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怨灵凶宅

    夜幕降临，佣人们开始轮流守夜，周天成等人已经去了楼上的书房，听去上茶的张姐说，好像是在商量财产分配的事。    这老爷子刚死，也太急了。    施虞打着呵欠回去，等到夜深了，才悄然起身，带上手套和工具去了后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肖文丽埋尸的那棵树下，竟然靠着一个人。    快速的躲在树后，借着光影辨认了一下，好像是周家那三个小辈之一。    这么晚不睡的人，不会是周礼杰？可他怎么这么巧跑这来了。    “文丽妈妈，对不起。”    果然是周礼杰！施虞探头看去，肖文丽悄然出现在周礼杰身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文丽妈妈，是你吗？爷爷跟他死了，这两个让你最痛苦的人死了，是他们的报应，也是你冥冥中的愿望。”    周礼杰喃喃着，不大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树林里清晰的传过来，施虞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我知道他对不起你，我知道他是个畜生伤害了你，但是……但是我不能，我没办法让他去坐牢，对不起，对不起，他那天对我太好了，让我以为爸爸开始关心我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知道那杯水有问题，对不起……”他哽咽难言，捂着脸在树下蜷成了一团。    什么？施虞一愣，周礼杰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算了算时间，如果是最开始肖文丽被周地广伤害的时候，那他才两岁，根本不太可能，那就最可能是肖文丽死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周地广在得手一次后，肖文丽不肯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但是周地广不甘心，所以利用了肖文丽对周礼杰的关心，让他提前给肖文丽喝了有问题的水，然后他再找机会跟肖文丽在一起。如果这就是肖文丽死亡之前的事，那么也就是说，周礼杰很有可能，目睹了肖文丽的死亡！    看他这幅痛苦的样子，杀肖文丽的真是周地广？施虞有些不信。    “大伯偷偷给你下毒，我不懂，吃了那块蛋糕进了医院，我才明白，在这个家里，最好保持沉默，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周礼杰压低嗓子抱着膝盖，他就是看到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好好的孩子成了那副样子。    他后来总是偷偷把肖文丽的吃的换掉，但他什么都不敢说，他还小，想的很简单，一旦说了肖文丽就会离开周家，文杰哥哥就会没有妈妈了，他不要这样，他不想离开文丽妈妈。    可如今再回想，他真的后悔，如果肖文丽真的跟周天成离婚了，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    周礼杰的病并非突然而至，恐怕是早就有端倪，只是那时候肖文丽自己也是一头乱麻才没发现，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这种胆战心惊的环境里长大，小小的孩童心里没有快乐，全是恐惧和秘密，难怪了。    施虞等了一会儿，周礼杰絮絮叨叨的，把周老爷子干的事都说出来了。    难怪肖文丽要杀了老爷子了，施虞暗嘱。    直到周礼杰走了，施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回来了，才冒头出现。    走到树下，“你说过要我自己找答案，我现在来找了，你不会阻止？”    肖文丽魂魄飘到一边，施虞拿起工具开始挖，随意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坚持离婚呢？”    肖文丽沉默了一会，就在施虞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那时候还心存期待。”    “所有人都说我外柔内刚，我是很骄傲的，对于自己选中的男人，就绝对不会后悔。”肖文丽轻轻一笑，“事实证明，我选错了。”    “然后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我犯了一个天下母亲都以为对的错误，为了文杰，我不愿意离婚，觉得不能给孩子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但事实上啊，不是这样，夫妻离心不幸福的家庭，比起单亲家庭带来的伤害大太多了，更何况，就算是没离婚，文杰也一样是我一手照顾，周天成也从来没有过问一句，我那时候怎么就觉得，他这个父亲很重要的呢，明明他什么都不是啊。”    再之后就是周天成不同意了，不管是为了肖家的利益还是周家的颜面，他都不准，而肖文丽那时候患着病，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跟女儿分离，肖家父母死亡，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根本毫无斗志跟精力。    她可以是个很好的贤妻良母，却不是坚强的女强人，如果不是几个孩子支撑着，恐怕她真的自杀了。    