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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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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哇呀呀一阵大叫,说要赶不上年夜饭回家得被老娘活活砍死,于是催着顾文宇简单吃了几口饭就急急忙忙出发了。

    凌晨下了一场雪,现在已经停了。外面阳光极好,天碧蓝,白雪闪耀着银亮的光,入眼处到处是一片雪白。唯有被即使清理的高速公路还裸`露着青黑的路面,横亘在茫茫雪原之间。

    蔡杨要跳上驾驶座的时候,被顾文宇拦下:“今天我来开。”

    “你不是……”蔡杨看了看顾文宇,“没事,我来开就好。”

    “你不行。还是上后面躺着。”顾文宇说完,不再理会蔡杨,直接坐进驾驶位。

    蔡杨不明白顾文宇为何如此坚持,直到他坐上副驾驶座位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刚刚挨在座椅上的屁股立刻抬起来,不敢再落下。顾文宇侧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揶揄的微笑。蔡杨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捂着自己的屁股换到后车座,乖乖躺下。

    因为北方温度过低,车子打了半天火才发动起来。蔡杨不放心地从后面探出脑袋问:“顾文宇,你行不行啊?不行别逞强,还是换我上。”

    顾文宇深吸一口气,将车驶上高速公路,刚开始还有一点不适应,但很快就在蔡杨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放松下来。

    “我说你也真够倒霉的了。”蔡杨躺得腻歪,就跪坐起来,趴在顾文宇椅背上。

    “嗯?为什么倒霉?”

    “你那么讨厌雪,偏偏又找了我这么一个从冰天雪地的地方来的人,以后每次冬天过年回家都有你受的了。”

    顾文宇微微勾起嘴角,从倒车镜里看向蔡杨,别有深意地问:“每次?”

    蔡杨一挑眉毛,理直气壮:“当然!我们汉人风俗,媳妇过春节都要跟着老公回婆家!”

    “回家?”

    “回家!”

    顾文宇快乐地眯起眼睛,握方向盘的手更加稳固有力,驾着别克轿车沿着高速公路飞快行驶,犹如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穿越无尽的冰封雪原,冲破万难险阻,携所爱人之手,破除心牢,从此海阔天空,鸟飞鱼跃。一念及此,车窗外,便仿佛那曾经刺眼的皑皑积雪,也变得可爱起来。

    “是幸运,不是倒霉。”

    过了良久,蔡杨才听顾文宇这样说。与此同时,车道转弯,绕出了起伏跌宕的山群。两边不再是黑漆的悬崖石壁,再也没什么可以阻挡视线,放眼望去,是广袤的千里沃野,那里面,埋藏着新春的希望。

    傍晚六点,蔡杨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谁呀!”里面传来蔡杨妈的声音。

    “妈!是我,我回来啦!”蔡杨大声应道,说完又回过头看了眼提着大包小包的顾文宇,两人相视而笑。“我把顾文宇也带回来啦!”

    门开了,一下从里面涌出浓浓的节日气息。蔡杨妈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把两个人迎进来,一边笑一边骂:“臭小子,不早点回来!你爷爷奶奶都等你半天了!”

    “爷爷奶奶?”蔡杨的笑容一僵,这时才意识到家里不太正常的吵闹氛围。

    “可不,还有你二叔,二婶,三姑,小姑,表姐也都来了呢!快进来啊……还傻站着干啥!”

    蔡杨呵呵笑着,嘴角却在抽搐。他回头看了眼顾文宇,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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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Latest ...

    蔡杨的表姐长得和蔡杨有几分相似,也是个清秀漂亮的美人。黑长直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穿着白色扭花收腰的高领毛衣,下面是黑色的紧身黑皮裤,身材高挑,举止温柔,很有淑女风范。蔡杨和顾文宇进来的时候,表姐正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上削苹果。

    蔡杨妈满脸喜气地将顾文宇迎进来,比见着自家亲儿子还亲,一口一个“小宇”叫着,蔡杨这个正主反倒被一脚踹到门后。

    “来来,阿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杨杨的表姐,也在B市工作,在报社里做编辑的。”说完,蔡杨妈又笑眯眯地冲表姐招手,“来,小柔啊,跟杨杨的朋友打个招呼。”

    “你好啊,我叫蔡柔。”表姐将苹果放下,用纸巾擦擦手,站起来很大方地向顾文宇伸出一只手,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是顾文宇。”顾文宇也伸手,和表姐礼貌地握了一下。

    蔡杨妈在一边喜滋滋地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孩子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正琢磨着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谁知自家儿子居然不识相地跑过来当电灯泡,还要凑过去让表姐给他削苹果吃,于是急忙一把将人拉回来,一边摁着脑袋往屋里推一边不忘慈眉善目地回头跟表姐说:“小柔啊,你先陪小宇说几句话,杨杨他爷爷奶奶好久没见着他,让他先进去打个招呼哈!”

    “哎,知道了,伯母。”蔡柔甜甜地笑着回应,然后邀顾文宇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而蔡杨则眼巴巴回头最后瞥了顾文宇的背影一眼,被老妈押送走了。

    “顾先生也在B市工作?和蔡杨一样做计算机吗?”蔡柔嘴边扬着一丝微笑,低垂着眼,将削好的苹果又切成块放进果盘,用几根牙签扎在上面,时不时抬头看顾文宇一眼。

    “嗯。”顾文宇淡淡应了一声,比刚刚蔡杨妈在场时冷漠了些。

    两人坐了一会儿,又简单聊了几句,顾文宇便站起来,说要进去跟长辈们打个招呼,蔡柔也端着果盘站起身,和顾文宇一起进去。

    蔡杨的爷爷、奶奶、二叔和小姑本来在里屋搓麻将,蔡杨进去以后两位老人也没心思玩了,拉着乖孙儿的手嘘寒问暖,连着说他瘦了,心疼得不行。二叔和小姑也在旁打趣,问蔡杨是不是交到女朋友了。

    等顾文宇和蔡柔进来,众人眼前皆是一亮,连着夸赞顾文宇一表人才,当得知顾文宇自己在外面创办公司的时候,更是对其刮目相看。因为之前蔡杨怕家里人担心,并没有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千度,所以他们只当顾文宇是蔡杨的朋友,并不知道蔡杨在他那打工。

    说笑间,蔡杨仔细观察,只见顾文宇始终神态自若,对长辈谦恭有礼,对蔡杨表姐也温和客气,但笑容明显没有对着自己时那样多,于是十分满意。

    蔡柔站在蔡杨身边,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说:“杨杨,跟姐去你房间一下,姐给你带了点东西。”说完,还对蔡杨眨眨眼,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蔡杨看了看表姐,“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跟着她出去。

