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说来, 稿子给的信息实在太少，初岁岁凭着感觉对镜开始表演。

    她耷拉着肩膀坐在板凳上，低垂着脑袋似是在抽泣, 很快又抬头对着镜子练习, 她努力牵扯起嘴角，尽可能露出甜美温馨的笑容，可对视的双眸却是充满胆怯。

    她放下嘴角的弧度, 一瞬间又变回面无表情, 盯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又一次笑了起来，比上一次更加明艳, 美好从唇间流露。

    眼底依旧是空荡的荒芜, 温馨而虚假。

    之后是隐忍的轻声哭泣, 搭戏的工作人员无声递上纸巾, 她接过, 小声谢谢的同时对他柔弱一笑, 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无助。

    之后就是按流程的自我介绍, 翟导定了定没什么太大反应, 抽着烟长吐口气就让她出来了。

    翟信是圈内有名鬼才导演, 执导风格独树一帜，虽然拍的不多, 但每部作品都是佳作，三金满贯的同时提名更是无数。

    故而这些年但凡有翟导选角的消息公开，圈内各个演员都卯足了劲争取，就算只是捞到个不起眼的配角也是好的。

    陆谨言也是听见风声过来试戏的。

    他拿到的稿子同样短短几句话, 含糊不清的片段描述全凭猜测。

    两人分别讲诉自己的内容, 拼凑在一起依旧对故事没一点了解。

    陆谨言噗嗤一声笑了, 确实是翟导的做事风格。

    他多年拍摄都是如此, 演员不到正式进组压根拿不到剧本，更不提像其他剧组那样将剧本提前发给演员，开机前全是保密，开机后连路透都不露一点，整个剧组闭关消失在公众视野。

    也正是因为翟信对作品如此的认真与坚定执着，某些主角自带编剧下场改剧本的事情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实在算得上物欲横流社会中难得静得下心拍作品的好导演。

    但合作过的演员无一不开玩笑吐槽男人脾气差，半百的男人在片场，最常挂在口头的就是：“能演就演，不能演马上滚蛋，多的是人能上。”

    不管对面是初出茅庐颇有天赋的新人，还是刚摘得影后的称呼的老牌实力派，他一视同仁，达不到要求能把对面喷的体无完肤。

    往往一天下来，导演说的话比几位演员加起来都要多。

    费心费时的打磨，演员、作品与所有工作人员相互成就。

    《雾声》的立案从年初开始，选角的进程却一直很慢，陆谨言和初岁岁对今天的试戏都没底，但男人对此无所谓，嬉皮笑脸过来逗弄初岁岁。

    随后不久，车缓缓驶停，两人于寒风中快步下车，说巧不巧，等电梯的空隙，就见陆谨年也进来了。

    陆谨言立马咧嘴笑，“二哥，我来陪你一晚。”

    满身疲倦的男人不作声瞥他一眼，眼神中的嫌弃意味不言而喻，也亏陆谨言脸皮厚，照样笑呵呵。

    现下荣陆两家关系拉近，初岁岁跟着乖巧叫他陆二哥，眼眸微抬撞进男人含笑的视线，对视的刹那，她又仓皇低下头。

    陆谨年轻轻嗯了一声，眉头也不自觉舒展，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放松，就是在密闭的电梯间里，男人唇角也带着淡淡的笑。

    无声的空间里，两人各站一边，中间的陆谨言眼珠子滴溜溜转，左瞧右看，尤其在少女脸上看到了娇羞的酡红后，他笑得无比灿烂。

    初岁岁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见到陆谨年的频率变得尤为高，而且每次她都会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也会变快。

    这好像就是所谓小鹿乱撞的感觉。

    去年除夕夜那场盛大烟花伊始，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好像就不一样了，就算两人忙碌中间隔了许久未见，她还是止不住心动。

    说不出所以然，就是见到他就会觉得高兴，就像今天明明陆谨言安慰了半天，也不抵见他一面来的让她欢喜。

    不过这件事她谁也没说，就连宋宋也不知道。

    心底小树逐渐生根，连身处同一空间的空气都是甜的。

    初岁岁先下的电梯，仅剩两人后，陆谨言笑眯眯凑到二哥面前，颇有调侃意味，男人也是难得没反驳，给个眼神让他别再得瑟。

    夜晚的静谧在耳边浮动，熟睡中的男人再次进入梦境，这一次，场景变化又与以往不同，不受重视的小公主与捡回的少年相伴长大，从深宫的第一朵春花盛开到冬日的最后一场雪融化。

    小公主渐渐长成，亭亭玉立，是少年遥不可及的奢望，也是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悠长的时光里，夕阳昏沉，少年小心翼翼跟在小公主身后，苦涩乏味的日子也变得明朗。

    ——

    初岁岁是通过佟佳转达，知道自己过了《雾声》的一面，二面的人依然很多，脸熟的不熟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吵了一整天。

