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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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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青在京城素来横行霸道惯了的, 横竖不怕再多这一条罪名。如今明连被关在大理寺, 偌大的国公府就剩下明珞一人。眼下圣上下旨将明珞许配给八王爷, 傅青是一千二百个不愿意,遂同明珞一合计,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珞一个人又能躲去哪里。届时被人抓回来, 怕是还得背上一项抗旨不遵的罪名。    管不了这么多了,傅青如是想,伙同明珞乔装改扮, 预备着连夜离京,先躲个十天半月的, 待风头过了再回来也不迟。明珞到底是县主, 又得祖上封荫, 纵是私自逃婚, 想来圣上看在老国公战死沙场的份上,也决计不会要了明珞的命。    谁料傅青打的小算盘被傅言猜了个一清二楚,他跟明珞两个人才走到城门口, 眼看着就能远走高飞, 做一对野鸳鸯了。却被傅言带人生生拦住。    傅言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玄色的衣裳,居高临下冷眼睨着傅青片刻, 随意摆了摆手, 立马涌上来两个下人。硬生生的将傅青拽到了一边。    明珞显然是被吓坏了, 连哭都哭不出来,面露惊恐的看着傅青被五花大绑的丢到了马车上。傅青使劲挣扎,冲着左右咆哮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不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绑着我,待我回府扒了你们的狗皮!”    “你要扒谁的皮?拐带县主逃婚,你本事见长了。”    傅言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回眼瞥向明珞,不由自主的将手里的缰绳攥紧了。    须臾,对着左右吩咐道:“来人,将安平县主送回去。没有本官的吩咐,不许再放她出来。”    明珞大惊失色,见左右的下人要过来拿她,赶忙扑到马边,颤巍巍的攥着傅言的衣角,求道:“傅言哥哥,不要啊,不要……我不想嫁给八王爷,我真的不想!傅言哥哥,求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喉头哽咽,眼泪簌簌往下落,看起来可怜极了,死死攥着傅言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松。    “傅言哥哥,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跟赵汐朝几次三番的救我哥哥的命,可我还不知好歹,时常针对赵汐朝。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求你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傅言冷眼睨着明珞,一言不发。一点一点的将衣料从明珞手中抽了出来,冷酷无情的轻启薄唇,吐了一句:“对不住,救不了。”    此话一出,明珞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愣在当场。手里空落落的,苍白的唇无力的蠕动几下,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    傅青见状,大声质问道:“傅言!你是魔鬼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明珞?上一辈子的恩怨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无辜的?你现在还敢跟我提这个!”傅言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过去,毫不留情道:“她是无辜的,难道我就是罪有应得?你一口一声说我是魔鬼,可你摸着良心说,我何尝报复过国公府一丝一毫?”    “你若真的没有报复,明连如何会被打入大理寺?”    “那是他罪有应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傅青竟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可今日若是任由明珞被送回国公府,这门亲事就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堂兄!不是这样子的!纵是你心里有恨,你报复明连一个还不够吗?为何还不肯放过明珞?你心里有气,你冲着我来,你放了她!”    傅言缓缓摇头,轻笑一声:“我何时不肯放过安平县主了?圣上赐婚,谁敢不从?今日,我若是任由你带着安平县主远走高飞,傅家岂不是要犯了抗旨不遵的大罪?青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呸!”傅青越是挣扎,绳子勒得越紧,手腕很快就勒出了一道青痕,“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你这句话就说错了。”傅言驾马凑近马车,用马鞭的一端挑起傅青的脸,似笑非笑道:“我只是在见死不救……来人啊!将安平县主送回国公府!”    “是,大人!”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明珞拼命挣扎着,可奈何身娇体弱,到底比不得下人们孔武有力。她被人强行塞进另外一辆马车,两手扒在窗口,放声大哭:“傅青救我!我不要嫁给八王爷,我不要!傅青!傅青!”    