    姐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蔡杨的房间。

    “妈的,可把老娘累死了!装了一天,我这嘴都他妈快笑抽抽了!”房门关上的瞬间,蔡柔那始终保持在脸上的完美微笑终于坍塌,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一屁股瘫坐在蔡杨的转椅里,拖鞋一蹬,把两只脚架在蔡杨的书桌上。

    蔡杨背倚着门,无比淡定地看着一秒钟大变身的表姐。

    表姐下巴扬了扬,命令道:“去,把姐的包拿过来。”

    “姐,你又要在我屋里抽烟啊……”蔡杨慢吞吞地说,脸上压抑着悲愤,委屈和不甘。

    表姐眼睛一抬,在长辈面前还无比温柔可人的女性目光此时变得锐利无比,往蔡杨那边冷冰冰一扫,蔡杨身体顿时抖了抖,立刻屁颠颠去给她拿手提包,然后又屁颠颠从包里拿了盒女士香烟,连带打火机一并备好。

    蔡柔两指夹着烟,打火的动作熟稔,有种男人的帅气,她深深地吸了口烟,放松地仰靠在椅背上,将烟和火往包里一丢,递给蔡杨。

    蔡杨接过包,看着自家表姐在那里吞云吐雾,还是忍不住说:“姐,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对女人,皮肤会衰老的!”

    “少他妈废话!”蔡柔抬脚在蔡杨身上轻轻踹了下,“怎么一年不见你,还那么婆婆妈妈!”

    “还有说脏话也不好!尤其是女人!小心哪天在二叔二婶面前露馅!”蔡杨被踹得连滚带爬去放包,回来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彪悍的表姐。

    蔡柔不理他,手夹着烟找了张草稿纸,三下两下就叠了个垃圾盒,又抽了几口烟,往里面弹弹烟灰,瞥了蔡杨一眼,波澜不惊地问:“你和那个叫顾文宇的,上过床了?你是被干的那个?”

    蔡杨一听之下险些喷血,差点就风中凌乱了,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开……开什么玩笑?!”

    蔡柔冷哼一声,嘲道:“你姐我做战地记者这么多年,跟那帮大兵混的时间也不算短,军队里这种事看得多了!瞧你现在这小骚样,就你俩之间那点猫腻,明摆着的!”

    蔡杨要抓狂:“我怎么就小骚样了?!”

    蔡柔摊摊手,继续抽烟,弹烟灰,然后又问:“怎么,原来你是个同性恋?”

    “你才是同性恋!”

    蔡柔点头,“也对,同性性`行为也不等于就是同性恋,IT行业里女人不多,有时候冲动上来也是要找人解决一下,兄弟之间也不是不能互相帮忙,这种现象在军队里和监狱里尤其常见,理论上称之为……”

    “停!”蔡杨彻底抓狂,“姐你可以了!”

    蔡柔也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蔡杨心想总归是瞒不过他这个思维逆天的老姐,倒不如坦白,也算找个人倾诉,便说:“我……我其实也不是喜欢男人,就……就对他一个人。”

    “就对他?也就是说没有他,你可能还是喜欢女人?”

    蔡杨想了想,点点头。

    “唔……也就是说,只要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还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的……”蔡柔夹着烟的手挠了挠下巴,眼睛一点点眯起来。

    “停停!”蔡杨被他表姐的眼神吓得汗毛直竖,“姐你不会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蔡柔一愣,紧接着哈哈哈干笑起来,竭力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哎呀你紧张什么,虽然姐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认识一些职业比较特殊的人,但姐也是个善良守法的好公民呢,姐怎么会有奇怪的想法呢,你说,是?”眨眼睛。

    蔡杨:“……”

    “行了,姐明白了。”蔡柔翘着二郎腿,又侧过头弹了弹烟灰,“关键是想办法做通家里人的工作。姐到时候会想办法帮你的,别慌。”

    “姐……”蔡杨感动得两眼含泪,无比深情地看着自家表姐。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蔡柔神色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椅子上跳下来穿上鞋窜到蔡杨身边,将烟头拿出来一把塞进蔡杨嘴里,一系列动作完成的熟稔流畅。

    蔡杨妈推开门,本来笑吟吟的脸瞬间黑了:“死小子!又偷偷抽烟!欠揍啊!”

    表姐一脸端庄,宠溺地看着自己表弟,温柔地说:“都怪我呢,舍不得看杨杨犯烟瘾,偷偷拿烟给他。不过伯母您放心,这个是我托朋友专门买的特制烟,对身体没害的,以后抽着抽着就能把烟戒了。”

    蔡杨:“……”

    蔡杨妈连着说让蔡柔费心了,然后又骂了蔡杨几句,才招呼他们去吃年夜饭。

    蔡杨妈走了以后,蔡杨呸呸呸地把烟头吐出来,愤恨地看表姐,用眼神道:“从小到大给你背了多少黑锅!你说你说!”

    蔡柔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也用眼神回复:“想死么臭小子!放老实点!敢说漏一个字老娘抽飞你!”

    除夕之夜,电视里照例放着央视的春晚,一顿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

    席间,蔡杨的奶奶看着眉目如画的乖孙女,突然问:“小柔啊,你们当编辑的不是天天坐办公室的吗,怎么看着变黑了啊?”

    正在喝汤的蔡柔呛了一口,蔡杨在边上笑得幸灾乐祸,顺便偷偷往顾文宇碗里夹了块排骨。蔡柔恢复镇定后笑着将话题敷衍过去,等家人不注意时威胁地扫了蔡杨一眼,后者下意识往顾文宇那边缩了缩。顾文宇看看蔡杨,又看了看他表姐,绷了一晚的紧张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在桌子下轻轻握了握蔡杨的手。

    晚饭以后,长辈们刚好凑成两桌搓麻将,顾文宇,蔡杨和蔡柔三人则在客厅里斗地主,时不时吐槽一下春晚。等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蔡杨妈在客厅里支起一张大圆桌,除了两位老人,所有家庭成员都乱哄哄围成一圈,开始包饺子,为新年钟声做准备。

    “为什么要往里面包杏仁?”顾文宇问。

    “本来是应该包铜钱的,但是觉得不卫生,就用杏仁代替啦。”蔡杨一边熟练地捏着饺子一边解释,“按照我家惯例,一共要包六个,吃到杏仁的人这一年就会有超级好运气!”

    终于,十二点倒计时开始,新年钟声敲响,大家互相说着吉祥话,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农历迎来了新的一年。

    “哇!顾文宇,你居然吃到了杏仁!不行不行,你得把它让给我!”蔡杨说着就要去顾文宇碗里抢饺子,被蔡杨妈一锅铲拍挂。

    “死小子,别胡闹!”