    这次众人拿到的片段相较之前完整度高些，同样更有难度，中间夹杂的情感纠结与爆发更具有张力。

    初岁岁这次出来比上次更慌，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了心情，之后没有工作就常常泡在表演室，闲暇之余不断观看揣摩翟导以往拍过的电影片段。

    隔了十来天，初岁岁再次收到三面的通知，得此消息的宋宋除了感叹翟导选角的严苛，也是佩服自家艺人进步的速度。

    三面的时候只剩下三人了，一个是电影学院今年刚毕业的学生，漂亮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另一位是刚获得提名的童星小花。

    第三段表演终于涉及到部分主线剧情，但这之前都签下合同，电影正式上映之前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半分。

    凭着这些天对翟信电影风格的研究，初岁岁在表演中没有过多使用技巧，更偏向自然的流露，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两位对手的强大。

    因为选角刚开始就有年龄要求，处于这中间段的演员大把，但演技过关的较少，更不提过五关斩六将的刷人后只剩下她们仨。

    正式接到进组通知的那天，初岁岁是恍惚的，一瞬间的喜悦砸到脑袋上，她愣愣反应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再问一遍佟佳。

    佟佳也是一脸不敢相信，但还是强行维持住了，立马让宋宋开始收视行李。

    这次的拍摄地不在影视基地，所有演员接到通知准备了一个星期就赶到了剧组，只在开机当天传出点路透，之后所有人都如同消失一般。

    虽然行程保密，但演员表已经露了出来，陆谨言第一时间发来消息祝贺，他也通过了一面，不过后面就没消息了。

    最后竟然被初岁岁试上了，可见从上次合作之后进步巨大。

    除此以外的众多好友都恭喜了她，当然网上也不乏质疑声，直言翟信什么时候也向资本低头了，开始用流量了，这部电影必扑。

    不过对网上的言论，翟导压根不理会，一门心思扑到剧组，筹备了许久的《雾声》终于开拍了。

    终于拿到剧本的初岁岁只要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研究，与她对手的除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其他都是些资历颇深的老演员，在片场话不多，但为人和蔼，不吝赐教经常指点她。

    整部电影的拍摄如计划般进行着，这中间，初岁岁作为亲历者不得不感叹翟导对作品的用心程度，成型的剧本在拍摄中不断打磨，变得更加贴合。

    初岁岁饰演的是位自小被拐卖的少女，辗转多家收养后终于在十七岁这年被亲生父母找到，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不想没过多久警方就接到了凶杀案的报警电话。

    影片从少女的笑容开始，她站在阁楼看向底下匆匆赶来的警察，反复练习的微笑与房间的血色相衬，随后女警递上纸巾，少女表现的惊慌又恐惧，正是一开始试戏的片段，灰调的矛盾。

    为期半年的拍摄从深冬到来年初夏，期间的春节都是剧组所有人一起过的，中途初岁寒还想来探班，被翟信一口否决了。

    陆谨年也时常出现在微信聊天页面的前排，不知道从哪天养成的习惯，男人总会在忙完后与她闲聊几句，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但依旧乐此不疲。

    日渐熟悉后，两人的聊天内容也变得更加广泛，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男人一次次梦见小公主成长的那些年。

    陆谨言有预感，困扰了十多年的梦，在不久的将来终会结束。

    ——

    影片杀青的第二天，初岁岁就和宋宋辗转坐上回B市的飞机，刚落地出机场，就见一辆熟悉的阿斯顿马丁停在路边，唐叔和蔼的笑着从车窗探出头。

    初岁岁一上车就收到了初岁寒送来的礼盒，杀青礼物。

    半年未见，初岁寒含笑着看她，倒没有其他的话，只说了句瘦了，回去好好补补。

    初岁岁拿着礼盒没有当即拆开，心情很好的点头嗯一声。

    少女十七岁之前饱受苦难，之后的日子也没有变得多好，精神上的折磨更是将人熬得不见人形，这样的角色塑造自然要求演员超乎寻常的纤瘦。

    初岁岁进组第二天就断了正常餐食，轻断食坚持了三四天，拍摄最瘦时，一米六的个子只有七十一二斤，这样在镜头中才体现出了瘦削。

    后面随着剧情的推进，初岁岁被允许胖些，但依旧不能超过八十斤。

    之前视频脸看着圆润些，等到现实，才发现她完全瘦的皮包骨脱了相。

    初岁岁不在意的笑笑，直言明白了。

    哪想当晚初岁寒就派人送了补汤，前脚刚合上门，后脚又听见门铃被按响，短促并不急切。

    初岁岁将保温盒放下，哒哒跑去开门，脱口而出：“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吗？”

    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的男人还沾着烟火气，原本着先上楼洗个澡再来，但还是忍不住先按了二十四层。

    陆谨年扶着镜框皱起眉：“怎么瘦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