傅青急得大喊大叫,可奈何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任凭他在马车里如何撒泼打滚,傅言就是不肯应他一句。    又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一把掀开,傅青抬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傅言一把攥着领子扯了下来。    傅言手劲极大,扯着他的衣领,二话不说往府里头拖。傅青险些被拽得趴在地上,脚下踉踉跄跄的。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你这个堂兄,我没有!”    闻言,傅言突然驻足,偏过脸来,使劲将傅青扯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想管你么?你若是自己不想活,就不要牵连整个傅家!抗旨不遵足以株连九族,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长本事了,可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今日你该庆幸是我去拦你,而不是御林军!”    傅青心里一阵后怕,明知道傅言说的话句句属实,今日之事,的确是欠考虑了。若是他当真被御林军抓去,恐怕现在已经被按在午门外斩首了。哪里还能有命站在这里跟堂兄顶嘴。    “可是……可是明珞她……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她。我要娶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一向喜欢眠花卧柳、浪迹秦楼楚馆,这会儿倒是有脸说你喜欢她了。我告诉你,傅家只要有我在一日,你跟安平县主就绝无可能!你姓傅,不姓明!”    傅青不服气,大声争辩着:“那我不姓傅了,还不成吗?我不姓傅了,我不当傅家的公子了!”    “你在说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傅温大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的官员。想来是要一起议事的,不料竟然听到傅青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来。    当场气得狠狠给了傅青一记耳光,怒道:“住口!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简直大逆不道!”    傅青没站稳,整个人被扇趴在了地上。他发冠被打落在地,伏在地上,肩膀不住的颤抖着。许久才转过脸来,半边脸肿出五道指印,唇角还渗了血迹,咬牙切齿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从小到大,您管过我的死活吗?您哪次看到我,有过好脸色?数落我处处不如堂兄,觉得我顽劣不堪!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堂兄的,我只要做的有半点不合您的心意,你就大声斥责我!”    他喘了口气,因牙齿咬得过于用力,脸皮都僵硬着,可仍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从小就被丢到国公府养着!明连待我比亲弟弟还要好!你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现如今还要反过来怪我不学无术!我真的是傅家的孩子吗?我真的不是捡回来的吗?你说话啊,你说啊!”    “你!”傅温怒极,高高地扬起了手,可还没打下就被傅言从后面一把攥住了。    “叔父,几位大人都等着呢,想必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这里就交给我罢。”傅言从旁道。    傅温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冷眼看了傅青一眼,这才带着人步履匆匆的往书房去。    “虚情假意,谁要你帮我了!”傅青梗着脖子道。    傅言俯身伸手一捞,又将傅青拽了起来,往他脸上瞟了一眼,这才淡淡道:“没人想帮你,只是怕你丢了傅家的脸面。”    说着,他抬手招来下人,将傅青往下人怀里一推,吩咐道:“将你们二爷关在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许去看他,更不许放他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凭什么要关我,凭什么!傅言,你不能伤害明珞!傅言!”    傅青的叫声渐渐远了,傅言伸手捏了捏眉心,略感疲惫。须臾,抬腿大步出了府门。    “去大理寺。”    大理寺。    傅言同大理寺少卿顾大人有几分交情,稍微说明来意,便立马放行了。    差役在前面引路,一路客客气气的同傅言说着话。见傅言一副淡漠的模样,也不敢多加造次。将地牢的大门打开后,一路左拐右拐走到一间密室,自墙面上取下一串铜钥匙。    傅言眉头微蹙,见墙面上挂着许多串钥匙,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大理寺素来守卫森严,想来只要被关进了这里,插翅也难逃了罢?”    差役本来就想同傅言套近乎,一听此话,赶忙道:“那可不,这每间牢房都是用铁栏杆围着的,还上了锁。若是没有钥匙啊,任凭犯人有三头六臂,也打不开这个牢门!不光如此呢!有的重犯都被上了好几重锁,为了防止犯人逃脱,钥匙都由守门的差役随身配戴着!”    “哦?竟有此事?”傅言不动声色的套话道:“你们在此处当差,着实是辛苦了。想必随身配戴钥匙的,也该是职位高些的衙差罢。”    这差役一听,兴致勃勃道:“大人好聪慧!小人可是这里的头儿,正是看守重犯的!”    他见傅言面露狐疑,生怕他不信,赶忙将脖颈处戴着的铜钥匙亮了出来,“大人您看这个,小人虽然身份低贱,可从不说假话!”    