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古熹茫然地“啊”了一声,心说,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以前还在姑姑古大美家的时候,古熹也相过亲,那会儿古大美就是拿着她的八字出去的。每次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之前,古大美总会和村里的一个媒婆合一合俩人的八字,免得八字太冲突。这位媒婆当了一辈子的媒婆,有了这么些小本事,因着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古大美关系也不错,就从未收过钱。不过古熹向来觉得她八成都是胡说八道。 这会儿一听到这位高状元开口打听她的出生月份,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虽说没有直接问她八字是什么,但这都问月份了,不也差不离了吗? 古熹不好答,也不好不答,就瞎说:“十一月。” 谁知,高状元立即拍了下桌子,说:“十一月好啊!” 他这一下拍得虽不重,但也不轻,还是把古熹吓了一跳。她喝了口只是看上去好看闻起来不错喝起来却没什么味道的天降喜事花茶,压了压惊。 甄进士立即虚心请教:“怎么说?” 高状元与人交谈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的是谦逊温和的笑意,但是他的眼神中却带了点若有似无的轻视。他的眼皮总是半遮不遮,看上去就像是斜着眼在看人,久了会令人不爽。 古熹昨儿见到他就觉得他哪里奇怪,这会儿总算看出来了。原来小白之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此时他脸上带了压抑不住的傲慢,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令他得意。 他说道:“冬天出生的人大多冷淡,但是十一月出生的人是个例外,热情、活泼。如果是男人,肯定是升官发财。如果是女人,肯定能旺夫。” 古熹:“……” 什么玩意儿,他在说些什么? 这高状元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知道,但是组合成一句话,尤其从他口中说出,古熹就觉得自己听不懂了。 ……什么叫例外,什么叫旺夫? 十一月出生的人有这么特别吗? 她茫然地看了高状元和甄进士一眼,却见甄进士崇拜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十分正确。高兄你知道我府上有个喂马的下人,他就是十二月出生的,十分的冷淡,还不爱开口说话。怪不得一辈子就是个下人。” 古熹更加莫名,这人的身份和出生的月份有什么关系? 难道人被分为三五九等的时候,还得看每个人出生的月份不成? 她自认自己并不笨,却无法理解眼前这俩人的想法。 “姑姑,你脑袋被驴踢过了是吗?”顾小白无力道,“你没事去理解那两个奇葩的想法做什么?” 傍晚时分,古熹从茶馆回到金水流,忍不住便对顾不白三人说了下午在茶馆高状元和甄君子说的话。 古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被拴在棚子里的驴哥。驴哥这些日子在金水流吃好睡好,竟被养肥了一圈。 驴哥理都不理古熹,完全没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兀自啃着一根胡萝卜。 古熹默默地收回视线,苦笑着说:“我这不是在思考怎么才能拒绝甄进士吗?那沈媒婆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啊?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就想娶我……” 水仙听到这话,捂着嘴咳嗽了起来,那声音之大,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姑姑,”顾小白说出了水仙的心声,“你不要自作多情好?我怎么没看出来那甄谁谁就想娶你呢。” 古熹瞪了他一眼,说:“你说说你们,今儿下午我被两个男人约出去的时候,你们竟然没一个跟我去,万一我被他们绑架了怎么办?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 顾不白闻言,笑了起来,说:“姑姑,你当熹王是摆设吗?如今全长安都知道熹王是咱们的后台,若有人想欺负你,难道不考虑考虑熹王吗?” 顾小白点了点头,说:“没错,熹王可不是好惹的。哎,这么说的话,以后我出去打几个小混混,他们是不是也不会还手,任我打了?” 古熹:“……” 古熹的表情十分地一言难尽,双眼在顾小白瘦弱的手腕上转了一圈,好像在说“就你这样还想打小混混”。 顾小白说好像看懂了她的内心活动,说:“姑姑,是人总有心情暴躁的时候,这种时候呢,我就想找个人打一架,但是我不能打你对?不能打哥哥对?不能打水仙对?更不能去打狗打驴对?