    蔡杨捂着脑袋嘿嘿笑,偷偷瞄向顾文宇,顾文宇低头看着咬了半口的饺子,里面藏着颗饱满的杏仁,目光移向蔡杨。蔡杨心虚地笑了笑,冲他做口型:生意兴隆!顾文宇嘴角一勾,吃下这枚包裹着幸福的饺子。

    与此同时,蔡柔已经优雅地吞掉二十几个饺子,仍颗粒无收,最后只能扶着腰退到无人的角落,危险地眯着眼看蔡杨。蔡杨对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表姐大人趁家人不注意,对他竖了个中指。

    吃过了守岁饺子,亲戚们都回了各自的家。蔡杨妈再次万分抱歉地对顾文宇说家里地方不大,只能委屈他跟蔡杨挤一张床,顾文宇再次诚恳而有礼貌地表示没有关系麻烦阿姨。最后,在蔡杨妈让蔡杨再三发誓绝对不能欺负人家小宇睡地板之后,才终于丢下两人安心地去睡觉。

    洗好澡之后,蔡杨关上房门,上锁,飞扑向顾文宇,把人按倒在床上。

    “说说说,你是不是看上我姐了!嗯?”蔡杨压在顾文宇身上恶狠狠地问。

    “没有,只是担心你表姐误会而已。”

    “呸呸呸,你以为我姐会看上你?告诉你,这世界上也就我能看上你了!知道么!除了我,没人要你!”

    “嗯。”

    “嗯什么嗯!”蔡杨低下头在顾文宇唇上用力吻了下,“你说!为什么看不上我姐?我姐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还是个女人,和我长得还挺像,怎么会看不上?说看不上我才不信!”

    顾文宇揽住蔡杨的腰,一翻身,将他反压,咬住他的耳朵说:“因为她不叫蔡杨。”

    蔡杨脸红,紧紧抱住顾文宇,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顾文宇呼吸一窒,忙抓住蔡杨的手,“今天是在你家里,不能做。”

    蔡杨泄气,嘟着嘴抱怨:“憋死了。”

    顾文宇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睡,明早会有人放鞭炮,很吵。”

    因为白天睡得比较多,蔡杨在床上拱来拱去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迷糊起来,刚要入梦,不料,手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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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Latest ...

    这么晚能是谁打电话?蔡杨眯着眼睛摸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李立邦。他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人一下精神了大半。

    “喂?立邦?”蔡杨从床上坐起来接电话,躺在边上的顾文宇也被吵醒,不声不响地在后面给他披了件睡衣。

    话筒另一边长久没有回应,蔡杨喂了好几次,甚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屏幕,确认信号连接都正常,才又对着话筒说:“喂?是李立邦吗?说话啊!”

    终于,手机里传出一声重重的,带着鼻音的叹气:“菜……”

    蔡杨一听李立邦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了,急道:“立邦,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死菜……”李立邦在那头抽了抽鼻子,嗓子有点哑,“我爸……我爸他刚刚……走了。”

    蔡杨一听脑子里轰的一声,有点被吓傻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去世了?可是距离上次见到李立邦的父亲还不到一年,那个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抓着手机,在黑暗中,沉默地听着李立邦那相隔千里的轻微抽噎。

    “我……我看了我爸的……我才知道!我才知道……菜……我他妈就是一混蛋!我该死!我他妈怎么不去死……”李立邦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得不太真切,但可以听出来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蔡杨慢慢吸了口气,让自己先镇定下来,才问道:“立邦,你家里那边有没有人?现在就你自己在你爸身边?”

    然而李立邦却仿佛没有听见蔡杨说什么,一直胡乱地自顾自嘀咕着什么“该死”“混蛋”,蔡杨听得心里越来越急,奈何无论自己怎么问李立邦那边就是没反应,最后气得他怒骂:“我擦,李立邦!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别哭哭啼啼的行么?!还会不会说人话了!”

    蔡杨这一吼声音很大,连蔡杨爸妈的房间里也有了动静。似乎为蔡杨的河东狮吼所震,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下来,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沉默,只隐隐约约能听见起伏的喘息声。蔡杨赶紧抓住这个时机,又问:“家里有人么?”

    “没,我爸是独子,爷爷奶奶前两年都去世了。我妈在我两岁那年就跟我爸离婚移民到国外,那边的亲戚基本上都没联系。”

    蔡杨认识李立邦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家里的事,心里突然很难受,替李立邦难受,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等着,我现在就过去,你具体地址发我手机。”然后也没等李立邦说话就按了手机,起床准备穿衣服。

    “去哪里?”顾文宇拦住蔡杨。

    “立邦他父亲去世了,他家里没什么人,我得过去看看他。”蔡杨一边努力将脑袋塞进套头衫里一边闷声说。

    “我是说他家在哪里,哪个城市。”

    “额……”蔡杨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了个地方。

    顾文宇:“……”

    这时蔡杨的手机又响了两下,是李立邦的短信。蔡杨看了眼手机,说:“嗯,没错,就是那里。”

    顾文宇立刻拿了平板电脑上网查航班,然后把结果给蔡杨看:最近一个到李立邦那里的航班也要早上八点才有,而现在才凌晨三点多。也就是说如果蔡杨现在冲出门,要在机场傻乎乎坐上三四个小时才能等到飞机。

    蔡杨:“……”

    顾文宇将蔡杨胡乱套了一半的毛衣又扒下来,把他按回床上躺好,淡淡道:“再睡两个小时,六点出发去机场。”

    蔡杨心里惦记着李立邦,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完全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五点多,实在熬不下去了,索性起来开始洗漱收拾。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顾文宇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可能也是没睡好的原因,脸色有点不好。蔡杨漱漱口把刷牙水吐出去,回头看他,问:“嗯?怎么了?”

    “没事。”顾文宇移开目光,给蔡杨递毛巾,“是不是应该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是爸妈!”蔡杨纠正道,然后弯下腰开始洗脸。

    他们两个起来一顿折腾,到底是把两位长辈吵醒了。蔡杨妈睡眼朦胧地从卧室出来问怎么回事,蔡杨简短地解释了事情始末。蔡杨妈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说:“立邦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你过去陪陪他也好。”

    蔡杨和顾文宇带回来的行李都没来得及开,这回又要原封不动地带走了,蔡杨妈和蔡杨爸站在门口送他们的时候有些不舍得,却也不能说什么,最后蔡杨妈只是问顾文宇:“小宇也跟着我们杨杨去吗?”

