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程书彤先程如海一步上来的, 这也是程如海的要求。    瑞士分手, 他们谁也没有真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但是长久在的默契，却让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    如今她却被家人求着来找林苏叶。    程书彤走上楼看见林苏叶的一刹那, 脚步顿了顿，然后, 她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林苏叶回了她一个笑,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们家对林苏叶的苛待程书彤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但她除了陪着他一起抗, 却无法和宠爱她的母亲纵容她的父亲大吵大闹。所以林苏叶在瑞士时过的日子绝对不算好。    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程书彤知道自己对林苏叶仍然是喜欢的，但已经没有了在一起的心思。女人对感情的敏感要比男人厉害得多, 而林苏叶是双性恋这件事虽给了她不小的打击，给她更大的打击，却是林苏叶对蔺枫的维护。    蔺枫强迫了他——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林苏叶实在是不会说谎的人，而她在自己思考的时候又反复看了罗长风发给他的图片。    那上面林苏叶的样子并不像是享受, 反而像是醉倒迷晕了, 眼里流露出了恳求，但却无法挣扎。    他们两情相悦。    这事比林苏叶曾经喜欢过男人更让程书彤如遭雷击。她不是腐女, 但现在的时代同性恋的事情足够让她在网络上生活中知晓得七七八八。他们可能会因为外人的目光而分开，他们可能会因为生活的压力而分开。    但看林苏叶的样子, 他们并不是因为彼此已经不喜欢彼此而分开。    程书彤很难过，她不知道蔺枫如果是女孩, 林苏叶心里还有他的话, 她是否会继续和林苏叶在一起驱逐掉蔺枫的影子, 但知道他和蔺枫的往事后，她再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了。    “书彤，程叔叔。”林苏叶请他们进客厅，并将早已泡好的茶水递给了他。    程如海走入林苏叶家的一刹那就在打量四下的装修——不着痕迹的，他们一家住的地方是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很小了。但如果只按舒适程度来说的话，两室一厅也有足够的空间。    程如海本来想了很多，甚至想了要怎么夸一夸他家放在柜子上的瓷瓶作开场白。他当然不会让程书彤直接和林苏叶谈，事实上程书彤不是很愿意回国也不是很愿意替他们求林苏叶。她知道他家的事不能轻易答应，而她和林苏叶已经分手。林苏叶是一个心软的人，程书彤怕他真的会答应。只是她不得不来，因为另一边站着的他父母，是她所有亲人。    “……蔺董？”看见蔺枫的一刹那，程如海既惊喜又有些慌张，没想到蔺枫竟然会在林苏叶这里。    程书彤抬头看蔺枫，和他视线对上一瞬，而后交错而开。    真的是蔺枫。    大学时期蔺枫在的时间太少，程书彤几乎要忘了蔺枫的样子。如今一看，他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现在林苏叶和他是不是旧情复燃了，他们有可能在一起了。    心里仍有些惆怅，但程书彤竟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觉得他爸这次的行动要失败了。    蔺枫点了点头，却一副冷淡的样子。    程如海本来是想提林苏叶和程书彤的事让林苏叶心软的，如今蔺枫在了，他惊喜过后便有些尴尬地道：“想不到蔺董会在这里啊，哈哈……”    瑞士时他们就知道了林苏叶和蔺枫的纠葛，而现在程如海打听过了，没有意外的话，蔺枫在他家的事上推波助澜就是为了林苏叶。解铃还须系铃人，程如海本是想先接触林苏叶让他去和蔺枫谈，现在蔺枫直接就在，要谈就有些麻烦了——蔺枫本就是因为林苏叶和他女儿在一起了才对付他们家。    蔺枫道：“程董是为了洪才来的？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谈。”    程如海就更有些尴尬的样子，看了一眼程书彤，又看了一眼林苏叶。    林苏叶便对程书彤道：“书彤，我们去阳台看看。”    程书彤点了点头，起身，蔺枫则忽然伸手抓住了林苏叶的手腕。    “……只是去阳台。”林苏叶低声地道，没有直接挣脱他的桎梏。    程书彤和蔺枫的视线再度一错而过，蔺枫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道：“……不许太亲近。”    林苏叶没有回应，和程书彤去了阳台。    自从林远河他们空闲下来之后，阳台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栽花卉。程书彤触目所及一片赏心悦目，忍不住道：“这些植物真好看。”    林苏叶笑道：“都是我爸爸弄的，他很喜欢。”    “伯父很有生活情趣。”    “是啊……不过也是这几年才培养的。”    程书彤走到一盆盆栽前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叶子，再回头，就道：“你回国以后，过得还好吗？”    林苏叶略有些踯躅地对上她漂亮的眼睛：“还好，你呢？”    程书彤道：“我也还好……”她垂眼一笑，道，“你和，蔺枫，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苏叶摇了摇头，道：“还没。”    “还没？”程书彤道，“那就是快了。”    林苏叶苦笑道：“我还在犹豫，和他……我……”    程书彤看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地道：“和我相比，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林苏叶道：“我不知道。”    程书彤不由地笑了，林苏叶不管是说是还是不是，哪怕只是犹豫，也许她都会不舒服。但他却很老实地说，他不知道。这让程书彤想，在国外林苏叶为她做了那么多，说不定是更喜欢她的。    “我查过很多资料，同性恋绝大部分是天生的，而很多人也天生就是双性恋，后天没有条件，才没有改变取向单纯是异性恋。