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笔录
周放是怎么说服江漓梨的呢?
其实也并不是多大的难事,他只是以周浪大哥的身份,提出请她帮一个忙,他已经问过两位警官,周浪这次下手太重,把人打进医院急诊了,到现在都还在做手术,不知道人情况怎样。
如果她选择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不追究刘天宇,那么周浪很可能就要负起全责,伤势要实在太重的话,只怕还要判刑。
江漓梨躲在衣柜里,虽然对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判刑”这两个字却是听清楚了,立刻就打开了柜门。
周浪……
她不能让周浪去坐牢的,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该进监牢的不进,不该进的,反而要被判刑?
不!
她要告刘天宇,即使那会让她名声尽毁!
陈警官走了进来。
江漓梨随便套了几件周浪的衣服,低头坐在床沿上,衣服宽大,显得她人更加瘦,因为眼镜落在了酒店里,她现在看东西很模糊,眼神聚不了焦,看上去十分茫然。
陈警官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先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可以叫她“陈阿姨”。
这是拉近受害人心理距离的一种方法,表示自己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派出所一年到头,也要接不少猥/亵、QJ的案子,陈警官也算精于此道,再加上她年龄大,又是女性,长了一张亲切的圆脸,看着就慈眉善目,一些小姑娘受到惊吓之后,很容易封闭自己,什么话也不说,给调查取证带来很大难度,这时候,让陈警官出场准没错了。
她先对江漓梨说了些安慰的话,又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多少岁,哪儿的人,在哪里读书。
江漓梨一一回应了,虽然不怎么积极,但也算配合,对于她不想回答的问题,比如说就读的学校,她就选择沉默。
陈警官也不会强迫她回答,而是问起另一个话题:“你认识嫌疑人么?”
“认识……但,不熟,第一次见。”
“怎么认识的?”
“朋友在网上认识的。”
陈警官点点头,网友见面,很常见,很多QJ案或QJ未遂案都是以这样开场。
“你们去了哪儿?”
“酒。”
“你喝酒了吗?”
江漓梨猛地抬起头,惊愕道:“什么意思?”
陈警官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立刻摆手:“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问问,你要觉得不舒服,咱们就跳过这问题。”
江漓梨又把头低下去了。
“去了酒之后呢?你们就去了酒店吗?”
“嗯。”
“你朋友也去了?”
“嗯。”
“还有别的男生吗?”
“还有一个。”
“他跟你朋友在一起?”
“嗯。”
“谁提出的去酒店开房?”
“男生。”
“征求过你的同意了吗?”
江漓梨没有立即回答,刘天宇的话钻进她的脑海:是你主动和我们喝酒的?是你主动和我们来开房的?我们又没有逼你,警察叔叔才不会说我QJ呢,他们只会说,我们这是自由交友。
他说对了!一切都给那混蛋说对了!
刹那间,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自由交友。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足以摧毁她建立起来的所有勇气。
江漓梨紧紧地攥住双手,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她只想立刻冲进卫生间,或者被子下,或者柜子里,只要是任何一个可以让她躲起来的地方。
可她咬着下唇,硬生生挺了下去,因为她想到了周浪。
他不能去坐牢,她不能让他,去坐牢。
“我没有骗你。”
她勇敢地抬起脸,一字一句为自己辩解:“我是同意了去酒店开房,可是我没同意他可以侵/犯我,我是喝了酒,可我的酒量很好,那点酒也不至于让我醉,我不是醉后糊里糊涂与人发生关系,是他单方面侵/犯的我!”
话音刚落,一滴泪珠就滚滚而落。
陈警官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说:“阿姨没说不相信你,你一定是受害者,来,把眼泪擦擦。”
她递来一张纸巾,江漓梨接了过来,随意擦了擦脸,内心觉得很讽刺,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为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得到认可而心怀感激。
陈警官等到她情绪稳定下来了,才小心翼翼地确认:“那去酒店开房,是经过了你的同意,对?”
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被江漓梨咬牙忍住。
“对。”
“你能给阿姨说一下犯案的过程么?”
江漓梨猛地抬起头,眸中划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为什么还要让她说这个?
周浪周浪。
她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好给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将过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说的同时,几乎又将她活剐一遍。
“他绑了你?”
“是的。”
“用什么绑的?”
“系窗帘用的绳子,还有衣服。”
“你的衣服还在么?”
“在酒店里。”
“内裤也是?”
“……是。”
“好,”陈警官记下口供,抬起头来,缓缓说道,“阿姨还有几个问题问你,他……C入了么?”
C人!
这个词像一把利器,狠狠地扎入她的心脏!
