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顾锦必须得承认，在修复剂激发的激素之下，他确实做出了完全不理智的决定。

    ——现在身上一阵一阵的酸麻无力感就是后果。

    事实证明，即使顾九一点都没有给陆行简曾经的记忆，即使陆行简的性格在很多方面都像极了曾经那个无害的仿真小保姆，也掩盖不了小混蛋终究是小混蛋的事实。

    顾锦用手臂盖着眼睛，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其实想清楚洛安、颜曙星和陆行简都是顾九一点都不难。从记忆苏醒的那一刻开始，曾经随着损伤一起消失的感情也懵懵懂懂地苏醒。

    哪怕顾锦并不清楚八岁之后一直到自己二十岁那段时间都和顾九发生了什么，才导致顾九第二次出现是以底层代码的形式被交到他手上，但巨大的悲伤和难言的愧疚还是潮水一样一层一层地缠住他的心脏。

    客观来说，顾九的执念都能让他制造一个世界，当然不可能允许顾锦去攻略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情感上，顾锦就是知道。

    他就是知道那三个性格迥异面容不同的“攻略对象”是顾九。

    就像他从字里行间读出顾九的委屈，并为此无所适从一样。

    ……

    顾锦沉默地翻了个身，扯动酸胀处把自己弄得一颤，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该骂陆行简还是骂装死装消失的顾九。

    但闭着眼睛躺了片刻，顾锦又默默偏头蹭进枕头。

    ——所以之后呢？除了梦境中的那一段，他之后和顾九都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想，他记忆不全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有迹可循的。他几乎不会提起二十岁之前的事情，偶然间想起也只是一个模糊的片段，连对已经死去的母亲都印象浅淡。

    ……更不用说是顾九了。

    并且，顾九的底层代码来源于联邦百年内战时期的军事基地，也就是说，顾锦手上的“密匙”是顾锦自以为作为创造者加注的。但事实上，本来就拥有过自我智慧的顾九应该由另一层和他的底层代码配套的密匙。

    就算顾九真的想要做一个“人”，他也不需要杀死顾锦。因为按照时间和历史来看，掌握着他的密匙的人，应该早就死在内战中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顾锦删除顾九无用的原因。

    顾锦手上的密匙只会毁掉顾锦创造的那一部分，而不会伤及根基。而顾九应该是在很早之前就给自己做了备份，储存在底层代码里。所以很轻易地就在被删除以后“复活”。

    在顾锦看来，现在的顾九很像是在和他闹脾气。表面上强迫顾锦按照自己指定的剧本走，实际上只是像个受委屈还顾忌着欺负他的人的心情不敢哭出来的小孩子一样。

    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陆行简有点心虚地停在原处，又小心翼翼地走到顾锦身后微微侧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小未婚夫。

    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几个小时前被调动起来剧烈消耗，导致顾锦现在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但与之相对的，是肩颈上随处可见的吻痕。陆行简知道被子下面在某些更过分的地方还有更多，都是他弄出来的。

    没办法，无论是什么品种平时多正经端庄的狗子，都会在某些被调动起本性的时候选择圈地盘。

    ……更何况，那个时候是顾锦先哭着展开身体——

    陆行简强行让自己脑中过分的画面清空，红着耳廓转开头冷静了两秒。

    “……锦锦，我们热敷一下好不好？”

    床上背对着他的青年单手掀起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利落的动作中不难分辨主人此时并不怎么美好的心情。

    在陆行简的印象了，顾锦从和他认识开始就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是身体太难受了吗？想想也是，自己甚至都没有用安全用具，要不是后来抱着顾锦清理的时候他已经处于半昏睡的状态了，肯定要像之前那样咬人。

    陆行简沉默地坐下，隔着被子轻轻地揉顾锦应该是腰的位置。反正私人医生和网上都说这样可以有效缓解不适。

    陆总没有哄人的经验，唯独几次成功的哄人经历还都是用在当时心情正好的顾小锦同志身上。此时对上炸毛状态的顾少爷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只能伏低做小任由顾锦继续生气。

    但总是闷在被子里也是不好的啊。

    陆行简想着，伸手拉了拉被子，“顾锦，你别生气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

    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话。

    顾锦说的是实话，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会在情感上走死路。就像他当初在物理意义上的杀死顾九以后，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却固执地离开深空，从此再不制造任何属于自己的ai一样。

