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2002年5月7日,星期二，晚，六点整。

    站在大院小食堂门口一身黑色西装的姜广阳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把最后一个赶到胡光军扶进食堂内，胡光军看到坐的整整齐齐基本上活着的老家伙们,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广阳，“姜小三，你这整的够大的，你家那个老不死的哪？坐哪里了？”

    姜广阳呵呵的笑了一下，“胡爷爷，我爷爷在前面坐着哪，我送您过去。”

    胡光军哼了一声,“送我过去，我看看那老狐狸又整啥景哪。”

    姜广阳呵呵笑着把胡老送到第一桌,胡光军看到坐在凳子上一身将服的姜东胜，微微动了下眉梢，“我说老狐狸，你活的还挺健壮。”

    姜东胜早就看见孙子扶着过来的胡光军，就是装作没看见似的，直到走近开口才翻了下眼睛，“你都活着，我差啥，你比我还大两个月哪。”

    姜东胜的话让胡光军立马把眼睛瞪了起来，“什么叫我比你大两个月，我明明比你小两个月，你六月生人，我八月生人，你不会算数咋的。”

    姜东胜蹭的一下转头，“你什么时候又改八月份生人了，你明明就是四月份的，你自己喝多吐露嘴了，你自己忘记了。”

    两个加起来快200岁的老人为了这两个月又开始吵了起来，姜广阳笑了一下，对于爷爷和胡爷爷之间每次见面就吵架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站直身体开始四处找这陈旭，目光快速的扫了一圈，微微皱了下眉头，只有陈斌，却没有陈旭，这让姜广阳有些没底，不会是跑了，随即暗自摇摇头，看了一眼吵的脸红脖子粗的爷爷，转身快步走到陈斌身边。

    “小五，你大哥哪？”姜广阳轻拍了下陈斌的肩膀。

    陈斌抬起头看着满脸红光的姜广阳，眼神闪过一丝羡慕与嫉妒，明明自己和小波连孩子都有了，却没有大哥他们两个这样的幸运，竟然能够大张旗鼓的准备契约，不是不想，而是爷爷说的对，说与不说，其实基本上知道的都知道了，在郑重其事的介绍一下，反而会引起别人对小波的注意，怕孩子曝光，怕小波的秘密被发现，为了这个，只能忍耐着。

    “小五。”陈斌眼神中的羡慕被姜广阳捕捉到，姜广阳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

    陈斌看到姜广阳笑眯的眼，指了指门口，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侧门，小勇妈来了。”

    陈斌的话让姜广阳脸上的笑瞬间停顿了一下，微微挑动眉梢，转身快速往侧门走去，刚刚走到侧门，姜广阳看到陈旭满脸的不耐烦看着对面哭的不能自己的孟欣。

    姜广阳直接走到陈旭身边，搂住陈旭的肩膀，“怎么了？”

    陈旭翻了个白眼，“舍不得小勇，不想去四川。”

    姜广阳笑了一下，看向虽然哭的满脸泪有些狼狈，但依然带着些许算计的孟欣，“孟欣，别算计了，今天放弃你的是你亲哥，你要是还想得到家里的资助，就消停走，看在小勇的面子上，在能力范围内，我或许会照顾你一下，否则的话。”姜广阳停住了话语，只是笑着没在说什么。

    孟欣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俩个人，眼神闪过一丝憎恨，“好，但是我要钱，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你们既然逼着我大哥让我再嫁，那么给钱，钱到数了，以后我不会在出现，我也保证不会出现在小勇面前，陈旭，就当给你儿子买个保险。”

    孟欣的话让陈旭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孟欣，虽然不喜欢你，但我还是庆幸你把钱看的比儿子重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去陈东那里取钱，别过分，否则，我宁可小勇恨我。”

    孟欣擦了擦眼泪，“放心，这点底线我还知道，我可不想在跟你们有什么牵扯。”说完话的孟欣转身离开了，陈旭看着孟欣的背影有些复杂，人都说一个母亲放在心里第一位的肯定是自己的孩子，十月怀胎产下的儿子竟然能够让孟欣当成淘换的筹码。

    姜广阳使劲搂了一下陈旭，“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以后这个女人不会在打扰到咱们的生活了，小勇也能有个安静的生活。”

    陈旭抬头看向姜广阳，笑着点点头，“时间长了小勇慢慢淡忘就好了。”

    “二宝，小旭，赶紧进来。”姜广源找了一圈总算找到站在侧门说话的姜广阳陈旭，笑着摇摇头招呼俩人赶紧进去，马上要开席了，这俩人还不紧不慢的。

    “大哥，马上来。”陈旭回头笑着冲姜广源说道，姜广源点头，“别耽误了，马上开席了。”

    陈旭点头，拉着姜广阳往大厅走去，姜东胜看到相携而来的陈旭姜广阳，露出一丝笑意，“过来。”

    陈旭看了看姜东胜，又看了一眼姜东胜身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陈生宁书雨，板着脸的陈建国，脸色有些纠结的赵桂芝笑了一下，拉着姜广阳走了过去。

