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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戳破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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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缉令”几个字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8月31日晚20点48分,在S市国际机场发生一起越狱伤人案,其中两名女性有重大作案嫌疑。为尽快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敬请社会各界积极提供线索,协助公安机关快速破案。提供重大线索者将奖励现金人民币50000元……”    女人滚动鼠标向下看去,果然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出现在了悬赏令中。虽然照片清晰度并不高,可是认识的人还是能看出三四分的相像。女人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可是想了想却又放了下——在变装与躲避搜查方面,她比自己要厉害多了。    实际上,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被警察找到。    想到这里,女人收起了心思。她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没写完的材料上。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将工作全部完成。女人从头浏览了一遍自己的稿子,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终于按下了“打印”键。机器运作,一张张满是铅字的纸从打印机中吐了出来。    待所有的东西都打完,女人将这些文件依次排开,再加上自己之前搜集的材料,摆成了整齐的五摞,而后,她拿出文件袋,将这五摞材料分别放入五个文件袋中。    女人将文件袋装入书包,背上它戴上帽子,离开了房间。    小旅馆外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街路两侧全是零碎的小铺子,其中一家正是一个快递站点。女人径直走进去,对这里面正在忙碌的人说:“寄件。”    “来了。”一个快递小哥走了过来,“寄什么东西?”    “文件。”    女人拿出书包里的文件袋。    “这么多啊?”快递小哥随口说了一句,而后递来一摞快递单,“行,填单子。”    女人从书包里拿出笔,在快递单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快递员那边还有工作要忙,所以也没在旁边等着,直到女人将单子全部写完才又走了回来。他熟练地将文件袋装入快递信封并封口,等要贴快递单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女人填写的收件地址。快递员迅速地翻了翻其他几个地址,眉头暗暗皱了起来。    “那个,女士,”快递员抬眼看向女人,“根据规定,我们需要登记一下你的身份证。”    女人没有拒绝,安静地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见她如此坦然,快递员心中的担忧略微少了点。他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待确定是本人的证件之后,这才将女人的身份信息填写在寄件登记表上。    “一共是45元,微信还是支付宝?”    女人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绿色钞票:“不用找了。”    倒是个爽快人——快递员心中疑虑又去了些。他将这一摞快递信封接过去,将它们扔进“寄件”的大箱子中。    “什么时候能寄到?”女人问。    “同城的那几个明天就能到,外地的大概要一两天。你寄的地方都是政府机关,这种单位下班早,就算晚上到了人家也下班了。”    女人点点头,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走出快递点,手机传来短信音。打开一看,又是警方的通缉令。看着那两张照片,女人不禁再次感慨,自己的伪装技术比起小菊来果然还是差太多了。不过,能挺过这么多天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好歹自己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希望那些材料,多多少少可以帮小菊一把。    又有消息声,这次是微信。女人打开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是那个熟悉又厌恶的账号    “你已暴露,如果再不回来,后果自负。”    ——一贯的命令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温度。以往这些命令就是圣旨,可是现在,自己不怕了。    女人点击右上方的图标,找到了“删除”一项,而后,毫不犹豫地删除了联系人。    心中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女人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打开微信列表。这次她点的是置顶的那个用小雏菊头像的人。女人发出语音通话的请求,然而不知对方是在睡觉还是在忙,铃声响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接通。女人只好无奈地挂断电话。    “材料我已经寄出去了,有关部门大概明后天就能收到。另外,通缉令出来了,你这两天注意隐藏。”    发出消息,女人手指不自觉地出滑动,于是之前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地显现出来。其实这么看她们俩的聊天真的不太多,可是那些只言片语却都牵连着美好的回忆,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女人入迷地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最初的那一条,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仿佛回顾和她过去的一切。    女人满足地笑了笑,而后手指滑动,毅然决然地删除了与此人的全部消息记录。然后,她退出微信,登录邮箱。    邮箱内仅有四封邮件,故而最上面那封“新邮件”显得异常显眼。邮件附件相当大,点开一看,居然有十几个电话录音和若干条消息。    难道,他也要有所动作了吗?    想到这里,女人立刻点开其中一个文件……    与此同时,警局。    一直安静的屏幕突然有了反应,沈皓兴奋地大叫出声:“定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好久不见……    话说我的本本终于修好了,一杯水800块,这是我喝过的最贵的一杯水……    这几天实在是太热了,每天在单位“清蒸”的我,智商已经顺着汗都流出去了。这一章码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好在我终于快要休年假了,所以接下去大概可以回到日更的节奏了。《合契黑白》比预计长了不少,我要赶快让李总和陈处过上幸福的日子。    ☆、挑明    下午五六点, 街路上渐渐热闹了起来。这里是个小夜市,每天一到下班的钟点, 就会有不少小摊贩出来卖东西, 从蔬菜瓜果到凉菜熟食, 甚至是衣帽鞋袜, 可谓一应俱全。有些开车下班的人路过这里, 就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下来买菜, 弄得小巷子时常拥堵不堪。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也停在了路边,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也加入到了买菜大军中。