对周天成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肖文丽悄无声息的死了，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他也不会再觉得屈辱了，所以他才想一点一点毒死肖文丽。    “总之，一步错，步步错。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捉摸却又牵连甚广，你甚至无力反抗。”肖文丽轻轻的叹。    施虞挖出了尸骨，立刻蹲下身用手小心的扒开土，在检查了一遍之后，她沉默着将土掩上，压实，尽量恢复原样。    “你知道了。”肖文丽在身后喊住她。    施虞站定，默默点头，“所以你才恨周家所有人，我已经大概知道这件事的脉络了。”    周家除了周安杰，所有人都在肖文丽的死上面踩了狠狠一脚，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不，也或许周安杰也有份，只是她不知道。    “你原本是打算让我，不对，让小文也死吗？”施虞问。    肖文丽一笑，“她也是个周家人，她很聪明，想要的当然不止是报仇。”    “我没打算伤害那些孩子，上一辈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到他们了。”    施虞一笑，“可是他们自己一脚踏进来了，你要蛮横的切断吗？他们犯下的错误，你也无所谓吗？”    肖文丽神色平静，“是的，他们当初还小，不懂事，这些年的痛苦已经够了，他们应该过自己的人生，我已经是个死人，而且再也没有来生。我认准的仇人，只有周天成这些人，我不想把他们扯进来，你能答应吗？”    “我不懂。”施虞有些沉默。    肖文丽十分安然的模样，“那是因为你也是孩子，如果你做了母亲，你就懂了。”    眼睫轻闪，施虞没有体会过父母真心的感情，她也不会做母亲，所以她想，她永远也不会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爱。    “这世上不是所有母亲都是一样的。”突然她笑着道。    肖文丽看着她走远了，回眸看向黑暗下周文杰的窗子，那里的窗帘大多数时候都拉着。    这么多年了，其实他的病一点没好，只不过他学会了更好的隐藏而已。    第二天，施虞请假半天离开了周公馆。    找了个僻静的公园，在买来的本子上写上了想说的一切。    “小文，我想跟你合作，用周家的继承权……”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轻轻勾了勾唇，她赢了。    打开本子看完了小文写下的话，最后四个字干脆利落，“合作愉快。”    施虞笑着拿出了打火机，看着火苗一点点舔光了本子，起身慢悠悠回到了周公馆。    模仿着笔迹写了一些东西，又跟肖文丽谈了一下，于是这天晚上，佣人们都各自回去睡了，施虞笑眯眯的替了守夜的小何，她来帮着守。    夜深了，灵堂就剩下小文一个人，她估算着时间，抬头见赵立华进来了，她拿手帕掩着嘴，“小文呀，你下去，让我单独陪陪爸爸。”    小文默默点头，无声的退下站到了灵堂的外屋。    很快脚步声传来，小文隐藏进黑暗的门后，眼见周天成沉着脸进了灵堂。    五分钟不到，另一个人来了，听见灵堂最里面的声音，屏气凝神的躲在了灵堂一角的花圈后面。    人一个一个的来，全都有致一同的保持沉默，偷听着别人的秘密。    赵立华跟周天成没有谈拢，她显然有些急切了，“天成，你怎么能这样？安杰也是你儿子，这些年，不管是你还是周人玉，你们没一个人给他点关心，到了现在，你都不愿意多给他一点东西吗？”    “安杰他不爱争抢，文杰比他大，礼杰比他小，可是他从来是最让着的那一个，文杰有自己的本事，在公司也立稳脚跟了，礼杰有他妈，只有我的安杰，是我这个妈妈不争气，没给孩子留下好东西，他才多大，全凭着自己闯出一片天，说着都让我心疼。”    赵立华捂着心口，一边偷听的周家人已经全体呆住了。    就连刚醒过来的施虞都惊讶了，这是什么发展，她一直在想，到底这件事跟周安杰有什么关系，如今才知道，周安杰竟然是周天成的儿子。    小文当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没告诉她。    难怪肖文丽那么痛苦，按时间算，周文杰六岁的时候，赵立华就怀上了周安杰，也就是说，那时候周天成就跟赵立华有了首尾。    而那时候，肖文丽跟周天成可是恩恩爱爱羡煞旁人的神仙夫妻，现在再一想，真是讽刺。    肖文丽以为真心相爱的丈夫其实跟自己的弟妹有私生子，自己尊敬的小叔子一个那样对她，一个敲诈勒索她。而最大的打击无异于就是来自她真心疼爱多年的孩子，她养了九年的周安杰，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结果他是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    赵立华估计都不知道背地里笑过她多少次了，肖文丽自诩自己贤惠懂事，与丈夫同甘共苦，还是结发夫妻，对待整个家都不吝啬付出，可最终，她付出所有却落得永不超生的下场，这到底是何等的不公！    周安杰的确是最无辜的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全心全意的查清她的死因，想还她一个公道，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肖文丽的痛苦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