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明天

    八岐大蛇是活跃在神话时代中的怪物。传闻中它吞天沃日, 无恶不作, 从高志来到出云，每年村民们都会献上童女作为祭品, 以求吃了女孩的怪物“大发慈悲”, 稍作安息。后被神祗须佐之男用酒灌醉, 趁着大蛇烂醉如泥时将各个蛇头一一砍下。    然而，本该死去的八岐大蛇, 实际上是被封印在了此岸和彼岸的夹缝间，浑浑噩噩，不入轮回。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因为此岸之人心中的黑暗, 混沌中的八岐大蛇渐渐苏醒，它引诱扩大了人们心中的阴暗, 利用对人世不满的妖怪和术士，冲破了四相封印, 伺机而动。    匣中少女只是被它迷惑的一员。    四相封印的阵眼在京都东北方向, 在匣中少女的主人肩负起式神惹来的祸端，加之于心不忍，赶赴阵眼, 成为活祭品时, 京都的街头巷尾仍旧恶鬼横生，熊熊妖火将远方的天空映照成明艳如鲜血的红色。寻常百姓不是闭门锁户，躲在床下柜子里哆嗦，就是趁乱奔逃, 却被恶鬼发现，啃噬活剐。    绮丽繁荣的京都，此时却像是风雨交加、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被尖叫声和求救声吞没。八岐大蛇的妖气分/身就像是树根一样盘踞京都的街头巷陌，被影响的妖怪胡作非为，被放大了心中阴暗面的人们烧杀抢掠，朝廷虽然派出了阴阳师和兵卫们，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离结界的开启还有段时间。时爻推算着合适的封印时刻，拜托付丧神们在阴界之门被封印前，尽可能地救助京都陷入了混乱的人们。    至于刀剑们奔赴战场，安行疾斗时，审神者又到哪里去了，就不得而知了。    从鬼门方向传来的亮光，如箭矢破开阴雨一样，穿透阴霾天空，驱散京都上空连续多日的瘴气时，戴着面具的少女站在屋脊上，她摸了摸胸口紫水晶似的剔透吊坠，目光悠远。    背后传来了陶瓦被踩动的声音。    “阴界之门已经被关上了，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有人问。    “嗯，”她垂下手腕回过头，从沉闷面具下传出的声线又轻又温柔，像是流水泠泠、玉石玲玎，她看着提问的付丧神浮光跃金的明澈眼眸，又偏转视线看了看在屋顶汇合，等待着她的刀剑们，面具下的唇轻轻弯起，肯定地点了下头，“我们走。”    “已经联通时空装置，准备回程。”狐之助跳上鹤丸国永的肩头，“我们回去！审神者大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出现金色的光圈，被光圈笼罩的他们身形渐渐模糊，像是有无数的光点凝结在他们的周围，构成了仿若梦境里才能见到的璀璨画卷。    “时爻大人……？”    她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呢喃她的名字，那人的声线微微颤栗，像是雨水中被打湿了翅膀飞不起来的蝴蝶，像是难以置信，又期许又害怕。    时爻下意识回过了头，映入她最后视野的是过去式神努力朝她伸出的手。    在式神终于抓住她白衣袖口的瞬间，少女如初春的雪花，转瞬即逝。漫漫长夜里，支离破碎的光芒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终于，那最后一点萤光也于他的指间融化消失。    阴界之门被封印后，京都迎来了久违的宁静夜晚，清新的风中萦绕着极浅极淡的樱花香味。    >>>    回到本丸的审神者对那天的事没有提及。    无论是式神，还是有关她的事情。    她似乎并没有将“曾成为活祭品”的事情放在心上，在刚返回本丸时，压切长谷部就迫不及待地向主人表达了由衷敬佩，然而，面对付丧神不遗余力的夸耀和赞美，审神者却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歪了歪头，语气稍显无奈地轻声：“我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啦……”    然后她就没再提过平安京的事了。    不过，在压切长谷部的大力赞扬和今剑他们的如实回答下，其余的付丧神们还是知道了在平安时代发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的，本丸的主题就从“赞美审神者”变成了“为主人准备一场‘洗尘宴’”了。对此，时爻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她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的性格，但是见短刀们玩得很开心，也就由他们去了。    她处理完本丸堆积的文书，趁着将报告递交时之政府的时候，去了趟现世。    等她将现世的杂事处理好，刚敲响本丸的门时，迎接她的就是礼花筒“啪”的清脆声音和漫天彩带。    “欢迎回来，主人！”    站在迎接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礼花筒的短刀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笑容开朗。    她愣了下，看着面前的付丧神们，温和地弯起了眸子。    “我回来了。”    ……    不过，说是“洗尘宴”，在日本号和不动行光他们的带动下，还是变成了一场谈天说地胡侃的拼酒比赛，最后宴席以榻榻米上倒下了大半付丧神作为收场。    