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 他们的注意力明显没在菜上, 反倒是不时向路边的某处张望。如果再仔细观察那二人就会发现,他们每人的耳朵中都别着一只蓝牙耳机。    “锁定了。”沈皓盯着显示屏开口,“应该就是外面那个穿白T裇的女人。”    沈严就坐在沈皓身边, 他看了看电脑屏幕, 又看向窗外那个女人——那女人大约20多岁,短发,穿着一件白色T裇, 下面是条牛仔裤。她正坐在一间小饭店外的小桌子边吃东西, 边吃还边摆弄着手机。因为角度的缘故,从车里只能看到她的半边脸, 不过看她的上半身和腿长,这人的身高绝对在一米七以上。    “江厉,过去看看这女人的正脸。”沈严在对讲机中命令。    江厉走了过去, 在距目标两张桌子外的前上坐下,他象征性地点了些菜,而后借着水杯的阻挡悄悄地拍了张女人的照片。    照片传回,现实在了沈皓的电脑桌面。后者立刻将这照片与机场那张嫌疑人照放到一起进行比对。虽然两张照片上女人的头发长短及发色均不一致,但是分析软件抓取的几个面部关键点却是完全的重合。    “是这个人。”沈皓给出肯定的结论。    沈严拿起对讲机:“已经确认,穿白T裇的短发女人就是雪狐的同伙。重复,穿白T裇的短发女人就是雪狐的同伙。注意观察她周围有没有疑似雪狐的人。”    “收到。”耳机中传来大刘和江厉的声音。    那女人是自己坐了一桌,身旁并没有同伴。车上车下几双眼睛一齐仔细搜寻,可是那里都没看到雪狐的踪影。    “报告,没有发现疑似雪狐的人物。”江厉的声音先传回来。    “我这边也是。”大刘也回答道。    沈严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是希望可以一次将两人都抓捕归案的,然而现在看这情形两人应该是分头躲藏了。不过就算不能一次搞定,抓到这个同伙也一定可以从她口中问出关于雪狐的更多信息,于是沈严拿起对讲机,准备下令抓捕,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沈皓的一声惊呼:“欸!”    “怎么了?”沈严问。    “信号断了。”沈皓回答——只见屏幕上表示女人手机信号的那个小亮点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沈严皱眉。而就在这时,对讲机中也传来了江厉的声音:“目标人物已经离开座位!是否实施抓捕?”    沈严沈皓连忙抬头向外看,果然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座位。沈严当机立断:“实施抓捕!”    伴随号令,外面的几人立刻开始了行动。只见江厉和刘海波冲了上去,一把将女嫌疑人按住。而那女人似乎也并不意外,就连挣扎都没有就束手就擒。    沈严下了监控车,走向抓捕地点。江厉正押着女嫌疑人,而刘海波则拎着一个杯子走向沈严:“这人把手机扔水杯里了,我把水倒掉了,但不知道手机还救得回来不。”    沈严看向水杯中的手机,只见手机从上到下都挂着水珠,估计刚刚是整个泡进去了。照这个架势,估计电池主板都得烧坏了,难怪刚刚沈皓那边突然就没了信号。沈严对大刘指了指监控车,示意他将证物去交给沈皓,而自己则走向那名女嫌疑人。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回答。    “你连反抗都没有,就说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我劝你还是老实开口得好。不然……”    沈严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那女人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也开始冒汗,沈严一见觉得不对,立刻问道:“你怎么了?”    女嫌疑人依旧不肯开口,但她的模样却越来越不对,当她开始出现抽搐甚至站立不稳的时候,沈严终于反应过来——    “不好!嫌疑人服毒了!”    与专案组忙个不停相比,李老板这两天的日子却过得挺悠闲。9月6日下午他和程晋松介绍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天晚上,专案组便来到医院,告诉他有关手机病毒的事,李老板听后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手机,让专案组在里面安装反追踪病毒。    “所以我这两天还得继续用这手机打电话发消息,让她认为我还没有发现?”李光北躺在病床上问。    “对,”程晋松说,“而且最好多些。你与外界联络越多,雪狐那边越会想知道你的举动,那么她们上套的可能性就越大。”    “行。”李光北点点头,而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答应我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哦对,我忘记告诉你了。”程晋松这才想起之前答应李光北的事,“我打听到了。陈处的那个同学名叫陈曦,是和陈处一届的同班同学。他警校还没毕业就被派出去做卧底,然后就在任务中牺牲了。他和陈处的关系特别好——好到都传出了绯闻的那种。不过他们两个应该并没有确定关系,因为陈处在这件事情后不久就开始处对象了,而陈曦也去执行起了卧底任务,我猜大概是学校出面干预了……”    这些内情程晋松不是从自己父亲那里问出来的,而是询问了自己的母亲以及父亲的一位同事。沈严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段前情,脸上也露出惊诧的表情。    “……所以,我觉得你和陈处还是很有希望的。”程晋松以这样一句做结。    听着程晋松的讲述,李光北的脸上虽没有太大变化,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今天早些时候陈东在自己病床前的表现让李光北很确定,陈东对自己是有好感的。然而他始终不敢更向前一步的最大顾虑就是,他不知道陈东究竟是否能接受这样一种关系。毕竟“同性朋友”和“同性恋人”之间其实有着相当的鸿沟。然而程晋松的这番背景调查打破了他心头的顾虑。照程晋松所说,陈东当年应该是拒绝了陈曦,而陈曦之所以会去卧底,大概也多多少少与此事有关。偏偏陈曦因卧底而死,这让活下来还娶妻生子的陈东怎能不感到愧疚?——不对,应该不完全是愧疚,大概还有他从未正视过的感情,否则他不会在20年后还会去给陈曦扫墓……    所以说,20年后的今天,他会不会有勇气再去面对一份这样的感情呢?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弄完了?”李光北突然抬眼看着那三人。    听着这赤果裸的逐客令,饶是随和如程晋松也有点受不了:“我说你不用这么过河拆桥?”    “该配合的我都配合了,现在我也要休息了。”——顺便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程沈二人实在是懒得吐槽他这借口有多假,好在沈皓已经将一切都弄好了,于是沈严将手机交还给李光北,翻着白眼离开了病房。李老板无心去在意沈严几人的举动,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规划……    因为有急着要做的事,第二天上午,李老板便离开了ICU,搬进了陈东的病房。对此陈东颇为惊讶:“你这么快就出来没问题?”    “我要是出不来才说明有问题,”李光北对陈东笑笑,“来,帮个忙,帮我把床摇起来点。”    刚刚护工把李光北连人带病床推进来后就出去了,此刻病房内并无别人。于是陈东这个病情稍轻的只能充当护工,走到床尾帮李光北把床头摇了起来。    “唉,终于出来了,在ICU里憋着还真是难受。”李光北一边感慨着,一边满含愉悦地打量着病房。这间病房在医院内算是高间待遇了,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在李老板没有住进来之前,只有陈东一个人在住。李光北看着屋内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问道:“这两天是谁在照顾你?”    “曹帆帮我叫了你家的佣人。”陈东回答,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难兄难弟,咱俩就别互相客气了。”李光北笑笑道,“说起来,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陈东摇摇头,“雪狐给我用的是K粉,成瘾性不高,只要把这几天熬过去就好了。”    “下面也没事了?”李光北瞥了一眼陈东的下身。    