    “嗯,我在那边认识一些人,也许能帮上忙。”顾文宇回答。

    “那就麻烦你了啊,蔡杨有你这么个朋友真是天大的福气。”

    蔡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拉起行李箱就准备走,走之前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老妈老爸,破天荒第一次嘱咐道:“爸妈,我走以后,你们要注意身体。”

    去机场的路上还是顾文宇开车。除夕下了一夜的雪,北方的天短,六点多天还没有大亮,需要开车前灯。苍白的光束扫在冰雪路面上,在雾蒙蒙的黑暗中显得极度阴森。蔡杨上车以后和李立邦发了两条信息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顾文宇的神经却一下绷紧。之前开车的时候虽然路边也有积雪,但不同于这次,因为是大年夜,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理路面,车子是直接在雪地里行驶,轮胎经常打滑。而且来的时候在高速公路上蔡杨一直和他聊天,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这次周围却很安静,除了引擎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顾文宇看了蔡杨几次,见他睡得熟不忍心吵他,便坚持开完了全程。但那种刻骨的恐惧感又开始向他包围,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冷汗很快浸湿了后背,车子越开越慢。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蔡杨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大叫:“我擦顾文宇你怎么开了这么久!要赶不上飞机了啊!”然后急吼吼飞奔下车去换登机牌。

    顾文宇坐在驾驶位上闭着眼休息了片刻,才默默去把车存好,拖着行李去找蔡杨。

    过了安检,登上飞机,蔡杨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才注意到顾文宇神色不好,猛然想起他好像怕在雪天开车。但又想到之前开车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良反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且这个时候再提这事未免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反倒尴尬,便什么都没说。

    飞机起飞以后,顾文宇靠在与蔡杨反向的机窗旁睡觉。蔡杨等乘务员送完餐点之后,悄悄伸手将他的头扶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然后又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顾文宇微蹙的眉终于舒展开。

    李立邦给蔡杨的是一家医院的地址,他们两人赶到的时候,李立邦的父亲已经被推进太平间,而李立邦还蹲在太平间的门口,怀里抱着个黑皮本子怔怔发呆。才一天不见,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面色灰暗憔悴,抬起头看蔡杨时,眼睛红肿,神色茫然,看上去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蔡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在旁边坐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保鲜饭盒说:“这是咱妈做的卤豆干,特地给你放了好多辣椒。”

    李立邦闷声不响地接过保鲜盒,出神地看了片刻,然后突然一把搂过蔡杨,趴在他肩头大哭起来。蔡杨默默拍着他的背,心里也很不舒坦。顾文宇在他们旁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拖着行李箱去附近找酒店。

    等李立邦哭够了,蔡杨才小心问:“叔叔到底怎么了?上次来找你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他那个时候就查出食道癌了,还是晚期。”李立邦声音哑得完全不像他了,喘气嘶嘶啦啦像破风箱。“所以才那么急着找我回来……”

    “那怎么……怎么这么快……”

    李立邦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又把头埋下去痛苦地呜咽起来:“我……我他妈就是混蛋……混蛋!!自从上次他来找我之后,再打电话我就没接过……每次看到他的来电都按掉。这次还是医院里联系我,我才知道的……赶过来的时候……人……人已经不行了……”

    蔡杨呼吸一窒,总算明白为什么李立邦这么痛苦了。最后一次跟老爸说话还是在吵架,父子两人不欢而散,没想到从此便是天人永隔。而明明期间有机会见面,却因为彼此的固执而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这搁谁谁也受不了。

    “走,别在这儿蹲着了,先去吃点东西。”蔡杨又安慰地拍了拍李立邦,把他拉起来,这时才发现顾文宇不见了,正要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时,看到他发来的短信,告知已经订好了酒店,发了酒店地址。

    和医院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办理好相关手续,交完费用,蔡杨拖着行尸走肉一样的李立邦出来,直奔酒店。顾文宇已经很有默契地在酒店餐厅订好了位子,正在等他们。菜上来之后,李立邦一口吃不进去,只是不停给自己灌酒。蔡杨注意到他手里的那个黑皮本子,就问是什么,李立邦这才放下一直搂着的酒瓶,低着头在本子上摩挲了良久,才沙哑着声音说:“这是老头……是我爸的日记。”说完,他抬起头,眼睛又像兔子一样红了,“很奇怪是,一个开山寨手机厂的土暴发户,居然也会记日记?哈哈……”

    李立邦在笑,可蔡杨却宁愿他像刚刚那样大哭出来。

    “立邦,你别这样,叔叔在天之灵看着你也会难受的。”

    李立邦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平复了一下,才缓缓说:“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意识了,医生说他近一个月都无法进食,食道溃烂,胃部萎缩,全是靠营养液撑着,就想看我一眼。”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满是痛苦和悔恨,接着又道:“他的秘书把这个本子交给我,说如果他等不到我,就让我自己看,是他年轻时记的日记。我昨晚在他床边守着的时候,就看了……”

    李立邦的父亲是学通信科技专业的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大学生都很值钱,毕业以后就分配到电信公司,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下海,为了当年的梦想,李父也辞去了稳定的工作,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经商创业。李立邦的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个跟李父闹了矛盾,再加上创业初期的艰难和漂泊,李母便毅然选择离开了他们父子,嫁给一个加拿大籍华裔。

    李父和他的朋友们开始只是做一些国外手机的外包零件业务,但后来随着生产线成熟,就有了打造自主品牌的想法。起初的确有过一阵好日子,企业渐渐有了规模,但随着财大气粗的外企陆续进入内陆市场,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国内小手机厂与那些外国品牌都完全没有可比性,最后走投无路之下,李父的几个朋友都选择仿照大手机品牌开始做山寨,什么NQKIA,SAMSUNQ,MOTC的都出来了,还因此赚了大钱。只有李父,苦苦守着自己那个不知名的小破手机厂,赔得几乎倾家荡产。

    “后来,大概是零五年的时候,国家出台政策,要求所有手机厂必须有生产牌照,那个时候我爸的厂子已经不够资格通过审批了,再加上我那年刚好要上高中,家里经不起折腾,我爸终于放弃了,也开始做山寨手机。”

    李立邦把他从日记上看到的东西说给蔡杨和顾文宇,之后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蔡杨和李立邦的父亲只见过一面,那个时候他就不觉得他是李立邦所说的那种“暴发户”,是一个相当温和儒雅的人。而且当时还和蔡杨谈论了很多当前通信和计算机领域内很多先进的技术问题,并有很多自己独特的见解。当时蔡杨还觉得很惊讶,现在想想,恐怕他们在李父面前,才真正称得上是初生的牛犊,不知老虎模样。

    “这本日记也就是记到零五年,之后就再没有了。直到知道他生病的时候,才又接着写了两页。知道他最后说什么吗?”李立邦抬起头,拼命克制着眼泪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他说,他这辈子想要创自主品牌的梦破灭了,也认命了,累了。现在就想把厂子卖了,给我存一笔钱,以后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不用……不用再因为老爸是做山寨手机的而觉得丢人了……”

    李立邦说到这里突然又笑起来:“你们知道,我以前说他什么吗?我骂他是贼!是恶心的骗子!盗用人家的东西,上不了台面,永远只配做冒牌货!”

