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顾不白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的银器，说：“你们看这个。”    这圆形银器上端挂着一根绳子，绳子大约就和顾不白的手掌那么长，银器表面还被刻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痕迹，古熹乍看上去，竟数不清上面有多少个圈。    盯着看到不到一会儿，她觉得头突然晕了起来。    顾小白揉了揉眼睛，说：“哥哥，这东西看久了不太舒服啊。”    顾不白拎着绳子，把这个圆形银器晃了晃，说：“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我爷爷叫他唤心镜。”    银器一晃，头更晕了。古熹拍了拍脸颊，问道：“唤心镜？”    “对，唤心镜。”顾不白说，“顾名思义，就是能唤醒你内心深处的记忆。我爷爷当年也是无意间发现这个宝贝的，然后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用法。”    熹王一点就通，道：“你把这东西用在了侍卫们和道士们身上，使其因唤心镜之故，陷入了一种任你摆布的状态，之后你对他们下达了指令，让他们忘记了永昭公主的存在。”    “王爷聪明。”顾不白笑道，“没错，这是唤心镜的另一种用途。我小时候时常怀疑爷爷藏私，没有把全部本事都交给我，便想拿着这个对爷爷使用，结果每次都被爷爷识破。说起来，昨儿还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使用。我把他们记忆中的永昭公主变成了一个鬼，还是个可怕的鬼。”    “哥哥就是厉害！”顾小白道，“哥哥，你教教我怎么用呗。”    顾不白一口答应：“好，回头教你。”    水仙抓了抓脑袋，说：“那这玩意儿可不可以用在公主身上？公主不是想不太起以前的事吗，不白哥你对公主用一下这什么唤心镜，她就能想起来了？”    顾不白道：“正常人我有一定把握，但公主殿下……她并不是正常人。”    永昭公主身上存迷，不说别的，单就那双眼睛和说话的声音，也能看出她和常人有异。    顾小白往楼上看了一眼，轻声问：“那公主，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猜测，但顾不白不说，他们好像都无法确定似的。    顾不白叹了口气，道：“还记得咱们进墓后先看到的石墙上的那些画吗？”    “记得。”顾小白道。    古熹也点了下头。    “王爷，”顾不白又问，“永昭公主是你的三姑姑，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熹王道：“本王小时候听先皇讲过，他上面有三个姐姐，大姐姐和二姐姐都活到了寿终正寝，唯有三姐姐，在十八岁那年，出嫁前夕因病去世了。”    “因病？”顾不白摇头道，“好一个因病去世。”    “没错，什么因病，明明就是被迫吃下了毒药！”水仙气愤填膺地叫了起来，“那石墙画上就是这么说的！”    古熹想到永昭公主如今的样貌，心下一惊，道：“公主如今还是十八岁的样貌？”    她十八岁就死了，那她今年究竟多大了啊？古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算不清。    “不错。”顾不白道，“公主在死后，一直维持在了十八岁时的模样。”    “死后……”顾小白喃喃道，“果然是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公主她自然是死了。”顾不白道。    “那她如今不是能动能说话吗？”古熹问道，“她还没呼吸！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熹王这时候说道：“当年先皇驾崩时，本王去过皇陵，本王记得清楚，里面有三姑姑的墓。”    顾不白道：“皇陵里自然是要有永昭公主的墓的，不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永昭公主其实被葬在别处了吗？”    好好的一个皇家公主，她为何会被葬在京外一座山里？    这个疑问顿时萦绕在所有人心里。    熹王突地想起了他那已经过世的母后，他记得……熹王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道：“永昭公主是试药者，她被她的父皇逼迫着吃下了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之后猝死。”    顾不白点了下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在公主死后呢，她的尸身没有腐烂。明坤帝自然觉得惊异，或许他当时找了给他炼药的道士商量，最终决定在南平山专门建造一个墓，把公主移入里面。”    明坤帝当年或许以为，只要弄明白永昭公主尸身不腐烂的秘密，就能成功炼制长生不老药。对于追求长生的人来说，这自然是最重要的。    于是公主死后不能安息，反而被他们所研究。    “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顾不白道，“具体如何，还得问公主本人了。”    