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宋云萱混在一群小太监里被送进了宫。 天色已近午后, 一个名叫小金子的掌事太监前来宣布大家分别领什么职,去哪个宫里当差,宋云萱被分到了浣衣局。 小金子将其他几个小太监送到各个宫里后, 就领着宋云萱一路往浣衣局去。 宋云萱心里苦啊, 同是小太监,其他几位都是去什么娘娘公主那儿伺候, 怎么她就成打杂的了呢!堂堂灵犀宫繁花组桂花使者第一个差事有点磕碜啊。 那小金子没收到宋云萱给的好处,知道她肯定是穷人家里送进宫的孩子, 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 只想着赶紧把她送到局子里了事于是走得飞快, 宋云萱只得一路小跑着跟上。 宋云萱一边跑一边思考怎么和少主、柏松他们取得联系时,就听见前面御花园里传来奇怪的争执声。 她好奇正要抬头观望,猛地想起进宫之前裴澈提醒她的事——宫里虽有木卿卿和柏松二人做内应, 但是切记谨言慎行。 宋云萱按捺住心思只跟在小金子后头低头走着,谁料眼前有一道斑斓的弧线疾疾划过她头顶。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手里微微地一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五彩雉鸡尾羽毽子, 那毽子的底座用绸布缠了又缠,边缘破损磨得有些发旧。 小金子回头瞪了宋云萱一眼,意思是:“叫你多事!” 宋云萱努努嘴。 那边的园子里有几名年轻的女子齐齐走了出来, 为首的蓝衣少女容貌十分娇俏但她眉头轻锁,水色的唇微微地抿着,眸色中含着急切,惊慌地四处张望着。 “永宁妹妹, 不就是一个毽子么,丢了便丢了,你要是喜欢,姐姐再命人用孔雀羽给你做一百个当做赔礼如何?” 另一名紫衣宫装少女带着六个侍女紧跟着后面走了出来,她容貌艳丽,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贵气逼人,口里说的话似是道歉眉宇间却满是高人一等的傲气与嘲弄。 “姐姐言重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蓝衣少女神情淡淡似乎没将那些话听进耳里,忽的,她看到了宋云萱,眼睛一亮,快速朝她走去,软银轻罗百合裙在她轻巧的步伐下划出道道柔软的涟漪。 宋云萱听见小金子暗自道了句晦气,给她使了个眼色,才满脸堆笑地到少女面前作揖道:“奴才给永宁公主请安。” 又谄媚地一溜儿小跑来到紫衣少女身边拜道:“奴才给永安公主殿下请安,公主万福!” 永宁不理会小金子的无礼,径直走到宋云萱面前。 宋云萱赶紧跪下有模有样地朝她行了个礼道:“奴......奴才给公主请安!” 永宁道:“起来。” 宋云萱撩着略长的衣摆忙站起来。 永安公主款款走了过来,宋云萱不得不又跪了下去。 她觉得永安公主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后脑勺都被她看得毛毛的。 半晌只听永安轻谑道:“永宁公主的毽子是你偷的?” 宋云萱一惊忙道:“不是奴才,奴才没有偷。” 永安冷笑:“毽子都在你手里呢,还说不是偷的?” 宋云萱傻眼,这公主真他么的颠倒是非,这不是空口说胡话么! 一旁的当事人看了眼宋云萱,目光复杂,小金子和一竿子侍女更是躲在远处谁都不吱声。 宋云萱赶紧解释:“刚才那个毽子飞过来时奴才顺手接了一下,奴才真没有偷,请公主明察。” 永安俯下身来将毽子取了回去,微微一笑似在赞赏:“你倒是口齿伶俐。” 她将毽子信手一抛,巧了,竟将毽子直接抛上了园中最高的一株银杏树的高枝儿上。 她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惊慌地看着永宁,盈盈如水的眼尾微微一挑勾出一条艳丽的弧度,歉疚道:“妹妹,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毽子扔上树了。” 宋云萱再傻眼,这公主真是个戏精,咋那么爱演戏呢,还演的那么尬,她都替她尬地慌。 永宁公主似乎不为所动,默默道:“没关系,我去把它拿下来。” “妹妹,难不成你要爬上树去拿不成?”永安轻掩小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身后的一干下人都不敢上前帮忙。 永宁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望着那棵几丈高的树似乎在为难怎么上。 宋云萱心里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啊,这姐姐摆明了在欺负妹妹嘛,不成,她看不下去了。 “公主,我会爬树,我帮你把毽子拿下来!”宋云萱走到她身边自告奋勇。 永安睨了她一眼,笑了:“当太监都是人精,刚进宫就学会讨好主子了,你这孩子倒有趣。”