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烙契
“小白龙, 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除了以身相许。” “你给我当坐骑好不好?” “……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当坐骑?” “有一条龙当坐骑很威风啊……唉, 算了, 所以我捡你回来到底有什么用?吃我的喝我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难伺候的龙。” “……” “我说你伤什么时候能好?快走快走,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叫什么?我就不说, 有本事你猜啊,你猜出来我就告诉你。”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你这么条小破龙也能当龙王, 你们龙族怎么这么弱?” “唔,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哪里, 你要是能找到,那你就来。” “……” “你到底是公……呃不,是男是女啊?” “上送子庙找麒麟角?你这跟老婆饼里找老婆有什么区别?” “抽龙筋……疼吗?” “你拿嘴喂我。” “我养你行不行?” 光怪陆离的片段在眼前一一闪过, 浮光掠影似的闪没了踪迹,那两个声音不断交织,终于拧成一股,忽远忽近的, 渐渐勾勒出一个人模糊的样貌,他睁大眼睛,就是瞧不清楚。 他身边似乎是一片漆黑, 似乎有很多人,有很多声音,可及至落到他耳朵里,又只剩下那一道声音、一个人, 模糊的面容渐渐剥落,清晰的眉目显露无遗。 他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身边所有喧嚣悉数化作无关紧要的尘埃,轻飘飘从他无边无垠的梦境里摘了出去。 意识像是从深海中浮出的冰川,逐渐从黑暗里接触到阳光,他转了转眼珠,感觉眼前有一片光亮,随后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不愧是精神力最强的龙,这么庞杂的恶念都没把你神智摧毁,现在我相信你一千岁就能统治整个龙族……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下意识地皱眉,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他正等着对方再说两句好让他判断出大概,可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他莫名被勾得有点烦躁,猛地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是陌生的环境,他坐起身,却感到脑袋一阵剧痛,太阳穴仿佛被针生生地贯穿过去,“嗡”的一声让他险些栽倒。 他勉强稳住身形,一手撑住额头,急促地喘息了几口,终于慢慢回想起来都发生了什么,随即面色一变,撑着额头的手滑向眉心。 “你醒了。” 房门被人十分没有礼貌地推开,那个略显耳熟的声音重新见缝插针地插进来,李祎在看到那人的瞬间瞳孔收缩,无数陌生的东西涌进脑海,一字字一句句——是结契的契条!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来,双膝打软就要跪下去,可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一道刀光生斩出血路,一个念头在脑中赫然成型——“我凭什么要跪给你?” 于是他咬紧了牙,已经弯曲下去的膝盖重新一点点地绷直了,硬顶着沉重的契文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眼前人。 边崇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眼:“好久不见,常泽。” 李祎用力用指甲掐着手心,堪堪守住自己清明的神智,一股怒火从心头冒出,将成燎原之势:“敢在我身上烙契,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么跟契主说话可是不对的,”边崇弯了一下嘴角,“不过念在你第一次结契的份上,这次我不与计较,下不为例。” “你找死!” 李祎陡然拧起眉头,抬手便要给他一道风刃,可法术已到指尖却莫名自行消失,他一怔之下听到对方说:“服从契第三条,不得伤害契主,一切对契主不利的手段轻则无法施用成功,重则反噬于自己身上——常泽,你还是省省力气。” 李祎猛地抬头看他,分明脸上无甚表情,可那眼神却好像想把他生吞活剥了,边崇面带微笑地坦然接受他的注视:“玉不琢不成器,你们龙族太野了,也需要管教才行。感谢龙王为我们寻找到三族圣物,以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此处是我的仙宫,你看这天上风光大好,你可以在此随意活动,只记住一点,不能回人间去。” 李祎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契条不能将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兀自在心里烧得开了锅,滚烫的沸水一滴也无法泼出锅外去。 他眼睁睁看对方背着手扬长而去,这才觉得契条的压制缓缓减弱,不知不觉浑身已出了一层冷汗,他身形虚脱似的晃了一晃,重新跌坐回床上。 头又不可抑制地疼起来,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压下心头怒火,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与边崇对抗。 如果不是幻觉和恶念侵扰了他的意识,以他的精神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对方控制住,在他完全清醒状态下烙契根本是无稽之谈,九成九可能会被反噬! 可偏偏边崇就借着那伏龙阵和虫子成功了!