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回来了？

    现在的他，倒是可以不用担心猫毛过敏了。

    林星陌蹲坐在马路边的花圃边沿上，轻轻动了动猫耳朵，低头看着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默默地想道。

    他在墙角找到了一个破洞，从那个小花园里逃了出来。

    马路上人来人往，临近下班时间，行人渐渐多了，为了避免被踩死，他最终选择跳上了这个花圃，躲在了绿化带里。

    四季常青的矮树丛，叶子萎靡不振，还算细密的树枝挡住了冷冽的寒风，阳光透过树丛缝隙照在他身上，给他带来几分暖意。

    小白猫蜷缩成了一团，被池水弄湿的毛发，在阳光下渐渐变干了，看上去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林星陌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外形的可爱，他只知道，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等入夜后气温降低，只会变得更冷，如果他不能找个暖和的地方躲起来，以这副孱弱的身体，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想到这里，那个跟许毅长得很像的小男孩，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星陌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大概类似于“早知道的话，就暂时跟他回去了”的想法。

    心口处有点点难受。

    林星陌歪了歪头，这莫不是后悔的情绪？好在那种感觉很轻微，不仔细去感受的话，很容易就忽略掉了。

    于是他收敛心绪，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显然，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之下，他的确变成了一只猫。先不管能不能变回去，首先要确认的是——他原来的身体怎么样了？

    是死掉了，还是……跟猫咪互换了身体？

    林星陌抬头，看着远处一家店的招牌，上面写着“澄关烧鸡”四个大字。

    澄关，位于简城。

    这里距离他所在的一线城市——星海市……他不清楚实际路途有多远，但坐飞机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才能到。

    显然这不是一个可以依靠徒步到达的距离，毕竟他现在是一只弱小的幼猫，从花园里跑出来，已经费了他很大劲。

    所以他要怎么穿越这么遥远的距离，成功回到星海市，并找到不明情况的自己的身体呢？

    林星陌意识到现实的严峻。

    不过他也没有沮丧，像他这样的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并不会被情绪所扰。

    他看着马路，默默观察了起来。

    行人越来越多了，人们从他面前走过，没有谁会想到，蹲在花圃边望着他们的小白猫，壳子里住着的是一个人类的灵魂。

    很快，林星陌就找到了目标。

    在距离花圃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杂货铺，跟那家“澄关烧鸡”隔了几个店面。

    为了招揽生意，杂货铺将一些纸箱摆在了店门前，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以此来吸引客人的目光。

    即使有些占到路面，城管一般也不会管。

    那家杂货铺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行动间并不是很利索。

    此刻，他正仰着头，在货架上给客人找东西。

    林星陌当机立断，从花圃上跳了下来，在橘红色的晚霞中奔跑着，朝那边冲了过去。

    白色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在无数双可能带走它生命的脚下蹿过。

    这段路在林星陌的感官中是那样漫长。

    事实上，对于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猫来说，这段距离的确不算短了。

    夕阳余晖中，他奋力奔跑着，等他终于成功靠近杂货铺，躲到纸箱旁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起来。

    这个身体真是太孱弱了……

    幸运的是，因为他体型小，杂货铺老板和买东西的客人都没有发现他。

    林星陌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睛仔细观察着，然后顺着纸箱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往杂货铺里面挤。

    这也是体型瘦小的好处。

    还没有三指宽的缝隙，他竟然能够通过。

    只是，当他费劲地穿越纸箱，成功来到卷帘门的铁轨处，准备钻进货架底下时，一种被盯上的感觉，让林星陌停住了脚步。

    他偏过视线，就对上了阴暗角落中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闪着光。

    “喵呜——”

    伴随一声带着警告的低吟，那紧紧盯着他的棕黄色竖瞳，缩成了一条线，透出阴冷的气息。

    “呃……”林星陌反应很快，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伏低身体躲回了纸箱缝隙里。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主了。

    这是变成猫之后，他第一次听到其他猫的叫声，然后他发现……

    自己听不懂。

    他缩回来后，对方就没有了动静。

    林星陌按兵不动。

    就在他竖起耳朵去听那只猫的动向时，杂货铺老板做完生意，低声招呼起来：“妞妞，过来吃饭啦。”

