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我还是赵宗宝一人的小十一。” (2)
猛扑上前,恰好看到那个进入帐篷的身影。立刻,他手中的刀飞了过去。他也不知帐篷里头到底是如何情形,他根本不敢去想。他只能再拔出一把刀,面对这一个又一个冒充辽兵的人,他的鸟在一旁哀声叫,他则是一刀一个地砍了他们。 等他杀尽了那些人,他心中反而更慌。 他甚至不敢去帐篷中看一眼。 等他走进帐篷,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琮时,这场景与他心中担心的重合了。 他立刻就傻了。 是真正的傻。 他傻,他害怕,他无措。 他不敢上前去碰赵琮,他怕自己碰到的是具冰冷的身子,更不敢多看一眼。他焦躁,他不知还能做什么。种种情绪下,他只好徒劳地再朝那人身上补了一刀,这似乎是唯一能做的事。 当他的脚踝被射中时,他的浑身也是一阵酸软。 这份酸软直达心底与他的双眼。 这辈子,他头一回哭。 当他将依然温热的赵琮抱在怀里时,那个名为眼泪,实际是懦弱的东西,便控制不住地直往下落。 可他已然顾不上。 他只知道,赵琮没死,还在他怀里。 赵琮自己都没怎么哭过,即便是哭,也是隐忍的哭。 他如何也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小十一在他面前会哭成这般。 “陛下,陛下,陛下——”小十一,一声声地叫着他。 叫得赵琮的眼睛也跟着酸,他吸了吸鼻子。虽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还是去擦他眼角的泪。 可是这眼泪啊,真似源源不断,如何也擦不干净。 赵琮索性将手臂绕至他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并轻声道:“没事儿了啊。” “陛下。” “嗯,在呢,没事儿。” “陛下。” “不哭,啊。” “陛下,我来迟了,我总是在迟,离开东京的时候我就该杀了钱商。我也不该与完颜良打交道,我错了,我都错了,我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赵琮心中难受,此时也顾不上从前的恩恩怨怨,只要对方在怀里,那就是好的。赵琮轻声道:“在其位,谋其政,你是对的,你没错。” “先拔了腿上的箭,都是我——”赵琮低头还要去看他的脚。 小十一却忽然道:“陛下,你可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赵琮愣了会儿,还是点头:“相信。” 小十一浑身是血的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小十一,还是那个小十一。 “陛下,我有罪,我当初进宫的确是为了皇位。” 这是真要说实话了,赵琮听到这话,虽说难受,却还是愿意听下去,他点头。 “陛下……”耶律延理心中也很忐忑,他若将最大的秘密说出口,赵琮可会觉着他是怪物?可会厌他?他忐忑着,便将赵琮抱得更紧。 “你说。”赵琮安慰般地再轻轻拍他。 耶律延理心道豁出去了,他下定决心地说:“陛下可信,这世上是有人活过两辈子的。” 赵琮一僵,他自己就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啊。 他这么一僵,耶律延理也是一僵,更不敢将实话说出口。 也好在赵琮缓缓回过味来,他想到小十一小时候的种种,在宫中装傻子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些明白。他轻声道:“你说,我听着。” 耶律延理身子再一松,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我便是那多活一辈子的人。” 赵琮释然而笑:“所以,你的上辈子中,朕是十六岁那年死的?” 耶律延理将他抱得更紧,没说话。 赵琮又问:“你呢?上辈子的你与我,是何关系?你我可曾见过面?” “上辈子,我与你从未见过面,我,最后也是皇帝,大宋的皇帝。” 赵琮更觉好笑:“难怪要为皇位进宫。” 耶律延理闷声道:“我的确为了皇位进宫,却从未想过要陛下的命。我有罪,我原本的确也是想等着……” “等着我死呗。”赵琮说得轻松,其实方才听到小十一是重活一世的人时,他心中的一切不满与绝望早已散尽。 “王姑姑下毒,我未阻止,是我的罪。” “但你还是救了我。” “陛下待我好,我向来是没有良心的人,是陛下教会我‘良心’二字。我不愿让陛下失望,当时的我心中还不平,生怕自己留在东京伤到你,我已不愿伤你,是以才选择离去。我也从未想过再回东京城,十六岁那年之所以回来,是因我手下的人与当初淮南东路的盐税司杨渊勾结,逃到东京,我来抓他回去。谁料,上元节那日,我无意中瞧见孙竹清加害赵叔安,便出了手。随后的事。陛下你也知道。” 赵琮点头。 他继续道:“源头是错的,之后便步步错,我不敢与你说实话,我更怕自己吓到你。毕竟我是这样的来历,我怕被你当成怪物。端午时,孙太后的事也是我所为,上辈子的时候我便知道她与赵从德之间的事,我厌恶他们,想早些了结他们,却又怕你误会,就这般,反而使我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钱商的事,我事先并不知,上辈子的时候,钱商并不出名,我也是直到西南将要事发时,才确定钱商的确与李凉承勾结。可之后……我离开东京时,已来不及处置钱商,当时也早已没有心力。” 赵琮再点头。 “上辈子的我并未回辽国,我厌恶那里,我娘也厌恶那里。吉祥,是我娘贴身太监的干儿子,因我侥幸多了一辈子的记忆,我才能早早谋划起这些来。除这些外,还有许多事,以后可以慢慢说给陛下听。只是眼下有一件事……”耶律延理松开赵琮,与赵琮对视。 他已渐渐停止哭,可他实在难得哭一次,眼睛红红的,赵琮看在眼中十分心疼,也喜爱。 “我从未想过逼宫。陛下,你可相信?” 赵琮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露出浅淡笑容,又道:“陛下,其实这辈子的我,进宫还为一件事。” “什么?” “我上辈子是为你而死的,是以我想进宫见你一面。” 赵琮不可思议道:“为我而死?” “有人替你报仇,说是我杀了你。” 赵琮仅想了片刻,便道:“是宁宁?” “是她。她杀了我,当了女皇帝。” 赵琮笑出声:“不愧是我妹妹。” “陛下——”耶律延理又将他抱回怀中。 赵琮也未继续问其余的事儿,两人就这般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赵琮还惦记着他的脚,正要再度催着拔出来时。 外头忽然响起杂乱的声音,马蹄声有,人声有,兵刃相接的声音也有。 赵琮的精神一凛,耶律延理也是。 不待他们分开,赵宗宁的已经近在跟前:“哥哥!哥哥,你可在?!” 赵琮松了口气,对耶律延理笑:“是宁宁来了。” 只是他还未笑完,赵宗宁便提剑进来,见他们俩抱在一处,她先是一喜,随后又大怒道:“你竟还有脸!”说罢,她就持剑朝耶律延理后背刺去。 “住手!” 剑将要刺进他后背时,赵琮大喊出声。 “哥哥!外头全是他的人,他带人想围攻咱们!” 赵宗宁刚说完,耶律延理轻轻松开赵琮,他先是定定看了眼赵琮,随后对他道:“陛下,你定要等我。” 赵琮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忽然提刀站了起来,大步转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赵宗宁去追他。 赵琮也在身后大声道:“你站住!” “哥哥?!”赵宗宁跺脚。 赵琮缓声道:“让他走。” “他与完颜良勾结,想害哥哥您!” “让他走,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哥哥!” “放行,放他走。你带人全城去追拿完颜良。” 赵宗宁气得脸色都变了,最终也只能再跺脚,转身出去吩咐。 耶律延理吹了声口哨,受重伤的海东青扑扇着翅膀,勉强飞到他肩膀上。他回身看了眼身后帐篷,低头拔了脚踝上的羽箭,小心放好,再爬上身旁的马。 耶律延理再朝走出帐篷的赵宗宁看了眼,笑道:“多谢!”说罢,他一甩马鞭,带着他的海东青走了。 赵宗宁气道:“他日打到你们上京城外,看你还如何嘚瑟!!” 她实在是不明白,都到了这个份上,人证物证都在,哥哥为何又放他走! 哥哥还没被这只白眼狼气够吗?! 天亮之后,赵琮回到了登州城内。 他手腕、脸上与腿上都有擦伤,衣裳早就破了,人又是被从马车中抬出来的,福禄与染陶看到他,立刻就哭了。他笑了笑,兴致倒是十分好,一点儿不似刚度过惊魂一夜的人。 福禄与染陶不解去看赵宗宁,赵宗宁皱眉不说话。 赵琮还问到了钱月默,赵宗宁脸色又是一暗,只是他未发现。 听闻钱月默上吊自尽的事,赵琮也觉着可惜,念叨了一回,叫人好好照顾着,能救回最好。 