    胡光军看着走过来的俩人，碰了一下身边的陈生，“他俩谁嫁？”

    陈生一挺胸，“姜广阳嫁给陈旭。”

    胡光军眼神一亮，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看向姜东胜，“老狐狸啊老狐狸，你也有今天，感情今天是你嫁孙子啊。”

    姜东胜似笑非笑的看着笑的眼泪都出来的胡光军，“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胡光军笑声一顿，“我说姜狐狸，你的老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是啊，老姜脸皮是挺厚，这事也敢大张旗鼓的张扬着。”一声微微沙哑却刺耳的话语响起，姜东胜笑眯眯的看向乐明国，“一般，比不上你，拉出的屎都能在坐回去。”

    姜东胜微微眯着眼看了一眼扶着乐明国的乐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温文儒雅的乐凯看到陈旭姜广阳，带着温和的笑打声招呼，“姜哥，小旭，恭喜了。”

    姜广阳笑着点头，“同喜同喜，也恭喜你儿子出世。”

    姜广阳的话让乐凯脸上温和的笑僵了一下，眼神快速的闪烁了一下，儿子昨天出生，姜广阳今天就知道，对于儿子乐凯是极其渴望的，但这个孩子出生的有些麻烦，私生子而且被姜广阳一句话点出，乐凯知道姜广阳什么意思，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姜东胜看了一眼陈生，陈生笑了一下，两位老人一起站起身，拉着姜广阳陈旭走到前台，姜东胜看着下面有些不断议论的老哥们弟兄们，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姜东胜今天都出面请来了，老老少少足足坐了二十桌。

    “首先感谢各位兄弟们能来参加我姜东胜小孙子姜广阳与陈旭的缔结契约的见证会，不管好与不好，其实都是我们自家的事，但我看有些老哥们有些好奇，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见证一下好了。”

    说完看了一眼陈生，陈生笑了一下，“感谢各位老战友来参加我孙子陈旭与广阳的契约见证会，大家给做个见证。”停顿了一下，微微转头看向身后，“陈旭、广阳，过来。”

    陈旭姜广阳互相看了一眼，挂着淡淡的笑走到俩老中间，姜广阳站在陈生身边，陈旭站在姜东胜身边，姜东胜看了一眼台下，“大胡子上来，现在就开始，你稳坐在下面干什么，等着我抬你上来哪。”

    姜东胜的话让下面传来一阵大笑声，胡光军摸了摸下巴，站起身走到台上，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笑了一下，“姜广阳年长为契兄，陈旭年幼为契弟。”随即收起笑脸走到俩人面前，认真的看着陈旭姜广阳，“你们可想好了？”

    姜广阳陈旭对视一眼，眼神传递着眷恋与深情，姜广阳紧紧握住陈旭的手看向胡光军，“胡爷爷，想好了，这辈子我就守着陈旭。”

    胡光军点头看向陈旭，陈旭眼神坚定的看向胡光军，“胡爷爷，我也想好了，这辈子，我就陪着姜广阳。”

    两个人铿锵有力的话语，坚定的眼神，让胡光军和台下本来有些看笑话的人慢慢收起了那丝笑意，都是从抗战时期活着走下来的，那些年，像陈旭和姜广阳这样的人真的不少，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识过，只是很多缔结契约的契兄弟很多都是或双亡或一死一伤，而伤的那个即使活下来也会随身带着契兄弟的骨灰在身，当抗战胜利的时候，有很多契兄弟为了死去的那方殉葬的。

    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很多原来记忆犹新的事情已经变的模糊，一片沉静中，胡光军看了看两个老家伙，陈生姜东胜微微点了下头，胡光军转身看向台下，“今有姜广阳陈旭缔结契约，契兄入住契弟家，从此，契兄为契弟父家又一子。”

    吴立波坐在陈斌身边看到台上郑重其事的陈旭姜广阳，眼神闪过一丝淡淡的羡慕，而陈斌此时是真正的羡慕，桌子下两双交握的手指，互相紧了紧，“契成。”一声大喊，陈斌看到台上姜广阳灿烂的笑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吴立波，眼神闪过一丝淡淡的愧疚，多希望能够给小波一个走到台前的机会，多希望能够让世界上所有的人知道吴立波是他陈斌相伴终生的爱人，而他陈斌也是吴立波相伴终生的爱人。

    契约结成后，姜东胜陈生对视一眼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相携走到台下，来到桌前，端起酒杯，“来，来，来，各位老哥们弟兄，别客气，借这个机会，咱们这些黄土埋脖的老家伙们好好喝一顿，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喝的酒都是陈生那老小子的珍藏，别客气，咱们都给他喝光。”

    “好嘞。”“喝光，省着那老东西总藏私。”一声声的符合让陈旭姜广阳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些老前辈们都来了，姜东胜带着陈旭姜广阳开始一桌一桌的正式介绍着，刚刚来到第三桌，姜东胜看到这一桌的人，心底微微一动，给姜广阳一个眼神，姜广阳脸上的笑越加的灿烂起来，“各位爷爷，小三敬你们一杯，感谢你们来参加小三的契约见证。”