有一瞬间,江漓梨很想放声尖叫。
陈警官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她,像什么无机质的东西,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她想唾一口唾沫在她脸上,她想从床上跳起来,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周浪的名字,躲进他的怀里,一辈子也不出来。
周浪周浪。
这两个字,再一次发挥了它的魔力。
她镇静下来,手指甲陷得更深,掐出了血,垂着眼帘乖顺地答道:“没有。”
“SJ了吗?”
陈警官再次冰冷无情地问。
江漓梨像再也感受不到愤怒与羞耻,垂着头,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没……”
答到一半,猛地回想起那股怪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说你的朋友也进了那家酒店,她人呢?”
“我不知道。”
问到这里,陈警官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盖上笔记本,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柔声道:“你做的很好,等下让小匡进来,给你检查一下,看你有什么地方受没受伤,好吗?”
江漓梨默不作声,床单被她揪得皱成一团。
//
送走大哥和警察之后,周浪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让江漓梨进去洗澡,他下楼去处理手上的伤口。
涂完药,他靠在沙发上,想起这一切发生之时,自己还在家里睡觉,如果不是偶然醒来,看到朋友给他发的那张照片的话。
照片里,江漓梨坐在卡座里玩手机,酒深蓝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在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
朋友是那儿的老板,他认识江漓梨,因为周浪之前带她去玩过,对她印象很深。
他又是个促狭鬼,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开涮周浪的机会,发微信给他说:浪总,这不是你上次带过来的妞儿吗?这可是明晃晃的爬墙现场啊,兄弟给你报信来了,你还不过来抓?/坏笑/坏笑/
周浪本来睡得迷迷瞪瞪的,这下好了,瞬间清醒,好像冷水浇头似的,他骂咧咧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往门外跑。
心里气哄哄地想,他妈的,江漓梨胆子肥了,竟敢瞒着他偷跑去酒玩儿,身边还坐了个男的?
要不是他朋友广路子多,手眼通天,这会儿绿帽子岂不是要扣他脑袋顶上来了?
他气坏了,开着车一路奔着酒而去,下车的时候火还没熄,酒门迎见了这架势,还以为他来打架的,惊慌失措地来拦他。
“浪哥,浪哥,消消气儿,这是干嘛来的?”
干嘛来的?捉/奸来的!
周浪挥开他的手,闷着头就往里闯,找了一圈没找着人,酒老板经过门迎通风报信,已经知道了他的大驾光临,笑呵呵地赶过来看热闹。
他是个胖子,一见着周浪,就扯出一个亲热的笑脸。
“哎呀呀,我浪哥哥怎么来了?最近好久没见着你了,咱们还以为您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呢。”
周浪不跟他扯淡,开门见山地问:“人呢?”
“什么人?”
“R你妈,”周浪张嘴就骂,“快点说!别跟老子打马虎眼,不然把你店砸了。”
胖老板听了这通狂妄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冲他挑起大拇指。
“得,还是那么暴脾气,哎呀,我现在对那妞儿是真好奇了,也不是长得多天仙,咋就让咱们浪哥哥这么稀罕呢?听听,还一怒冲冠为红颜,要为了爱砸我的店呢。”
周浪撩起眼皮,冷冷地问:“你还要放屁?”
老板跟他多年朋友,知道这会儿不能继续打哈哈下去了,否则这哥们儿非得拆了他的店不可,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他收敛起玩笑神色,认真地说:“浪总,这可不是我的锅,你看看我那条消息是几点发的,你来迟了,他们几个早走了。”
“几个?”
“是呀,两男两女,说起来,其中一女的贼漂亮,浪哥哥,那才是你的菜呢,最近你怎么不吃荤改吃素了?”
周浪没兴趣知道另一个女的是谁,他只想把江漓梨抓回来,好好教训教训她。
“他们去哪儿了?”
“哟,对不住,那我可不知道了,我是开酒的,又不是查户口的,怎么能打听客人去哪儿呢。”
周浪说:“那你给我调监控。”
他也不怕麻烦别人,要求提得理直气壮的,老板也不敢不答应,心里却在琢磨,那姑娘到底什么人,值得周浪这么大动干戈吗?
他跟周浪厮混了这么多年,知道这小子最不长性,无论是一件东西或是一个人,他就算再喜欢,过了三两天转头就忘,从来不搁心上,拿得起放得下的一大老爷们儿,哪里干过这样的事儿?
老板一边在心里纳闷着“邪门儿”,这事儿改天得跟那帮狐朋狗友们好好说说,一边忽然想到件事。
“不是,周浪你急昏头了?干嘛不直接给人姑娘打电话?还调监控,整这么麻烦。”
周浪斜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他妈才急昏头了,老子是去捉/奸,要抓现行的,打电话干什么,通知她赶紧跑路吗?你少他妈废话,一句话,到底调不调?”
“调,我调还不行吗?”
