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又过了半月，永昭公主在金水流住得越来越自在。她不再整日整夜地呆在房内，她白天的时候仍不会出来，但晚上的时候，她会出来坐一会儿，听古熹等人聊天。    她偶尔也会参与聊天。    只不过她语速实在慢，许多时候便选择倾听。    这最高兴的莫过于水仙。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呆在公主房内和她说了什么，总之，公主竟然同意了水仙搬入房内一起住！    顾小白直言仙女猥琐，目的不纯。    水仙和公主不是睡一张床，仙女在公主房内架了一张小床，他就睡在那上面。小床是真小，睡起来该是不舒服的，但是他每天都睡得很开心。    永昭公主的状态也比初来金水流时好了不少，她甚至会同他们说笑，尽管说笑时语气依旧僵硬。    公主的记忆也在每日的交流中不断清晰。    “我有两个姐姐，三个弟弟……姐姐们都欺负我……四弟是太子……没人帮我……我母亲是个宫女……他们都看不起我……”    “我以前很想出宫……像平凡女子一样过一生……但是父皇要把我嫁给大臣之子……我不太想嫁……但是我没办法……”    “我本以为我会就这么嫁出皇宫……但是父皇让我吃一颗药……从小父皇说什么我就听从什么……他让我吃药……我就吃了……药挺好吃的……很香……我记得像花香一样……”    公主记起了她生前不少事，尤其是死前的记忆，更是清晰。    但是对于死后这几十年，她却是记不大清了。    用顾不白的话来说，就是过得浑浑噩噩。    金水流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顾不白又开始琢磨赚钱了，他跟古熹提议，可以考虑开启第三批教学。    古熹也觉得可以，便计划了一下，还提议让仙女也来授课，教炼丹。    然而仙女脑袋左右晃得极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成不成，我不能和别的姑娘扯上关系，我要为我的昭昭守身如玉的！”    古熹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仙女说的话，真是越来越难以入耳了。    真不知道他每天独自和公主呆在一起的时候说什么。    不过古熹和顾不白的赚钱计划还没开始，就被迫叫停了。    皇上传唤他们进宫。    古熹茫然：“叫我们进宫做什么？”这事情先前不是都解决了吗？    水仙表示拒绝：“进宫你们进就好了，叫我去干嘛？我就是一混混，可不懂皇家礼仪。”    顾小白则思考着：“会不会还想奖励我们什么？”    顾不白比较直接，用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笑脸，塞给了来传旨的太监一袋银子，让他透露下皇上传唤之意。    太监得了那么多外快，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他说：“这个咱家也不知道，皇上没跟咱家说呐！不过咱家看皇上脸色还不错，该不是坏事。”    太监说的皇上脸色还不错，是与前段时间皇上的脸色相比的。但这点顾不白等人并不知道。    于是，当他们奉旨进了宫，当皇上和蔼亲切地让水仙从此住进皇宫里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时，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水仙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并不懂皇家的礼仪，他听到这个，还没得到皇上允许，当场就拒绝道：“我不答应！”    然而皇上决定的事，不答应有何用？    何况这么做，皇上面子上肯定下不来……    仙女个傻子……古熹在心里默哀。    果然，皇上立时便是脸色一沉，满含威胁地让水仙再考虑考虑。    说是考虑，言语中流露之意却是不接受任何拒绝。    眼看着仙女要继续作死，顾不白抢先说了话：“皇上圣明，皇上让水仙来为您炼制丹药，实在是太看得起水仙了……”    水仙进宫炼长生不老药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水仙出了宫后，愤愤不平，扯住顾不白的衣服就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答应下来！我住进了宫里，不就见不到昭昭了吗？！”    他们刚离开皇宫不久，这副样子在大街上实在是难看。    顾不白重重地拍了拍水仙的手，让他放开，而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瞥了他一眼，凉凉道：“我本想说服皇上让你能够在家里炼丹，结果你自己倒好，啧，一出口就是拒绝，怪谁呢。”    水仙语塞，觉得委屈：“我还不是想多陪陪昭昭……”    “昭什么昭啊！”顾小白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反正你进宫炼丹的事成定局了，再嚷嚷有什么用？”    