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宴开始, 菜品和酒水规格明显比中午高了许多。小叔叔和组长的位子正对着, 撤去鲜花后,面对着面。不过苗伊瞧了瞧,完全不担心,因为许处长就在小叔叔身边, 两个人热络得很。 服务生来斟酒水,轮到苗伊,她刚想说“谢谢, 不用了。”正聊着天的小叔叔很自然地一扭头对服务生说, “来一扎鲜榨生梨汁。” 啊??苗伊心里叫,这是社里的宴会,怎么可以自己点?好在他马上跟了一句,“记在1216房间。” “扯淡!”许湛笑着冲服务生摆摆手,“麻烦您:不要糖、不要冰。” “谢谢许处长啊。”南嘉树笑。 “今儿我刚从总部回来, 飞机晚点以为来不了了。”许湛边给他斟酒边说, “幸亏啊,不然哪知道把我们小苗子拐走的是你这家伙!” 一杯酒还没下肚,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再加上又是老乡,直接就成“南工”变成“你这家伙”了。 只不过, 听许湛叫“小苗子”,南嘉树不是很顺耳,“怎么着啊,你们远油还有预订啊?” “哈哈……”许湛笑, “至少有个五年计划啊!”说着略压了声儿,“今儿我在台上只说了一半,其实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有会议指名要她和简风,两个人绝对是翻译社的一号苗子。专业强是一方面,声音也是起了相当的作用。你还别不信,有专门为声音打听的。今年夏天在凌海执行任务,要不是因为她有老人,不肯调动,我就把她留下了。” 一番话说得南嘉树比刚才在台上还舒坦,虽然提起她的小声儿就想起蒋航宇那副垂涎的嘴脸,还是得意,“还是你工资给的不够高。” “哎,”许湛挑眉,“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了,南大总工明明是在凌海挂帅,怎么舍得把小娇妻一人儿搁在这儿?” 南嘉树笑了一下还没答,许湛就紧接着补了一句,“是不是刚得逞还没来得及安排啊?” “什么刚得逞!头一面儿,她四岁半!” “哟!青梅竹马啊?” 南嘉树笑着扭头,拉过小手握了,“正儿八经的小童养媳。” 听许处长哈哈笑,苗伊很认命地低头吃菜,脸已经都丢尽了,一点都不想理他。 ……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旷日持久。旁边桌上的同事们早都闹开了,主桌的领导们都还端端正正的。 苗伊早就吃饱了,百无聊赖的,眼看着两个男人喝光了桌上所有的酒。早就听说许处长是千杯不醉,没想到小叔叔也一点颜色都没变。两个人自始至终保持着节奏,边喝边聊,像水。 十点是最后一班离岛的船,许处长终于不得不起身跟大家告别。南嘉树和赵北平一同送行,站起身,揉搓了一下手边的小脑袋,“等着。” 好用力,好痛!就这一下,苗伊就知道:他喝多了。 …… 夜里起了风,应该是阴了天,看不到月亮。 临上船,握手告别,许湛欠身在南嘉树耳边,“有事儿说话。” “嗯。”南嘉树答应着,拍拍他的手臂。 送许湛上了船转回来,赵北平给常勇打了个电话说他先回房休息了。两人寒喧告别,赵北平进了电梯,南嘉树从大堂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觉得口渴,先到台去要瓶水,拿了水转身,看到法式双开门外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一身香槟色晚装披着白色披肩,倚在栏杆边,看着风中的湖面。 殷倩。优雅如故。 南嘉树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回头,四目相对,他笑笑,走过去。 一起在栏杆边,楼下草坪和栈桥上铺着夜灯,星星点点,城堡式酒店装点得很漂亮,只不过湖面上美丽的景色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时候回国的?” 面对夜晚的沉默,不是默契就是尴尬,南嘉树先开了口。 “跟苗伊一起进的翻译社。” “哦,”南嘉树笑笑,“我就说么,记得做长风的时候领队不是你。” 她没吭声,目光远远地看着湖面,夜风吹来,发丝扬起,眼睛却一眨不眨。 “小苗儿说你教了她很多。”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酒喝多了,口很渴,打开水瓶子,南嘉树大大地喝了一口,“第一次听她提起你,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你会转回来做口译。” 殷倩淡淡一笑,“她就没跟你说我结婚了?” “说了。”南嘉树拧好瓶盖,“听说很厉害,做传媒的是?” “离了。” “嗯??” 南嘉树惊得扭头,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没有动,静静地,和他对视着,“性格不合。不只如此,做过传媒后我发现我确实不适合这个行业,所以又做回了本行。当初你是对的,语言是最适合我的职业。” 