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黑羊

    “我们的飞行船，现在正追寻着看不见的荧星。闪舞网趁着感情还未冷却之际, 飞出大气圈……”    鹿见星轻哼着歌, 在这几天接连不断的波折后，她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天过后, 好说歹说，那两个才勉强算是和解。但条件是藤千樱织要和天草爱的那个老师说清楚，然后天草爱就会向她正式道歉。    ——鹿见星最佩服的就是铃原薰这一点；每次只要有什么矛盾，小问题她虽然不管，但涉及到内部和谐，作为队长, 铃原薰都能以最快、甚至是最好的方式解决。鹿见星不喜欢跟别人争吵辩论, 所以从来没有试过发生和谁争吵后，又被队长说服的事；也就不知道她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    总之都挺有用的。    不过反正，鹿见星这辈子也不会为这么幼稚的事吵架。    因为一旦情绪冷静下来，就会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是又傻又尴尬了。    她某种意义上，也是很要面子的类型。    在战火彻底熄灭后, 鹿见星特意去找了藤千樱织；想跟她说明一下自己跟迹部的事情。    具体说来, 没什么关系, 或者有关系, 但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虽然很绕口, 但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天草爱自己在那里瞎猜瞎嚷嚷也就算了，那天藤千樱织的话意也让鹿见星有点在意。    虽然作家的事情不能、也不会告诉她, 不过该有的说明是必须的。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这么一脚踏入这种三角螺旋。无论其他人怎么想, 她对迹部景吾的看法就是：一个还挺可爱的有钱小少爷。人有才有貌, 性格虽然有点骄傲，但这也是他个人的魅力所在。——当然，以上全都是来自于“鹿见星”的视角。    如果按照作家胧命言一的想法：他连自己的心灵之友都不是，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还不错的合作对象罢了。    要说她会中意的类型，别的先不论；最起码，也要和自己有很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比起让这些不稳定又奇怪的外部因素破坏掉团里的气氛，鹿见星觉得还是像从前那样就好。    虽然人和人之间的争吵一旦爆发，裂缝产生，再想圆回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幸好她不爱和人吵架。    ……    走到藤千樱织的房门前，鹿见星先站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声后，才推门而入。    昨天的女主角之一，此刻正在一脸平静地翻阅着自己的课本，像是在进行期末之前的复习。    但观察她眼神的波动，大概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鹿见星很少会去团里其他人的房间，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安稳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玩。除非房间没信号了，才会到客厅或者餐厅蹭网。    有时候，天草爱也会风风火火地推开她房间的门，给她炫耀自己才买的什么限量游戏（几乎都是她代言的），或者谁谁哪个粉丝给她买的特别礼物，如果是零食就会每人分一点儿；而清水美嘉基本是视她房门于无物，别说敲门了，只要鹿见星没有锁门，她们又没活动，她十有□□会赖在自己的房间不出去。然后再强行跟她聊一些鹿见星觉得很无聊的废话。    至于队长，她很少会在活动期之外来这里住宿，大部分有空了她都会回家；而藤千樱织也差不多，除非学校有什么社团活动，作为社团经理，她会提前到这里住几天，但跟家里说是团员要求之类的……然后自己再跑到学校去参加，也是挺用心了。    鹿见星不太适应那种小女生之间的闲聊，每次如不是清水美嘉自己话多，能一个人在那里自嗨说的起劲；大概气氛就会变得很冷。这次也是一样；等她坐到藤千待客的椅子上，发了会呆后，还真的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于是她又拿出手机玩了会……想了想，才开口道：“关于爱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明一下。——上次，迹部君拍了我的照片之后，又发给你，这让我比较生气，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被这样没有授权就随便分享。这和公众人物或者非公众人物无关，纯粹就是性格如此。所以这几天他请我吃饭基本也是因为这个，如果你要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我也没办法。”    她们两个都颇有些惊讶地望着对方；藤千樱织是惊于鹿见星的话意转折她有些不理解，而鹿见星则是不太能get到对方的心里路程，不过既然她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我不欣赏你的那种直接就发到社交软件上的方式；不过既然已经发了，那就算了呗。既然发照片的主犯能让我认可的赔礼也有了，”她开玩笑似的耸肩，还拿出那部黑色的手机晃了下，那个颜色让藤千樱织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动了动，“看，这是昨天吃的布丁照片，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啦。但请吃饭是一定不能免的！”    把这个拿出来当临时理由，她其实有点心虚。    即便这件事是有点让她生气，但和失野由于失口闯下那些居然连liliys-dolls的团员身份，都被他马虎掀掉，以至于让鹿见星有些无所适从的祸灾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    然而，介于之前的几件事都被在很近的时间内揉杂在了一起，着实让她心情有些差劲。所以那天，她其实是有点把自己的脾气都撞在了迹部的身上。——恶趣味来了，给他灌输了一大堆自己私人的想法姑且不论，还带他到那种地方，最后糊里糊涂地协议了几个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的合同，算是坑了他一次。事后她觉得挺没必要的。——不过迹部景吾本人也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鹿见星也就不再跟他谈之前的那些事儿了。    “反正，”她双手放在腿上，像玩太鼓达人一样两边相互敲了敲，“大概就是这样，别想太多。”    藤千樱织看着那张被切了一半的覆盆子淡奶酪布丁的照片，眼睛非常缓慢地眨了一下，她捏住自己的左手，慢慢道：“那我也要告诉你，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星，我不在乎。”    她咬住嘴唇，盯着鹿见星：“是星你和景吾交往的话，我反而会高兴呢。不、应该说，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星你和他在一起吗？我能感觉到景吾他其实挺喜欢你的，你们也很有共同话题；而且、而且之前一块去玩不是很开心吗，所以……”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    鹿见星有点呆住了。    “不好意思，”她皱着眉举手，“藤千樱织，你到底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好吗？”    “我说——我很支持你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们彼此有好感的话，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藤千樱织突然放大了音量，把鹿见星吓了一跳。但随即她立刻反应了过来，摇摇头，“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但我是认真的，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你是受刺激了。”鹿见星肯定。    “没有。”藤千樱织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看我，看看我，我有像你说的那样是在为难自己吗？没有，我是真心这么想的……没有半点在戏弄你的意思，看啊……呐，我真的没有说谎，对不对。”    鹿见星冷静地观察了一会她的表情，然后突然就意识到，她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藤千樱织。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吗？”她沉默了片刻后，将藤千樱织的那个练习瑜伽的功能凳椅拖到了她的对面，坐下来后，直起了背，并不为此刻的气氛而感到尴尬，反倒如同在做学术般谨慎：“之前也告诉过你了，樱织；我和迹部君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虽然你们并没有在交往，但在我的角度看来，他对你的态度是一直非常明显的。很多人认为□□的追求在于某一方持之以恒的投入，但我对这个观点倒有些别的看法。——男女之间的朦胧及其暧昧，是需要保持在某种程度上，双方对彼此心知肚明的，甚至是一定上的暗示和强调。所以，我其实并不认为，这几年都是他个人的独秀。”    “你有参与，或者说，你有在鼓励。”鹿见星垂颌沉思着，“因为迹部君，他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敏锐，自尊心很强的人。一个人的性格与其所在的大众环境，基本就决定了他对于自我认知的情感态度。就算他再怎么喜欢你，如果你明确地拒绝了他，那么他也会放弃你。——这一点来自于我的观察。假使这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是事实，当然真实的情况如何，还是由你决定。但是樱织，你知道当假设成立的时候，你自己刚才究竟说了对他而言，有多么过分、抑或说多么傲慢的话吗？”    “……”藤千樱织的眼里开始有些湿润，她喘了口气，然后轻轻地道：“我不否认，你说的有一大半，的确是事实。”    “但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她抬头，“我总是在犹豫，总是徘徊不定，因为就像你说的，景吾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所以即使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傻到把他扔在一边。我……”她闭上眼，“但我认为，该选择的时候到了。”    “……”鹿见星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那么要我为你鼓掌吗？终于做出了发自内心的抉择？”    “或者你拿那个说作是‘祝福’也没有问题。”藤千樱织的表情渐渐变得跟她一样冷静，“即使我再权衡一万遍，天平的两端在客观上就是相对倾斜的。”    “那是你自己的判定标准。”    “是的。”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表情甚至变得诚笃了起来，这是在藤千樱织身上甚少能见到的模样。“我从国中开始就喜欢幸村学长了，从他跟我说话的第一次起，从我在网球场上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像是我童年在母亲收藏的油画上看到过的那耳喀索斯——想要和他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我害怕他的消失。就像那副油画最终被妈妈烧掉了一样……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所以我想和幸村学长交往的心情是认真的；这点请你相信我。至于景吾，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刻意浪费和消耗他珍贵的心意。我很抱歉，而究理由，正像你说的那样，小女生的心思。”她自嘲了声，“昨天的话你也听到了？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出自我真切的想法。这也没什么辩驳的，我是一个自私的利己主义。所以刚才说的那些话绝对没有讽刺你的意思，相反，我很认真。——唯有这一点我不会让步。”    男男女女间的那些，没错——藤千樱织心道：我是有憧憬的，但这并不必要，故而我愿意放弃。或者说——当你被尼克斯的阴影笼罩，正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沉浸在某一天就会失去的惶恐中，你也会无视于那些可有可无的心思。星，倘若你清楚此刻的自己或许拥有着什么……    那么你也会明白此刻我正在害怕着什么。    可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    鹿见星被藤千樱织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皱眉；但她已经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对其下来的言论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她站起身，不再多言，“算了，总之你想表达的我也大概明白了。至于该说的话我都说啦，你想怎么就怎么样。不过事先说明，你的那些想法属于你，与我无关，以后怎么发展就以后再说；现在扯那些有的没的也挺没必要的。”    “不过，”她突然转过身，靠近藤千樱织，抵着她的额头，望进对方的眼里，“出于道德感，我不得不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的声音很轻，但藤千樱织听入耳后，却仿佛心脏被人死死捏住；如雷鸟鸣泣般放声尖叫，震得她头晕眼花，难以呼吸，“既然你觉得放弃已经变成了一件容易的事，那听了这个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了：听我说啊，昨天，就在昨天你和爱吵架的时候，迹部景吾他刚好就站在门外哦。全程肯定是没听完的；因为他听到一半，就直接走掉了。——嗯，我觉得这件事你其实也不需要知道，不过刚说过了，我告诉你也只是出于道德感。毕竟，”她耸肩，“对你而言，他究竟怎么想，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么。”    鹿见星推开门的那一刻，左手被藤千樱织牢牢地抓住了。    “他说什么了？他说了什么？！”藤千樱织拽着她的手腕，让鹿见星感觉到了有些脱臼般的疼痛；但她此刻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很平淡，甚至是在平铺直叙的语气道：“我说，他直接就走了。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那天到底想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