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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双绣花鞋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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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书怀在电话那头, 听到阮洋的呼吸徒然变轻, 甚至不可耳闻, 问:“怎么了?”    阮洋内心在告诉与不告诉的纠结中,一想到应书怀要连夜开车过来的瞬间立马做出决定, 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个声音:“太晚了,先睡了。”    应书怀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嘟嘟嘟”声,瞥了眼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九。薄薄的手机在掌间转动, 若有所思。    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脑键盘, 按键自动在上下跳动,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作。电脑屏幕上飞快地滚动一行行代码, 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立即跳出一个一个方框图像。    最上面那张图像是阮洋的照片。接连不断的方框图像跳出,有繁华大街的, 有同兴大学的, 有槐树林道的, 有中式古宅的,最后弹出一个方框, 里面写了个地址。    一缕白云从电脑屏幕里钻了出来,引起电脑屏幕花闪了一下。    “下回不许穿过电子设备。”    应书怀清冷的命令, 让云朵小娃难为情地用白白胖胖的小手搓着肚兜下摆,对了对食指, 头顶扎着红绳的冲天辫一晃一晃,奶声奶气道:“大人有什么指示?”    阮洋没空去考虑自己单方面挂断电话后,应书怀的心情,他眼前正面临一个棘手的麻烦。    镜子里的人, 是阮洋在木贵小卖铺里见过的撑伞女人,或者说白喜煞。    阮洋捏紧手机,急忙后退两步,正欲与镜子中的白喜煞保持距离。没想到后背靠上了一片阴寒,冷气直朝他耳朵里冒。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白喜煞的声音,还是跟在木贵小卖铺里听到的一样悦耳,阮洋强忍着要回头的冲动。    人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顶上,两盏在两肩,代表着人的阳气。夜半有人在背后喊你,谨记千万不要向四周张望。三盏油灯被吹灭了,人的阳气就散尽,只剩下一具任何一只鬼都可以侵占的肉身。    阮洋咽了口口水,按捺住体内的颤栗,问道:“姑娘贵姓?”    耳边的冷气一滞,似是没有想到阮洋会开口这样问。    “你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姑娘,我们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你的冤屈我们深感怜惜和不平。埋下白喜煞本来就是逆天叛道的行为。凶手确实该死,该受到惩罚。”    阮洋话里透露出的同理心,让白喜煞浑身的寒气稍稍收敛了一些。阮洋边说话转移白喜煞的注意力,边悄悄挪开身子。指尖已摸到了胸前的玉铃铛。    白喜煞的语气幽幽:“当时有你们这样的人在,该有多好。我哪里会困在里面一百年,不见天日?一百年啊!我深受煎熬,如坠炼狱,天天受尽折磨,而你们只是同情,现下还要阻止我!”    说到后面,白喜煞语气幽幽转为狠厉疯狂:“既然你们觉得我是无辜的,就滚远点,别插手。”    “可是凶手早已化成一捧黄泥,你死楸住谢家后人不放也不对啊。”阮洋心底确实同情这位苦命的女子,努力劝服她就此收手。冥府判官会看在她没有背负业障的份上,送她轮回,保她喜乐。    “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事的元凶早已魂归冥府,接受判官审判。魂魄饱受狱刑后,投胎到艰苦的命格继续赎罪,而他的后代将子嗣凋零,家族败落。谢晴哪里管得了先祖的事,你实在怪不到她头上。”    白喜煞冷冷哼笑了一声:“那我百年的苦难就白受了吗?