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我当然活着

    智能一号的娃娃音庄重地响起，在南镜的透露中回荡，如同天籁一般——    “五——四——三——二——一！透支精神力结束，完全成功！”    嘭——    是什么在大脑中炸开，一股柔和舒适的暖流从松果体内传送到了全身上下所有经脉神经里，几乎在一瞬间就将疼痛感给彻底治愈了。    南镜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听到智能一号的娃娃音，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机甲所有动作按了暂停，稳稳停在了场地中间。    成功。    这两个字，未免太过痛苦了。    在之前钻心刺骨的持续疼痛时，南镜只是无法控制地留下了生理性的咸涩液体，但在停到智能一号用它独特的嗓音说出成功这两个字的时候，南镜涌上一股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但是他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甚至连抬开眼皮，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只不过，身体里的暖流在不断循环流过，仿佛最温柔的清风丝缕拂过他的全身，带来最舒适最放松的触感。    力气在回来。    脑海中，在几秒钟之后重新出现了智能一号的声音。    “意识源四级初期，精神力C级中阶，古武三级，越级完毕，宿主将在十分钟后陷入深度睡眠，进行自我修复，预计将于三十六小时后清醒。”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南镜一个倒栽无意识地往后仰躺过去，被一双手臂给适时接住了。    双手颤抖的爱德蒙将南镜从机甲舱里抱了出来，一跃而下，将他轻巧的放在地上。    训练室的大门被人大力从外面一脚踹开了，可怜的合金门在这一击之下，直接合门框分离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发出让人惊骇的响声。    然后更让人心头惊悸的，是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容颜绝色的青年男子，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冷到像是要杀人一样的表情。    爱德蒙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靠着机甲粗壮的合金小腿，腿一软滑倒在地上，摸着胸口连连喘息着。    经历了今天这一场，实在是给心理带来太大的刺激了。    兰蒂斯已经将3S旋风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比医疗队更早到达。    素来不管遇到什么时候都能水波不惊的心脏，在得知南镜进行了长达四十分钟的精神力透支之时，彻底乱了起来，躁动不安地在胸膛里疯狂跳动着。    透支精神力，在大约十年前，曾经给他们整个家族带来过一次绝望的悲伤，那种后果，兰蒂斯曾经亲眼见过。    你怎么敢？    当兰蒂斯踹飞碍眼的大门，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心上人时，整个人都快疯了。    这就是你说的你很好？    他飞奔过去，将南镜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和微弱的呼吸，第一次感觉到心脏揪痛的感觉，同时想要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那双用来操控机甲和武器的手，此时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意识源深入到南镜的体内，兰蒂斯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精神力波动的迹象，就连生命的气息都相当薄弱。    兰蒂斯紧紧将如同从水中捞起来一样的南镜抱在怀里，喃喃在他耳边说什么，里面全是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悲伤，悔意已经将他淹没到窒息。    “我应该早些来见你的……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饶是这个气势骇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第一个注意到的青年，这次也没有人再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站在一旁的众人都被南镜给彻底吓傻了——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南镜体内的生命体征，但从那青紫色的唇和灰白的脸色来看，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个少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兰蒂斯抱着的，更像是一具尸体。    可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人还活着，还能把坏死的神经元给救回来吗？    医疗队已经全员到齐，领头的那位主治医科大师在听到南镜自动停下动作丧失意识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抢救。    到这里来，不过是还抱有一丝残存的期待罢了。    人也许不会死，但残废是毋庸置疑不言而喻的。    历史的重演，时隔十年，残忍的历史又一次重新上演。    如果可以早点过来，在南镜的动作还没停止的时候，用特殊的医科方法引导着三位超级强者将他们的精神力重新输入到他全身的神经中，也许还能挽回一下。    这也是多年来对透支精神力造成严重损害的唯一研究成果。    但现在，分明已经晚了。    封渐离削薄的淡色双唇抿成了一跳微微发白的缝，他垂在腿侧的双手在衣袖下面紧握成拳。    埃伦斯怔怔地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指尖儿忍不住地颤抖着，逐渐地，就连总是微微翘起的双唇也哆嗦起来。    他朝后退了两步，腿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被身旁的男人给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埃伦斯？”    温曼觉得，他在这种时候不该能够注意到除南镜和兰蒂斯之外的任何人，但在他身边的少年身子颤抖不已的时候，他就鬼使神差地别过了视线，投入到埃伦斯身上。    他扶了险些跌倒在地上的少年一把，总觉得这孩子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    一低头，就看到爬满埃伦斯整张面庞的泪水。    犹豫了一下，温曼将这个总是挑着眼睛言笑晏晏的少年单手揽在怀里，将他的头颅按在肩膀上，复杂的视线留在毫无意识的南镜身上，也不知是在安慰埃伦斯还是在安慰自己，沉沉地说道：“别怕，他会撑过去的。”    就在整个场馆都沉浸在莫大的哀痛之中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在兰蒂斯耳边炸开。    “兰蒂斯？你不是还没回来吗？”    兰蒂斯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在他怀里疲惫地半睁着眼睛有些迷惑怀疑的少年。    怔了整整一分钟后，兰蒂斯才像是刚刚清醒过来，猛然瞪大了眼睛。    南镜虽然虚弱，但意识和理智明显清晰，这让兰蒂斯感动地快要流泪。    一种得到救赎的劫后余生顿时灌满了兰蒂斯全身，他忍住所有可能吓到南镜的情绪，用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我回来了，我早就已经回来了……我不会离开你，对不起。”    南镜还处于流了太多汗之后的眼中脱水状态中，如果不是感觉到兰蒂斯在他耳边说话，他绝对会直接一翻白眼睡死过去。    但是智能一号在他脑子里吵吵嚷嚷地非要他醒过来给兰蒂斯打声招呼，还严肃地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兰蒂斯可能会疯掉。    虽然南镜觉得兰蒂斯疯掉什么的太夸张了，但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他还是让智能一号给他稍微进行点感官刺激，从即将陷入沉睡之中清醒过来。    兰蒂斯月华一样的暗金色长发打在了南镜的脸上，弄得他有些痒痒的。视线被兰蒂斯的胸膛挡住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站在不远处同样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几人。    有熟悉的脸孔，也有从来没见过的。    “智能一号你犯错误了，你居然还拉着我一起犯错误。”    南镜没想过会闹得这么严重，连兰蒂斯似乎都被吓住了，还是被吓得最严重的的那一个。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南镜只得再半睡半醒之间尽可能地安抚着满身极度紧张的恋人，他在兰蒂斯的怀中轻易能够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和无法松懈的神经。    兰蒂斯闭上了眼睛，慢慢收回就那么突然出现的陌生酸涩感，整理好从听到南镜出事之时就始终惶恐不安的心情，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他哑着嗓子，冰蓝的眸子柔和又悲伤地看着南镜，轻声说道：“只要你活着就好，我只要你活着。”    南镜觉得力气回来了一些，虚弱的声音都回了些力道。    “我当然活着。”    最多也不过是瘫痪罢了。    不得不说兰蒂斯的话让他很感动，但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好，看到他活着难道不该兴高采烈欣喜若狂吗？怎么一脸凝重好像她已经挂了的样子？    兰蒂斯继续温柔地注视着南镜，如同那日阳光的午后，在他手背上烙下一吻之时那般庄重。    “我会一直照顾你，哪怕你不能走不能跳，我也会坚守我的承诺。”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已经为这个最糟糕的结果许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