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清明节当天的那场雨可以称得上是玄之又玄, 因为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就又放晴了。    吃早饭的时候，骆清尘看着天边那一轮红艳艳的太阳感慨道：“昨天还阴雨绵绵的，今天就下雨了。”    萧云恒道：“都是这样的, 不出太阳的话, 花生跟玉米这些也没法种下去。”    “那今天要去种花生吗？”骆清尘问道，虽然他也是在乡下长大, 但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况且以前年纪小, 就算去地里帮忙干活，也是被爷爷奶奶带着去的，哪里注意过该什么时候种什么, 因此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收割，家里还是萧云恒说了算。    “等几日, 把地再晒晒，不然太湿了种子种下去容易坏。”萧云恒道。    于是两人只拿了锄头, 把昨日玉婶送过来的甜高粱拿去栽了。    甜高粱苗被萧云恒放在伙房的水缸下面, 洒了点水, 因此即使过了一晚上, 还是生机勃勃的，叶子没有变黄。    种茄子跟辣椒的那块菜地，之前还剩下一些地方，刚好用来载甜高粱。    两人走到地里的时候, 才发现泥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湿，穿着鞋子进去还没踩几脚，鞋底就沾了厚厚的一层泥，人不得不停下来找东西先把泥土刮下。    既然鞋踩下去都觉得太湿了，那么锄头就更不用说了，一锄头下去，就被浸湿的泥土拖着，拔都拔出来了。    两人栽了大半个上午，虽然栽得不怎么好看，七扭八拐的，一点也不整齐，但至少全都栽完了。    回去的时候，遇到玉婶跟永安正提着篮子出门，于是骆清尘问道：“婶子这是要去哪？”    玉婶笑眯眯的道：“去晒谷坪捡些地皮菜回来吃，永安说想吃。”    怀孕的人就是这样，有什么想吃的，便是抓心挠肺的也想要吃到，不吃到感觉难受得不得了。    骆清尘以前没听过地皮菜这种叫法，但是稍微想了下，便问道：“是不是乱石上长得有点像耳子的那种？”    玉婶道：“是啊，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捡点？这个时候的地皮菜正好吃。”    骆清尘是无所谓，于是看向萧云恒。    萧云恒只稍微沉吟了一下，就道：“一起去，反正在家也没事。”    于是两人又回家拿了篮子，四人一起去晒谷坪。    晒谷坪在村子那边，他们过去还有一段距离，四人到的时候，见到已经有几个妇人蹲在地上捡了。    不过晒谷坪宽，大家打了个招呼后，便各捡各的，互补影响。    现在离去年秋季晒谷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因为晒完谷子之后，大家就都不怎么往这里来了，因此晒谷坪的边缘已经长了一些马鞭草，而地皮菜就长在这些杂草之间，以及晒谷坪外面的乱石之上。    地皮菜虽然外形跟木耳有一点相似，但其实更像是泡过水的紫菜，也是薄薄软软的一层，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不小心捏碎了一样。    并且因为是长在乱世堆跟草丛里，因此沾了不少的草屑跟泥土，本身又是小小的一块，捡起来非常的麻烦。    每捡一块，都要把沾上的草屑给择干净才丢进篮子里，这样拿回去清洗的时候，才能稍微轻松一些。    骆清尘跟萧云恒两人凑在一块儿捡了许久，篮子也才垫了个底，骆清尘估摸着都装不满一小碗，况且这东西洗起来消耗非常的大，最终能剩下三分之二就算不错了。    但因为他们就两人，也吃不了多少，快到中午的时候，骆清尘觉得应该有一碗多了，就打算回去。    临走前骆清尘问道：“婶子，我们打算回去了，你们呢？”    玉婶转身看了眼自己的篮子，道：“我们也差不多了，那就一起！”    因为玉婶是特意来捡地皮菜的，不可能像他们一样，随便捡一点就打算回去，于是当听到玉婶说一起走，骆清尘便忍不住的瞄了眼玉婶的篮子，只见里面至少比自己篮子里的东西多一半，便赞叹道；“婶子手脚真麻利。”    永安现在已经开始显怀了，肚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明显能看得出是怀孕了，骆清尘刚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怪别扭了，只是见的多了，便渐渐的习惯了。    肚子虽然不大，但是蹲下捡东西的话，肯定不如平常人方便，没想到他们中间有个孕夫都要比自己两人快那么多。    可见玉婶的手速有多快，骆清尘不禁开始期待，等天放晴了，玉婶每天给摘的树莓得有多少了。    地皮菜这东西，放家里洗的话，就算是用最大的盆，水终究是太窄了些，于是他们几人在前面的溪边等着，骆清尘跑回家去拿了个簸箕过来，顺便又帮玉婶也带了一个。    