她既然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白喜煞的荫庇,是时候该换我享受下了。”    鲜红的嫁衣无风自动,鼓胀而起,隐隐露出嫁衣下的白森森的骷髅。细长的指骨直冲阮洋门面。    阮洋扯下玉铃铛回身一挡,说:“姑娘,谢晴这一辈的富贵不是因为你的荫庇,而是从谢老爷子开始就修德行善,投身教育事业,回馈社会。你真的该收手了,要不然……”    白喜煞见细长的指骨被玉铃铛死死挡住,忽然诡异一笑:“要不然占你的肉身好了,一样的富贵命。”    不等话说完,指骨突然暴涨数寸,直戳阮洋眼睛。阮洋一把抽出口袋里的咒符往眼前一抵。    太过用力,黄色的咒符直接被指骨戳破,挂在白色的指骨上晃荡。随着白喜煞咧嘴尖叫一声,咒符开始燃烧起来,逼得白喜煞仓皇后退。    阮洋趁机溜出房间,“砰”地关上房门,冲到老沈房里,二话不说,操起椅子就把浴室里的镜子砸得粉碎。    镜子碎裂的瞬间,依稀可以看见红艳艳的身影企图从镜子的碎片中爬出来。    阮洋舒了口气,问:“楼上谢晴的浴室贴好符了?”因为带的咒符有限,老沈把谢晴的房间贴得密密实实,自己和阮洋的房间难免疏漏了。    老沈:“贴好了,她跑不进去。铜铃铛也还没响呢。”    阮洋看了眼安静如初的铜铃铛,心中百感交集:“冤有头债有主,白喜煞是个可怜人,可谢晴难道就应该承受这一切吗?就因为同一个姓氏而要代替先祖承担仇恨?”    老沈拍了拍阮洋的肩:“别感概了。我们还有很多活要做。比起其他自视甚高又经常坏事的事主,谢晴算是非常不添乱的。我们得对得起这份不添乱。”    此时,阮洋的手机响起来了。    阮洋掏出一看,是谢晴,按了免提。    “喂。”    “我有个建议,供两位参考下。白喜煞的目标是我,干脆我撕一张咒符下来,故意留个空。你们再一举逮住她。”    “这……”    阮洋看向老沈,无奈笑笑。刚刚还夸人家不添乱,人家立马来给你出了道难题。这是以身作饵,引蛇出洞。不知道该佩服谢晴的勇气,还是该感概谢晴的鲁莽。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可是你们一日没抓住白喜煞,我就一日不能跨出房门一步。这样长久地等待不是个办法。守不如攻。”    谢晴的话很有道理,阮洋有些被说动了。见老沈没有出声反对,阮洋对电话那头说:“稍等下,我和老沈合计合计。”    挂了电话,阮洋抽出床头柜的纸笔在桌上画了起来。一副谢家老宅的平面图跃然纸上。    “可以啊臭小子。别看你没心没肺的,脑子里门儿清,都默默记下来了。”    “刚随意四处走走,就记住了。”阮洋故作谦虚。    谢家二楼是个“U”型结构,而谢晴的房间刚好在“U”型底。    阮洋手指在平面图上划了划,点在一处:“这就是一个口袋。事先在四周布下阵法,只留个入口。请君入瓮后,口袋一紧,瓮中捉鳖,大功告成。”    老沈看向阮洋的眼神里,不单单是满意,还有喜出望外。记忆中的那个傻小子在不断地与鬼鬼怪怪打交道中,变得越来越老练,活学活用。或许,沈门真的不用断在自己手里?    抱着后继有人期许的老沈布起阵法来都尤其有劲。把两间客房的咒符揭了下来,上了楼。    “阳龙斩,是沈门独家秘密阵法,祖师爷独创。多少行内道友费劲心思想偷师,都折戟而归。”老沈谈起沈门的东西,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施阵者的阳气会被咒符分成十八份,分守各个角落,误导进阵的鬼怪,分不清哪个是本体,哪个是虚体。鬼怪为了破阵,胡乱盲狙。施阵者消耗对方鬼力,趁她虚弱的时候,攻其不备。”    老沈胸有成竹地握起了手掌:“阳龙斩必能让她有来无回!”    阮洋听完老沈的吹嘘,却隐隐有掉入坑里的感觉,手指摩梭着下巴,说:“我怎么觉得这阳龙斩是来设计我的?”    老沈一边顺着二楼楼道贴沈门独有的咒符,一边信誓旦旦:“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要怕我一个老头子设计?不过嘛……”    老沈回头打量着阮洋,像是老财迷盯着一堆金山银山,小眼睛里尽是精光。    阮洋后退一步,双手抱住自己,警惕地说:“我不出卖色相诱女鬼上钩。”    老沈摆手,仍笑得贼贼的:“不影响你守身如玉。”    阮洋想了下,强调:“我已经不是童男子了,没有童子尿。”    老沈被阮洋不要脸皮的一句,气得差点背过去:“滚!我是叫你当这个施阵者。”    “我?我没学过啊。”    老沈瞥了阮洋一眼,开始掏出一把细长的淡红色香,隔五步插在墙角缝里:“谁让你阳气比老头子浑厚呢?越浑厚的阳气,被分割成十八份,可以营造出异常强大气场的假象,逼退待会阳龙斩引来的孤魂野鬼。