    蔡杨坐在李立邦旁边,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肩膀,眼圈也有点红。

    “蔡杨……你知道么,我现在多想和他说声对不起……”李立邦用手捂住眼睛,泪水却沿着脸颊滑下,“可是晚了,什么都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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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Latest ...

    李立邦当晚便住在了酒店,而且醉醺醺地把蔡杨当作抱熊,死死搂着不肯松手,脑袋枕在蔡杨肩膀上,将人拖着一起睡上了床。

    顾文宇订的是一间标准间,两张床。这样一来,蔡杨和李立邦睡了其中一张床,他只好睡另一张。蔡杨从早到晚折腾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和李立邦俩人脸对脸抱着倒头就睡。而顾文宇却在另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过去将某只伤心大狗从蔡杨身边拖走扔出房间的冲动。

    接下来几天,蔡杨和顾文宇一直帮李立邦打点父亲的后事,张嘉得到消息以后也很快赶过来帮忙。因为刚好赶在过年时期,部门休息,商家歇业,很多事处理起来都非常麻烦,直到将李父的骨灰安葬在当地的墓园里,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期间,李立邦的状态一直不好,总是沉默寡言的,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大咧咧的人了。假期一过,几个人都要上班,四个人都坐飞机回到了帝都。李立邦到了北京以后就去千度递辞呈,张嘉当初说他一年以内会从千度离职的预言实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李立邦只打算在北京停留两天,把工作的事情交代一下,再回到公寓整理整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打算回家经营父亲留下来的手机厂,不准备再回来了。

    收拾行李的当天,蔡杨无意中在原来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一样东西,竟是李立邦父亲当初见面时送给蔡杨的手表。蔡杨看着那块手表,不禁感叹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他拿着表上楼去找李立邦,看到他正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拾好了么?”蔡杨走过去问。

    李立邦回过神,点点头。

    “给,还有这个。”蔡杨把手表递给李立邦。李立邦疑惑,蔡杨解释道:“那个时候叔叔来这里找你,我们谈得挺好,他就把这块表给我了。”

    李立邦拿着表看了看,又递还给蔡杨,说:“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

    “我这不是又转送给你了么。”蔡杨拉过李立邦的手把东西又塞给他,“你比我更需要,留个念想。”

    李立邦这次没有推辞,默默接过表戴在手腕上,抬起头时眼睛又有些发红,他看着蔡杨,突然问:“死菜,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我的东西都有你一半。跟我一起弄手机厂呗?我们一起做品牌。”

    之前李立邦经常提到要跟蔡杨一起回老家开手机厂,不过那都是玩笑着说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蔡杨被李立邦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敷衍地笑着说:“算了,我可没那方面天赋,你招我去就不怕把你家底给祸害了?”

    “我是说真的。”李立邦却不肯就此放过,继续拉着蔡杨严肃道:“我仔细想过了,手机厂想要转型,必须有自己的技术支持。你过去以后就做技术总监,管核心研发团队,管理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们到时候可以雇专业经理人……”

    蔡杨见李立邦越说越认真,急忙打断:“别别别,立邦你别说了,我真的不行!”

    李立邦神色黯然,顿时泄气,刚刚眼睛里的一点光亮也没了,最后闷闷道:“怎么你就能跟顾文宇干,不能跟我干?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跟顾文宇走那么近的。咱认识的时间不比他长?怎么反过来你和他倒比较亲呢?”

    蔡杨被李立邦问得心虚,正想说点什么,李立邦却突然叹了口气站起来,说:“哎,算了,我家那个厂到我手里也不一定能撑多久呢,拉你过去说不定反倒是拖累你。不提了。”

    “别泄气嘛!”蔡杨重重地拍了拍李立邦的肩,“我们都很看好你哦,富二代!”

    李立邦嘴角一抽,神情终于不那么悲切了,拖着行李箱,下楼,出门。本来蔡杨要送他去机场,他却说麻烦,自己打的就好。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时都有点眼泪汪汪的,其实仔细算算,他们自从大一认识以来就一直腻歪在一起,真正分开的时间很短。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刻,从此天各一方,便是各自不同的生活轨迹,不知何时再相见。

    事先叫好的出租车在路对面等候,李立邦和蔡杨挥手作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盯着他看半天,说:“死菜,你说你咋这么好看捏!过来让哥抱抱!再让哥亲一口!以后想亲都亲不着了!”

    “滚!”蔡杨笑骂,不过还是走过去和李立邦来了个法式拥抱,“回去好好干哈!等你发达了请我吃好吃的!”

    “嗯,必须的!不用等发达,现在就能请!”李立邦用力揉了揉蔡杨的脑袋,“有空要过去看我!”

    “行啊!”

    “要保持联系!”

    “当然!傍大款嘛,我又不傻。”

    “顾文宇要是敢压榨你,就辞职不干过来找哥,知道么?”

    “行了快滚,比我妈还磨叽。”

    李立邦终于放开蔡杨,抽了抽鼻子,钻进出租车。蔡杨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转过街角,消失不见……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他掏出一看,是李立邦的短信:

    这出租车司机刚刚居然小声骂我是基佬!擦,老子他妈XX了他!

    蔡杨扑哧一声喷出来,哈哈大笑,因离别而带来的一点愁绪顿时烟消云散。

    年关一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顾文宇的工作室里却是愁云一片,情形不容乐观。他们开发的语音软件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合作伙伴,不是因为他们的东西不够好,而是几乎所有对软件有兴趣的手机厂商都提出要买断产权的要求,而不愿意和顾文宇的公司合作。

    其实这个结果也不难预料,一般来说手机软件开发者都愿意与一些大品牌手机厂商合作,这样才有利于提高软件的知名度,拓宽应用范围。但是在合作时这些手机厂商无疑是强势的一方,提出的要求往往非常不公平,手机软件开发者大多数情况下唯有被动接受的份。

    但顾文宇工作室里的IT们对这款软件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就这样把东西卖给别人,而且单看这款程序的发展前景,估算其所能带来的未来市场效益,也是那些手机厂商支付的微薄酬劳所无法比拟的,因此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然索性就把程序版权转让给他们,反正我们这次卖的也只是整个程序中专门应对情侣用户的一部分,核心技术还在我们手里,先解决资金不足的燃眉之急。”公司会议上,张旭提议。

    胖子却立刻反驳:“千万别动这个脑筋!你以为那些大公司的法务部都是白吃饭的?像这种软件程序的权利归属问题本来就很复杂,什么相似性,独创性,新颖性,评估条件一大堆,说不准哪个地方给你下个套,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我们自己?”

    “我倒是不懂,其实把程序卖了也没什么不好啊?”许一平插嘴问,“反正最后署名开发者也是我们,知名度打响了再考虑别的问题嘛!”