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为了在他身上烙一个契吗! 那么现在想来,他们只怕早就开始预谋这一切,什么妥协与让步根本都是算计与利用! 拿了他们龙族的眉心鳞,拿了他的龙筋做成吞日弓,利用他们取回圣物,如今还强行与他结契……到底还想从龙族身上压榨什么! 他一口气梗在喉间,简直恶心得胃都要翻江倒海起来,像是生生吞下了一口苍蝇,偏偏那契条在他身上压着,让他轻易反抗不得,更不要提徒手撕了那道貌岸然的仙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知现在并不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坐在原地晾了一会儿身上的冷汗,顶着针扎似的头疼开始思考自己所面临的现状。 在伏龙阵里消耗的法力已经逐渐恢复,但被那些虫子咬过的后遗症还在,他招了一片水雾凝成镜面,先是照了照自己的眉心,手指摸过去的时候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契的标记。 等等……红色的契? 李祎忍不住皱起眉,在他印象里服从契是白色的,而平等契是金色的……红色的是什么契?是在服从契上又加了某些契条? 他懒得去思考到底加了那些契条,更不愿意在庞杂里契文里寻找,哪怕想到都觉得恶心反胃,比被虫子爬满全身还要硌应。 他随手拂去水雾,掐着两边太阳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仙界想要圣物,强行给他烙契有什么用?东西又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觉身上带着的什么东西有点不太对劲,伸手从腰间解下彭彧送他的那枚重明配饰,皱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的当然不是配饰本身,里面有个声音讷讷地传来:“他们有吞日弓,我被射到只有灰飞烟灭的份,情急之下只好随便找个东西躲进来。” 是沈成钧。 李祎听到他的声音就莫名烦躁,想想这厮要是早点告诉他们近期才知道白虎爪的事,他也不至于被人暗算。现在彭彧挨了一箭生死未卜,他却偏偏下不去人间,不由语气更差几分:“滚出来,什么东西你也敢待。” 沈成钧:“滚不出去,天界阳气太足了,我出去会魂飞魄散的。” 李祎:“……” “那你也不能待在这里面。”他没好气地在身上摸索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能让他寄身了,只好从衣服上撕下一截,三两下扎成个小布人,跟重明配饰叠在一起,命令说,“进去。” 沈成钧不敢再忤他,乖乖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转移,随后小布人挥了挥两只长短不一的胳膊:“居然可以动。” “废话。” 李祎把木头重明别回腰间,仔仔细细地系好了,又听沈成钧说:“那个……对不起啊,我当时要是能跟你们说清楚,也许就不会……” “你早干嘛去了。”李祎全无心思听他道歉,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一把将小布人揣进怀里,皱着眉思考一番,忽一震袖口,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鳞片落入手心——当时他在彭彧那堆小黄书里捡到的腾蛇鳞,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仔细将鳞片放到鼻端轻嗅,记住味道以后轻手轻脚地摸出房间——并不是每一个仙人都有资格建仙宫的,能建得起仙宫的仙人一定位高权重,能与腾蛇结契的也定非普通人,他顺着这个思路化龙溜出边崇的仙宫,还没飞出去多远就捕捉到了腾蛇的踪迹。 他落在另一处仙宫附近,四下环顾确定此时并没有仙人在,隐藏气息悄悄潜入,很快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发现了腾蛇。 腾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向外眺望,看到他来猛地起身——此时的腾蛇早已不是初见时小蛇的模样,而是好端端化成人形,身上气息稳定,没有半分寿命将尽的样子。 李祎不禁眯起龙目:“你果然没死。” 腾蛇张了张嘴,惊愕之色溢于言表,惊的却不是他能这么快找过来,而将目光直勾勾锁在他眉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李祎显然没有跟他解释的耐心,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半刻也耽搁不得,语速很急地切入正题,“上次在腾阳降下天雷示警的是你?” “……是。” “你一直都是他们的人,一开始在鬼城也是配合他们算计我们,什么与大阵同生共死、寿数将尽都是伪装出来的苦肉计?” “……是。” 李祎直直地盯着他瞧:“可你一直在偷偷帮我们,之前也暗示过我,你并不是自愿被结契的,也并不想做他们的走狗,对吗?” 腾蛇抬起头来:“对。” “你跟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很长,一定知道得比我多,那么请你告诉我,天界此番种种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想要乾坤镜我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将圣物也攥在手里?我不相信天界诸神会在意那区区两千年的庇佑——腾蛇,如果你真心想要站在我们这一边,请你务必对我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文里的反派一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大家稍安勿躁,少爷怒气值100%,大招进度条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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