我们专心对付白喜煞就好。”    淡红色香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浅浅地沿着墙根飘散开来。    老沈的脚步也不是无规矩的,左右来回地跳,像……跳大神。阮洋跟在老沈接连落脚点的地方,不敢乱踩。    “这是引魂香,可引白喜煞从袋口入内,当然也会顺便引来些附近的小鬼。我们现在走的是北斗七星罡步。阵法布下后,这些步伐会**白喜煞找本体。十八分之一,一击即中的概率,你不用担心。”    阮洋抱臂在胸,斜了眼老沈:“万一就是这十八分之一呢?”    老沈打了个哈哈:“哈哈,那就启动第二套计划?”    阮洋想老沈还算靠谱,还有备用方案,问:“什么计划?”    “牺牲下你的色相。”老沈话音刚落,一把抓起阮洋的手指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点在一只红蜡烛上。血珠瞬间同红蜡烛融为一体,惊得烛火微晃,摇曳了两人投在墙壁上的巨大人影。    阮洋呲牙咧嘴:“下次能温柔点不?每次出来都挨刀,我这手还得上镜做菜呢。”    老沈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带刀怎么办?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带根绣花针?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要练葵花宝典。”    阮洋将手指放在唇边啜了啜,忽然想起在悯仁慈善院时,某人轻轻抹过自己的唇,嘴角笑意荡开。    老沈将红蜡烛搁在楼道正中央,回头一见阮洋笑得忘形的样子,推了一下:“想什么呢?笑得跟东方不败似的,难道你想练葵花宝典?”    阮洋摇头,只觉周身的气温降了不少,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些鸡皮疙瘩。    老沈瞥了眼,说:“你的阳气被分散成十八分,会感到冷是自然的。”从破口袋中掏出细长小筒,用拇指沾染了些,点在阮洋额头处。    “味道虽然不好,但忍着点。能掩盖住你的阳身,保护你的本体。你阳气被分散开来了,盖住一盏灯就好。”    老沈说完又飞快地点了鬼鲶的黏液在自己的额头和两肩,盖住自己身上的三盏油灯,随即藏在角落。念了一道避形咒,贴在胸前,此时,老沈与阮洋在鬼的眼皮子底下,如同无形。    两人身形一隐,环绕在墙根的淡红色檀香无火自燃。细细的引魂香是所有鬼抵抗不了的味道。    藏在阴影里,老宅外夜色似乎被擦得更加漆黑,暗沉。风吹拂着树影在玻璃上轻轻晃动,还有微微呼呼的声音从窗缝里钻进来。    外面的风越刮越急,越刮越响。    有什么东西,似乎来了。    谢宅的大门忽地被风吹开,门扇碰在墙上发出轻响。风席卷着几片树叶吹了进来,门外有微光透入。阮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大门处。    笑话,这十八分之一的概率呢,我现在可怕死了,只想留着小命回去接着睡应教授。    阮洋在心中如是想着。一道金光自客厅中央飞出,弹向大门中央,似打中了什么,推了出去,带起的疾风“砰”地又关上了大门。    阮洋疑惑地看向老沈。老沈指了指楼下,压低嗓音:“谢家大厅里供奉着关帝君。”    阮洋凝眉回忆着大厅里供奉的神像。他记得供奉的神像确实长髯大刀,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像关帝君。    大宅内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什么声响。阮洋隐在阴影里,因为不敢妄动,背脊有些发麻。血液像要被冻住一样,搓不出一丝温度。为了搓了手掌汲取些温暖,阮洋哈了口气。在大夏天的夜晚,阮洋哈出的气起了一层白白的雾气。    老沈攥着腰间的口袋,也有些着急了。阮洋身上阳气虽然重,但阳气毕竟已经被分散出去,阳气离开**越久,对阮洋越不利。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在深陷沉睡的大宅里,显得尤为刺耳。    阮洋浑身一震,望向铃声方向。老沈特意留给谢晴的那个铜铃铛居然在叮当作响!    老沈心立马提了起来。这可是老沈自来了同兴区后,接的第一单业务。外围没有任何动静,里面的谢晴怎么会出了问题?一想到这是重出江湖的第一笔业务,千万可不能砸了。    老沈直接爬了起来,快步冲到谢晴房门前,急促地敲打着房门。    