    “笨啊你!”吴蓓蓓用铅笔头戳了戳许一平的脑袋,“这在行业内早就有过先例的好不好?知道siri?一提到这个大家想到的还不是爱疯?谁知道开发这个程序的公司名字?而且因为苹果的买断,这个程序只能在苹果手机上使用,记得以前我还在别的地方见这个程序运行过呢,和其他软件结合起来用,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方便之处,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了。哼,还知名度,我看是给他人做嫁衣还差不多!”

    许一平被数落得不吭声了,会议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财务主管这时拿来新季度的财务报表给顾文宇看,顾文宇眉头皱了皱,沉默良久,最后做出一个决定:语义分析软件的项目暂且放到一边,先做几个小项目度日,其他以后再说。

    可以看出,这个决定宣布后,IT们都有些失望,但只有蔡杨知道,顾文宇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私底下一定会更加拼命地去寻找可能的合作机会。这便意味着无数的应酬,宿醉,无数的冷板凳,闭门羹。

    果然,这次会议的当天晚上,顾文宇就约了一个网络公司的研发部负责人吃饭。因为蔡杨的酒量不好,一般这种场合顾文宇都不让蔡杨去,只是到时间给蔡杨电话去接他。

    午夜十二点,蔡杨迟迟没有收到顾文宇的电话,不禁有些担心,不过他事先知道他们吃饭的地点,便直接开车去了饭店。到大堂问一位姓顾的先生订的包房里客人有没有走,前台查询后说还没有,蔡杨便稍稍放下心,又回到车上等。

    不一会儿手机响起,蔡杨以为是顾文宇,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李立邦。很明显李立邦那边也是喝了酒的,而且还喝的有点高,但神智倒还清醒,只是精神特别亢奋。

    “菜菜!一个月没听到我充满磁性的声音,想我没?”

    “没。”蔡杨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字,觉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李立邦当没听见,继续欢欣雀跃地说:“知道么!我今天去我们手机厂的研发部逛了一圈……”

    接下来,李立邦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是如何用一个亲手编写的语言转换软件征服了研发部那些眼高于顶的傲娇下属们,并因此取得了员工们的信任和膜拜,树立了作为老大的威信。蔡杨一开始听得心不在焉,不过后来李立邦又跟他讨论起一些程序技术性问题,他才慢慢集中了注意力,和李立邦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

    直到他不经意间向车窗外一瞥,在不远处的灯柱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匆匆和李立邦结束通话,拿了车上一瓶矿泉水冲了出去。

    凌晨一点半,街道上冷冷清清。那扶着灯柱吐得昏天暗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文宇。蔡杨忙跑过去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看顾文宇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只能不停地小声说着“没事没事”。

    等顾文宇终于吐完了,慢慢直起身,蔡杨给他递矿泉水让他漱口。顾文宇看也不看他拿过水仰头直接灌了几大口,弄得衣领都湿了,在零下十几度的夜里很快结出冰碴。

    顾文宇的酒量一直很好,很少喝醉,但蔡杨看得出他今天喝得非常多,眼神都不复清明了,也不知道那些人给他灌了什么酒,反正肯定不止一种,于是忍不住在心底骂这帮人孙子,竟敢欺负他老婆。

    蔡杨正准备扶着顾文宇回车上,没想到顾文宇却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过来抵在灯柱上。蔡杨被撞得后背生疼,闷哼一声,怒道:“喂顾文宇!你他妈耍什么酒疯?!”

    顾文宇低头看着他,唇压得极近,呼吸有些沉重。

    昏黄的路灯笼住两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拖在地上,彼此融为一体。蔡杨眉头微皱,想要挣开顾文宇,却被他箍住不放,喘息间,吐出一团团白色雾气,模糊了彼此的眼。

    “刚刚在给谁打电话?”顾文宇看着蔡杨,突然问,语气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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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Latest ...

    顾文宇这么一问,蔡杨当即明白,刚刚自己和李立邦通话时顾文宇刚好也打过来,可能因为一直占线联系不到人,心里有些急,所以才会这样。因此蔡杨也不再挣扎,背靠着灯柱耐着性子回答:“刚刚在和立邦通话啊,跟他讨论了几个程序上的问题。最近他的生意不错,厂子好像挺有起色。”

    蔡杨说完这句话,顾文宇的脸色又是一沉,定定地凝视了他很久,才缓缓道:“自从李立邦走了以后,你好像和他联系得很勤?”

    蔡杨一愣,没反应过来顾文宇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地说:“还好啊,就偶尔发发短信,在微博和QQ上碰到了聊几句,这一个月也才刚刚打了那么一个电话……”

    也才打了一个?顾文宇的眉微皱。蔡杨说得毫不经意,却不知道这一句接着一句却仿佛刀子般捅在他心口里。也有可能是因为喝酒之后人的情绪比较容易波动,但他此刻真的非常难受,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正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他抓着蔡杨的手慢慢松开,刚刚还压抑着愠怒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一片淡然,然后默默转身,脚步不稳地往车子的方向走。

    蔡杨不知道顾文宇这是怎么了,赶紧追上去想要拉他的手,不料却被冷冷甩开。这下蔡杨心里的火也一下蹿起来了,心说这大半夜的跑出来接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冲我耍这无名酒疯?!于是又追上前去,一把将顾文宇拉住,脸色不善地说:“喂,顾文宇,你今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么大脾气!别以为你喝多了就了不起,也得讲点道理!”

    “哦?你要我讲什么道理?”顾文宇抬起眼问。

    这回蔡杨是真的愣住了,虽然顾文宇这人性格偏冷,但自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再想想自己因为担心他,巴巴地跑过来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为了省汽油连火都不敢打,在车里冻得嘶嘶哈哈搓手跺脚,却得来这么个结果,心里一阵委屈,全部化作了愤怒。

    “什么道理?哈!我半夜不敢睡觉惦记着出来接你,在外面冻得跟个傻子似的,就是为了让你来跟我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他妈犯贱么?”蔡杨肚子里憋了火,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说话的分寸,语气很冲。

    顾文宇听到蔡杨发飙,也转过身,却只淡淡地问:“所以来接我,你觉得很委屈?”

    “对!老子他妈就是委屈!”

    “这样就委屈?大年夜被人一个电话从床上叫起来,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就想直奔飞机场么?”

    蔡杨听到顾文宇这句话,蓦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顾文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是李立邦!李立邦他父亲去世了!”

    “所以,还是因为他是李立邦。”顾文宇冷冷地看了蔡杨一眼,转身去开车门。

    “你什么意思?”蔡杨把顾文宇刚拉开的车门又猛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你把话说清楚!”