听到这句,陈东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红,开口道:“没事了。”    看到陈东的反应,李光北继续开口:“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当时我看你的样子特别难受,而等警察来了开手铐还需要时间,所以我就……”    “这些我都明白,”陈东抢在李光北之前打断他的话,“我没怪你的意思,反正我俩也都是大老爷们。行了你也累了,不如躺下歇会儿。”    陈东匆匆说完便起身想走,然而李光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陈东,”李光北正色开口,“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陈东以为是关于案子的事,于是他坐回床边:“你说。”    没想到,李光北问了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陈东没想到李光北会问这么个问题,一方面觉得有些意外,一方面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他笑笑,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回答道:“你人很好啊!仗义,有能力,还风趣幽默。”    “那你愿不愿意要这样一个仗义、有能力、还风趣幽默的男朋友?”    听到这话,陈东的心猛地一跳——李光北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做自己的……男朋友?    陈东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光北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第一反应是李光北是在开玩笑,然而对方的表情十分认真,找不到一丝玩笑的影子。陈东大脑中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朦胧的念头从脑海深处渐渐浮上来,又有些冰冷的东西在警告自己不可以。他思绪纷乱,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别闹了。”    然而,李光北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我没闹。”    “李总,”陈东终于找回了点自己的思维,“咱俩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别开这种玩笑了。”    “你和你妻子早就离婚了,而我也是单身,我们不算搞婚外情。”李光北咄咄逼人。    “可是,咱们俩都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国外同性恋合法的国家多了去了,沈严和程晋松还不都是男的,你还不是成天护着他们?”    “但是我们跟他们不一……”    “哪里不一样?你是觉得我们不像他们那么同甘共苦,还是觉得我们没有他们那么志同道合?”    “这不是志不志同的问题,”陈东终于抢到一次把话说完全的机会,“问题是我们之间根本不是那种感情!”    因为担心又被李光北打断,所以陈东这句话说得又着急声音又大,偏偏这次李光北没有开口,于是这最后一句弄得像是吼出来的一样,这效果,陈东自己也始料未及。    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李光北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陈东被看得既心乱又尴尬,他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李总,我……”    “陈东,”李光北开口,声音平稳,“如果昨天我上了那辆车,没有抢救回来,你会不会因为我死而感到难过?”    陈东的心猛地一颤,从昨天便萦绕心头的冰冷再次浮现,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落入这个陷阱,于是他开口道:“我会,但是是以朋友的身份。”    “然后呢?每年在我忌日的时候拎瓶酒过去看我,对着我的墓碑唠唠叨叨,告诉我你又做了什么事,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你……?!”    “陈东,”李光北抓着陈东的手腕,注视着陈东的眼睛,“如果昨天我因为救你而死,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爱你,我愿意牺牲性命去救你。我不觉得人到中年就应该孤独终老,我们都还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那么你呢,你敢承认你的感情吗?你这辈子有真正去爱过什么人吗?”    陈东下意识地想开口,可是似乎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他只能听着李光北用他那沉稳而充满磁性的嗓音接着说——    “如果你以前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这回请你好好想一想,因为,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40多章终于戳破窗户纸了,大家都久等了……    所谓flag不能乱立,上一次更文时刚刚许下豪言壮语说要日更,然后第二天就发烧到38.7℃并一连持续了三天……自打我记事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连续高烧,老天爷为了不让我实现诺言也是蛮拼的……    因为高烧体虚,我从昨天才终于有力气对电脑。一周没干活手也生思路也接不上,一章码得断断续续,而且还是如此重要的一章,只能说大家多担待了。    顺说,我喜欢的cp又要同框了,好开心(*^▽^*)    ☆、纠结    说完, 李光北放开了手。    陈东松开被捏得有些发疼的手腕,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李老板这告白如此强势又猝不及防, 陈东直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偏偏李老板在说完这些之后就终结了对话, 他靠回床头, 对陈东道:“我有点累了, 想睡会儿, 帮我把床放下去。”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 态度也太坦然,弄得陈东想拒绝都会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更何况他此刻思绪纷乱, 也无心去与李光北纠缠, 于是他还是走过去,帮他把床摇了下去。    “谢谢。”李光北道了声谢,而后闭上了眼睛。    屋内一时变得安静下来。李光北闭着眼睛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而陈东却看着李光北皱起了眉。他想不通李光北为什么会对突然对自己做这样的表白, 他们明明只是普通朋友……    ——我只当他是好兄弟……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突然闪入脑海,仿佛前世残存的记忆,让陈东一阵恍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谁说过这句话?    眼前浮现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 笑容那么阳光,然而就是那样一双眼, 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骤然失神,那张脸,从此再也没了笑容……    ——然后呢?每年在我忌日的时候拎瓶酒过去看我, 对着我的墓碑唠唠叨叨,告诉我你又做了什么事,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李光北的几句话宛如刀子,一刀刀刺在心上,将心扎得鲜血淋漓。自己这些年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每年去扫墓、在陈曦的墓前唠唠叨叨……20年了,陈曦已经离开20年了,可是自己似乎仍没有走出那段往事。陈东还记得当年离婚时,妻子问过他一个问题:自己是否有将她真正放在心里过?