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博弈
阿福口中的“大事”是可大可小的, 但此时他的脸上都是恐惧,温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先进去再说。”他道。 两人穿过宫院,进了大殿内,阿福合上门之后慌张道,“殿下,今日你不在,奴才按时辰领了午膳, 结果用了那些饭,咱们宫里先后去了三个人……” 温禅眉宇之间有些阴沉,“有人在饭中下毒?” 阿福点点头, 声音有些颤,“若不是奴才耽搁了一会儿,约莫着现在也跟着去了……” 退一步来说,若是祭祀结束后, 梁宴北不曾留他去和悦楼吃饭,那么回来之后那些午膳必定会是温禅先吃, 可每道菜都会经过严格的检查,不可能查不出来有毒。 若是下毒之人想要毒死他,那么就必须确保饭菜中的毒不被查出,这是宫内常识, 下毒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那人还是做了,就说明,他有信心那些毒不被查出来。 温禅仔细想了一下, 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来害他。 宫外的钟家,或是宫内的梅妃。 但前些日子他们安排的刺杀失败,真的会蠢到现在就打草惊蛇? 也说不准,万一他们真的那么蠢呢。 温禅沉吟了许久,对阿福道,“你暗地里把被毒死的人处理了,此事照例宣扬出去,越大越好。” 阿福点头应道,“殿下,总有人钻着空子害你,这可如何是好?” “不慌,我在明,敌在暗,先稳住阵脚再说其他。” 阿福似懂非懂,“殿下说的有道理。” 刺客风波刚平,下毒风声又起,九皇子屡屡遭害,成了京城人们热谈的话题。 有人说九皇子这是平日子懒散习惯了,得罪了什么人,才会如此。 有人说九皇子是太过废物,在深宫中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而有的人则猜测,这是皇帝见九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想要舍弃他了。 可但凡年长一些的,都知道十几年前九殿下刚出生时,西凉所遭受的“东旱南洪”这样的天灾,九殿下的命是跟西凉搭在一起的,害死了他,西凉难保会受到什么天罚。 所以最后一条猜测,众人都觉得不坐实。 连续两次的黑手,让九殿下吓得厉害,在皇帝结束祭祀之后,他就跑去哭诉,传闻哭得肝肠寸断,乞求皇帝保他性命。 皇帝平日虽不疼爱他,可到底是自己儿子,又身份特殊,立即下令彻查,同时加派了大批守卫,饮食衣裳各各方面皆要严厉检查。 京城百姓都在笑话他,一个年近弱冠的皇子,只因这些小事就吓得屁滚尿流,这辈子算是完了。 阿福听了些风声,气呼呼的回到殿中,“殿下,那些个刁明也太可恶了,应该派人去给他们每人赏个几十打板。” 温禅正悠闲的逗着鸟,语气随意道,“这不挺好的吗,他们说得越厉害,就对我越有利。” 他这些天一直缩在寝宫内,扮演着被吓破了胆子的九皇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 “奴才愚钝,实在是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时候的反击最容易成功,也最让人觉得痛快吗?”温禅反问。 “趁他病要他命?”阿福试着回答。 “不是。”温禅摇头,“是在对方以为你根本没有能力反击时反击,对方的掉以轻心和猝不及防,能够致命。” “殿下的意思,就是让对方觉得您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害怕就是寻求圣上的庇护?” “我越是表现得害怕,他们就越以为我好欺负,这些假象可以蒙蔽他们,也是成为击垮他们的关键。” 温禅知道,这场博弈里,他已经处于上风的位置,哪怕他两次遭黑手。 先前在五月岛,温禅得知了钟国义和钟文亭也是重生而来这个消息时,他就已经占一层先机,自己再暗,钟家在明。 而后神归教的覆灭,钟家相当于被折了武器,如今手无寸铁,要么他们重新再找一把剑,要么就赤手空拳。 可温禅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殿下想何时反击?”阿福低声问。 温禅想了想,莞尔一笑,“我记得,再过几日就是父皇的寿辰?” 阿福道,“还有四天。” 温禅眸光微闪,“那就等着看好戏。” 禧阳宫的周围加了不少侍卫和暗卫,虽然给温禅的环境保证了绝对的安全,可梁宴北也因此被阻隔在外,而温禅又不出来,他没法跟人联系。 于是聪明的梁宴北就想在禧阳宫的周遭悄悄的放飞一个风筝,风筝上写着两个大字——北北。 这样明显,想必温禅看一眼就能明白。 可事与愿违,梁宴北万事俱备,却差了东风,他等了许久,也能等到把风筝带起来的风。 坚持不懈的他一连三日,终于等到了风,好不容易放飞了承载着自己希望的风筝,满怀期待的等着禧阳宫内的人回应。 然风清日丽的这一天,温禅闲坐在院中看见天空上慢悠悠的漂浮着一个风筝,斜斜的插入天际,飞得极高。 温禅眯了眯眼睛,把阿福叫来,“那个不怕死我还敢在禧阳宫周围放风筝,去把它射下来。” 阿福得了令,找了琴棋来,射掉那个风筝。 一中箭,风筝在持不住平衡,歪歪扭扭的,往地上落去。 梁宴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希望无情的落下,愣了半响,跳下屋顶下去捡。 温禅这一箭,不仅自己没看见风筝上的字,就连梁宴北也没找到风筝的残骸,空手而归。 梁宴北始终认为,温禅是很聪明的,只不过没能对上他的点而已。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天就是皇帝的寿辰,介时皇帝在宫中摆宴席,梁宴北自然是要参加的,那日应该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九殿下了。 谢府。 钟文晋心情好,哼着小曲子在谢家的花园里晃悠,时不时停下,闻一闻路边的花。 