江雪左文字将喝醉了的小夜抱回房间，其余住得近或者关系不错的刀剑们，有些选择将室友们带回去，有些则是从房间里拿了棉被扔在了烂醉如泥的醉鬼们身上，撒手不管，打着哈欠就回去了。日本号和太刀次郎还在那里拼酒，谁都不服气谁，不动行光早就倒下了，他抱着酒瓶在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压切长谷部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他无可奈何地将不动行光送了回去。    时爻也喝了些酒，虽然她酒量不错，但今天喝得实在有点多了，所以，趁着大家收拾餐桌的时候，她悄悄离开了宴客厅，在外面吹风。    冰冷的夜风让她昏沉的脑袋舒服了些，时爻坐在廊下靠着木柱想要吹吹风清醒点，却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入目是男人白皙如素雪的脖颈肌肤和漂亮锁骨，她下意识往后避了下抬起头，付丧神已经远离。    “哎呀，醒了？”鹤丸国永单膝跪地，见她醒来便要站起，他轻声嘱咐，“在这里睡着可是会着凉哦？本来想悄悄送你回房间的，吵醒你了？”    她摇了下头：“我睡得浅。”    “……还站得起来吗？”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才问，得到审神者肯定地点头回复后，鹤丸国永“唔”了声说，“那我回房间了。”    “鹤丸！”    她忽然喊住了他。    “陪我坐一会儿。”    “做噩梦了吗？”他想了下问，审神者没有反驳，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白衣如鹤羽的付丧神笑了下坐在了她旁边，他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猜猜，你刚才睡梦中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她没有说话。风轻云淡，皓月当空，倒映在澄澈月色下的荷塘波光粼粼，像是洒满了银色的宝石。    半晌。    “……最近，已经很少做那个梦了。”    她斟酌着开了口，声音轻软，口吻略显迟疑，像是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提及。这还是她回到本丸后，第一次主动谈论起那件事。    鹤丸国永看着注视着少女镀着温柔薄光的侧颜，他轻声：“那么呢，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进入法阵后吗？”    “嗯。平安京的妖怪们说，开启那个阵法需要祭品。”    “啊……好像是那样没错，”她点了下头，“不过，晴明提前在我身上设下了结界，所以，我没有死。”    “但是，虽然没有死，也不能说完全没事？”审神者回忆了一会儿说，“那之后我被卷入了阵法开启时的时空乱流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大半灵力，出现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在那个世界度过了数百年，后来是在魑魅魍魉之主的帮助下，从一个名为‘羽衣狐’的妖怪手中得到了能穿行时空的宝石。才回到了这个世界。”    ——不过那已经是数百年后的事情了。    回来的她跌落在战场上，被毗沙门天威娜捡了回去。她后来也不是没想过和过去的式神们见面，但大多数式神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再加上，她终究没有再付出信任的勇气，所以，时爻只是远远地看了眼，选择离开。    她不想再和其他人扯上关系，和谁都不远也不亲近，像是风中浮萍，直到被时之政府找上门。    “……原来是这样啊。嘛，这样就好，这样，我也能稍稍放心，没那么后悔了。”鹤丸国永低声说着，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语气调转，重新变得明快起来。    时爻疑惑地看向了他：“后悔……？什么？”    “——那个时候任凭你去送死的事情。”    “……”    他脸上没有惯有的笑意，剔透金眸里流转着冰凉如水光的银辉，让人想起冰冷夜晚缓慢覆盖在河川上的细小雪花，遇水即化。    她愣住，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鹤丸国永弯眸笑了起来，他口吻轻快，眨了下眼，狡黠地说：“看来我的回答有让主君吓一跳呢。放心放心，职责啊、历史呀什么的我都明白，没有那个时候的主君，也没有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    “为了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好好地保护历史的。”他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呢。主君和时之政府有什么约定不是吗？”    不然当初怎么会接手百孔千疮的黑暗本丸？    “嗯，”她终于找到能说的话了，“我和政府有约定，在我接手本丸后，政府会用灵脉顶替我的灵力，继续封印开始松动的阴界之门。在去平安时代之前，我在处理的就是这件事，还回了趟现世。”让花鸟卷别担心她，还有与过去的几位式神简单地打了照面。    至于其他人，没关系，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来。