水仙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古熹担心地道：“宫里原先那些道士呢？皇上不要他们炼丹了吗？仙女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顾不白摇了摇头，道：“先前阳痿那病，是仙女炼的丹药把得病之人治好的。而今，皇上既然特地找上了仙女，那仙女暂时不会有事。”    古熹暂时放了心。    在回去路上的时候水仙忍了没说，回到金水流后，又大声嚷嚷了起来：“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药啊！我这若一直都炼不出来，皇上会饶了我吗？”    顾不白沉默了会儿，突然朝他们勾了勾手指，让他们靠得近点儿。    “怎么了，哥哥？”顾小白问道。    顾不白道：“其实我今天看皇上面相……他脸上有死气。”    顾小白一惊：“死气？”    虽然古熹和水仙这方面本事浅薄，但光听“死气”二字就觉得非同一般。    顾不白道：“我看皇上今年内会有一个大劫，若是度不过，怕是……”    “这不就和姑姑一样？”顾小白道，“那皇上自己知道吗？”    “皇上身边能人异士那么多，你觉得他会不知道？”顾不白道，“我看皇上自信得很，完全不担心。哪像我们姑姑啊，时不时地就唉声叹气。”    古熹嘟了嘟嘴，道：“怕死不是很正常嘛。”    “嗯。”顾不白说，“姑姑是正常人。”    “所以仙女，加油，坚持过年底大约就没问题了。”顾不白拍了拍他的肩。    水仙长叹一声，悲呼：“我的命运真是太惨了……”    第二日，水仙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进宫了。    至于水仙是怎么和永昭公主说的，古熹等人一问永昭公主，公主就老实交代了。原来水仙对公主说他去外面修习几个月，等春暖花开之时，再回来同她一起赏花。    永昭公主问：“仙女不是要回天宫吗？他回天宫了吗？”    永昭公主本来喊的是“水仙”，然而在顾家兄弟日日的纠正下，也习惯喊“仙女”了。    古熹“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答道：“嗯嗯，仙女回天宫了，公主要不要等他回来呀？”    永昭公主停顿了几秒，而后道：“等他回来。”    为了让水仙在宫里呆得愉快点，古熹让黑灯把公主的这句话带进宫去给他。据黑灯回来后描述，水仙高兴得只差满地翻滚了。    而黑灯还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    曾书魁被皇上关入大牢后，撞墙身亡了。    古熹不解，问道：“皇上也不会真的心狠手辣要杀他？他干嘛想不开自杀啊？”    其他道士据说先是在住处被看管了几日，之后他们依旧是老样子，便被气怒的皇上关进了大牢，现在也还关着。皇上并没有直接杀了他们。    顾不白背着手在屋内走了走，又掐算了一番，而后道：“我总觉得，曾书魁是想保护某个人。”    古熹脱口而出：“那个黑袍之人吗？”    “很大可能。”顾不白说，“不知道熹王查得怎么样了……”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熹王来金水流，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古熹这个店主招呼，就自发地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顾小白屁股动也没动一下，随口问道：“王爷，需要喝茶吗？茶在你左手边的桌子上，麻烦你自己倒一下。”    熹王道：“不必。”    “本王今日过来，有两件事。”熹王说，“第一，关于黄于。第二，关于黑袍人。”    他们几个正说到黑袍人，古熹便问道：“查到黑袍人是谁了吗？”    “具体身份暂且不清楚。”熹王没有隐瞒，“但是本王查到，鬼市那天，那黑袍之人也是从京城过去的。而且，他的身高及身形都与黄于差不多。”    虽然那人整个身体都隐在宽大的黑袍之中，但时凭熹王的眼力，看出其身形，也并非难事。    古熹脱口道：“他是黄于？”所以才把黄于藏在王府内不交给皇上？    顾不白摆摆手：“既然王爷这么说，那定然不是黄于。”    “顾先生所言极是。”熹王道，“黄于一直被我看管在王府内，并没有移动过地方，他不可能去南平山。”    顾小白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所以我们就在京城中寻找和黄于身高身形差不多的男人就行了……”    但是问题在于，黄于是普通身高，普通身材，大街上相似的不少。    “不，排除掉寻常百姓，”顾不白道，“找为官之人。”    “直觉。”顾不白又补充了一句。    熹王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展开，道：“七个人，本王都画下来了。”    古熹惊呆了，她没想到熹王早有准备，更没想到这种一般提供个名字就行的，王爷竟然画了他们的画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