这问题简直和刚刚李光北的质问如出一辙。是啊,自己这辈子真正爱过什么人吗?对妻子的是不是爱?如果是,为什么妻子决意离婚时,而自己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对陈曦的是不是爱呢?如果是,为什么当初自己不敢去承认?是因为外界的压力?可是当时老师们还没有说什么自己就先开口否认了不是吗?是觉得那样的感情是错的?那自己这些年的念念不忘又算是什么?    ——还有,李光北呢?    陈东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一旁——李光北大概是睡着了,半侧着身,闭着眼,睡得很安静。李光北是一个非常有存在感的人,平日即使不说话地坐在那里也有很强的气场。陈东见识过李光北生气时的样子,那种压迫感让陈东也会有些吃不消。可是此刻他的睡颜却有种出人意料的温和。李光北长着一张典型的北方男人的脸,线条硬朗、剑眉星目。他的嘴唇很薄,这张嘴平日说话很不客气,经常咄咄逼人,可也是这张嘴曾经对他说,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还有他的手——陈东视线顺着落到李光北露在被子外的手上——这双手灵巧却也有力,他能扶住当初虚弱的自己,也能在昨天自己最难受时给自己抚慰……    !!    自己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了,陈东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走神到了那种地方。他连忙想要转换思维,可是大脑却偏偏不听使唤,昨天那些迷乱的快乐像发作的毒瘾一样不停地往脑子里钻。而且,陈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也开始有了反应……    陈东猛地起身,他奔到卫生间拧开凉水,使劲地往自己脸上拍打,这才将那莫名的□□打散。    关掉水龙头,陈东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这张脸真的不算年轻了,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双目也不如年轻时漆黑闪亮。这样的自己,有哪一点会吸引李光北那样的商界大佬?这样的自己,又有再爱人的权利和勇气吗?    陈东不否认,和李光北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也有相似的世界观。可是仅凭这些就说要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儿戏。李光北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如果被人知道是同性恋,这会给他的企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而自己呢,作为一个国家公职人员,如果传出去这样的消息,自己的工作又将受到多大的影响?还有,他们的孩子们又会如何看待父亲们这样的关系?    陈东在为自己罗列着拒绝的理由,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传来一些响声——大概是李光北醒了。    正好,自己去和他说清楚——陈东在心中打定主意,转身走回病房,可是一进屋他便发现情况不对,只见李光北身子蜷成了一团,他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陈东顿时将其他的想法抛到了脑后,他连忙奔过去:“你怎么了?”    “有点上不来气儿……”李光北断续地说,声音虚弱而急促。陈东发现李光北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脸色也比刚才苍白许多。他心中大惊,连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很快来赶了过来,一见李光北这样子,二话不说立刻对他进行紧急治疗。这一通又是紧急输液又是吸氧,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让李光北的情况再次稳定下来。    “还是中毒反应。”医生摘下口罩,对李光北及陈东解释,“这几天可能会有几次这样的反复,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及时叫护士,或者我们安排个护士专门过来陪护也可以。”    “不用了,”李光北开口,戴着氧气面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这屋也有人,有事按铃就好。”    医生知道李光北和陈东是认识的,便也没再勉强,叮嘱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刚刚谢谢了。”李光北对陈东说,氧气罩上浮起一点白色雾气。    “你应该找你的家人过来照顾你。”陈东说。    “老爷子和光玫都在S市,他们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还凭白跟着担心。再说,不是有你在这儿么?”    “可是我毕竟不是你的家人。”陈东一语双关。    李光北听懂了陈东的话外之音,挑了挑嘴角:“所以,你这是在和我划清界限?”    陈东对于李光北的咄咄逼人一直有些打怵,但他知道这件事还是早拒绝为妙,于是还是开口道:“你刚才说的事,我看还是算了。我们真的不适合。”    “适不适合的,等我好一点再说。”李光北闭上眼,“我现在气不太够用,怕跟你说说话就缺氧晕过去。”    这理由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李光北毕竟还吸着氧,真说他是借机拖延也实在有些小人之心。于是陈东点点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嗯。”李光北应了一声,依旧没有睁眼,“还得拜托你不时看我两眼,如果我真在睡着的时候发作了,恐怕需要你再帮我叫医生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需要陪护,刚刚为什么拒绝医生的安排?——陈东在心里吐槽,可是转念一想,李光北毕竟是为救自己才中毒入院的,就算让自己帮忙盯一会儿,也不算太过分的要求?    陈东发现,自从李光北说出那句话以后,自己已经无法坦然地面对他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自己都会忍不住地多想,觉得他是另有所图。陈东不由得想起之前李光北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跟朋友之间,我不会有那么多算计。所以,是自己还是对他心有芥蒂么?自己是不是还是没有真正地相信他?可这又是为什么呢?李光北究竟有哪一点那么不值得自己信任?    回顾和李光北接触的点点滴滴,陈东发觉,李光北其实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相反的,他其实还帮过自己很多:从当初魏远案时的暗中保护,到为自己办案提供资料,再到帮佳莹解决高考加分的问题……于公于私,李光北都对自己帮助良多。更别说昨天的舍命相救,古人所谓“两肋插刀”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昨天李光北毒发时的情况陈东其实没有什么印象,他当时被药物作用,整个人都神志不清。然而刚刚李光北的痛苦他却是真实的看在眼里的。直到刚刚陈东才深刻而清晰地意识到,李光北是真的中了很厉害的毒|药,真的在鬼门关前打过一次转侥幸捡回一条命来——而他之所以遭遇这种危险,是为了救自己……    陈东记得李光北刚刚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昨天我因为救你而死,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爱你,我愿意牺牲性命去救你。很有趣的,他对李光北说的很多话都心存怀疑,可是偏偏这一句,陈东却毫不怀疑他的真实性。他相信李光北的感情是发自真心。但正因如此,陈东才更加不敢前进,他怕自己回应不了对方的深情……    “陈处?”    一声招呼打断了陈东的思绪,只见沈严和程晋松站在门口,正一脸小心地看着自己。看看时间,陈东惊觉自己竟在李光北床前一直坐到了一个多小时。    “你们怎么来了?”陈东起身打招呼。    “有些案子的事。”程晋松回答,他指指病床上的李光北,轻声问:“他怎么了?”    