走到中心地带时,他发现前面花丛后藏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谢府下人的衣裳,头钗朴素,鬼鬼祟祟。 钟文晋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忽而一掌搭在姑娘的肩膀上,故意沉声问道,“你在偷看什么?” 那姑娘吓得身子一抖,惊恐的回头看,两人视线一对上,同时都后退了一步。 钟文晋震惊程度不亚于眼前人,指着人上下看了三遍,“你……你……” 这姑娘不是别人,竟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丁子韵,半月不见,她居然跑到谢家当起下人了! 然而丁子韵却不知眼前人是钟文晋,只认出他是先前跟着谢昭雪一同办案的公子,忙低头行了个礼。 钟文晋是知道丁子韵存了什么心思的,皱着眉凶狠道,“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跑来当下人做什么?!” 丁子韵被他这样子吓了一下,低声道,“大人,奴婢前些日子家中遭意外变故,为谋生路,只得如此。” “你撒谎。”钟文晋冷笑,他知道丁子韵的绣活极好,就算是不找绣娘的活,在家中随便绣些东西拿出去卖,也比一个下人赚的银子多。 “你是不是,还想着爬谢昭雪的床榻?”钟文晋声音又冷又硬,刺的丁子韵身子直抖。 这一句话像是直戳她的内心,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钟文晋,脸色苍白道,“我,我……奴婢不敢。” “你不敢?”钟文晋往前凑一步,以身高压迫她,“你不敢你还往谢府里挤?” “谢昭雪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他跟乔家嫡女是有婚约的,你若是执意如此,也只能做个通房丫头,若是厉害点,撑死便是个妾,乔妍词又不是个好惹的主,落在她手里,你连全尸都不一定有。” 钟文晋越说,丁子韵的脸色就越难看,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钟文晋的话羞辱的,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我从没想过做谢大人的妾。”丁子韵失神道。 “那是想做妻?你胃口倒是不小,小心撑死了。”钟文晋不屑的嗤笑。 “谢大人救过我的命,我是来报恩的。”丁子韵似乎终于为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不再像方才那样软弱,目光坚定的与钟文晋对视。 然而钟文晋是个恶霸老江湖,嘲讽道,“这话你也就只能骗骗你自己。” 他降低声音,又往前几分,“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要对谢昭雪做小动作,否则……” 说着,他威胁似的捏了捏手指,“咔咔”响声清脆。 丁子韵这下真是受不住,什么也没再说落荒而逃,背影仓促。 钟文晋看着她被吓跑,满意的咧嘴笑,心说看来我的功力还没退步,换了张脸照样能吓住别人。 看见丁子韵的背影消失了,钟文晋打算继续闲逛,可刚转身,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 他看见前方不远处,谢昭雪站在凉亭里,正朝这边望来,俊俏的脸上是钟文晋许久不见的神色。 以往两人在京城里相当不对盘,动辄就要吵起来,钟文晋是脸红脖子粗,谢昭雪则是冷眼讥笑,可自打谢昭雪把他从山匪窝里救出来之后,态度一直在转变,尤其是他知道钟家的事,把他从五月岛带回来后。 钟文晋住在谢府,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谢昭雪走哪就把他带到哪,甚至让他住在自己隔壁,可谓是时时刻刻保护着,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但是眼下,谢昭雪好看的眉眼里又泛起了冰碴,冷得刺骨。 他走过来,站到钟文晋面前,“我还以为你悔改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 “我哪样了?”钟文晋有些害怕,本能的后退两步。 却被谢昭雪一下子抓住手腕,拉到跟前来,“那个姓丁的姑娘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值得你一直盯着?” 他平日里看起来温雅,颇像个文弱书生,可力气却大得惊人,钟文晋挣脱了两下,竟纹丝不动,气道,“不过是个女人,老子早过那个新鲜劲了!你若是喜欢,直接收去做通房,也不必害怕我盯着她。” 谢昭雪另一只捏住钟文晋的脸颊,凑近了一些,“你当我是你,看见好看的就收起来做通房?” 钟文晋觉得这个他需要反驳一下,可刚要说话,脸颊就被谢昭雪一捏,嘴巴噘起来,没法开口,就听他道,“你这张嘴,除了骂人就是狡辩,我不想听。” 老子这张嘴还是用来吃饭的好吗! 钟文晋眨着芝麻大的小眼睛瞪他,以眼神来传递自己的愤怒。 “谢公子?”正僵持着,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钟文晋寻声看去,这才发现乔妍词不知何时来了府上,方才谢昭雪应该就是与她在凉亭中,然后被丁子韵偷看。 谢昭雪松开了他,对他低声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去找你。” 钟文晋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了。” 说完他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好看小说一网打尽
www.danmei.org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anmei.org(网址前面要加HTTPS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