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北上

    慕如野趁着晚上他们在山洞里过夜的时候，想要偷偷离开，盘算了一路，就等着今晚一哆嗦。    为了麻痹敌人，他还特意打了一只野兔，又凿冰窟窿捞了条肥鱼上来，给元宝珍做了烤兔肉和鱼汤，撑得她倒在杂草上连连打饱嗝。    “你和你姐姐还真像。”慕如野看着她这副死样子，忍不住道。上次元宝姝在西宫吃羊腿时就是这般模样。    “我和我姐姐才不像，她自小就呆呆傻傻的，我可比她聪明多了。”    “那你怎么就被我骗出来了？”    元宝珍斜了他一眼，走到山洞洞口处躺下，闭目道：“我就是搭着你顺路，你也别想丢下我。”    她刚才一眼就瞧出来慕如野那点小心思，一路上都嫌弃她吃得多，突然变了性给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其中肯定有诈。    慕如野算是拿她没辙，干脆舒坦地往后面依靠，挨着篝火烤的脸上热乎乎的，就着火光问她：“等你见了你那未婚夫，又能如何啊？总归不会直接在这嫁给他。”    元宝珍脸被烤得通红，说她才不是去找那个人，不过是向往塞外风景，想要来看看罢了。    “可有人说过，你们元家的姑娘惯会口是心非？”慕如野觉得这小丫头有趣的很。    这一路来，有她在跟前，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慕如野说过了今夜，他们就到了肇州，是回北狄的必经之地。    云三郎就是在那里服兵役。    他第二日睁开眼睛，却发现元宝珍不见了踪影，连地上她的小包裹也不见了，她虽然出来的时候没带东西，但是路上磨着慕如野给她买了不少的衣裳收拾，慕如野那点私房钱全都搭在里面了。    他若是不依，小妮子就坐在首饰店门口又哭又喊，说他是个负心汉，杀千刀。    他害怕会引来官兵，只好都顺着她的意思买了。    如今包裹不见了，八成是人已经走了。    慕如野不禁苦涩一笑，他本应该是那个想要溜之大吉的，现在反倒是被丢下了，心中还真的挺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心口，空落落的。    突然，一个松塔滚了进来，紧接着像是小山似的全都堆在他脚边。    “你是死人么，我在外面喊了你半天，你干嘛不搭理我啊。”元宝珍钻了进来。    慕如野像是见鬼一样看着她，而且发现了有点不同，她竟然梳洗打扮了，还戴上了最贵的那根红宝石簪子。    “你用我花钱买的首饰，去讨好那小子。”慕如野很是愤愤不平，想着等回了国把你们都抓去做俘虏。    元宝珍也不搭理他的酸言酸语，蹲在地上便开始剥松塔，她知道松子是从这里长出来的，可从未自己剥过。    北方雪林中成片的松树，她一早去梳洗便捡了不少。    她抠出一颗扔进嘴里，却小脸一皱，涩得很。    慕如野哈哈大笑，将她捡的松塔一股脑都塞进她的包裹里，连人带包裹都给丢了出去。    他将她送到肇州城门外，便说就此分道扬镳，元宝珍头也不回地便摆摆手大步向前走去。    “没良心的丫头。”    慕如野话音刚落，一道利箭便划破虚空，擦着他的肩膀堪堪落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自己命真大。    而元宝珍已经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城楼上一排弓箭手正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你傻呀快走！”慕如野说着拉起元宝珍便往树林里跑。    城门大开，一队兵马杀了出来，嚷着要杀了慕如野。    “杀啊！”    慕如野见对方马上要追过来，自己是肯定赢不了，便扯过元宝珍，将剑立在她脖子边。    “都别过来，这可是贵妃后娘娘的妹妹。”    士兵们停下来，愣了一下。    “杀啊！”    眼看着那帮士兵凶神恶煞地杀了过来，元宝珍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吼道：“没听见么，我是贵妃的妹妹，你们不许过来了。”    “我们将军说你勾结外敌，要将你二人就地正法！”    元宝珍本还想辩驳一二，她无端不能被泼了脏水，可是瞧着城门中跑出来越来越多的士兵，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往慕如野身后一躲，叫他赶紧撤。    