    顾文宇觉得头疼得厉害,想到刚刚酒桌上又一次失败的谈判,再想到刚刚出门时看到蔡杨在车子里和人打电话时那轻松惬意的神态,突然觉得无比悲哀。他微微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才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公司不景气,如果你去李立邦那边有更好的发展,我没意见。”

    蔡杨呆呆地看着顾文宇,过了很久,才有些好笑地问:“顾文宇,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蔡杨的手机来了个提示音,他下意识地胡乱按了下,里面却突然传来李立邦的微信语音:“蔡杨蔡杨!我爱你我爱你!”

    这下变了脸色的不仅是顾文宇了,连蔡杨也神色大变,直接愤愤地说了一句“你他妈喝多了么”发送回去,却一直没有再收到李立邦的回音。抬起头看到顾文宇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蔡杨心中一紧,忙解释道:“顾文宇你别误会,我和立邦只是兄弟。”

    “是我误会吗?”顾文宇轻声说了句,打开车门上了车,却是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蔡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明白顾文宇今天怎么这么能钻牛角尖,情急之下狠狠踹了下车门,冲顾文宇吼道:“你他妈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我没把他当兄弟了?!”

    “你对他很放不下。”顾文宇手扶着方向盘,黑沉的双眼看着前方,“也许比对我还放不下,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现在做选择也不晚。”

    蔡杨被顾文宇这话刺得发慌,只觉得好像有人拿刀子在他心里划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也越来越狠,不自觉带上了报复的意味:“对,我就是放不下他!那又怎么样?顾文宇,我认识李立邦五六年了,那可是住上下铺的交情!我们两个呢?我他妈才认识你多久啊?你能跟他比么?”

    一口气说完,蔡杨立刻就后悔了,意识到这话是多么伤人。果然,他看到顾文宇的脸瞬时苍白,最后他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脚下油门一踩,将车飙了出去。

    蔡杨脑子里轰的一声,才想起顾文宇这是酒驾,追着车在后面跑,想让顾文宇停下,但顾文宇却越开越快,直到转过街角,再也追不上。看着那一闪即逝的车尾灯,蔡杨累得瘫坐在地上,也不顾冰凉的地面,只是看着顾文宇离开的方向怔怔发呆。

    很快手机又响起来,他立刻抓起来看,来电显示却是张嘉。听见了熟悉朋友的声音,蔡杨心中憋闷的情绪就像水坝开闸,瞬时倾泻,对着手机突然大哭起来:“呜呜……张嘉,我把老婆气跑了……”

    三十分钟后,失魂落魄的蔡杨被火速赶来的张嘉提留起来,塞进了附近一家通宵营业的麦当劳。

    张嘉给已经快冻成冰人的某只菜鸟叫了一杯热咖啡,逼着他喝了几大口,见他嘴唇恢复了点血色,这才打开自己的那份咖啡盖子,往里面加了些糖浆慢悠悠搅拌着,抬起眼皮问道:“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蔡杨知道张嘉早就清楚了自己和顾文宇之间的关系,也不遮掩,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期间还隐隐透露出自己的委屈和对顾文宇莫名发脾气的不满。张嘉沉默地听着,直到蔡杨不吭声了,才扬了扬眉毛:“说完了?”

    “完了。”

    “所以,他就这样走了?”

    蔡杨失落地点点头,继续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这不挺好嘛,你俩分了正好!”

    张嘉一语激起千层浪,前一秒钟还跟个蔫鸡一样的某人顿时化身为斗战圣鸡,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吼道:“你怎么说话呢!”

    “我一直就不看好你们。从顾文宇住进来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本来想从中搅合搅合,没想到最后你们还是搞到一起……”

    “喂,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蔡杨阴沉道。

    张嘉却不为所动,继续说:“早就想跟你谈谈的,以前李立邦那二货一直在跟前转悠着也没找到机会,现在正是时候。”

    “谈什么?”蔡杨干巴巴地问,竟然有点心虚,刚刚浑身炸起来的毛又蔫耷耷地收了回去。

    “你说呢?”张嘉收起了刚刚那散漫的神态,突然严肃起来,“你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没想过这会导致什么后果?没想过要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没想过别人的眼光?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生活,懂么?”

    蔡杨闷闷地低头不说话。

    “正常的恋人处在一起也会有矛盾,更何况是两个男人?社会道德,伦理纲常,想在一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本来也不喜欢男人?顾文宇那小子看起来也不像个天生的弯,所以你俩还不算无药可救,趁早回头!”

    蔡杨沉默着。说实话,一般在某些方面有特别显着天赋的人,通常都会在另一些非常常规的问题上和人想法不一样,甚至说是缺根筋。就比如男女问题,蔡杨以前是不怎么上心,等后来遇到顾文宇,觉得看对了眼,就想在一起,没考虑过什么男女。他甚至在心底里认为,这世界上原本就不该区分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破事儿?所谓同性恋,不过就是刚好喜欢上了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这就跟喜欢异性一样,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根本不理解顾文宇最初的纠结,只一直嘲笑他是个傻子,想那么多不相干的事情。

    “张嘉,我问你一个问题。”蔡杨突然抬起头看向对面坐在椅子上悠哉喝咖啡的眼镜IT,表情很认真。“你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你喜欢他喜欢的要死,而他喜欢你也喜欢的要死的人,几率有多大?”

    张嘉被问得愣住,蔡杨那一个个“要死”“要死”听得他头皮一炸一炸。

    “是不是这就是人所说的爱情呢?”蔡杨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趴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而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爱情的?”

    “爱情?”张嘉不屑地笑了,“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一旦触及到生存的根本利益,就什么都不是。如果是我哪天真的看上了一个男人,我也不会放任自己,一定会趁早把这股恶势力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会让我被规划得井井有条的人生受到丝毫影响。”

    “切,那说明你还是没遇上这么一个人。”蔡杨撇撇嘴,不愿跟他争论,“有些东西不是你说能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张嘉看了看无精打采的某人,半天没有说话。

    “就那么喜欢人家?”

    蔡杨趴着不吭声,眼睛看着桌子角上贴的夏日饮品宣传贴,做鸵鸟状。

    “爱他么?”

    爱?这个字总是让蔡杨觉得难为情,从来没和顾文宇说过,顶多说两句喜欢。但无疑他是爱他的,这种感情已经融为身体的一部分,割舍不下。

    蔡杨想了想,点点头,再想了想,最后大呼一声“爱惨了啊啊啊”,便一头扎下,把脸埋进胳膊里开始装死,以掩藏他那有些羞赧的神色。

    张嘉失笑:“都爱惨了,那还跟我坐这里耗什么时间?不去把人找回来?”