水仙嘟囔道：“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公主不是想不起来嘛！唉，我可怜的公主，年纪轻轻就要遭受这种非人的经历……”    顾不白继续道：“原来南平山那个墓地，应该是个正常的墓地，但是后来大概出了什么事，这墓地变成了如今的凶墓。”    “凶墓？”这个词一听就可怕，古熹颤抖着问道，“不白，你是说我们进了一个凶墓啊？”    顾不白道：“我对这方面确实研究不多，但是如今南平山那个墓，风水阴寒，确实是个凶墓，是一个极佳的养尸地。”    这话落下，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什么凶墓、养尸地，这种玩意儿离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远了。而这些都是平日里话本子里才有的，没想到如今竟然从身边亲近之人口中听到，而且他们还去过这个地方……    古熹喃喃道：“没想到我竟然能从那么可怕的地方活着回来……”    顾小白被顾不白这番话说得毛骨悚然，他平日里看的话本子多且杂，涉猎过这方面的，顿时便想起了话本中描述的一些恐怖情节，便下意识地往顾不白身边贴了贴，轻声道：“哥哥，那里只有公主一具尸体啊……”    “没错，经过几十年的滋养，公主如今是一具老僵尸了。”顾不白道。    古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    熹王看上去没有受这些话语影响，他问道：“为何公主死后身体没有腐烂？药的关系？”    顾不白道：“估计是。这就要问仙女了。”    水仙苦恼地抓抓脑袋，道：“我不知道啦，我就是个垃圾，我竟然不知道公主经历过这么多痛苦，我应该再对她好点儿的，她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说话，多寂寞啊，我们还带了一帮人去她那里打扰……”    “我现在就去楼上陪她说话！”    水仙说完，就快速跑向了二楼。    众人：“……”    顾小白叹道：“仙女没救了，没救了。”    顾小白深以为然，道：“确实。”    永昭公主虽然可怜，但是一想到她以后要留在他们这，她就觉得不太妥。她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顾不白没说话，熹王开了口。    “本王认为公主在你们这比较好。”    古熹：“……”    她很想说王爷你是不是疯了，但是她不敢。    于是她只好弱弱地反驳道：“王爷，我们这不安全，公主会被人发现的。”    而一旦公主被发现，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好事。尤其当公主的事被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时候……到时候熹王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古熹相信，凭熹王的聪明，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未尽之意。    然而熹王道：“无妨。”    古熹：“……”    “倒是还有另一事更为重要。”熹王看向了顾小白，“永昭公主说，你和先皇长得一模一样。”    顾小白一听，忙摆手摇头：“公主肯定记忆出了差错，她不是不记得大部分事了嘛，记错了先皇的长相很正常。”    “哥哥，你说是不是？”    谁知这会儿顾不白竟也沉默了下来。    顾小白顿时急了：“哥哥，我不可能和先皇有什么关系的！”    顾小白急的时候，便握住了他哥哥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抓住，晃了晃。    顾不白笑了笑，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顾小白的手背，道：“我总觉得爷爷知道你的身世，但是他从不告诉我。”    “一般爷爷不说的事，都是他认为不说为好的。”顾不白道，“他认为，关于你的身世，除他之外没人再知道比较好。”    “恐怕永昭公主的这个记忆没出错。”顾不白轻声道。    顾小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眼眶酸涩了起来。    半晌后，他才低了头，道：“哥哥，不管我是谁，你都是我哥哥。”    顾不白握住他的手背，道：“我知道。”    古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明白气氛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看向熹王，做了个口型，问：“什么情况？”    熹王伸出手，在掌心写了个“七”。    七？    古熹皱眉，什么七？七什么？    突地，古熹的双眼慢慢睁大——    七年前吗？    先前不管是皇上，还是顾不白顾小白，都提到七年前……而且还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古熹真心把他们当家人，希望他们能一直好好的。但这会儿他们表现出来的……她忍不住再次问道：“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