陈东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刚刚盯着李光北发呆的样子有些令程沈二人误会了,于是轻声解释:“没什么,他刚刚不太舒服,医生就给他吸点氧……”    “你们怎么来了?”许是被几人的说话声吵到,李光北也睁开了眼睛。    “案子有些发现,过来跟你说一声。”沈严说。他看着李光北戴着氧气面罩的模样,皱眉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李光北睡了一觉似乎有了些精神,他自己摘掉面罩,对陈东说:“扶我起来一下。”    陈东再次帮他摇高了床头,并帮他坐好。直到这时,沈严和程晋松才将刚刚抓捕的情况告诉了李光北。    “……嫌疑人在被我们动手前就服了毒,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也是有机磷□□,不过因为她是口服的,所以情况比你严重,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而且她大概是做好了被捕的准备,销毁了手机中的全部资料。不过我们在她的电脑中发现了一些线索,”说到这里,沈严看向李光北,“她搜集了关于你的资料,写了检举信。”    此言一出,李陈二人的目光俱是一沉。    “所以说,凶手冲着我来的?”李光北问。    “现在看来似乎是这样。”程晋松说,“而且,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些特别,她叫王卉,是新华社的一名记者。”    “记者?!”这个身份实在是有些出人预料,李光北一直以为雪狐的同伙也应该是个职业杀手,或者至少是类似的底层职业的人员,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一个官媒的记者。    “她都检举了些什么?”陈东问。    “有李光北和魏家的一些事情,还有其他一些与李家有关的案子,”说到这里沈严转向李光北,“总之话里话外暗示你是个黑社会头子。”    听到这句话,李光北和陈东都皱起了眉头。其实屋内几人对李光北的情况心知肚明,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黑社会头子绝对是冤枉他,可要说他是个清白无辜的良民那也绝对算不上。在前些年和魏家的对峙中,李家也是使了一些手段的。这些事如果一桩桩一件件地追究起来,李光北恐怕要有不小的麻烦。    陈东皱眉看向李光北:“你之前认识这个女人么?”    李光北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思索。    程晋松也开口道:“我们来也是想问这个问题。”他看向李光北,“从目前的情况看,凶手做这一系列事情,目标显然是针对你。她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无法用简单的‘雇主和杀手’的关系来解释,我们也怀疑她们是不是跟你有什么个人恩怨。”    “李光北,”沈严也开口,“除了魏尚武的事,你和雪狐以及这个王卉还有没有过接触?”    “没有。”李光北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确定地回答了一句,而后抬眼看向沈严:“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李光北的手机因为要“钓鱼”,所以还没有删除那个木马病毒。沈严也知道此事,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李光北从自己的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号码,而后拿沈严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您好,哪位?”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陈东眉头一皱——这个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李光北解开了他的疑团:“心雅,我是李光北。我想问你个事,你认不认识你们社里一个叫王卉的记者?”    “王卉?认识啊!”关心雅的声音通过免提清清楚楚传入其他三人耳中,“她就是我们记者站的。怎么了,你怎么会知道她?”    李光北没有回答关心雅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那你有没有跟他聊过我的事?比如我的工作、朋友之类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片刻,似乎关心雅也在回忆:“前段时间我帮你和那位陈处长报道高考作弊案的时候,她当时也在,我好像就跟她聊了几句,好像还提到了陈处……”说到这里,关心雅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等会儿,我让警察和你说。”李光北说完,将手机扔给了沈严。    沈严接过手机,走到一旁向关心雅介绍起情况来。而这边,李光北看向陈东,目光深沉:“抱歉,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充满意识流的一章……    上一章大家都为李老板的直球叫好,这一章陈处的反应不知会不会令诸君失望。有位toki读者留言说感觉李老板是在逼陈处面对自己的内心,这话其实说得蛮有道理。陈东的经历、身份都决定了他不可能如李老板那么洒脱。所以两个人要真的在一起,大概还需要契机。    至于契机是什么,我也没想好,最近卡文卡到死T_T    好了,这一章更完了,我继续去憋下一章了。本章里涉及到的陈东陈曦的故事请参看《诡案追踪1》的李陈番外,应该会虐得很舒服的……    ☆、侧写    谁也没想到, 李光北和陈东的关系,竟然是从关心雅的口中泄露出去的。    当然, 更没人想到, 他们之前穷尽心力追查的职业罪犯的同伙居然是一位官方媒体的记者。    关心雅没想到自己的几句无心玩笑竟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 本着将功赎罪的心理将她知道的所有关于王卉的情况都告诉了沈严。不过她跟王卉也只是较为要好的同事而已, 对于王卉的私生活——尤其是雪狐的相关情况——关心雅也是毫不知情。不过毕竟多了些了解王卉的途径, 更何况, 就算没有关心雅,他们也是要去王卉的工作地对疑犯做进一步的调查的。    陈东送程沈二人出了病房,再确认李光北听不到后, 他问两人:“王卉写的那些东西, 实质性的内容很多么?”    程沈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目光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沈严开口道:“陈处, 你也知道李光北的情况, 他做的一些事情,不是一点毛病没有的。”    陈东知道沈严说的是实情,于是问:“那这些材料她都寄到哪里去了?”    “我们查到她登录过政府网站, 也在她住的地方发现了打印机, 所以估计是网络举报和邮寄都做了。抱歉陈处,更多的我们不方便多说了。”    “我明白, ”陈东点头,“谢谢了。”    送完人回到病房,陈东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曹帆正站在李光北床头, 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这件事了。    “陈处,”曹帆强做笑意地对陈东打了个招呼,而后对李光北说,“那老板,我这就先出去了。”    “嗯,去。”李光北说。    曹帆对陈东点了点头,快步从病房离开。屋内又只剩下了陈东和李光北两个人。    “刚刚沈严跟我说,王卉把检举你的材料都打印了出来,估计已经寄出去了。”    “嗯。”李光北应了一声,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这话,李光北才转过头来,他看着陈东严肃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那么多小辫子让她抓的。”