结果就算是放在溪边，还两个人一起洗，也没比捡的时候花的时间少。    全都洗干净只好，果然就只剩下差不多一碗多一点，拿回家后，骆清尘又用井水洗了两遍才罢。    本想着用来凉拌，但是想道橱柜里还有昨天中午剩下的一点干锅鸡，骆清尘便改了主意。    把碗里剩余的鸡肉鸡骨辣椒这些都捞出来弃用，只剩下剁椒味的鸡汤，骆清尘也不在意，反正等下煮的时候还需要再放一些剁椒。    加了剁椒跟鸡汤一起煮出来的地皮菜，除了其本身特有的鲜味之外，还又香又辣，汤汁也被剁椒染成了浅红色。    盛半碗饭，再舀几勺地皮菜汤浇上去，当然是不能光舀汤，得地皮菜一起，用筷子把汤饭全都搅在一块，白色的米饭，墨绿的地皮菜，红色的剁椒，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辣味，无一不令人食指大动，恨不得连汤带饭的，一起口气全都吃下去。”    两人吃得可谓是十分的满足，但是骆清尘觉得，以后还会在去捡来吃的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难清洗了。    洗碗的时候，骆清尘听到咕噜一声响，放在墙角的酸菜坛子冒了一个气泡，便转头看了眼。    然后突然想起，放在旁边的那坛树莓酒酿了也有八/九天了，按道理差不多酿好了。    于是洗完碗后，骆清尘又把手洗干净，确认没残留油污之后，才擦干了，打算查看一下酒酿得怎么样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不能不叫萧云恒，于是便变成两人一起蹲在酒坛子旁边。    虽说骆清尘一直很自信自己酿的树莓酒肯定可以成功，但事到临头了，还是有一点忐忑的，要是万一酿坏了呢，不仅是失望，他还已经跟玉婶说了，让她帮忙去摘树莓。    骆清尘的手都放在坛盖上了，还是犹豫着没有掀开，想了想道：“云恒，你能凑过去闻一下味道吗？”    “好。”萧云恒比骆清尘要想得简单多了，成就成，不成之后再尝试就是，于是便凑近坛沿。    为了方便发酵时多余的气体排出来，坛子并没有封死，只用配套的盖子盖住而已，而盖子跟坛子之间，就算做得再精密还是会有缝隙，因此萧云恒凑近了一嗅，便闻到了淡淡的酒香，于是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惊喜，道：“很香的酒味。”    骆清尘闻言这才把坛盖掀开，刚一掀开，便有香浓的酒味扑面而来，跟平常米酒的问道不一样，还带着一股香甜。    骆清尘知道树莓酒是酿成了。    再倾身往坛子里一看，也只能看到玫瑰色的小半坛酒液，剩下的渣滓应该是都沉在坛子底部。    “云恒，我需要一块干净的纱布来过滤一下这些酒。”骆清尘道，家里棉布针线这些都是萧云恒在保管，因此需要什么东西，骆清尘也是直接问他要。    “要多大的？”萧云恒问。    骆清尘道：“一尺见方就差不多了，只要能盖住坛沿，不过最好弄个两三层，另外还要一根麻绳。”    “行，我现在就去弄。”萧云恒道。    趁着萧云恒去拿纱布的间隙，骆清尘又拿了一个坛子过来，打算用来装过滤过的酒，想了想，又去橱柜里找了两个小瓷杯子，小心翼翼的倒了两杯酒放在旁边醒着，因为没怎么晃动坛子，酒杯里的酒便是坛子最上层没有渣滓的。    等纱布拿回来，骆清尘便把酒全都过滤到另一个坛子里，然后又把盖子盖好，放在墙角继续发酵。    萧云恒见用来过滤的纱布跟绑纱布的麻绳全都被染成了胭脂色，空气弥漫的也全都是酒香，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骆清尘见状笑了笑，把挡在身后的酒杯递了一杯给他道：“尝尝看。”    萧云恒本以为全都被倒进那个坛子里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杯，闻言面上一喜，接过杯子后，便小心的抿了一口，紧接着道：“好喝。”    骆清尘这才跟着举杯喝了一小口，细细的品尝了一番，酒香浓郁，因为放了不少冰糖的缘故，还带着丝丝甜味，只是因为刚酿好的缘故，酒味还有一点冲鼻，要是再放上几个月，味道会更加的醇厚柔润。    他这边才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就见萧云恒那一小杯都被喝完了，于是笑道：“就这么好喝？”    萧云恒点了点头道：“嗯，甜甜的很好喝。”    骆清尘道：“再放上几个月会更好喝。”    萧云恒想了想道：“我以前见过人家在夏季的时候，用冰块冰葡萄酒，林叔那里有冰窖，等夏天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买些冰块回来冰树莓酒喝。”    萧云恒闻言笑了笑，伸手用大拇指抹去萧云恒唇角沾着的一点酒液，道：“原来云恒也是个小酒鬼啊。”    萧云恒脸一红，反驳道：“才不是。”    “好，不是就不是。”骆清尘道，“不过你这确实是一个好想法，到时候我们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