那就只能上街找人打啊了,打什么人最好?无恶不作的小混混肯定是最好的,姑姑你不觉得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古熹一时无言,竟无法反驳。 顾不白却拍了下他的脑袋,说:“瞎说什么,小时候找小混混打架,被打断腿的经历忘记了?” 顾小白轻咳一声,说:“现在这不是不同以往了嘛,有大名鼎鼎的熹王做靠山了呢。” 顾不白说:“也别把熹王用得太过,熹王之所以答应,我看八成有别的目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熹王是什么很好用的工具。 古熹又是一阵无言,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昨天到底是谁把甄进士的膝盖打了啊?我后来看了看咱们店门口,找到了两颗很小很小的石子。” 古熹看看顾不白,看看顾小白,看看水仙,最终四人面面相觑。顾不白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兴许是菩萨。” 古熹:“……” 这事儿是个迷,还有一事也是个迷。 从鬼市买下炼丹炉的那三万银子,顾不白竟然不声不响地付了! 这事儿还是古熹从运炼丹炉过来的俩人口中才知道的。 炼丹炉是上午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家后院的。说突然出现也不算突然出现。因为出现之前,一片叶子竟被飞刀射到了他们家的一个柱子上。 叶子上写了字,上面说炼丹炉即将到达。 而这个“即将”快得惊人。古熹刚把叶子上的字看个清楚,有两个人,以及一个炉子,突然从天而降。 两个人托着一个炉子,出现在了他们家后院上。 古熹那一瞬间是震惊的。 她万万没想到炼丹炉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运送过来。 炼丹炉被放在水仙的小房间旁。水仙花了一个下午的时候,在旁边用石砖砌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石头房。 听顾不白说,这个炼丹炉叫太白,是炼丹大师水清源当年晚年时常用的一个炉子,应该是伴随着他一起入了土的,不知为何竟在几十年后出现在鬼市上。 水清源就是水仙的祖父。 水仙看到炼丹炉后就一直沉默,尽管这会儿在听着古熹三人说话,也没怎么插话。 古熹总觉得水仙的性子不是这样的,至少可能小时候他不是现在这样的。但具体应该怎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即使炼丹炉被妥善安置了,古熹依然不知道穷困潦倒的顾不白哪来的三万两。 古熹也懒得问了,总归不是偷的抢的就好。她余光一瞟,看到了石头房里的炼丹炉,心说这炉子竟然叫太白,那现在他们这金水流,不是有三个白了吗…… 水仙的沉默一直沉默了好几天,这几天白天,他就把自己关在石头房里,茶饭不思地对着个炼丹炉,好像在对着什么情人。 古熹以前虽然从未见过炼丹炉,但也听说过一些道士炼丹什么的,她以为炼丹炉该是很高很大的,但是这个名叫太白的炼丹炉,确实与她差不多高,体形并未如她所料的那般高大。 “这个炼丹炉是我爷爷自己请人打造的。”水仙沉默了几天之后突然对他们说道,“从这个炼丹炉里炼出来的丹药品质比普通的炼丹炉要高得多。” 水仙又说了一堆什么的,不过古熹并没有听太懂。他大约是沉默太久了,心里压了一堆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大多是和炼丹有关的。 古熹挠了挠脑袋,看到顾不白和顾小白一动不动,以为他们听得很认真,待仔细看了,便能发现其实他们已经听睡着了。 古熹:“……” 连个面子都不给水仙留啊? 古熹虽然也听困了,但觉得就这么睡去不太礼貌,于是便强撑着听水仙说。 水仙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其实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就这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地说了一堆。 这一堆说得有些久,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连原本在互相追逐玩闹的三条狗都睡着了。 水仙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古熹的眼皮直往下掉,她不知道偷偷打过多少个盹了,又不知被惊醒多少回了。这会儿她终于要撑不住了,想完全闭上双眼了。 然而——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生生地把古熹从半睡不醒中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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