆的味道。    但这个感觉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安静的喝了一口，微微抿了抿唇：“嗯，比之前的甜。”    叶鸿书眉头一挑，满脸“看我说对了”的得意表情。    柳泽觉得叶鸿书简直幼稚得不行。    旁边正悄悄关注着叶鸿书和柳泽两个的长辈们看到这俩人的互动，有些惊奇的发现叶鸿书竟然还会照顾别人了。    ——这破小孩儿打小跟个霸王龙是的，就只会揍人和骂人，这下突然有所改变了，着实把这些叔叔阿姨们吓得不轻，同时也对柳泽刮目相看了。    他们一边关注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试酒的那两个人，在小辈面前也不再讨论那些不太健康的话题了，开始正正经经的说起了正事。    大都是什么投资项目啦金融形势啦时事政治啦之类的东西。    柳泽听了一耳朵，隐约记得他们正讨论的内容正是柳嘉之前跟他说过的。    柳泽正回忆着，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那边。    耳垂下边今天被柳嘉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然后柳泽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滴”声，然后听到了柳嘉的声音。    柳嘉问：“我之前跟您说过关于最近世界经济的形势分析，您还记得吗？”    “记得一些。”柳泽答道。    叶鸿书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偏头看向了柳泽：“记得什么？”    柳泽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柳嘉在跟我说话。”    叶鸿书眉头一皱，似乎有点不大高兴：“这时候你们在说什么？”    “说旁边那几位正在聊的话题。”柳泽诚实的答道，“柳嘉之前跟我说起过。”    叶鸿书想到那位能跟李志诚聊得风生水起的人工智能，意识到柳嘉大概是柳泽高估了这个宴会的水准而请的外援。    他可能觉得这个宴会是个特别高大上，人人都能就国际经济时政扯上两句的牛逼聚会。    可实际上大家都挺熟了，聊的话题基本上都跟娱乐有关系。    叶鸿书这么想着，但嘴上却说道：“这么讲来我好像也听柳嘉说过几句。”    他话音刚落，就转头非常顺畅的插入了旁边的话题，顺着记忆把柳嘉对于最近市场的分析说了两句之后，得到了一群叔叔阿姨的惊奇赞赏的眼神。    叶鸿书顺势看向柳泽，说道：“师兄觉得呢？”    正抿着香槟的柳泽一愣，也发现叶鸿书这是在给他递梯子。    他毫不犹豫的搭上了叶鸿书的梯子，甚至都不需要柳嘉出声提示，柳泽断断续续的讲起了自己对于柳嘉那些分析的理解。    柳嘉其实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因为他在跟对财务金融一窍不通的柳泽交流的时候，从来都不使用什么专业词汇，而是把那些词汇和分析掰碎了一点点说给柳泽听。    这也是为什么柳泽总觉得柳嘉是在念经，但却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念经的内容，还能以自己的理解说出来。    李志诚会蹭着柳嘉不撒手，柳泽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间了解到了很多知识，更别说本身就是从事金融方面的李志诚了。    柳泽顺利的加入了这些大佬的谈话之中，但依旧是以倾听为主。    不一样的是，这些大佬们偶尔会带着些笑意问他怎么看了。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柳泽已经十来杯香槟下肚，搁那几位面前也算是刷了个脸熟。    叶鸿书领着柳泽往外走，偏头看了看两眼发亮的柳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伸出一根手指来，问他：“这是几？”    柳泽瞅瞅他的手：“一。”    叶鸿书点了点头，又伸出了一根手指：“这是几？”    “二。”柳泽看着叶鸿书的手答道。    叶鸿书又点了点头，收回了一根手指：“一加一等于几？”    柳泽瞅着叶鸿书那根手指，想都不想：“一。”    叶鸿书满脸严肃：“师兄这是喝醉了。”    柳泽呆了两秒才反应了过来，被外边深秋的冷风一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叶鸿书这副表情，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给叶鸿书把伸出来的手指压回去，更正道：“一加一等于二。”    叶鸿书笑起来，收回了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柳泽想了想，也没拒绝：“你呢？”    “我蹭李志诚的车。”叶鸿书说完，看了一眼开到门口来的他家的车，“车到了。”    柳泽刚准备上车，又低头瞅了瞅衣服：“衣服怎么办？”    “先放师兄那里。”叶鸿书说着，看着司机给柳泽拉开了车门，在柳泽坐进车里之后，特意交代了司机几句，无非是开稳点开慢点，喝了点酒别让人晕车难受之类的。    柳泽放下车窗，微微仰头看着叶鸿书，轻轻敲了两下车窗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叶鸿书垂眼看向了车里的柳泽。    “谢谢。”柳泽说道，“我从没觉得我离我定下的理想这么近。”    叶鸿书带着那么点儿得意的轻哼了一声：“过几天说不定还要更近点。”    柳泽想了想，觉得叶鸿书说的大概是去老家的勘察团队的事。    他又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欣喜来，在稍显昏暗的车里，整个人都仿佛在发亮。    柳泽又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觉得这样的感谢总是干巴巴的。    他思来想去，发觉自己能作为谢礼的东西屈指可数。    柳泽思忖了足足两秒，最终说道：“我以后的二十万积分都给你留着好了。”    叶鸿书点了点头：“那敢情好。”    柳泽露出个满足的笑容，那笑容全然不同以往，满满的都是清晰的愉快与跳脱的欢悦，还带着些微醺的酒味萦绕在他人的鼻尖。    有依稀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就像是春日那铺洒满地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旭阳，带着花与青草发酵一样的香气。    好看又好闻。    就好像之前那梦里……    叶鸿书有些恍惚的目送着车开出去，慢吞吞的收回视线，眉头微微拧着，对于自己刚刚的想法怎么品怎么不对味。    李志诚这才从楼上下来，拿着手机，走到呆在门口思考人生的叶鸿书旁边，特别纳闷的说道：“叶鸿书，你说这柳嘉是不是个GAY啊？他好像对柳泽有意思，跟我说话总是三句不离柳泽。”    李志诚说完顿了顿，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俩不还住一块儿呢！这俩是不是一对……”    叶鸿书猛地转头看向李志诚，感觉醍醐灌顶灵台空明仿佛刹那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领悟了乾坤大挪移。    他盯着李志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深秋沁凉沁凉的空气，发自肺腑的骂道：“操！”    作者有话要说： 叶鸿书：遇事不决骂喇叭精！    李志诚：？？？这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