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顾烨认出来人，“谭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半夜里看见一个认识的人，顾烨简直要被感动得老泪纵横。    谭林冲顾烨点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你别走啊！”这里就谭林一活人，顾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    谭林没不让他跟，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谢谢你刚刚救我。”顾烨感动道。    谭林说：“哦，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谭林说：“我没有救你。”    “你没救我？那你冲我开枪干嘛？”顾烨问。    “我试试我枪能不能用。”谭林认真地解释道。    敢情刚刚他如果不倒地，现在中枪的就是他了，亏得他还视他为救命恩人，顾烨气得不想说话了，“你就这么想打死我？”    谭林听不出顾烨的讽刺，认真地说，“不是，我冲狼开的枪，但是我的枪不能用了。”    “不能用了，什么意思？”可他明明听见枪响，而且狼也被吓跑了。    谭林掏出枪，对着前方一棵榕树开了一枪，只听“嘭”的一声，榕树毫发无损。    顾烨一瘸一拐地跑近确认，榕树树干上一个枪眼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打脱靶了？”顾烨摸着树皮问。    “不可能，”谭林说：“我在学校射击一直是第一名。至于枪是因为什么原因失效，我也不清楚，我推测我们身上带的东西，现在都会失效。我的枪没有用，只有抽到猎人牌的人，才有真枪。”    顾烨将身上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看看有什么趁手工具，结果他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钱。    顾烨开始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在VR世界里，疼痛感是真的，狼人也是真的，但他们所带的道具却全部失效；那么在这里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他们没有还手机会，只能任受折磨。    顾烨有些后怕，“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他伸出两只手指，对谭林比出一颗小爱心，“就差这么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我就要被狼咬断脖子了。”    “狼人夜里只能杀一个人，他们如果要杀你，不可能只差一点点。”谭林冷淡地说。    顾烨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根据管家男人介绍的游戏规则，狼人夜里只可以击杀一个人，而他亲眼看见他们撕咬另一个人的身体，那么当狼群追击他的时候，他们可以杀人的机会已经用完，怪不得有只狼会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顾烨突然一个激灵——谭林有问题！    谭林出现的时间有问题。    因为是好不容易见到的一个熟人，顾烨对谭林是全然信任的，于是他在潜意识里便将谭林排除在了狼人之外，并没有考虑过谭林是狼的可能性，然而谭林和狼并不是同时出现的。    他们之间有一个时间差，狼群消失在黑暗中之后，他才听到枪响，然后看到他。谭林是狼的可能性根本没有被排除，他完全可能是狼，现在故意接近他。    顾烨越想越渗得慌，下意识地和谭林拉开了距离。    谭林准备起身，见顾烨落没有动，停下来回头看他，“走不了了吗？”    顾烨说：“我没事，你先走。”    谭林往他下|身扫了一眼，说：“你裤子破了。”    顾烨低头一看，牛仔裤裤腿上破了道口子，露出一截小腿。    顾烨看着自己的裤腿：“麻蛋，这鬼游戏设计得这么高级，怎么也不搞个一键换装？”    他蹲下挽裤腿，谭林也跟着蹲了下来，谭林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晃荡的破裤腿给撕了。    顾烨吓了一跳，这是要干嘛？大半夜的，一上来就撕他裤子，玩这么刺激？    谭林似乎注意到顾烨少儿不宜的目光，方才撕裤子高冷霸气的手，顿时怂了一半，但气势还是要有，谭林咳了一声，说：“你流血了。”    顾烨这才注意到，不仅裤子被划破，小腿肚子也被荆棘划了道口子。    只是刚才光顾着逃命去了，压根没注意，现在一看，一裤子血，顾烨腿一软，声音都变了：“我靠，痛死我了。”    谭林先检查了一下伤口，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口子不深，要不了人命。谭林撕下破的那节，极其熟练地给顾烨包扎了腿。这手法，一看就是道上的兄弟，非常有经验，包好后还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顾烨再次审视自己的打扮——嗯，一腿长，一腿短，这样很朋克。    