傅言不可置否,目光在钥匙上流连片刻,这才随着差役往前走了几步。他落后差役几步,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往差役的脖颈处一扬。    差役丝毫没察觉出来什么,继续往前走。哪知才走几步,脖颈处突然痒了起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挠了两下,哪知越挠越痒,越痒还越挠。脖颈处的皮肤不一会儿就被挠得鲜血直流,皮肉外翻。    傅言从旁淡淡道:“这是怎么了?”    “哎呦,小人也不知道啊!哎呦,痒死我了!”差役嫌钥匙碍事,索性从脖子上拿下来,又使劲挠了几下。    “我先帮你拿着。”    差役一听,果真把钥匙递了出去,两手齐上,往脖颈处挠去。    傅言捏着钥匙,不动声色的在面团上按下一个形状。差役脖子痒得快,去得也快。将钥匙又重新接了回来,一路上按着脖颈径直往关押明连的牢房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道白影,盘腿坐在草席上。不远处的桌上还摆着半碗汤药,想必是没喝完的。    明连见傅言过来了,面上也没见多意外,只攥紧拳头抵住唇角咳嗽了几声。他身子一直如此,傅言也见怪不怪。    差役将牢门打开,这才收了银子退了下去。    傅言抬腿进了牢房,也不言语。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须臾,他从袖中将信掏出来,拍在桌面上,淡淡道:“你信上所说,是何意思?”    明连咳嗽了一阵,脸色就更加苍白了。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也不好,就是正常人在里面待久了,也难免生病。更何况他的身子骨比正常人弱些。    “字面意思,既然你肯来见我,想必是看懂了,也看明白了,不是么?”明连缓缓道:“你莫以为圣上是什么长情之人。我跟我爹对皇上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论何时都替朝廷着想,我爹甚至是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可换来的不过是空有其表的封号,皇上为了稳住傅家,立马便将我拉出来定罪。”    “难道不该吗?你爹害死了我全家!”傅言突然勃然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向桌面,“我只恨没有早一点看清你的真面目,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咸州!这些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可你还能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接近我!明连,你才是真的可怕!”    明连笑了笑,唇角略苦涩,也无从争辩什么。只道:“如果有一天,你设身在我这种处境中,应该就能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傅言,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得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被毁掉。”    “可你爹毁了我家!若非我死里逃生,全天下就没有人知道你爹曾经犯下的恶行了!我要一桩桩,一件件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我要让你爹死后都不得安眠,我要让你们为我爹娘的死付出沉重的代价!”    “傅言,你也只有这么大的本事了。”明连嘲弄道:“你以为所有的事都是我爹一个人做的么?他跟令尊无冤无仇,为何非害人性命不可?傅言,你好好想一想,我爹也是受了皇上的指使!”    明连话说得有些急了,又引得一阵猛烈的咳嗽,勉强将一股甜腥逼了回去,继续道:“当年,是皇帝拿我跟明珞的性命做要挟,非逼着我爹派人暗杀。你以为这些事情,令尊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他大概就是猜出了皇帝对他有杀意,这才携着全家离京!后来的调任也只是一个幌子,皇帝生性多疑,怎会轻易放过傅家!”    傅言拳头攥得紧紧的,死死咬紧牙关,紧盯着明连不放。    “你敢不敢发誓,你信上所言,句句属实?”    明连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若有半句假话,让我永堕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喘了口气,深深地凝视着傅言,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傅言,你要知道,明国公府若是倒了。下一个就是傅家!”    过了许久,傅言才起身,一言不发,冷冷一挥衣袖大步朝外走。他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傅言”。    随之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他蓦然驻足,拳头攥紧缩在宽袖中,并未回身。许久之后,抬腿大步朝外走去,外面的阳光正好,傅言终是忍不住扶着墙,弯下腰去,溅湿了一小块地面。    ……    傅言私下里去见明连的消息,转瞬间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太监总管立在一旁,恭恭敬敬道:“回皇上的话,傅大人出了大理寺之后,脸色很不好看。眼下正跪在殿门口,求圣上彻查当年之事,将真相公布天下,严惩明小侯爷。”    “傅言倒是挺心急的。”皇帝躺在龙榻上,勉强支起上半身,虚弱无力道:“朕真是不忍心杀了明连啊,他这些年来对朕忠心耿耿。