我很卑劣，我不能说我完全不歧视你们，从前知道有同性恋的存在，我甚至认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别人无权置喙，可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喜欢过男人，而且，还发生过关系，我没有办法忍受。”    林苏叶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理解。”    程书彤道：“刚才我看见你和蔺枫的一刹那，我很嫉妒。我仍旧喜欢你，但我并不想和你和好。我扪心自问，如果蔺枫是个女人，你曾经喜欢他，你们曾经发生过关系——哪怕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逃避和他那段关系的伤痛，我也会把你留住，因为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    林苏叶微微一怔。    程书彤苦笑道：“所以，我到底还是有偏见。”    林苏叶张开手臂，抱了她一下。    程书彤立刻回抱了他，很用力很用力：“也许过几年我会很后悔放开你的。”她哑了声音。    林苏叶道：“这不怪你。”    程书彤的手更用力了些，埋头在他的肩膀处。    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哭声，但林苏叶能察觉到肩膀处的湿润。    程书彤只三分钟以后就抬头，立刻扭头过去没让他看见她的眼睛。    “我祝你和蔺枫幸福。”    林苏叶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望着她的背影。    阳台外面的风呼呼的吹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飞舞——但人看了，却觉得这个长发精灵分毫不跳脱欢乐，只有浓郁的静谧忧伤。    ※    蔺枫和程如海谈了大概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程如海谈的几乎满头是汗，甚至认为自己不应该来这里。    他本以为蔺枫只是想踩一脚他家，落井下石一番。但是蔺枫竟比他想象得要知道得多，连他们公司内部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东西都知道。    财会账目、贷款、逃税……    还有程丽娟在瑞士成立了公司，国际国贸，洗钱……    有关部门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不是只是假装不知道那么多事，还没有打草惊蛇？    程如海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找关系周旋拖延时间的想法，他只想着能保全多少保全多少，如何把罪名降到最低！    和程书彤离开的时候，程如海几乎连笑都扯不出来，告别，离开。    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难看，而桌上的茶水都还是热的。    林苏叶俯身欲把茶几上的茶收拾掉时，蔺枫猛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林苏叶“啊”了一声，蔺枫抱着他倒到了沙发上，让林苏叶坐到他的腿上，从背后拥着他：“你在外面抱她了，是不是？”    林苏叶又“啊”了一声，只不过这次视线却情不自禁地挪开了，盯着已经关掉的电视机屏幕看。    蔺枫道：“不要装蒜，我看见了，这玻璃门可挡不住什么东西，电视机那儿一反光，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苏叶这才发现电视机竟然清楚地照出了沙发后的阳台，蔺枫和程如海谈事的时候当然不会直接往阳台这边窥伺，却没想到电视机把一切都暴露了。    林苏叶幽幽地道：“她祝我们幸福。”    蔺枫一愣：“什么？”    林苏叶道：“书彤祝我们幸福。”他摇头轻叹了一声，道：“她哭了，我感觉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由想起当年蔺枫在他心中刻下深痕的那一瞬间。    程书彤实在是对他很好，见到她的一瞬间林苏叶是真的念起了旧情的，他对她仍是愧疚，而她却三言两语把他的愧疚打散，甚至冰释前嫌地祝福他和蔺枫。    蔺枫把他的脑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道：“那你愿意和我幸福吗？”    林苏叶大概沉默了有三分钟，久到蔺枫收紧了手臂思量着要不要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愿意，可能，大概。”林苏叶吞吞吐吐地道，“不过，等我爸妈先同意。”    蔺枫忍耐不住地把人压到了沙发上亲吻，唇印上唇，仿佛要把他唇舌吞进肚子里一样地凶狠。    他终于松了口，直接地给了他一个答案！    林苏叶头脑很晕，身体也有些软了。    他尝试着回应，用自己的舌尖也去碰蔺枫的。    有一只手又开始沿着他的腰际探入了他的衣服里，林苏叶伸出了双手，没有把他的手捉住，反而抱住了蔺枫的腰背。    舔吻，抚摸，拥紧。    迷迷糊糊之中，林苏叶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而后是一声惊叫。    “苏叶？！”    乍然而起的熟悉声音让林苏叶立刻就把蔺枫给推开了，手足无措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几乎不敢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妈，妈……”他涨红了脸，惊慌地低下了头。    傅瑜筠一脸震惊地站在那儿，几乎呆若木鸡。    蔺枫把林苏叶拉到身后，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道：“傅姨，以前的事，对不起了，不过，我以后会对苏叶好的。”    不等傅瑜筠发飙，却见林苏叶悄悄地伸手去拉蔺枫，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掌。    傅瑜筠一肚子的火忽然就泄了出去——她早应该料到的，蔺枫爱惨了林苏叶，而他儿子林苏叶，估计也爱惨了他。    如果当年不是那件事，他们也总有一天会在一起——    傅瑜筠轻叹了一口气，道：“随你们。”    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仿佛有些疲惫地走了出去，然后，给他们关上了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