    “可是我不甘心啊,平白无故地跟我发火,凭什么!”蔡杨懊恼,又开始乱抓自己的头发。

    “平白无故?”张嘉扶额,不明白究竟谁才是没谈过恋爱的那一个,“你脑子让驴踢了么!”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跟立邦打个电话么,他也至于这样?”

    张嘉却懒得理这个不开窍的,转而问道:“听说最近顾文宇的公司不太好?”

    蔡杨讶异:“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张嘉被气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开发了个不知所谓的破软件,到处找大公司市场部负责人谈合作,不知天高地厚。这都快成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好么?顾文宇整天究竟让你干什么了,拿你当婴儿保护么?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蔡杨听了心中莫名一抽,再想到刚刚看到顾文宇被灌吐的样子,渐渐有些坐不住,“我只知道他最近谈判不顺利,没想到会这么……”

    “这圈子里的水不知道有多深,想要起步哪是那么容易的?你最近都没跟他聊过?”

    “这一个月来竟惦记着立邦那边来着,他父亲刚刚去世,我怕他心里难过……”这么一想,蔡杨突然觉得自己渣透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顿,当即站起来。

    张嘉眉头一挑,“怎么,想通了?”

    蔡杨看张嘉一眼,道:“欠你个人情!”

    “等一下!”张嘉喊住急吼吼就要往门外冲的蔡杨,“要欠人情也不急于这一时,忘了跟你说了,现在加班太频繁,为了方便我在千度附近租了个公寓,今天上午就搬出来了。刚好我们那个房子还有半月到期,你和顾文宇合计合计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还住着那么大的房子。”

    “你搬出去住了?”蔡杨停住脚步,很意外地问。

    “怎么?还想让我当灯泡么?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张嘉意味深长地笑。

    蔡杨被他看得窘迫,“那你……今晚就不回去了?”

    “回去干嘛?讨人嫌么?”张嘉调侃道,“还有,你们那个软件的事情,想办法再坚持几个月,等九月份的时候可以去千度试试。”

    “千度?”

    “是啊,千度。”张嘉高深莫测地笑着,喝掉了最后一点咖啡。

    蔡杨从麦当劳里出来以后,直接打车回了家,却发现顾文宇还没有回来,然后又赶到工作室,也没有看到人,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恐慌感,想到顾文宇之前醉成那个样子,又飙车,生怕他出事,立刻拿手机拨他电话,然而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蔡杨的手都发抖了,无意识地连拨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突然有些傻眼,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些不好的画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茫茫黑夜,孤灯寂影,不知道顾文宇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走。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心里祈祷着顾文宇可以给自己打电话,却突然在这时发现一个问题,手机上那款语义分析软件一直运行着。

    因为要测试软件运行是否会有问题,所以蔡杨已经养成了在自己手机上全天开这个软件的习惯。他立刻将滚动记录往后面拖,停在了和顾文宇吵架的那个地方,默默看着,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呼出一口气,在面前凝结成一团朦胧的白雾。

    他擦了擦眼睛,用手机登上微博,进了百年修的主页,看了他为数不多的几条微博,然后留言道:

    亲爱的,回来,我知道错了。

    留言成功后,蔡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只爱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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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Latest ...

    空荡荡的公寓里只剩下蔡杨一个,师兄走了,李立邦走了,张嘉走了,现在连顾文宇也不回来了……

    蔡杨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机,几乎每隔半小时就给顾文宇打个电话,却一直是关机,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熬到天亮。他现在总算明白当初自己失踪时其他几个人的心情了。的确,有些事只有在亲自体会后才会知道个中滋味。而当这种体会,这种滋味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沉淀下来,也就积累为一个人的成长,从成长到成熟,往往是一个缓慢而又无奈的过程。

    早上五点半,蔡杨再次惊醒,木着脑袋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给顾文宇打电话。经过一晚上的训练,他的动作几乎已经是下意识而为的了,所以当手机那头接通了以后,蔡杨甚至没反应过来,呆了好几秒,才试探地问:“顾文宇?”

    “嗯。”

    听到回应的一瞬间,蔡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断了,紧接着又问:“怎么打你一晚上手机都关机?”

    “没有电了。”顾文宇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哪里?”

    “公司。”

    “哦,那我现在就过去。”

    “嗯。”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对话,仿佛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蔡杨胡乱地洗漱了一下,抓了抓头发就提着自己的笔记本冲到了公司,因为时间太早,那帮作息时间极度奇葩的夜猫子IT们还没来得及蜂拥而至,工作室里只有顾文宇一个。

    蔡杨还在为自己昨天放出去的狠话心虚,而且也不知道在百年修的主页给他的留言他有没有看到,一时心中忐忑,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老婆兼老板,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一边开电脑一边继续小心翼翼透过工作室里的重重显示屏缝隙观察顾文宇的神色。

    顾文宇正对着电脑编辑一份代码,神色平静,精神专注,而且一点也看不出前一天晚上的宿醉。蔡杨进门时他只是目光轻轻往那边一瞥示意打过招呼,之后就再没有一句话,单从脸上也揣度不出他的心情。

    蔡杨不知道顾文宇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但他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当面赔礼道歉。在做了无数心理斗争,一遍遍认真严肃地警告自己老婆就是要哄的对待老婆要温柔要有耐心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出击,以修补两人之间的情感裂痕。

    他们各忙各的事,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IT们的上班时间就要到了。蔡杨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话题打破沉默,顾文宇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杯子往茶水间去,蔡杨一见机会来了,忙端起自己的杯子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在走到茶水间之前这短暂的路途中,蔡杨的脑子飞速转着,盘算该以怎样的开头进行这场哄老婆大计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顾文宇,昨天我的话不是有心的,你别在意……不行,这样有点太平淡太不真诚,没什么冲击力,完全没有柔情似水的温柔意境。

    顾文宇,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除了你我谁都不爱……啧,这话别说从嘴里说出来了,就是单在心里想想也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蔡杨撇撇嘴,脑子里迅速在这个方案上画了个巨大的叉叉。

    开场白还没有完全想好,茶水间却到了,其实本来就没有几步的距离,却被蔡杨磨蹭磨蹭生生走了几分钟,顾文宇早就已经进去了。蔡杨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紧张过,站在门口连做深呼吸,才犹犹豫豫地伸出爪子推开了门。

    “顾文宇……我……”想了那么多的话,在看到真人的时候,却全都堵在嘴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蔡杨端着个空杯子,有些局促不安地望着顾文宇,眼巴巴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顾文宇正背对着门口泡咖啡,听到蔡杨进来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问:“咖啡还是茶?”

    “咖啡,多加糖和奶。”蔡杨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蔫头耷脑地乖乖把杯子递了过去。

    顾文宇接过杯子,却连带着抓住了蔡杨握着杯子的手。

    蔡杨十分惊讶地抬起头,顾文宇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手将杯子放在流理台上,一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向后推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便直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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