只是他们原本便打算这日回京城的,这番看来,怕是回不了了。 谁想,陛下坚持要回京。 连赵宗宁都劝,伤成这般,如何回? 赵琮坚持回,他虽不知小十一到底做什么去了,但他相信小十一这回的话。 他回京城等。 天大地大,也不如皇帝大。 他们只好启程回京城,也好在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走前,登州的官员们个个来认罪,求陛下责罚。 说实在的,这回的事儿,当真不怪这些官员。 赵琮也未真责罚,只罚了一年的俸禄。做个象征意义,反倒把这些官员弄得感激涕零,排队送陛下出登州城。 因钱月默还未醒,完颜良也还未捉到,赵宗宁没回,留在登州城。 赵琮带着邵宜,与被捆的谢文睿回京城。 五日后,他们到达京城,毕竟也是打了胜仗。他们进城时,百姓自然又是夹道欢迎,只是赵琮没精力应付。他早早换了辆普通的马车,先回宫中。回到宫中,御医全方位地为他查看身子,他泡了个澡,便躺在床上休息。 他从枕头下摸出来常摸的那只荷包。 这会儿看着,他不由打开荷包来,从其中捻出那根软软的发丝。他再将发丝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近看又远看。 小十一连那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他了。 赵琮想,再见面时,也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他。 他满意地笑,将发丝又塞进荷包,再度放回枕头下。他躺下,很快进入睡梦当中。 那晚,他睡了六年来最好的一觉。 几日之后,元月初十时,京中得到战报,说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理突然出现,带着更是凭空出现的几万兵马,屠了女真的都城。 消息传到京城时,京中谁不说这个耶律延理狠毒。 赵琮还是听不得旁人说他的不好,立刻就叫人再将完颜良做的那些事儿给散出去。这么一散,众人才又止了口,却还是有人觉着这个皇帝狠毒,只是再也不敢明面上说。 而辽国皇帝屠城之后,忽然又消失了,也未回辽国都城上京。 倒是又过了几日,宫门处忽然被人放下两只大箱子,上面写明了要陛下亲启。 守门的侍卫与太监赶紧将箱子抬进去,自然是不能让陛下亲启的,毕竟事关安危,但也是当着陛下的面开的箱子。 箱子是邵宜开的,一看他就愣住了。 箱子中是两颗人头,钱商与完颜良的。 赵琮倒是笑了起来,紧接着就下令处置钱家满门,除女子与孩童外,全部处死,过了元月佳节便执行。 既然要狠毒,那便一起狠毒。 至于先前被赵宗宁的人追堵的耶律钦等人一路往后撤,直撤到莱州,他们也不放。耶律钦一边骂,还只能一边退,他们人少啊!好不容易退到沧州,河北东西路的厢军全部一哄而上。耶律钦左等右等,等不到他们陛下,索性豁了出去。 耶律钦立刻下令也发兵,两国的兵在沧州好好打了一仗,最后以辽国失败告终。 而因这一战,天下势力再度起了大变化,以大宋为中心,不免又再次划分。 但这些都已是多日之后的事了,都是后话。 大宋都城开封府内,先前因陛下不在京城,过年期间也不甚热闹。 如今陛下回来,还打了胜仗,宣德楼前再度热闹起来,又演起了杂耍与百戏。 元宵那日,赵琮站在宣德楼上,补大年初一那日没能说的话,说得下头人人叫好,并跪下来山呼“万岁”。赵琮叫起,回身就下楼,他若再不下楼,百姓们一直跪,也玩不痛快。 他到福宁殿换了身常服,便预备出宫去吃汤圆。 这是六年来,他每年元宵节都要做的事儿。他自己也觉着有些魔怔,可是每逢这一日,他还是忍不住往宫外跑。 他静悄悄地带了福禄与染陶,从宫门出来,照例是从御街经过。 御街两侧摆了不少的元宵摊子,都是宫中宫女与侍卫在给大家盛汤圆。 自有人好奇:“今年上元节,怎的宫中还有元宵发派?” “嗨,这不刚打了胜仗,官家高兴呗!” “当真?” “什么真不真!吃你的——官爷,给我来十个!” “滋味儿真不错!” “这可是宫中大厨亲手包的,你这一辈子也就吃这么一回!” 赵琮从热闹的声音中穿梭而过,染陶笑:“瞧大家多高兴。” 福禄赞同:“可不是!”福禄知道他们陛下近来心情很不错,笑着又问,“郎君,明年可还有汤圆儿吃?” 赵琮偏头,看人们脸上那在灯下的笑意,被瓷碗中漫起的水雾遮盖,模糊却又是那样真实而美好。 他笑着点头:“有,往后年年有。” “他们有汤圆儿吃,郎君您也得吃啊!” 赵琮再笑:“是。” 他们走上熟悉的路,很快便走到那家婆婆的铺子跟前。