朕也有意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他,怎料被执名察觉了。这事情被抖落出来,朕若是再袒护着国公府,只怕也说不过去。也罢。”    皇帝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去下面传话,让傅言先行回去。明连的身子骨弱,朕纵是不亲自动手,想必他在大理寺那种地方也熬不过几日。届时,他病死在大理寺,也算是给了傅家一个交代。”    “皇上圣明!”太监总管垂头应了一句,这才躬身退下传话了。    不一会儿又折回身来,低声回禀道:“傅大人已经离开了。”    “好,七王爷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听说七王爷伤得太重,夜里发了热,说了几句胡话。”    皇帝眉心一蹙,问道:“什么胡话?”    太监总管头垂得更低了,“唤了三声娘,无数声赵汐朝。”    “赵汐朝么……朕倒是想起来了。”皇帝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笑道:“你即刻出宫,将赵汐朝给朕带来,朕要去一趟大理寺。”    “是。”太监总管垂首,步履匆匆的出了大殿,随手招了几个侍卫,这才出了宫去。    明珞被强行送回国公府后,悄悄托人给赵汐朝递了个消息,只说求见一面。    赵汐朝心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明珞,定会惹得傅言心生不快。可到底不能放任明珞寻死觅活,索性就坐车去了一趟明国公府。    哪料马车才行至半路,就被人生生拦了下来。赵汐朝大惊失色,抬眼就见为首的一人,手里举着一块令牌,冷声道:“奉旨办事,请问小姐可是赵员外之女,赵汐朝?”    赵汐朝面不改色的摇头道:“我不是。”    那侍卫冷笑道:“既然不是,为何坐着赵府的马车?”    “我只是赵府的一个丫鬟,奉我家小姐之命,出门办事。”    “果真?”侍卫随手扯过马夫,亮起长剑抵在马夫的脖颈上,冷冷道:“小姐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还未等赵汐朝开口,马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嚷开了,“是是是,她就是大小姐!官爷饶命啊!”    侍卫将马夫随手丢到一旁,这才踏上马车,掉了个方向走。    赵汐朝暗暗心惊,手刚一扶上车窗,打算跳车逃生。却听侍卫冷冷道:“在下劝小姐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眼,伤着人了,可就不好了。”    “你是宫里的人?要带我去哪里?”    “何须多问,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驾——”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赵汐朝被那人从马车里硬拖了出来,后腰还抵着一把剑,只好跟着往前走。    走了一阵,才在一处地牢门口停了下来,赵汐朝深深吐了口气,脑中骤然蹦出了三个大字:大理寺。    她被人带了进去,迎面一股子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侍卫将她往牢房中一推,这才转身离去。    待赵汐朝看见牢房中央被锁链束缚住的人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执名形容狼狈,被铁链死死绑在木架上,满身的血污。穿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伤痕累累,自房梁上悬下来两根铁链,末端是一副铜勾子,整个没在执名的琵琶骨里。    “……执名。”赵汐紧紧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当场大哭出声,一步三跌的跑上前去,两手抬在半空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捧着他的脸,一声声地唤他:“执名,执名,你醒一醒。”    执名睫毛轻轻颤了颤,血色寡淡,连唇瓣都毫无血色。他神智不甚清醒,小声嗫嚅着什么。    赵汐朝凑近去听,待听清之后,如同闸刀被放下,眼泪唰得一下泪流满面。    他在说:娘,我真的好疼啊。    “执名——”赵汐朝心里大恸,两手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伸着衣袖一点点的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执名,你醒醒,是我啊,我是赵汐朝,我来看你了。”    执名好半晌儿才无力地抬起眼皮,眼里渐渐亮了起来,可转瞬即逝,厉声呵斥:“谁让你来的!滚出去!滚!快给我滚!”    “多感人的场面啊!”一阵响亮的掌声从背后响起,赵汐朝闻声转身,却见眼前之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她捏紧裙角,不肯跪下行礼。    哪知皇帝一见赵汐朝的脸,整个人当场僵住,极度难以置信的瞪着赵汐朝。唇瓣蠕动几下,不知是惊喜还是惶恐。须臾,快走几步攥着她的肩膀,厉声道:“瑶蘅?你是不是瑶蘅?”    “臣女不是。”赵汐朝使劲挣了两下,躲闪开来,冷冷道:“臣女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难怪——”皇帝恍然大悟一般,眼里的难以置信瞬间转化成疯狂的炽热,看着赵汐朝如同野狼盯着猎物,“难怪执名这么喜欢你,难怪……”    他转脸深深凝视了执名一眼,笑得森然:“执名,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若早同父皇说,世间有如此像瑶蘅的女子,那父皇早就将人纳入后宫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执名咬牙切齿,上半身使劲往前倾去,可想而知,除却让自己更加痛苦之外,并没有半点益处。