好在他二人过来时慕如野留了个心眼，身后便是茫茫雪林，他早就摸清逃走的路线，带着元宝珍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元宝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落荒而逃，追她的竟然非敌国，而是自己人，真是气煞她。她一边吼着贵妃不会放过他们，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慕如野。    她不知若是自己再晚点离开，便会和元宝姝的轿辇遇上，那肇州城外便会十分热闹。    自从元宝珍出事后，元宝姝整日坐立不安，非说要去边塞等人，为此还动了胎气，太医说若是郁结于心还不如顺了贵妃的心意。    于是皇上便带着元宝姝微服私访，带她来到边疆去寻元宝珍。    为着这件事丽妃直说他们两口子实在是胡闹，不过她虽念叨，却还是答应帮他们镇守京城，定不会叫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元宝姝却比在皇宫中精神好了些，胎儿竟是没出什么问题。    云三郎如今已是肇州的布防官，皇上他们到达的城外的时候已然带着兵马在城门口等候，远远看去一字排开，倒有几分气势。    元宝姝从窗户外面看过去，见地上有不少散落的羽毛箭，便指给皇上看。    “许是士兵们训练过的，别多心。”    元宝姝点点头：“那可得叫他们收起来，这样也实在太败家了。”    皇上无奈一笑，叫水饺从外面拿进来披风，亲自给元宝姝裹上，捏了捏她的脸道：“如今已经到了肇州，这边地处偏僻寒冷，你若挨不住要告诉朕。”    元宝姝闷闷地答应着，却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心里去。    来之前她还想着，现在云三郎的担心肯定也不比自己少，等到见了面后她就算是再发愁，还是不要太表现出来，免得大家都着急伤心。    可是当她下了轿辇，看见半跪在地上行礼的云三郎时，却觉得他这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是丝毫看不出着急的。    “微臣恭迎皇上、娘娘！”云三郎高声道。    元宝姝瞧着他比以前圆了一圈的脸，勉强让自己欣慰，想着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乐观，心态好。    皇上倒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云三郎可有元宝珍的消息，这一路上他们听到无数流言，却从未有一个准信。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和贵妃，慕如野狼子野心，此行便是要去北狄发动战争，微臣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一看见他就立刻斩杀。”    元宝姝急道：“那宝珍呢，可还和他在一起呢？”    一说到元宝珍，云三郎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还在一起。”    “我家宝珍怎么如此命苦，跟着那蛮子肯定顿顿吃不饱，他除了会做羊腿还会什么。”元宝姝说着便开始掉眼泪，皇上连忙揽着她肩膀往里走去。    云三郎暗自捏着拳头，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副官小声问道：“抓到了么？”    副官摇了摇头，被云三郎狠狠瞪了一眼后忙说要再去找找看。    待云三郎回过头后，皇上状若无意问他怎么了。    “最近这边常有流寇欺压百姓，微臣派人去镇压多次，如今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便派副官去剿灭他们，谁知这伙人狡猾得很，多次围捕无果。”    元宝姝抽泣了一下，回头看他：“如此奸猾之辈，等抓到了带过来。”    “是。”    晚些时候皇上说有些事情去找云三郎商议，便让元宝姝自己个儿在房间里歇着，元宝姝最近在马车中困得久了，浑身都不舒坦，尤其是不让她做饭手痒痒得很，于是让水饺去打听了落脚的府邸中厨房的位置。    这边的厨房连京城酒楼的条件都比不上，狭小的空间里仆人们挤在一起忙碌着。    刚进去便看见火灶边一个老妈子正在训斥下人，被训斥的丫头脸上乌黑乌黑的，手中拿着蒲扇，应是个烧火丫头。    