老板扭着肥屁股,任劳任怨去给他查监控了,心想他真是欠了这孙子的。
周浪还嫌他动作慢,到了监控室,一把扯开他自己查。
他当时想的是,江漓梨就算再胆大,大得想上天,也不过是和别人喝喝小酒,聊聊人生,他将她看得再透彻不过,知道这人热爱五讲四美,内心三观极正,出格的事你就算拿刀抵着脖子逼她做,她也不会做。
他没有想到的是,江漓梨三观正是正,但耳根子也软,经不起别人瞎撺掇,而且对外人很少设有防备心,这一点早在赵松的事件发生时,他就该铭记在心里的,可他没有。
或者说,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监控查到江漓梨跟了一个女的、两个男的上了辆吉利,周浪就算再怎么记性差,也认出了跟她一起的那个女生是卢玥。
这下他可知道江漓梨半夜三更的,怎么会跟俩男的出来喝酒,多半是听了别人的怂恿,或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
他拍着大腿,大骂了几声粗话,也不知是骂江漓梨蠢,还是骂卢玥太事儿。
胖老板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来,就着老板的手点燃香烟,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只是打了几通电话,竟然给他神通广大地弄来了吉利车司机的号码。
给人家打过去时,司机还在睡,半夜扰人清梦是缺德事儿,司机没看清楚号码,还以为是哪家诈骗公司晚上不睡混业绩,没好气地骂了声娘,就要挂电话。
他没好气,周浪比他更没好气,他骂了一声娘,周浪直接把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末了还凶狠地威胁道:“你给我挂一个试试?”
司机给这一顿骂给骂清醒了,也不敢挂了,小心翼翼地问:“你谁呀?”
周浪编了一通瞎话,说自己是公安局的,问他凌晨一点的时候是不是接了单,司机说“是呀”,周浪见找对了人,也不管好话歹话,大棒夹着甜枣儿,反正逮着司机好一顿吓唬。
老实的司机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儿,一股脑儿全交代了,又害怕牵扯进去,拼命推卸不是他的责任,他是按着订单把人送到的。
仿佛生怕摘得不够干净,他又接着说:“当时是有一姑娘,好像不想跟那俩男的一起,还让我等着她,下了车去劝她朋友一起回去,警察同志,你说我哪儿能等那么久啊?当时那都多晚了,我媳妇儿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就一脚油门开走了,后面的事儿我不知道啊,也跟我没关系。”
周浪听到这儿,才听出一点不对劲儿,手里的烟许久不吸,已经燃到了头,烟灰掉下来,正好掉在他的裤腿上,把他烫得一哆嗦。
他这才回神,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对着手机问:“你是说,那姑娘原本是打算回去的?”
司机说:“可不是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住了周浪的心头,他将电话挂了,腾地起身。
胖老板被他冷戾的面色吓到了,赔着小心问:“浪哥,要不叫几个人陪你一起去?”
“不用。”
周浪头也不回地拒绝了,自己开着车,单枪匹马地杀到了那家玛格丽特清,在那里又晚了一步,没逮到人。
听酒馆的人说,那一行人去酒店开房了。
听到“开房”两个字时,周浪的天都塌了,这才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江漓梨胆子够大了,竟然去和男人开房。
他当时最先感受到的,其实不是愤怒,而是一阵没来由的慌张,心空得厉害,仿佛哪个缺了大德的小偷,把他的心挖走了一小块儿,他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给江漓梨打去电话,嘟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他没有再继续打下去,而是问酒馆里的人,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家酒店?
酒馆伙计告诉他,这里偏,附近只有一家星级酒店,他要不嫌麻烦,可以去那儿问问。
周浪二话不说,上了车开往那家酒店,果然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
他找到前台打听人,那姑娘扯出一大段酒店管理条例应付他,他可没那耐心听下去,冲进楼道一间间房门地敲,惊动了酒店的夜班经理。
他们怕他继续在这么闹下去,会把所有客人都闹不安生,只好给他查出了江漓梨所在的房间号。
尽管是这样,他也没想到当他踹开门,看到的竟是那样的场景。
周浪痛苦地闭上眼睛,可那一幕并未在眼前消失,他还是看得到,江漓梨赤身L体地被绑在床上,而那个王八蛋……
他攥紧拳头,一种想杀人的欲望又在体内冲撞。
忽然,一阵尖叫惊醒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几乎一秒钟也没犹豫地冲上二楼,房间里,江漓梨的尖叫声越发清晰,他站在浴室门口,焦急地大喊:“怎么了?江漓梨,你没事儿?”
江漓梨只是凄惨地尖叫着,周浪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就算是身上着火的人,也不会叫得这么恐怖。
他不再犹豫,朝里面喊:“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当机立断地拧开门把手,可眼前的所见却使他瞬间失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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