见陈东似不太相信,他拉过陈东的手,转移话题道,“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幸好我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否则我估计昨天雪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想这种事——陈东在内心吐槽,嘴上却说:“说起来,你和雪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说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人,你信吗?”李光北说。    李光北的神情不似说谎,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陈东也不认为他还会刻意隐瞒什么,于是皱眉道:“如果之前没有接触,那雪狐为什么如此针对你?又是给你下毒,又是给写信检举你,这是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的架势。”    “我刚刚和曹帆也在说这个问题。”李光北说,“然而事实就是,无论是我还是我们李家,都没有和这个雪狐有过任何的接触。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雪狐对魏尚武这个雇主太尽职尽责,因为我坏了她的好事于是恼羞成怒转而找我麻烦,否则我真的想不到她抓着我不放的原因。”    这个推测实在是有些扯,所以一定还有些内情是他们尚未掌握的。他们现在必须尽快找到这其中的原因,否则他们将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李光北的病房,这其中有曹帆、李光北的秘书小许,还有李光北公司的法务和其他一些陈东不认识的人。李光北对陈东开口道:“抱歉,我今晚大概要霸占一下这间屋子了,能麻烦你去曹帆的病房住一晚吗?”    陈东知道李光北今晚肯定要忙,所以点点头,拿起一些简单的东西,跟曹帆离开房间。    李光北和陈东的病房外一直是有值班警员把守的,见到陈东抱着东西出来,小警员愣了一下,陈东解释了一下自己今晚要换房间,小警员虽然意外,但一看陈东要去病房就在隔壁,便也没多阻拦。    隔壁的病房也是单人间,曹帆整理床铺的空档陈东脑中不禁有些走神,他先是想到李光北果然是故意和自己挤一间病房的,继而想知道他和曹帆打算怎么应对王卉的举报——有一刹那陈东几乎要开口去问了,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了回去。王卉举报是她的合法权利,如果李光北确实做了有违法律的事,那么他被检举被审查也是应得应受,不能因为自己和他的关系就有所改变——    关系,自己和他……不是还没有关系么?    即使不能对外人承认,陈东自己内心却清楚,他对李光北的感情,确实不能用“朋友”二字来定义。如果是朋友,刚刚听到沈严说他被举报的时候,自己心里不会那么担忧。    然而,越是担忧,他就越不能去问。自己的身份决定了自己必须要在整件事中置身事外。    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没有问题,希望你能度过这一关。    曹帆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房间,陈东关上房门,拿出了电脑和纸笔——他不能参与举报的事,但是他可以参与案件的侦破,雪狐这个人带给他们太多麻烦,一定要赶快抓住她。    于是,陈东开始细细梳理案件的全部经过,从一开始自己被投毒,到警队被埋伏、再到李光北被枪击,魏尚武越狱、雪狐逃脱、自己被绑架、李光北被下毒……越梳理陈东的眉头就皱得越深,整件事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一通笔下推演,再加上从网络上搜集到的一些信息,陈东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这些东西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陈东决定亲自去警局一趟。    走廊里值班的警员看到陈东换了衣服出来,立刻站起身来:“陈处您要去哪儿?”    “我有些发现,想去警局一趟。”    “可是您现在出去……”年轻警员有点为难,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如果陈东要离开,李陈二人间他势必顾不到一方。“您能不能稍等一下,我联系个同事过来,陪您一起过去?”    陈东很想说不用,可是想到自己昨天被绑架给所有人添的麻烦,只好点头同意。年轻警员立刻打电话联系人,不一会儿一个警员开车来到了医院,直接护送陈东去公安局。    公安局内大多数人已经下班了,不过刑侦队的灯依旧亮着,只见沈严以及另外两个警员正凑在一处,似乎还在研究案情。    “陈处,你怎么过来了?”见到陈东出现,沈严很意外。    “对这起案子我有了些想法,想和你们说一说。”陈东看了看沈严身后的两人,“怎么样,方便吗?”    “方便,我们也正在说这件事。”    沈严给陈东拉了把椅子,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同时介绍道:“晋松带人去北京了,北京警方现在已经开始对王卉进行调查了,等晋松和他们会合,应该会有更多的发现。”    “那目前都知道些什么了?”    “王卉,26岁,四年前进入新华社工作。三年前她作为战地记者在报道国外的战争中表现出色,被调入了北京分社。不过她据说在两年前一次采访中受了伤,这两年不时会请假休养。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有充足的时间参与作案却不被人发觉。”    “人际关系呢?”    “据说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其他的暂时还不清楚,北京方面还在查。”沈严说完问陈东,“陈处你刚刚说有发现,发现了什么?”    “我梳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发现了这么几个疑点。”陈东开口道,“首先,整个事件中,凶手的行动目的并不一致。一开始雪狐对我下毒是为了引公安上当,而后的爆炸也好、投毒也好,针对的都是国家机关;但是对李光北的事不一样,无论是一开始的枪击还是这次的投毒,都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目标非常私人化。”    “一开始的枪击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是缅甸人的意思。”沈严说,“这一点无论是魏婕还是郭昂基都已经确认了。但是后面的绑架和下毒,无论是郭昂基还是魏家人似乎都不知情。我们提审过这几个人,当他们听说你和李光北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几个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我相信他们对这件事都不知情。”沈严确定地说。    “所以说,昨天的事还是雪狐的个人行为。”陈东说,“这就涉及到我想说的第二点,我觉得我们之前对雪狐的分析可能不太对。”    沈严眼神一动:“怎么讲?”    “我记得你们之前说有线人讲雪狐是个用毒的高手,可是看她这两次下的毒,一次砒|霜、一次有机磷,都不是专业的暗杀毒|药。假如雪狐用的是氰|化物的话,无论是我还是李光北,估计早就躺在太平间了。”    氰|化物是常见的剧毒物质,一般人摄入后几秒钟即可出现症状,如果达到致死剂量,被害人将迅速昏迷并死亡,有所谓“闪电式死亡”的说法。以致死率来说,它确实要比砒|霜或有机磷好太多了。    “有机磷和砒|霜的唯一好处是获取容易,但是氰|化物的制取也并不难,有化学基础的话几十个杏仁就能提取出来。而雪狐从头到尾都没用过它,说明要么是她不知道这种物质,要么是她知道但没有获取的途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与所谓‘用毒行家’的说法有很大差别。”陈东说,“所以我怀疑她其实对毒|药并不了解,我们对于她的侧写需要做一些调整。”    听完陈东的叙述,沈严目光涌动。他对自己身旁警员说:“小皓,把你刚刚的想法和陈处说一说。”    那警员点点头,对陈东开口道:“陈处,其实刚刚我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我对雪狐做了些背景调查,发现从目前获取的信息来看,能确认为此人所参与的犯罪案件多为盗窃案,其犯案手法为通过变装易容混入目标,对被害人进行麻醉,而后偷走相关物品。而她参与的杀人案其实很少,尤其是毒杀案。我目前查到的最早的一例是三年前她在一起案件中杀死了一个计划杀妻骗保的丈夫,当时使用的是砒|霜。而且,她在现场留下了几个字:畜生,猪狗不如。