他疼得脸色更白了,近乎同冰雪一般无二,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不准你动她,我不准!”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朕!”皇帝冷笑道:“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    顿了顿,皇帝放缓了语气道:“执名,朕的好儿子。从前是朕亏待了你。只要你向朕服软,朕就饶了你。朕会找太医替你疗伤,还会将赵汐朝纳入后宫,封她做皇贵妃,以后我们一家就团聚了!”    他说的是“我们”,眼底又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似乎这样一来,就能补了这些年所有的遗憾和愧疚。    “呸!”执名狠狠啐了皇帝一口,咬牙切齿道:“你做梦!你若是敢碰她一根手指,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么?执名啊,你怎么就是学不乖。朕觉得你很是叛逆啊!”皇帝无限痛惜的摇头叹气,“父皇也不想这么对待你啊,你可是父皇的骨肉,伤了你,父皇又何尝不心痛?可若不这样,朕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你突然捅朕一刀。你放心,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朕不会像皇兄一样,将你四肢打残废。朕会想个更好的办法,将你彻底控制住。”    “来!”皇帝冲着赵汐朝招了招手,笑道:“你好好劝劝执名罢,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说着,转身大笑着出了牢门,顺势落了锁。    “愚蠢的女人!”执名半晌儿才吐出这么一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遇见你!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是有多对不起你,你这辈子才要这么害我!你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滚啊!”    “执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怪我不好。”赵汐朝咬紧下唇,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但我如今就落得了这副田地。”执名冷笑着,艰难万状的喘了口气,继续道:“你看看我这副凄惨无比样子,你开心吗?”    赵汐朝不吭声,将脸埋在执名的胸前,两手虚虚的环着他的脖颈,哽咽道:“执名,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等我两天,我跟傅言已经在想办法了。”    “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赵汐朝,你都自顾不暇了,能有什么法子救我!”    “我自有法子,你再忍耐一下,不需要等太久的。我知道你很委屈,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和任何施舍!”执名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摇头苦笑道:“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明明每次都是我救你,可你却只记得傅言的好。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为什么你的眼里心里全是傅言!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让我去死!让我死!我不要再活得这么痛苦了!”    “执名,执名,你冷静一点!”赵汐朝赶忙柔声哄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我们都在想法子,你不要放弃自己,我们大家都不会放弃你的。”    “不公平,明明我什么事都没有做错!我没有错!可是每次受伤的都是我!我要杀光所有的人,我要让伤害过我的人生不如死!我要杀了他们!”    执名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垂着脸,被鲜血浸成一缕一缕的额发黏在侧脸,更显得脸色惨白。他该是受了很多的罪,吃了很多的苦。    谁也不知道,执名到底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在诸多酷刑下一声不吭。    外人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被恨意支撑着,一步一步熬了过来。    “赵汐朝,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执名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他震了震手腕,终究无法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    很久之后,执名又说了一句:“可是……我真的爱上你了。”    赵汐朝颤声道:“不值得的。”    执名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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