照例是三张桌子,外头两张,里头一张,廊下还有盏破旧的灯在晃。 也照例是没有多少人在吃,赵琮到时,一个人都没有。 婆婆瞧见他来,倒十分高兴:“郎君,您来啦!” “是。去年一年生意可好?”赵琮每年与她仅见这一回,他每年都会问一次。 婆婆爽朗笑:“托您的福,够家中吃,够吃!” 赵琮也笑:“那就好。” “郎君今年还是十只汤圆馅儿的?” “是。” “来,快坐!” 福禄上前掸了掸本也没有的灰,赵琮顺势而坐,染陶在一旁用熟水冲烫碗勺。赵琮静默地看着婆婆煮汤圆,白雾袅袅,他看着看着,不由便看向里头那张桌子。 正看得出神,婆婆回身,将汤圆端到他跟前:“好了,郎君趁热吃!” “多谢。”赵琮低头正要吃,忽然瞄见桌子上有影子轻微一晃。 他顿住,缓慢放下瓷勺,眼瞧着桌上的影子越漫越满,越来越近。 近到最后,影子的主人就在他身后。 婆婆回身,瞧见又来了位客人,立刻招呼:“这位郎君,可是要吃汤圆——哎,老太婆我怎觉着您瞧起来有些眼熟?” 染陶与福禄互视一眼,将婆婆给叫了出去,三人一同站在巷口。 汤圆铺子跟前,就剩两人。 赵琮用瓷勺搅了搅碗中汤圆,没有急着回头,也未急着说话。 他身后的人也不是很急,直到汤圆都快凉了,身后的人才开口:“听闻今日御街有元宵吃,宫中煮了几百锅。” 赵琮“嗯”了声,慢条斯理道:“打了胜仗,总要乐一乐。” 身后的人笑,赞同:“也是。” 赵琮继续搅着汤圆。 身后的人道:“怕是凉了。” “凉了可以再煮。” “也是。” 赵琮顿了会儿,说道:“只会说‘也是’了?” 他还是笑:“自有其他话要说,只一时想说的太多,不知要说些什么。” “挑最想说的说。” “最想说的?” “没有?” 他始终在笑:“有。” “那就说来听听。” “说了,你可会答?” “自然。” “汤圆凉了可以再煮,那,七郎君,情断了,可还能再修?” 赵琮沉默。 身后的人原本还笑的,这会儿倒真有些紧张起来。 赵琮再搅了会儿汤圆,低头看着碗中白团团的汤圆,轻声道:“何时断过呢?” 他心中大喜,赵琮点点桌子:“来坐。” 他却犹豫了,赵琮不满,却始终没回头。最终是他无奈笑:“陛下瞧见我,可别被吓着了。” “坐下!”赵琮不满。 他立刻坐到赵琮身旁的长凳上,赵琮抬头一看,脸上多出了许多口子。尽管有灯照着,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再往下看,衣裳鼓鼓的,可见里头许多伤,绑了许多绷带。 赵琮看得眉头紧皱,他讨好笑道:“来回太赶,生怕回来太晚,你又不等我。” 赵琮本想狠训他一顿,被他这么一笑,说了这么一番话,再说不出口,最后还叹了口气:“哪就这么急了。” “急得很。” 赵琮再不气,心中又尽是舍不得。将碗往人跟前推了推:“今日过生辰,吃几个。” “陛下不喂?” “你还当你十一岁的时候?” “难得过生辰……” 赵琮好笑,还真的伸手舀了个汤圆递到他嘴边:“张嘴。” 他咬了一口,满当当的芝麻馅流出来。 赵琮瞄了眼,笑道:“不愧是元宵节出生,你就跟这汤圆似的,外头白白净净,实际呢?里头尽是黑的!” 他倒好,大言不惭道:“那也无碍,谁叫陛下喜欢呢。喜欢到年年都要来吃,还专门煮给全城百姓吃。” 赵琮将瓷勺往碗中一放:“自个吃去!” 他笑着将瓷勺中的吃尽,又小心翼翼舀起一个,递到赵琮跟前:“陛下也吃个。” 赵琮见他用的是左手,还颤巍巍的,不由便皱眉:“伤到了右手?” 他“嘿嘿”笑:“过些日子就好了。” 赵琮脸一板,就要讲道理,他趁机将勺子递到他口中:“今日过生辰,只高兴,不说这些。” 赵琮瞪他一眼,也只好吃了那个汤圆。 随后,他也不知乐什么,看一眼赵琮,笑一回,再吃一口汤圆,如此这般,很快就将一碗汤圆吃尽。 “也不知道慢点儿吃。”赵琮从身上拿了帕子递给他,“擦擦。” 他囫囵一顿擦,赵琮琢磨着,便想把自己那个秘密告诉他,趁着他过生辰,大家将话都说通了。谁料呢,赵琮刚开口,他就道:“今儿不说这些。” “那说些什么?” “陛下送了我一碗汤圆吃,我也有东西送陛下。” “谁送你?是你自己抢去吃!” “是是是。”他毫不在意,将帕子收到自己袖中,拉着赵琮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来瞧我送陛下的礼物。” 赵琮看看身前,再看看身后,哪里有什么礼物? 他再一笑,抬头,口中吹出一段格外好听的口哨声。 紧接着又是那熟悉的鸟鸣声,熟悉的大白鸟从远处飞来,在两人头顶盘旋片刻,缓缓落下。这一回,它却没有停到他的肩膀上,它就停在赵琮跟前。 赵琮与它大眼瞪小眼,不知其意。 