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好在，他们也有时间，他们没有踟蹰不前，但，也有在原地等待着她的人。    “政府已经履约，”他看着她，顿了下，“今后……你还会走吗？”    “鹤丸希望我走吗？”她故意反问着，歪头笑问。    是显而易见的戏谑语气，绝对没有人会当真的——开玩笑的口吻。    但是，平日里没少捉弄别人的鹤丸国永，这次却一反常态地答了句“不希望哦”。时爻心里一乱，忽然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让他误会了！鹤丸国永停顿了下，他注视着审神者陷入自我怀疑的纠结神情，轻笑了下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语气温和：“我不希望你离开呢，我希望你留下来。”    “我不会走的，”她回过神来，眉眼弯弯，“因为，喜欢你们呀。”    鹤丸国永：……咦等下这里好像多了个“们”。    “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啊，对了……”少女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往厅里走去，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停下步伐又回首微笑。    “明天的近侍是你。晚安，鹤丸。明天见。”    她含着笑意的眼睛晶亮得像是藏着星星。鹤丸国永回过神来应了声：“明天见。”    反正——未来还长，还有很多个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全文完（撒花）。    习惯性地写点完结感言。大概就是写作历程+初始设定+未来计划，其实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啦，大结局的话就在上面，所以不感兴趣的话就跳过么么哒。    ……其实写文的时候蛮多想跟你们说的话，完结了反而找不到说的了。但是写这个感言会让我有种小学时候拿到了三好学生奖状上台领奖的成就感（你等等），所以姑且还是写一下。    概括下写这篇我的状态就是一开始的“写写写能写四十万” →“咦怎么还没完结” →“快完结啊啊啊我为什么设定这么复杂” →到最后的“等下就这么完结了！？”    对！完结了。未来还很长，因为我钦定男女主是他们，所以早晚会在一起的，让我们不要方……好，可能这篇文又名《路人男主的养成法》×    鹤球是男主这件事其实我很早定了的……仔细看看，可能，还是，看得出来。    好了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说说女主（强行转移），阿时是我目前为止写过的文里最喜欢的女主（好像这句话我以前在其他文里也说过，嗯，是错觉！），最开始定下黑暗本丸的大背景时，就打算写一个治愈系的女主了（这也算是通常设定之一……？），不过究竟是哪种类型的治愈系我还没决定好。    纯软妹类型的写过，但是我觉得走这个套路我容易写得很憋屈（实际上，阿时这篇前文也被吐槽了2333），所以划掉。    又想了下走玛丽苏气场全开，战力碾压众人路线的……但是我想了下这个不太治愈，所以划掉。    最后定了，有过黑历史，不信任别人，但仍旧怀着包容一切的心，想要将善意传达给别人的女主人设。走与刀剑互相治愈路线。    有没有治愈起来我不知道，反正我努力写啦！_(:з)∠)_    ……然后说一下，我前期设定太复杂，导致没怎么写清楚的暗黑本丸养成史×    第一任审神者：灵力高强的巫女、认为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刀有了感情就会产生背叛，其实很不喜欢将刀化作人形、态度强硬、但还不至于碎刀。因为错误估计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实力，导致今剑碎刀。    当时审神者和第一部 队一起出阵。审神者受伤，清光本来可以救她，因为碎刀的事情心有隔阂，去抓审神者时晚了一步。审神者死亡，死前诅咒——    “我就知道，刀是最不可信之物。”    继任审神者一号：一个孩子气的少年。听说了清光害死原审神者的事情，对付丧神产生抗拒和厌恶的心理，高压政策，谨记刀只是工具，派清光去池田屋（当时清光中伤），大和守主动请缨，碎刀。清光黑化。丝毫不在意付丧神们的劝告和忠心，不信任付丧神，动不动就碎刀威胁。在本丸里充满阴沉和反感氛围时，审神者心虚慌乱，提起今剑死是活该，肯定是因为他背叛了原来的审神者。被三日月砍了。    继任审神者二号：怯懦的小姑娘，锻造出一期一振。看起来温柔胆小，说要好好相处，同样因为之前审神者的死亡如履薄冰，再加上不是心甘情愿成为的审神者，私底下认为历史修正主义者是正确的。被溯行军蛊惑，里应外合，发生了最大规模的碎刀事件。在被剩下的刀群起而攻之前，被时之政府带走，关入牢里赎罪。    发生了这件事后，接下来的继任者都被实力劝退（没死，辞职或者换本丸了而已2333），直到阿时接手本丸。    这篇文就暂时完结了，周末有个重要考试，结束后会去填隔壁的中也。芥川那篇等中也完结后开，是个小短篇。    下篇长篇是专栏里的《树深时见鹿娱乐圈》，预览已开√甜文，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下么么哒。应该是在四月份左右开。    最后，看到这里的，有个小彩蛋。    阿时这篇文会有番外，是鹤球的，迎合剧情应该是在过年的时候发。    好了，就这样暂时结束，未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