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乖宝
可能是裴钺盯着温应天的视线太过“炙热”, 温应天的眉头皱了皱,朝裴钺看过来。 裴钺跟温应天不陌生, 但关系绝对算不上是好。 不过好歹裴钺还是知道礼数的。 他虽然人松垮垮地站着, 话里的尊重还是拿了出来, “温老, 好久不见。” 温应天略微点了下头,然后就把视线挪到了温故的位置。 温故是背对着这边坐着的, 刚好又是在一个阴影处,不注意看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人。 但温应天不仅看到了, 还认出来了。 “温故。” 温应天的声音低沉, 带着点不满的怨气,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棍的, “见了长辈, 连基本的礼节都不会了吗?” 他这一出声, 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温故的身上了。 那个小胡子男人应该是记得温故的,因为在听到温应天叫出温故的名字后, 他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甚至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不过温一明并不记得温故了,但也能听懂温应天的意思, ——这个也是温家人? 不管其他人都是什么心思,被温应天点名的温故却是一动不动。他靠着栏杆蹲着,整个人缩成了一颗球, 低着头像是一尊雕塑。 裴钺明白温故是不想搭理温应天,于是他站了出来, 接了温应天的话。 “温老认识‘我家’温故?” 裴钺明知故问,——既然谁都没有打算告诉他温故的身份,那他就“不知道”呗。 至于温应天为什么会知道温故的存在,裴钺可不认为他是看个背影就认出来了。更大的可能是ES那边走漏了风声。 这不奇怪,温家好歹是ES创立者之一,ES想完全瞒下温故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者说,ES能把温故藏一个多月,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而温应天借温一明的事过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听了裴钺的话,温应天的视线也扫了过来,他直视着裴钺,眼神有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锐利,仿佛无论是谁在他的跟前,都没有了秘密。 温应天也确实看出来了,——他看出裴钺知道了温故的身份。 温应天眯了眯眼,说道:“这是我温家的家事。” 裴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家事?温故是你温家的人吗?” 当年在灵堂上,是谁把温故一家逐出家门,连柱香都不给上的? 现在又来说“家事”? 裴钺的眼中满是讥诮。 他这番作态,在场的人都立刻明白过来,——裴钺知道了温故的身份。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简爱国跟赵教授都很是疑惑,——特别是简爱国,他也是来之前才被告知这个情况的。 但显然,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温应天活了这么大岁数,从他二十四岁掌家后,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这样说话了。 温应天不悦地冷哼一声,不疾不徐地问道:“你现在,是要跟我作对?” 裴钺笑了一声,“我哪儿敢啊,只是作为温故的监管者,他现在归我管。我呢,又不太喜欢别人动我的人,温老要跟温故说话的话,我看这个距离就挺好的。” 温应天并没有动怒,他只是看着裴钺,突然说道:“普诺斯的幻境并不全是真实的。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显然你已经被幻境迷惑了。” 不愧是温家掌家人,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裴钺收敛了笑容,语气却很温柔:“可能,但是我愿意。” 他并不解释什么,也没解释的必要。 那段过往,只有他自己能掂量出分量,只有他自己能触碰到热度。 跟别人说了,反而漏了“小太阳”的光。 温应天这次终于沉了脸色,他二话不说,直接一跺脚,两道白光从他的脚边出现,化作利剑刺向裴钺和温故。 裴钺早防着他呢,立刻就要去挡,不过在他动作之前,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空中,和那两道白色光剑相撞在一起,然后一起碎裂消失了。 在温应天的身后,赵教授慢条斯理地转动手里的一个黑色金属小盒子,在小盒子的一面上,一颗黑色琉璃化作了飞灰。 赵教授脸上带笑,眼里却是凉冰冰的:“温老,请记住温家和ES的约定。在事情结束之前,你们不能对温故出手。” 温应天微微侧头看了赵教授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攻击了。 他回头看着裴钺,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裴钺看着他,不说话。 温应天继续说道:“他是怪物,是一切开始的源头,是大灾难的原罪。——即使这样,你也要护着他吗?” 裴钺笑了,“真巧,我也是个怪物啊。” 简爱国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知道,裴钺这句话不是气话。 裴钺早慧,父母失败的婚姻造就了一个扭曲的家庭,母亲精神出现异常后,早慧的裴钺不哭不闹、默默承受,黑白分明的眼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这样的他成了父母口中的“怪物”。 