它又扇了扇翅膀,往上再飞了飞。 赵琮这才瞧见,大白鸟的爪子上竟然抓着样东西。 他仔细一瞧,居然是枚戒指。 是枚和他从前送出去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 赵琮看他,他也看赵琮,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赵琮收回视线,继续看那枚戒指,却始终没伸手去拿。 海东青都等急了,继续扑扇翅膀,还往他面前迎。 他等得手心都有了汗,不免有些失望地说:“陛下,可是还不愿原谅我……” 赵琮笑:“真是个傻子。” “啊?” “当年是我亲手给你戴的!” 他愣了会儿,赵琮简直五体投地,关键时刻竟然傻到无可救药。 赵琮叹了口气,预备自己去拿了,他终于猛地回神,立刻去拿戒指。可惜训练时,海东青太听话,见他竟然要来拿,死活抓着不送。他怎么抢,都不送。他又急又气,上前百般地从鸟的爪子中抢戒指。 可实在是太逗了。 赵琮笑出声,朝白鸟招招手:“来。” 大白鸟得意地一甩翅膀,飞到赵琮手掌上停好。赵琮从它爪子上轻松拿下戒指,并低头仔细看。 内壁也刻了字,三个字:小十一。 赵琮不由就笑。 小十一原先有些忐忑,这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兴许越是到了这种剖白真心的时候,越是这般,即便是他。 但他到底也不是普通人,不好意思的劲儿过去,他便走到赵琮面前。 赵琮低头看戒指,他低头看赵琮,并道:“我是大宋魏郡王府的赵世碂,我也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理。我还是——” 赵琮抬头,因两人靠得太近,撞上了他的下巴。 他赶紧伸手去揉赵琮的额头,他比赵琮高,几乎挡住了身后所有的光。小巷狭窄,其中盛不下多少的月光,赵琮身上本也无光,但额头恰好被一角灯光照到,泛着柔和的光。 进而又照亮赵琮的全身,与他的心房。 不由地,他便低头在赵琮眉心印下一个吻。 随后,他轻声道:“我还是赵宗宝一人的小十一。” 染陶、福禄与婆婆站在巷子口。 他们站了许久,也不见里头有动静,福禄与染陶都有些担心。实在是那位郎君太能搞事儿,他们这个时候真放不下心来。 正好夜色越深,巷中便越有些冷。 染陶掂了掂手中大毛披风,说道:“郎君身上怕是冷呢,我进去把披风送给他。” “姐姐快去。”福禄也求之不得呢。 染陶急匆匆地往里走,离元宵铺子还有十来尺的时候,她又不由停下脚步。 只见摇晃的灯光下,两方小桌旁,站有两位郎君。 一人着玄衣,一人着红衣。 红衣人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大白鸟,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握住他手的,自是那位玄衣人。他低头,正将一只戒指往他的手指上套。 戒指套上去时,他不由抬头笑。 为他戴戒指的人也低头看他笑。 两人对视而笑,灯光依然摇摇晃晃,破旧的灯盏吱吱呀呀。 染陶伸手捂住嘴,她眼中盈满泪,小心往后退,直退到巷子口。 婆婆瞧她这样,也不敢多问。 倒是福禄来问他:“姐姐怎么了?” 染陶笑着摇头:“没事儿。” “陛下?” “陛下同,十一郎君,好着呢。” 福禄高兴道:“陛下同十一郎君既好,那我就放心了。” 染陶点头,再点头,心中道—— 陛下同十一郎君的好,定是岁岁年年,是世世代代。 —————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对着电脑哭了会儿,蛮多想说的,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先这样。番外里会写些正文完结之后的事,还想写现代版的番外。我休息几天来写。 这一两天可能会修改一些错别字之类的,不是更新。更新番外了我会在wb上说的。 长文战线太长,本文节奏也不快,写到现在八个月,追文的大家辛苦了,很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没想到我竟然从头日更到尾。 谢谢大家,番外再见@2018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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