阮洋拨了谢晴的电话,只听到一门之隔的房间内,手机铃声在欢快地唱个不停。阮洋见手机再也没有打通后,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铜铃铛的红线就在谢晴手里,不是特殊危险情况,谢晴难以处理之时,才会拉动这跟红线。那边老沈还在朝房间内喊话,已经开始揭贴在门上的咒符。    阮洋顺着红绳往回收。阮洋之前听过老沈说这红绳泡在黑狗血里浸透了这么久,可这会儿却没有一点血腥的气味,就像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阮洋用拇指和食指伸向一旁的睡莲花盆里沾了下水,搓了搓红绳。    手指上,没有半点血迹晕染。    阮洋心叫遭了,扭头大喊:“老沈,停下。”    可已经来不及了。老沈大脚一踹,直接将谢晴的房门踹开,大声地撞在墙壁上,推翻了一支他之前在谢晴房间里设阵的蜡烛。    阮洋忙催动玉铃铛抛出,打向老沈身后一抹飞快从楼道那头窗玻璃上,掠出来的红影。    就差零点一秒。    白喜煞的肩膀贴着玉铃铛飞擦而过,快如闪电地冲进房间内。阮洋冲到门口。谢晴是懵然地坐在床上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两人,手腕上还好好地系着拴住铜铃铛的红绳。    “调虎离山,投石问路。”阮洋见白喜煞又不知躲进什么东西里,忙转身扶起被白喜煞冲撞后跌在地上的老沈,“老沈,我们中计了。白喜煞偷变出一根铜铃铛红绳,诓了我们。”    老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人有时候越在乎一件事,越想把这件事做好,反而越容易因为盯着这件事的核心而忽略了其他细节。    白喜煞鬼力幻化出来的红绳是没有沾染黑狗血的。一切只为了误导阮洋两人以为谢晴有事求助,抢先破开他俩亲手为白喜煞设下的阵法。白喜煞得以迅速侵入谢晴的房间。    谢晴握住被子,警惕地说:“她来了?”    阮洋难得严肃起来。白喜煞在两个人眼皮子底下,窜进他们之前保证得绝对安全的房间,简直是让两人“啪啪”地自打脸。    谢晴起身,身上穿戴整齐,显然是没有打算今夜能眠:“能让我看见鬼么?”    老沈确认:“确定要?”    谢晴:“我不想打无准备的仗。”    老沈从破口袋中掏出一片风干的柳叶,泡在清晨收集的露水里,递给谢晴擦拭眼睛。这可以使谢晴短时间看见鬼魂邪祟。    谢晴一睁开眼,就看见梳妆台镜子里穿戴着凤冠霞披的自己,惊得立马退到阮洋身边。老沈也看见了镜子中的新嫁娘,抬起桃木剑就往镜子中央刺,回头朝阮洋喊:“退到口袋里去。”    阮洋心领神会,拽着谢晴往楼下大厅跑。镜子中的白喜煞见谢晴要跑,不顾疼痛钻了出来,却被老沈挡住了去路。老沈且战且退,也往大厅的方向去。    白喜煞杀红了眼,细长的指骨扫过的地方,都留下五道深深的爪印。直接从二楼飞下一楼大厅,截住了正要往外跑的阮洋二人,皮笑肉不笑的狰狞:“这具肉身我要定了!”    玉铃铛突然光芒大起。碧色的光亮中,金色梵文飞旋而出,隔开了白喜煞骇人的一击。玉铃铛飞旋得越来越快,四周有回旋的气流,吹得贴在四周的咒符唰唰作响。    老沈掐指念了一句,所有的咒符骤然被揭起,顺着回旋的气流朝白喜煞打去。    白喜煞脸上的肉被气流刷得开始脱落,细指捂住脸颊。鲜血淋淋的血肉从指缝里露出。    “你们!”白喜煞一把松开光秃秃的掌骨,脸上血肉横飞,鼻子以下已经是骷髅的模样。红嫁衣腾起就要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老沈挡在前面,手里拿着用咒符贴满的鲜红绣花鞋,晃了晃:“再前一步,我立马引雷电将这鞋焚烧得一干二净。”    白喜煞咯嗒停下了脚步,死死盯住老沈。    阮洋惊疑地发现,落地窗外的夜空中,云朵渐渐消散,露出弯弯的月亮。月亮随着云彩的散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绯红。    地上银色的清辉也由皎洁转为血红,让阮洋觉得,之前遇见过的鬼,都比不上今夜披着红色月光的白喜煞,冷酷,嗜血。    一片阴影从白喜事身后出现,慢慢靠近。    阮洋定睛一看,头皮一绷,惊呼:“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朋友有认真推敲情节,意见我都收到啦~~希望以后会奉献更精彩的故事!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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