    乐明国看到跟在姜东胜身后的陈旭姜广阳，眼神闪过浓浓的妒忌，这些年乐明国心底一直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一起抗战，他姜东胜愣是比自己军衔高了一级？凭什么他大儿子大孙子小孙子一个又一个坐着高位？凭什么他姜东胜傲气足足的却得到那么多的夸奖。

    乐明国端起酒杯笑眯眯的看着姜东胜，“老姜，恭喜你啊，虽然姜小三绝后了，人还搭出去了但，总归是喜事。”说完举起酒杯敬了姜东胜一下，刺溜一下自己干了。

    姜东胜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微微眯起了眼睛，“小乐啊，乌鸦站在猪身上，别光看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我们家陈旭可是有儿子的，今天小旭和广阳结契了，我们广阳死的时候，身后也有人发送，所以广阳可没绝后哪，就是绝后了，还有他侄子，再说了，怎么叫人搭出去了，我是又赚了一个孙子，你要是不会算数，我给你找个老师，你在学学，虽然比不上你，左一个孙子右一个孙子的，但可惜啊，有名分的的却都是孙女，那些孙子，没人承认啊。”

    姜东胜说完举起酒杯，不管乐明国有些发青的脸色，“小乐，恭喜你啊，听说又当爷爷了，而且还是个大胖小子，羡慕啊，给我羡慕的昨晚一宿没睡着，你命真好，孙子多，老乐家后继有人了。”说完不等乐明国说话，喝完酒转身带着陈旭姜广阳离开了。

    乐凯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姜广阳等人的背影，这姜老爷子嘴可真黑啊，想到本来气人却被气到的老父，乐凯暗自摇摇头，怎么一对上姜老头，老父就吃瘪哪，轻轻拉了乐明国的胳膊，乐明国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瞪了一眼老儿子，轻哼了一下，乐凯有些哭笑不得的装作没听见似的，给老爷子夹菜。

    一桌又一桌，转完也介绍完的姜东胜带着俩人回到第一桌坐了下来，“姜狐狸，咱老哥三喝点？”

    胡光军拍了下姜东胜的后背，指了指陈生指了指自己，姜东胜点点头，“行，给你个面子。”

    胡光军瞪下眼睛，可闻闻酒香味，又装作没听见似的开始扭头跟陈生说话，姜东胜笑着看了一眼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胡光军没在说什么，只是看向姜广阳，陈旭，“给你们父亲敬杯酒去。”

    陈旭姜广阳点头，先走到陈建国身边，陈旭看着一直板着脸的陈建国有些心没底，可看到身边的姜广阳，陈旭深吸口气，“爸，喝酒。”“爸，我敬您一杯。”姜广阳举着酒杯看向陈建国，陈建国瞪了陈旭一眼，接过姜广阳的酒杯一口干了，陈旭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父亲只是不想自己和姜广阳丢脸，但并不代表他原谅。

    陈旭转头看向赵桂芝，眼神带着淡淡的祈求，赵桂芝心底一疼，儿子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吗？赵桂芝不知不觉想起从小到大陈旭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情，突然发现，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说过喜欢什么，尤其是过了八岁以后，完全不像个孩子似的什么都要，只是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要过糖块，赵桂芝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眼神复杂的看着陈旭和姜广阳。

    姜广阳举起酒杯看着赵桂芝，“妈，谢谢您，我敬您一杯。”

    赵桂芝看着眼前的酒杯，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陈旭身上，陈旭眼神带着点点泪意，浓浓的祈求好像要溢出来似的，赵桂芝闭了闭眼睛，接过酒杯一口喝了，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桂芝的眼眶红了，陈旭看到母亲头顶的白发，心底一酸，不管因为什么，还是让母亲伤心了，姜广阳看到陈旭微红的眼眶，轻轻的搂住了陈旭，看向赵桂芝，“妈，您多了一个儿子，我会好好照顾陈旭的。”

    赵桂芝点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宁书雨暗自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桂芝放在桌子下的手。

    陈旭又看了一眼赵桂芝，跟着姜广阳走到姜尚身边，陈旭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笑，眼神却有些恍惚的姜尚，看了一眼姜广阳，姜广阳知道爸爸这是想妈妈了，姜广阳蹲在了姜尚身前，“爸，谢谢您。”

    姜尚回神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姜广阳，笑了一下，“儿子，好好过日子。”

    姜广阳点点头，“我会的，我和九宝一定会过的很好。”姜尚笑着没说话，看了一眼陈旭，陈旭把手里的酒杯倒满，“爸，谢谢您，我敬您一杯。”说完把手里的酒杯递给姜尚，姜尚接过一口喝了，看到老儿子带着笑的眼神，陈旭眼神中的温和，心底不断的念叨着，“小婉，儿子结婚了，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做到答应你的事情，咱老儿子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