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踩火盆的这个习俗上可以看出，苏家虽是豪门，可也是俗人。凡是俗人，又怎能避俗？

    银质的盆子里点着火，那燃烧的东西是黄色的纸质的。从还未燃烧到的角落里可以看出，那上面写的，应该是经文。由此推断，那燃烧的黄色的纸质，应该是从祠庙里求来的，跟去霉气保平安的符，应该是大同小异的。

    不用想，这肯定是苏妈妈的主意。

    苏洛不紧不慢的伸出脚，众目睽睽之下，迈了过去。

    “好了好了，霉运散了。”苏妈妈欢喜的道。

    苏洛看着苏妈妈年轻秀丽的脸，也跟着笑了：“霉运散了，好运自然就来了，我也要去拜拜佛祖，求他保佑我们苏家继续家产万贯，保佑妈妈和老爹恩恩爱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更重要的是长命百岁。”在苏妈妈脸上还未露出惊喜之前，苏洛一手挽着苏妈妈的胳膊，一手挽着苏老爷的胳膊，高高兴兴的进了自家的门。

    苏家人都知道苏洛在苏老爷面前，那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特别甜。所以也不觉得他这一连串的保佑有什么特别，可是苏妈妈却不同，她愣愣的看着儿子挽着自己那只手，眼角，慢慢的红了。

    从儿子懂事起，就不跟自己亲近了。

    从儿子知道所谓的小姐就是妓`女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有了轻视。

    苏妈妈都明白，伺候这个苏老爷子的时候，她不过也是贪图钱，哪晓得真能中导弹。后来她怀孕了。恩客和妓`女做的时候，从来都是买双重保险的，唯独跟苏老爷的那次，她压根就没想过能中，所以苏老爷没买保险，她也没吃避孕药，结果，喜事临门了。

    生活在最下层的人，总渴望鲤鱼飞龙门，她当然也一样。所以有了之后，就偷偷的找上了苏老爷，她当时没想过嫁进苏家，就想着用这个孩子，勒索个几百万或者几十万也是好的，那晓得苏老爷来了性情，非要娶她不可。

    于是，她成了老夫人。

    当了苏老夫人，她也不骄不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规规矩矩的做自己，有时候还要讨好下人，有时候又偷偷的存点私房钱，因为她担心苏老爷随时会休了她。后来日子长了，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开始过起了名门贵太太的生活。

    家里的下人虽然也看不起她，可到底是苏老夫人，也不会欺负着要她干活，她没事情做，只好跟其他的贵妇一样，打打麻将，购购物。

    其实，有了苏洛，过起了安心的生活之后，她对苏洛，是真心的好，也许一开始的思想不单纯，可那个时候，由得她选择吗？

    孩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哪个娘不疼的？

    只是后来，孩子嫌弃他了。

    苏妈妈做梦都在想，有一天，儿子能够像小时候一样，对着她笑，亲切的喊她妈妈。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直到后来，这十几年下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儿子却亲近她了。

    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好，甚至身体还在颤抖。却从手腕中的温度里认识到，这不是梦。再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微笑，苏妈妈心想，就算是做梦，也值得了。

    进了家门之后，佣人已经上了菜，等着他回来吃午饭。闻着面前熟悉的色香味，苏洛眼底的真性情，慢慢的被掩住了。即便如此，他通红的双眼，还是被苏老爷给看到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哪里不舒服？”

    苏洛是苏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在苏老爷的眼里，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六十岁还能有子，叫他怎能不疼着？

    “不是不是。”苏洛一开口，把自己也吓着了，这声音沙哑的，像是咳嗽坏了嗓子，“我是这几天一直吃医院里的，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又闻着李叔烧的菜，感动着了。”

    李叔，是苏家的大厨。还年轻的时候被苏老爷请来掌厨，这一待，也有二十来年了。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苏老爷被他逗笑了。

    “老爹，你都说是孩子了，我自然是不想长大的，我永远这么大，老爹你就永远这么……”说到这里，苏洛眼睛更加红了，他想起了八年后，老爹去世了，他的家没了。八年，老爹只能活八年了吗？

    眼泪一来，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苏洛哽咽的哭声，让苏家人不明白他唱的是什么戏，都以为他在弄手段。却不料，苏洛紧紧的抱住了苏老爷，用只有苏老爷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爸爸，你不要死，不要死。”

    苏老爷心一疼，以为是儿子在医院里受到了刺激，赶忙拍拍他的背安慰。人哪，一旦上了年纪，就什么也不求了，他这一生多大的场面没有见过，唯有这个儿子，叫他疼进了心坎儿。

    并非他想溺爱这个孩子，而是别的儿子跟他不亲，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没有一个愿意趴在他的膝盖上。而苏洛不同，从小就在他的膝盖上趴着张大的。你说这人的心，还能不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