从她的言语及字迹来看,我也认为此人的受教育程度不高。”    陈东点点头——这和自己的结论很一致。    “我以毒杀、非亲属作案、女疑犯为关键词,检索了这几年各地发生的一些尚未破获的案件,从中找到了四起很像雪狐所为的案件,被害人均是莫名中毒而死,而嫌疑人都是一个个子不高疑似女性的人。”沈皓着将材料递给陈东,“这四起案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被害人都是家庭暴力中的施暴者,或者是对家人不管不顾的负心汉。”    陈东翻看着文件,发现果然如沈皓所说,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另一个细节:“这四起案子中小孩子都没事,但是雪狐第一次给我下毒时,她却没在意佳莹的死……”    陈东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沈严一见忙问:“陈处,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陈东思量着说,“当初我中毒的事,我们是推测雪狐跟踪过我和佳莹,所以知道佳莹喜欢那家快餐店,于是选择在他家的咖啡小料中下毒。但问题是佳莹那段时间一直在减肥,喝咖啡从来都是不加糖奶的,而雪狐的毒却是下在了糖中……当时我没想这么多,但是如果雪狐是真的知道佳莹不会加糖的话……”    “那么她就完美地避开了你女儿,而只针对你下毒。”沈严补全。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所有人都对这个推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个雪狐能将事情计划到如此周密的程度?还是他们想多了?    “其实我觉得,”这时候,沈皓再次开口,“无论雪狐当初有没有完美地避开陈处的女儿,至少说明一点,就是他对陈处的女儿是没有那么大杀机的。这并不违背我刚刚对她的分析。而如果这些真的都是雪狐的所为的话,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雪狐本人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这事情很可能发生在她小时候,并且,她或她的家人可能有过对施暴者进行毒杀的行为。”    “一般采用下毒方式犯罪的多为女性,”陈东说,“如果是她母亲犯罪的话犯罪记录应该可以查到,但如果是雪狐本人的话可能就有些难度了,毕竟未成年犯罪记录是不公开的。除非我们能确定她所在的地方,有针对性地去查。”    “‘雪狐’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有北方特色,而且之前掌握的信息也说她的口音偏向北方。”沈皓说,“再结合上‘投毒’、‘受教育程度不高’这两条,我觉得有筛选的可能。”    “陈处,”这时沈严开口,“沈皓所分析的这些其实推断的成分很多,不能保证完全是正确的。不过因为我们之前对雪狐掌握的信息太少,所以我也同意他另寻途径试一试。现在北京警方方面已经开始起底王卉了,如果能有更直接的线索,我们也许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犯罪侧写也是刑侦科学中的一种,我觉得这小警员分析得挺合理的。”陈东说着看向沈皓,“这小同事看着眼生,之前咱们是不是没见过?”    “陈处,你不觉得他长得和谁很像?”一旁的秦凯冲着沈严眨眨眼。    陈东看看沈严,又看看沈皓,一时有点不明所以。沈严笑着说道:“陈处,这是我弟弟。”    “啊!”陈东恍然大悟,“呦巧了,你们这是‘上阵亲兄弟’啊!”    此言一出,沈皓也腼腆地笑了起来,两人的脸顿时更多了几分相像。沈严解释说:“小皓是前几天才被我们拉过来帮忙做图像分析的。然后这两天他又做了这些背景调查,我们现在也算多线并进,希望能早日把雪狐抓捕归案。”    “那你们就按照既定线索去查,沈皓刚刚说的这条线,我帮他去弄。法院、检察院这边我更熟一些,查档也比较方便。”    “好,那就麻烦陈处了。”    晚上十点多,程晋松带队的专案组成员赶到了北京。这时北京警方也已经完成了对王卉的初步起底。第一批传回的消息中有一条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资料显示,王卉的亲生父母在她7岁时因车祸去世,而后她被C市的一家私人孤儿院收养,生活了大概四年。11岁的时候她作为排球运动员进入了市体校,后来因伤退役,回学校念书,毕业后做了记者。”    “哥,你说王卉和雪狐会不会就是在孤儿院认识的?”沈皓看向沈严。    “我看有这个可能。”沈严明白沈皓的意思,目光微动,“明天你去C市查一下。”    此时,在不知哪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一个年轻女子正看着一张照片出神,照片中的两个女孩子笑得腼腆却很真实。一旁的桌上有个手机,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封刚启封不久的邮件。女人盯着手里的照片,有眼泪一滴滴落在了照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呸呸呸,我才不肥,我要减肥!    这章的题目,看过《Criminal Minds》同学应该不陌生?之前在《诡案2》里很多读者就嚷嚷小皓到哪里去了,其实在大(作)家(者)没看(写)到的地方,小皓同学一直在努力着,他已经开辟了“犯罪侧写”的技能点,是不是很棒?    我又突破了一次卡文难关,所以接下去的两三天可以日更,大家记得准时来看。么么哒(づ ̄ 3 ̄)づ    ☆、往事    家, 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温暖的代名词, 然而对于小女孩来说, 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小女孩在第一个家中只生活了五年。除去一开始不记事的童稚岁月, 剩下的大约两年的时光中, 记的最多的便是父亲殴打母亲的样子。每一次那个男人喝了酒回来, 就会在家里大吵大嚷, 然后就会随手拿起东西开始打人——酒瓶、拖鞋、裤腰带,甚至是椅子,有几次他甚至奔着自己而来, 好在母亲紧紧护住了她。她始终难以忘记, 当她被母亲搂在怀中,感觉母亲的血一滴滴滴到自己脸上时,她是怎样的惊惶与害怕。    五岁的那一年, 那个人更加变本加厉, 他甚至有次喝醉后来扯自己的内裤。尽管五岁的小女孩还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本能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于是她拼命哭喊挣扎, 终于母亲赶了进来, 她用拖把打开了那个男人,然而却激怒了男人, 于是换来了更加无情地暴打……    第二天,她看到母亲青肿着脸,给男人烧了一桌好菜。她注意到母亲在菜中放了一种白色的粉末。那一晚, 那个男人在吃完饭后突然表情痛苦起来,母亲扑过去拼拼命按住他不让他叫喊,小小年纪的她不懂得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母亲做的一定是对的,于是她也跑过去,按住男人抽搐的身体。    那个男人终于死了,然而母亲却也被人带走了。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告诉她,她妈妈杀了人,下毒。    毒|药很可怕吗?可是在她看来,那种白色的粉末很棒,因为它让那个男人再也不能伤害她们。    她摆脱了父亲,却也失去了母亲。那个年代的孤儿院不收留她这种母亲还在世的孩子,她很可能要流落街头。    这时,她有了第二个家。    这个家和第一个家很不同,它没有“爸爸”这种可怕的生物,只有一个胖胖的女人,还有六七个和她年纪各不相同的孩子。女人脸上总是带着笑,她让她叫她妈妈。    于是她跟着这个姓吴的妈妈来到第二个家。    第二个家看起来比第一个家要大许多,有好多张床,有干净的被子,还有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玩具。哥哥姐姐们看起来也不可怕,只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是害怕,还有些许的同情。    而慢慢地,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他们有很多人,可是吃的饭菜却总是不太够。每一次饭菜端上来都要使劲去抢才能多吃一口。