    回应他的是一道透着慵懒的猫叫声，跟刚刚那透着凶狠的嘶吼全然不同。

    “喵呜——”

    这叫声温温柔柔的，透着一种撒娇的意味。

    “哒——哒——”

    林星陌动了动猫耳朵，有极细微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抬起头，就看到一只庞然大物，施施然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在杂货铺的灯光下，体型敦厚的橘色长毛猫朝自己的主人走了过去。

    林星陌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只能看到一个“DuangDuang”晃动的毛屁-股和一根甩来甩去的大尾巴。

    危机暂时解除，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下来，但也不敢贸然进入那只橘猫的地盘了。

    杂货铺老板将猫碗放在他脚边，橘猫就蹲在他面前，低头吃起了猫饭，喉咙里发出嗷呜嗷呜护食一般的声音。

    老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一边撸着猫头，一边说道：“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杂货铺并不明亮的灯光下，这一幕显得分外温馨，也衬托得躲在纸箱缝隙里、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的小猫，愈发可怜了起来。

    林星陌轻轻耸动了一下鼻尖，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饥饿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他平时很少按时吃饭，吃也只是为了满足生存所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望食物。

    刚刚剧烈奔跑过的四肢，发出微微的颤抖，是因为虚弱，也是因为寒冷。

    林星陌用力晃了晃脑袋，还是决定赌一把。

    只是他最终并没有如愿以偿，当他重新站起来，准备朝杂货铺里跑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吃完饭的橘猫，忽然朝他冲了过来。

    本能驱使下，林星陌掉头就跑。

    追追赶赶，终于被他甩脱了那只大橘猫——并不是因为他跑得快，而是那只猫被隔壁的大黄狗拦住了。

    看着那一猫一狗在马路上旁若无人地干架，行人远远地避开，深感世间险恶的林星陌，最后只能躲回花圃里面。

    他扒拉了一些枯叶，将自己瘦小的身体藏在了落叶底下，以此来汲取一点点暖意，至于饥饿却是暂时没有办法了。

    他甚至不知道，猫咪除了鱼之外，还能吃什么……

    入夜后，气温果然降低了。

    林星陌蜷缩成一团，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不禁想道，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

    阳光照在脸上，刺目的光线让林星陌从睡梦中悠悠醒转。

    他皱着眉头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还在想他竟然没被冻死，然而入目的景色，却让林星陌不禁一愣。

    他抬起爪子，便看到了一只白皙干净、属于人类的手。

    素白修长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在确认这的确是自己的爪……不，自己的手时，林星陌连忙翻身而起。

    周围是他熟悉的画室，身下坐着的是柔软的沙发，他拿起从身上滑落的毛毯嗅了嗅，干净清爽，是他熟悉的洗衣粉的香味。

    他回来了？

    林星陌有点懵，侧头往墙上的时钟看去，发现没有日期，又赶紧摸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打开看了看聊天记录。

    嫂子给他发的信息显示的是昨天。

    林星陌抬起手抓了抓头发，然后便摸到了滚烫的额头，那发烫的温度明显不在正常数值。

    所以，他昨晚从许毅那里回来后，发烧做噩梦了？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林星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想不起来了，反而是变成猫后的记忆很清晰。

    他摇摇头，将毛毯披在身上，昏昏沉沉地站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话说发烧可以喝牛奶吗？

    他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可以后便放心地就着发烧药灌了下去，然后又从冰箱里翻出鸡蛋培根，只是煎好摆上餐桌后，却发现完全没有胃口。

    青年抿了抿唇，那双一向平静的蓝眼睛里，难得生出一丝波澜。

    昨晚的梦境依然历历在目，那种又冷又饿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他看着渐渐冷却的培根煎蛋，最后还是拿起餐具，机械地将食物塞进了胃里。

    饭后，他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发呆。

    药效作用下，他的脑袋晕乎乎的，思绪迟缓，还很困，但他又强撑着，担心睡过去之后又会变成那只在冬夜里忍饥挨冻的猫咪。

    直到……

    “叮咚——”门铃被按响了。

    紧接着，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先生，您的快递，麻烦出来签收一下。”

    快递？他最近有买东西吗？

    林星陌很快想了起来，许毅昨天说过要寄离婚协议书给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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