    但陆总根本不知道这些，他默默地收回了手，神情间多了几分无措。

    毕竟，“你没错”三个字放在如今看来，怎么理解都像是顾锦在生闷气反讽。

    仔细想想，顾锦确实是好几次都哽咽着说要停下，但自己根本没有听……这已经算是强迫伴侣了，顾锦因此生气也很正常。那要怎么哄回来……

    顾锦缩在被子里默默理清思路，狗系统看样子是不会出来的，搞不好是想要等着他在这个世界把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才算完。

    事情是自己做错的，他认。

    但当那些曾经的情绪回来以后，曾经被某人工智障宠坏了的脾气也回到了顾小锦同志的身体里。

    顾锦就是止不住地想要把默默看戏的顾九扯出来打一顿。

    真委屈就直接说啊，直接给他多打几针让他全部想起来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钝刀子割肉折磨人吗。

    自责和不愿意承认的思念足够苦涩，但气闷和恼火也是真的，加上身体的感觉还没过去，顾锦就更不愿意出去见陆行简。

    这算什么？

    起死复生的前男友一分为三轮着上我？

    床垫稍稍弹起一点，是陆行简起身的动静。顾锦心下微微一动，如果说身后的颜曙星，他还能继续装死。就算是知道自己和顾九之间存在误会，但狗东西的坏事也是确确实实做了的。

    可偏偏和陆行简，顾锦心想他总不能一路渣下去。

    他有点艰难地掀开被子，抬眼就对上了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这边走廊的陆行简。

    ……

    “你要干什么？”顾锦哑声问。

    陆总握着通讯器，“……纪叔说，我可能需要跪一会……你，想看吗？”

    顾锦：……

    陆行简神情并不太明显，他极力想要让自己在顾锦面前冷静镇定，但就黑瞳中泄出来的那一点紧张和无措就足够让顾锦发觉他的心情了。

    顾锦很轻地抿唇笑了下。

    “纪秘书连婚都没结过，你听他的？”

    陆行简反手把通讯器扣在床头，“但我好像比他更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不生气。”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打得不低，大概是陆行简怕他着凉生病。所以刚才裹了那么久的被子，顾锦也渐渐觉得热。

    顾锦微微抬了下手，“帮我掀开。”

    陆行简一令一动地俯身，给顾锦往下拉了一点。

    他真的好听话啊，顾锦有点恍惚地想道，真的太像梦中最开始的顾九了。当初的顾九也是像这样，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我的通讯器呢？洛安和颜曙星有打电话吗？”

    ……

    陆行简手下微微一顿，沉默地与顾锦对视。

    顾锦居然一时没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反正你们都是一个人，问问你另外两个兄弟去哪了很奇怪吗。

    我甚至都没有再问你知不知道顾九能不能出来说话。

    只能说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有了实质的未婚夫已经不是曾经被顾锦亲一下都会默默害羞半天的陆总了。

    陆行简就不说话，就盯着顾锦。正宫气场居高临下地压着还在自己床上就开始提别的男人的顾小锦，直到顾锦搭错的筋抽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顾锦很轻地抿了下唇，“我是说，洛安没有报警抓颜曙星吗？你知道的，我要是出事了，洛总的位置会被某些股东攻击。”

    陆行简：“真的？”

    顾锦欲盖弥彰，掀被子，“你说呢？”

    在累累罪证面前，陆总一下子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顾锦看着忙里忙外的陆行简，只觉得心虚重新蔓延。

    基因修复剂在颜曙星那里，他要恢复记忆，就得接着去顺毛撸。洛安那边还得走最后一点攻略进程……

    他好对不起陆行简啊。

    可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甚至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狗东西说不定就在看。

    顾锦略过社交网站上时不时出现的“颜曙星”和他自己，给陆总定了颗素戒。

    只能这样了，就拿它来哄哄未婚夫。

    顾锦舒了口气，这才算压下了心里毛毛的感觉。也不知道那颗戒指的主要作用是哄陆行简多一点还是哄自己多一点。

    陆行简放在床头的通讯器震了两下，顾锦拿过来扫了眼上面的备注。他本来以为会是纪秘书，想着就帮陆行简接一下，却没想到上面赫然写着的是洛安的大名。

    顾锦的爪子当时就僵了。

    陆行简在外面帮他调营养液，顾锦在这里都能听到私人医生碍于资本主义压迫的迟疑指导。

    毕竟在正常的私人医生看来，滚床单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是不需要动用救命型营养剂的。

    顾锦收回目光，怂着狐狸胆点了接通，“喂，是我。”

    他们是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他得赶紧走完剧情。

    顾小锦同志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