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他真的爱镜儿吗？

    安排过后，很快就到了晚上。    一个背脊直挺的黑发青年站在驻军基地的某个房间的门口，在门上屈指敲了三下。    不快不慢，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咔哒”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封渐离推门而入。    这里的办公条件和其他地方相比，算得上是相当简陋了。    但此处绿意盎然，墙壁上挂着盆栽，就连桌子都是珍贵的纯木制品。    身穿黑色镶着金边军装的男人端坐在宽大的楠木桌子后面，在进行军部部署工作。    见到来者，封长陌暂时将手中的工作停了下来。    “元帅。”    封渐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一种习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封长陌以帝国元帅身份出现在封渐离面前的几率要远远大于作为一个父亲出现在他面前的几率。    日久天长，封渐离也习惯性地先行军礼。    封长陌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此时，他竟有种略微心酸的感觉。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拘谨。”    封长陌起身，在封渐离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的孩子，已经长得快要赶上他了，连柔软弱小的身子，也变得硬朗坚实。    封渐离很细小地抬了抬嘴角，一点酒窝露了出来。    “父亲。”    封长陌很满足。    “嗯。”    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一对父子，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温馨的。    封渐离说道：“我用不用去盯枭世子？”    枭是个出乎意料的存在，包括那个自我隐藏能力非常强大的学生，根本不在他们的资料里。    封长陌道：“枭的目的还不清楚，你暂时不用管他，兰蒂斯殿下会注意他的。”    封渐离点点头，继续道：“我会按照计划行事。”    “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封长陌语气淡淡，其中的拳拳关爱之心却表露无疑。    心头暖暖的，封渐离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进行了布局和设计，对于学生而言，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但对于军部来说，这根本就是个以比赛为遮掩、故意迷惑神域联盟额洒出的烟雾弹。    没错，能让封长陌亲自出马的，必然不会是小事情。    神域联盟最主要的一号实验基地，已经被证实，就在梦魇星的某个区域之中。    但因为他们的自我掩盖能力非常强大，又在深山老林之中安插了无数监控机器人，军部无法直接上手攻打。    因此，军部借此机会，让学生们先将神域联盟的警惕心降低，随后再让军部的特殊部队潜入实验基地，给予重创。    当然了，就算是行动也要在学生们结束比赛安全返回之后。    至于封渐离和兰蒂斯，会按照计划加入作战之中。    这件事情不光封长陌和希林清楚，三所学校的校长在之前也都交换了信息，对此也都予以支持——军校的校长，本身都是军部出身，甚至身上都还有着不低的军衔。    除温曼这个特殊存在之外，北陵的老校长曾经是军部上将，退休后才开始在北陵任职。    而莉莉丝，却是如今的帝国少将，也是唯一一个坐到将级的女人。    父子两人说了些计划上的事情，时间一分一秒溜走。    “不早了，回去休息。”封长陌看了下时间，对封渐离说着，重新坐回去开始处理文件。    封渐离站在那里，身体笔直，一脸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吗？”    封长陌轻易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劲儿，若放在平常，他儿子一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父亲。”    封渐离抬起头，一双凤眸直直看着封长陌那双和南镜有几分相似、却又更狭长冷酷的眸子。    “您为什么不喜欢弟弟？”    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南镜，表现地满不在乎，甚至视而不见。    拿着资料的手顿了一下，封长陌淡声道：“这是为他好，而且我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可是我不能理解，镜儿很仰慕您，也很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封渐离在封长陌面前，难得流出来些许孩子气，“如果您能认下镜儿，他就有当太子妃的底气了，至少在身份上，不会有人敢欺负他。”    身份、家世，也许在爱情面前不值得一提，然而当爱情上升为婚姻的高度，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就变得非常重要。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可能认下他。”    封长陌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旁边，墨色的眼睛定定看着有些急切的儿子，缓缓说道：“凯撒大帝已经给他透了底子，为了帝国的安定和未来，南镜必然不可能是太子妃，甚至连他签订的皇者契约，也需要自行了结。”    死死捏着拳，封渐离隐忍片刻，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封家世代都衷心于凯尔丹顿家族，他们从来都不会违抗上位者的命令——哪怕牺牲自己。    可是，封渐离还是无法苟同。    “我不知道镜儿到底哪里阻碍了帝国的未来，我只知道兰蒂斯爱他，他也深爱着兰蒂斯，他们不应该成为皇权的牺牲品，他们……”    “小离。”    冷静而平静的嗓音响起，似乎带着魔力，让封渐离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有太多事情你还不懂，让南镜和兰蒂斯分开，也有我是私心。”    封长陌如同洞穿世事一样深邃的黑眸，充满了无可言喻的悲悯，竟是那么让人心惊。    “兰蒂斯殿下真的是爱着南镜吗？”    仿佛一根刺，扎在了封渐离心口。    他倏然收了下眼眶，道：“什么意思？”    “陛下动了兰蒂斯殿下的记忆，让他遗忘了莫瑞那，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在殿下面前提起这个人。这件事，你应当是知道的。”    随着封长陌的一字一句，封渐离的指尖儿逐渐发冷发寒。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而且他还算是参与那场记忆改变的罪魁祸首，并受凯撒敕令，在兰蒂斯面前，从未提起过莫瑞那。    到最后，封渐离如坠冰窟——    “你真的以为，兰蒂斯忘了曾经的爱人，就会重新开始了吗？”    封长陌淡淡摇头，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看得很清。    兰蒂斯重情重义，自然不会轻易辜负。    于是，当他回忆起他曾经最在意的人时，在新欢旧爱之间，究竟会如何选择？    封长陌眼光老辣，他相信关键时刻，若是兰蒂斯强硬地要让南镜留在身边，凯撒会宁愿让兰蒂斯找回丢失的记忆。    莫瑞那，一个无论从实力还是从身份上都最适合兰蒂斯的人，他就像是注定要成为兰蒂斯的太子妃降临人家一样，可以说服任何人。    的确，凯撒对南镜很有好感，在知道他是完全体之前，都对他非常满意。    但是一个南镜，定然抵不过庞大的帝国，更比不上来之不易的和平。    如何抉择，太过简单。    咬牙许久，封渐离才重新抬起头来，脸色难看地说道：“哪怕有那么一天，我也完全相信兰蒂斯会选择镜儿，兰蒂斯是无辜的，他的字典之中，从来都没有‘辜负’。”    “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看。”    一瞬间，小时候的封渐离和如今的封渐离重叠在一起，让封长陌有些笑意。    “我希望如此。”封长陌道。    封渐离微微愣了一下，垂在腿侧的手慢慢捏了起来。    “在红土星上，我见到那个人了。”    说出来之后，封渐离像是开了某个禁制，觉得提起凤栖桐也没有那么困难。    他恢复面瘫状，平静地说道：“镜儿和他关系很好，应该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封长陌有些头疼，他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腹黑地打击报复了？    明知他最不想提的就是凤栖桐，居然还故意在这种时候提起。    同样顶着一张淡定的面瘫脸，封长陌停了两秒，道：“你很恨他？”    “恨？”    封渐离眸中闪过一丝阴郁，“是的，我恨他。所以我不希望再看到那个人住在我们的家里，甚至出现在我的面前。父亲，你应该也见过他了，您不会心软？”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离开他时的决绝，更忘不了父亲为此受到的折磨痛苦。    他也忘不了，那只有灰色的空气的童年。    就像他忘不了，那个人身上令他眷恋的气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