谭林站起身，低头看顾烨：“走两步？”    如果不是谭林长了一张洋气的脸，顾烨这会儿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忽悠瘸了的范伟。    顾烨走了几步，有点瘸，但还行，“能走，谢谢。”    谭林不走，而是开始拾掇地上的枝丫和荆棘。毕竟是士兵出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谭林就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走不了就坐下休息。”    顾烨不好拒绝，跟着坐了下来。    谭林坐下后又开始生火，没有打火机和火柴，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钻木取火。    顾烨说：“算了，钻木取火很难的。”    谭林没说话，蹲在地上打火，只试了两次，居然真成了。    顾烨跟谭林一起往火堆里扔树枝，他一边扔，一边偷偷打量谭林。    谭林会是狼吗？挺希望他不是的。    顾烨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怕我是狼吗？”    谭林说：“我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怀疑你并没有用，只有白天才能有投票机会。”    顾烨觉得谭林说的很有道理，也是，现在怀疑谁都没有用，只有等到白天，他们才有投票的机会。他便也不介怀谭林了，只是将他是预言家和看见刘伟是狼这两条重要信息藏在肚子里。    顾烨问谭林：“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白天？”    谭林耸肩，说：“这很难说，我也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条件触发；第二，时间流逝。”    谭林说得很简单，但和顾烨所推测的不谋而合。    条件触发是指玩家触动对应条件。在狼人杀游戏中，触发条件是狼人袭击完毕，三位能力者能力使用完毕。    现在顾烨已经亲眼看见狼人咬死了第一位玩家，并使用了自己的能力，除非女巫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迟迟不肯使用自己的能力，那么触发条件现在应该已满足，游戏进入白天才对，然而并没有，所以条件触发被排除。    时间流逝则是其字面意思——进入白天的条件是黑夜结束。    根据福尔摩斯金律，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一定是真相。那么排除条件触发，时间流逝是唯一的可能。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黑夜里等待白天来临。    长夜漫漫，不来点什么有意思的，似乎也说不过去。于是顾烨开始跟谭林闲聊，“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顾烨好奇道：“你长得很帅。”    谭林说：“他们说我情商低。”    顾烨腹诽道：看出来了。    “你吃了吗？”谭林突然问。    这是谭林第一次主动跟顾烨说话，顾烨还愣了一会儿。    谭林这么一问，顾烨才发现自己其实真有点饿了。下午看到海报后便跟小丁坐车过来，没顾上吃晚饭，算起来从中午到现在，他只吃了一碗牛肉面。而且刚刚又备受惊吓加上一路狂背，体力消耗巨大，那碗牛肉面早消化了。    “晚饭没吃。”顾烨说，“但我现在不饿。”    谭林没说话，开始掏裤兜，掏了半天，掏出一把枪，一把瑞士军刀，一捆登山绳，和一小包压缩饼干。    谭林将压缩饼干递给顾烨，说“我吃了。”    顾烨接过饼干，不知道从现实中带入游戏的饼干会不会像枪一样失效，变成一堆没用的像素点。顾烨咬了一口，果然，像木头渣。但为了不辜负谭林的好意，也心理安慰一下自己干瘪的肚子，顾烨还是咽下去了三分之一。    顾烨正吃着，谭林在一旁生火，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声音高低起伏，阴阳顿挫，有点京剧的腔调，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嚎叫，在黑夜里让人极其瘆得慌，    顾烨顿时一僵，看向谭林。    虽然顾烨知道这一晚他是不会死的，但疼痛感却是真的，要是被咬、被挠、或者摔跤，那也是要人亲命了。    谭林将食指放在唇边，对顾烨做了个噤声地动作，然后将火踩灭。    顾烨眼前陡然一黑，下意识地往谭林那边凑。    谭林安抚地低声说：“没事儿，我有枪。”    顾烨无语，有枪有个屁用咧。    顾烨环顾四周，觉得还是赶紧找个趁手点的兵器比较靠谱。有了上次挑打狗棒的经验，顾烨这次特地捡了根又粗又长的。谭林一看，觉得这个办法靠谱，手也不摸枪了，捡了根更粗更长的挂在腰间。    草丛里呼噜呼噜声音越来越轻，顾烨屏住呼吸，两眼死盯着静止的草丛。突然一个黑影的跳了起来，像踩着窜天炮似的啊啊啊大声尖叫。    谭林扬起打狗棒便要猛打。    顾烨出声道：“先别动手。”    黑影转过身，露出脸来。    “小丁！”顾烨叫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