元宝姝听着意思，应该是这丫头将火没烧好，被骂得很是难听。    “用这种笨重的火炉烧火，本来就是个技术活，这位妈妈何苦这样数落人呢。”元宝姝换下了贵妃的仪制，看起来只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老妈子换上了好脸，却依旧十分不屑地看着地上摊成一滩泥的丫头，啐道：“这位娘子你可别为这个懒骨头说话，不过是个贱奴，还成天将自己当成主子耍泼呢。”    “我可是宫里的娘娘！”地上的女子仰起脸，被熏得乌黑的脸只剩下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正愤恨地看着老妈子。    元宝姝瞧着这双眼睛分外眼熟，还是水饺机灵，惊讶道：“淑妃？”    这样一说元宝姝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外走去，那位可是她躲都躲不及的，但是跑到院子中却被云淑追了出来。    “元宝姝，你竟是连和我说句话都不敢了么！”    当初淑妃给元宝姝下毒被贬为庶人后，就差人送回了云家，云家被抄家后她自然也要发配边疆，只是元宝姝不理解她为何会成为烧火丫头。    一炷香后，云淑勉强收拾干净自己，被叫去了元宝姝的院子，看着她的样子，元宝姝是如何都想不到昔日里张扬跋扈的淑妃，竟变成如此田地。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寒冬时节手上全都是冻疮，面黄肌瘦十分憔悴。    “云家虽然被流放，但云三郎尚且支撑着云府，你何至于沦落至此？”元宝姝忍不住发问。    “支撑云府？”云淑嘲讽一笑，“云家怎么会要一个失去名节的女子，还不是想尽办法打发了额去。”    “所以你是找我帮你？”    云淑疯疯癫癫地笑着，笑够了又开始落泪，直盯着元宝姝说：“我若是说当初根本不是我给你下的毒，你信不信？”    见元宝姝不语，她便接着说：“你不信也罢，反正如今你们元家的报应也来了，我就等着看你们家家破人亡。”    她的样子实在可怕，元宝姝竟是一时愣住，还是水饺赶紧将她给打发走了。    等到云淑离开，元宝姝捂着心口说她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吓人，难怪当初后宫中小宫女最不敢得罪的都是淑妃，抬眼见水饺若有所思，便问她怎么了。    “奴婢是想着，云府大小姐尚且如此，那咱们三姑娘要是将来嫁过去了会不会也……”    “宝珍又没有失了名节，慕如野此人虽说狡诈了些，但他定然不会做出禽兽之事，难不成云三郎还敢嫌弃我家宝珍不成？”元宝姝说着就停下了，她将刚才云淑那番话左右推敲，觉得水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以后宝珍的婚事，还是要好好斟酌。    晚上皇上回来，元宝姝将今日自己看见云淑的事情告诉了他，皇上的反应比元宝姝还要大，连忙问她可是看错了。    “淑妃做出那样的事情，云家就算是将她逐出门去也是情理之中，皇上为何不信？”    “若是宝珍做了错事，你尚且有帮她的能力，你可会放任不管，甚至落井下石么？”皇上反问道。    元宝姝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会！”    皇上说这就是他惊异的地方，若真是如此，云三郎的人品实在令人堪忧。    一个对自己家人都如此狠心的人，又谈何善良呢？    有了这件事的冲击，这几日元宝姝再去面对云三郎的时候就别扭许多，可还是忍不住去问他可否有宝珍的消息。    每次云三郎都说自己已经在尽全力搜寻，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日她打算一次找云三郎说个明白，若是他不愿意去找大可不揽这活，有的是人愿意去找，于是也没有带着随从，直接跑去云三郎的住处。    隔着门听见云三郎与副将在说话，元宝姝想着丽妃说过，若是怀疑一个人就去听他的墙角，于是她挪着身子躲在门后面。    最近她也不知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吃的多了些，腰身粗了许多，勉强能塞进去。    刚挪进去就听副将说道：“属下带人一直追着他们到了边境，果真如大人猜想，他们二人早有奸情，慕如野为了护着元宝珍还中了两箭。”    “贱人。”云三郎冷冷道，“所以人抓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