大灾难后,裴钺成了同化者,但最初的时候,裴钺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成为同化者的时候,他有一些感染者的迹象,成了真真正正的“怪物”。 在温家治愈后,他对恶生力量的抗性,以及他自身的恢复力和抗打击能力,又让他成了其他感染者口中的“怪物”。 怪物,这个几乎贯穿了裴钺截至如今的人生的词,裴钺并不喜欢它。 ——尽管裴钺现在似乎无所谓,但简爱国知道这个词还是裴钺的疤。 而现在,裴钺为了温故,轻易就扯开了自己的疤。 温应天也知道裴钺的情况,也听懂了裴钺的话。 他皱了皱眉,最终放弃了再对裴钺进行说教。 然后温应天看向了温故的方向,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温故,你的父母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工厂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呼——。” 一阵冷风在闭塞的工厂里突兀刮过,那风冷得刺骨,像是从冰箱里剔出的冰雪揉成的气流。 冷风过后,一直蹲着的温故动了。 温故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像是一具生锈了的机械,正在挣脱什么桎梏般。 而随着他的动作,裴钺注意到在温故的周围,飘散出了一些黑色的颗粒。 那些颗粒的颜色浓郁,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也不容忽视,它们寥寥升起,像是倒流的沙,正在从温故的身上剥落。 裴钺的心里一跳,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能让他这样做。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不能让他做。 “别。” 裴钺一步跨到温故的跟前,伸手把温故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当人入怀的时候,裴钺才发现温故的身体冷得不像话,他就像是一块冷冻过后的铁,隔着衣裳也冻得裴钺的皮肉生疼。 温故仿佛无知无觉,被裴钺抱住之后,就直直撞在了裴钺的怀里,也不挣扎。 “乖,咱不气。” 裴钺被冻得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但他还是没有松开温故。 裴钺一下一下顺着温故的脊背,他摸到了温故的肩胛骨高高凸起,边缘轮廓刺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裴钺没有停下,也没有去刻意查看。 他只是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不停地抚摸着温故的背,安抚着温故。 他回忆起了幻境里看到的画面,脱口而出。 “咕咕乖,咱不气。不气,啊。” 温故的身体轻微地一颤,然后他抬起了头。 裴钺低下头,对上了温故的眼。 那双好看的眼里,此时有着吃人一样的凶悍,但同时,还有一瞬的迷茫。 裴钺知道那个称呼起了作用,他记起幻境里匆匆一瞥的两副白骨,前因后果并不难猜。 裴钺的鼻头有些酸,顶着温故这非人的眼神,他面不改色地轻轻摸了摸温故的头发。 “乖宝,咱不生气,不值得,还不如回家喝小牛奶呢。” 温故的眼睫动了动,慢慢的,他眼中凶悍的狠光逐渐消失,他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回暖,就连背上有些异常的锋利突起,也平复了下去,变得温顺。 温故重新低下头,然后一头扎进了裴钺的怀里。 半晌,裴钺才听到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嗯。” 裴钺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他感觉得到怀里的分量和热度,还感觉得到温故揪住了他的衣裳,像是一个害怕走丢的小孩,紧紧捏着他的衣裳不松手。 裴钺的心脏也像自己的衣裳一样被捏紧了。 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宝贝,暖烘烘的,恨不能揣兜里。 裴钺缓缓吐出一口气,又轻轻顺了顺温故的背,说道:“那咱回去。” 怀里再次传出一声回答:“嗯。” 恰好这时候,医护人员也过来了。 医护人员来得不少,呼啦啦地一通,把温云华和温一明都抬走了。 之前凝滞的气氛被搅得烟消云散,裴钺抱着温故,看了底下的温应天和简爱国一行人一眼,然后直接带着温故离开了。 这一次,温应天没有再阻止。 直到裴钺和温故离开之后,温应天才回头看了简爱国和赵教授一眼。 “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吗?” 虽然刚才裴钺很快安抚了温故,但发生的事实不会改变。 ——温故是危险的,未知的。 “但同样的。” 赵教授接了温应天的话,不像面对温故和裴钺时的吃瘪和牙痒,对温应天这样的“大人物”,赵教授倒是游刃有余。 他笑得斯文有礼,用温应天的话回敬他:“这也证明了裴钺的确有监管温故的资格。所以,无论温故的危险程度如何,请温老遵守约定,三年内,不要伸手温故和裴钺的事。” 温应天眯了眯眼,和赵教授对视了好一会后,才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了。 在他身后,那个小胡子男人却是魂不守舍,急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教授:我、赵教授、不是反派!!(只是没有名字……说着就流下了心塞的泪.jpg) ※ 今天的咸鱼京也在为文名挣扎。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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