而且,饭菜的丰盛程度也会很奇怪地变化,有的时候会很好吃还有肉,而有的时候却只有白菜土豆。后来她慢慢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次吃得很好的时候,都是有许多陌生人来他们“家”的时候。这些人会带来一些东西,有时候还会拉着他们拍照。每到这个时候,“妈妈”都会笑得特别灿烂,但是每到这些人离开,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就会立刻不见。    衣服要自己洗,被褥要自己洗,饭菜是年纪稍大的哥哥姐姐做,而年纪小的他们则要负责洗碗——而且,洗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一旦摔坏一个,就会整整一天不能吃饭。    “家”里的规矩特别多,对“妈妈”的话要言听计从,对外人不能说家的一句不好,只要犯错就要挨罚……    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大概是来自“三姐”。    三姐是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孩儿,她个子很高,比小小的她高出去一个头。每次抢饭的时候她个子小抢不到,都是三姐抢着盛出满满一碗先给她,而后自己再去盛。她犯错误挨罚的时候,也是三姐想办法偷偷塞给她一个煮鸡蛋或是烀土豆。    她曾经问过三姐,别人的家也是这个样子么?三姐告诉她,这个家是不对的,总有一天她们可以一起出去,生活在一个幸福的正常的家。    她不懂得幸福的正常的家是什么样子,但是三姐说话时的样子让她很期待。    她就这样和三姐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当时三姐跟她说过,再过两三年,她就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家”了,然而就在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时候,三姐却突然被人接走了。据说是体校的人看上了她,带她去学校住。她哭着要和三姐一起去,却被其他人拦开。    “小菊,我保证,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过几年我就把你接走,我保证!”她记得三姐当时这样说。    三姐的话几乎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然而日子却实在过得艰难。随着他们的儿童之家的关注度越来越低,“妈妈”对他们也越来越刻薄,他们开始被要求放学后出去打工挣钱,挣不到钱就不要想交学费。再后来情况变得更为过分,“妈妈”居然开始将一些陌生的男人领回家中。当她见到那个男人走进大姐的房间,而屋内传来大姐的尖叫和哭喊时,多年前的噩梦再次回到了脑中……    于是,她跑了。    在“妈妈”的言传身教下,她知道钱是很重要的,所以她偷偷攒了一些钱。某天上学的时候,她悄悄在书包里塞了几件衣服,带上了她攒的两百多块钱,逃出了家门。她本来是想去体校找三姐,然而当她到了体校的时候才得知,三姐到外市去打比赛去了,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她曾经想过等上两周,可是仅仅三天她便被一些街头流氓盯上……    “你们别碰我,我可以替你们去偷钱。”她这样对那些人说。    那些人不信,还继续色眯眯地走过来,她突然发了狠,从旁边拽出一根铁棍子照着为首的那人头上就抡了过去。    当然,她最后并没有打赢,而是被背后的一闷棍砸晕了。不过她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依旧衣衫齐全,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告诉她说,如果她愿意加入他们的组织,她就可以留住一条性命。    这时她才知道她已经离开原来的城市很远,再也回不去家了。    她不是没尝试过逃跑,可是逃了两次都被抓了回来。而且她跟着的团伙在不断南移,她也被迫离家越来越远。慢慢的她断了这种心思,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注定与家无缘。    相比于母亲和后来那个所谓的“妈妈”,“师傅”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她教给她偷窃的技巧,教会她如何伪装自己取信于别人。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或许因为她前十几年全都在伪装自己讨好别人。她很喜欢化妆,她能用化妆品和其他一些东西将自己很轻易地伪装成另外一个人。靠着这种“天分”她帮师傅做成了几桩大案子,甚至在业界也混出了一些名气。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但偏偏就在这时,她居然重遇了三姐。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她正在完成一笔“订单”,偏偏逃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场骚乱,她差点被人砍伤。而这时一个记者救下了她。目光对视时两人全都愣了,她们都没想到会再遇到对方。    “小菊,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去哪里了?!”三姐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可是她却并不开心。如果说曾经她很期待见到三姐,但那个时间早就过去了。    她不想理她,然而对方却紧追不放,甚至跟踪她见到了她的同伙。    三姐被抓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很想表现得酷一点,但是当师傅说要弄瞎她时,她还是不忍心了。    “你看到了,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职业惯犯。你去做你的大记者,犯不着跟我扯在一起。”    “小菊,是我对不起你。”三姐含着眼泪说,“当年我去外地打比赛,等我我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你被人拐走了,我去派出所报了好几次案,可是警察一直没有找到你……”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么?”她冷笑,“你告诉我你当年找我了,我现在就不是个贼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当时我是自己逃出儿童之家的,我是想去找你。可是你不在,我等你的时候才被人绑架……所以我落得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她不该把话说得那么诛心的。她知道,告诉她实情之后,三姐将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但是在当时她就是忍不住,她恨自己活在深渊,所以她恶毒地想把别人也拉下地狱。    她就这样将王卉——她的“三姐”拉下了地狱。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三姐跟她的师傅联系上了。三姐答应利用职务之便帮他们搜集一些信息,交换条件是,她可以获得自由身,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干了,“师傅”必须要放行。    她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不得不承认,读书人知道的还是比他们要多一些的。是三姐建议他们用国外的不可追踪邮箱接活,也是三姐告诉她重要的信息可以在网络上多做几份备份。不知道是因为三姐的缘故还是她本身的水平,师傅确实对她越来越放手了,她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活来做,可以想干就干想歇着就歇着。她每次行动前,三姐都会为她做好各种前期调查。    在某些时刻,她心中也有小小的愧疚,也想和三姐说句对不起,可是这念头往往刚一出现就被心中恶毒的小人打跑,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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