南嘉树笑笑,转开头,“你真是一点儿没变。” “‘想起一出是一出’?” 这是他当初的原话,南嘉树重打开水,喝了一口,“当机立断。” 她轻声笑了一下,“你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只要是南嘉树不喜欢的,天塌下来也不会委屈自己一点。周围的一切都是你完美生活的一点点缀,包括人。” “这么多年,还憋着骂我呢?” “没有。只是感慨。这么多年,我过得并不顺利,甚至很少开心,一路来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但是,至少,我还是我自己。” 南嘉树挑挑眉,觉得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说,终究没吭声,喝水。 “不像今天的小苗伊。” “嗯?”南嘉树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殷倩转过身,看着他,“不是吗?一个以你为天的女孩。” 南嘉树被看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小丫头挺好啊。” “小丫头……”随他重复了一遍,殷倩笑了,“很听话?从小就在你的影响下,很难不崇拜你?” “那是!不然她那一口小京腔儿哪儿来的。” 他说着嘴角就忍不住一弯,笑意浓,夜色淡去的灯光里依旧把他脸上的棱角照得这么得意。 “所以你永远可以做自由的自己,天南海北,肆意人生。不管怎样,她都安静地等着,相信你给她的爱情和婚姻。” 酒精烧得热,南嘉树眼前本来还是小苗苗儿乖巧的小样子,想着小丫头听他的话这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吗?可这一句,让他迟钝的大脑终于似乎大概明白了点,殷倩应该和许湛问的一样:为什么他会把小娇妻一个人放在这里。很显然,这个问题小苗儿也碰到过,不一定能答好。 “留在桃圃是因为她专业工作的考虑。她刚毕业两年,远油提供的发展机会,不是其他企业的高薪可以替代的,是她目前的最佳选择。” “确实。”殷倩点点头,“这个理由很充分。” 南嘉树一眯眼睛,笑,“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后头还有个‘但是’啊?” 殷倩笑笑,“这让我想起当年,你回京读博,我也拿到了国外的offer。都是最佳选择。” 南嘉树挑了下眉,“人的前瞻性是有局限的,事后的再选择并不能说明当时的决定是个错。到国外去读传媒一直是你的梦想,不是么?” “是,当然是。那真是个头脑发热的年纪,为了这个梦想,三番五次,逼着你跟我一起走,甚至不惜伤害你。那是我此生做的最无理、最蛮横的事。” 话音轻轻消去,沉默像草地上点点的夜灯,安静,并不尴尬。黑暗的湖面,一望无际,可以穿到十多年前,看到那个时候的纠缠、哭闹…… “你知道吗?这件事曾经折磨了我很久,内疚是我一手逼迫了我们的分离,一直以为我欠你一声‘对不起’。直到很多年后,我突然明白:在我的梦想面前,始终有你,可在你的自由里,没有我。我不停地逼你做选择,是因为我没有选择。我不想留在凌海等,等一句也许永远不会等到的‘跟我一起回京城。’ 。” 时隔多年,旧事重提,南嘉树不觉得自己有耐心听,可是她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让他无从烦躁,只能仰脖子又喝了口水。 水不够冰。 “当年虽然错误地逼你分手,却正确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这可能是我唯一做对的事。” 他终究还是皱了下眉,可是依然没有话接。 看着他,殷倩轻轻摇摇头,笑了,不管多少年过去,南嘉树就是南嘉树,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人生似乎永远都在出同样的题目:你现在事业如日中天,而苗伊,也不能离开桃圃。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的人生选择在一起,本身就是需要妥协的。在事业的最佳选择和爱人的朝夕相处之间是有轻重之别的,苗伊,作为你的妻子,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的选择?”南嘉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自己这点情史要影响到小苗儿的工作?皱了眉,“她那么优秀,又那么敬业,选择留在远油很难理解吗?” “也许我的话触犯到**,让你觉得冒犯。可我是决定要跟你说接下来这番话的,无论今天我们会不会偶遇。因为:今天,我是苗伊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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