说着走到宋云萱身后状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的后颈,将袖子里一条细细的物什轻轻滑进了宋云萱的领口里,然后悄然退开一步。 宋云萱浑然不知。 永宁讶异地看着宋云萱,半晌,她眨了眨眼道:“你的腿那么短,爬的上去么?” 宋云萱:(╯‵□′)╯︵┻━┻ 爬树跟腿短有什么关系啊! 宋云萱扶着太监帽仰起头望着那棵树,心里不屑地笑了: 呀咧呀咧!这么矮的小树算个啥! 宋云萱笑嘻嘻:“公主,瞧奴才给您露一手!” 宋云萱来到树下撸撸袖子手脚并用开始往上爬,她爬得很顺遂没一会儿便爬到树杈子上够到了毽子抓到手里,她忍不住得意地往树看,谁知底下一干人都并没有注意她,而是目光朝不远处观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宋云萱远目过去,只见御花园的白玉桥对面正有一队仪仗队往此处而来。 永宁走到树底下抬头望着她,俏丽的眉眼间有些莫名的雀跃:“拿到了么?” 宋云萱点点头把毽子示意她。 “你下来,我接着你。” 她伸出手。 宋云萱往下爬一点正要够她的手,谁料永宁突然面色剧变,骇然后退,指尖颤颤地指向宋云萱身后惊叫:“蛇!蛇!” 宋云萱心头巨跳,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条细细的黑蛇正竖在她耳朵边上“嘶嘶”地吐信子,嗖嗖的凉气“滋滋”地在骨子里疯蹿了个遍,宋云萱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蹭地一滑,整个人一个腾空头朝下往地上栽去。 宋云萱大惊失色,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去她还不得摔个头破血流的!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永宁惊恐地看着她摔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远处凉亭里的永安冷冷地笑了。 正此时一道着锦衣的颀长身影如疾风般一闪而过,那人借助树身之力矫身凌空,手一捞将宋云萱接住搂在了怀里,手指掐住那条细蛇的七寸毫不留情地扔将出去,随后抱着宋云萱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几个动作潇洒地行云流水,发生却只在眨眼之间。 宋云萱惊魂未定,心大力地跳动着,下意识地搂住来人的脖子,盯着人/皮/面/具后那双温柔的双眼,她心中一喜,悄声唤道:“少主!”声音不觉夹着一丝委屈。 裴澈目光柔和,将她全身扫了一眼,低声问:“没事么?” 一见到裴澈宋云萱心就定了,刚才的惊吓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嘻嘻一笑,还顺手帮他将披风拉正了,道:“没事没事。” 见她小脸如往常般笑得很开心,裴澈放了心将她放下没再与她有任何交流,又走到永安、永宁面前,躬身行礼道:“参见两位公主。” 永安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永宁则安静地退在一边。 “永安,永宁!你们在做什么?” 那威严的声音不大却能震慑地周围一干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永安走到来人身边,亲热地挽住他的臂膀,乖巧道:“父皇,儿臣在和永宁妹妹赏花呢!永宁妹妹的毽子不小心落在树上了,妹妹正叫那个小太监爬树去捡呢!” 静静立在一旁的永宁眉睫轻垂,看到永安和梁帝关系那般亲,自己和梁帝却如同陌路,容色间便露出几许落寞,她盈盈跪倒,恭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宋云萱第一次见到大梁的皇帝,皇帝比他想象地要年轻,他眉飞入鬓,鼻梁高挺,五官深邃,黑眸如深不见底的深潭透着至尊无上的威仪,他虽然年逾不惑依然十分俊美,帝王自然而然的霸气令所有人自然臣服,只是眉眼间尚且有一丝病气缠绕,让人无端觉得他很累需要休息。 梁帝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易了容的裴澈和顾清风,身后则是跟着长长的一队侍卫。 梁帝笑着拍了拍永安的手,目光落在永宁公主身上却颇为冷淡:“宁儿,太监也是人,刚才要不是方洛救地快,那孩子的一条命或许就没了!堂堂大梁国的公主怎可拿人命当儿戏!” 永宁神情一黯,她抿着唇,似乎想要辩解:“儿臣......” 宋云萱上前跪在永宁旁边,望着梁帝稚声道:“奴才参见陛下,回陛下,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奴才打小就会爬树,比这还高的树都爬过,刚才奴才之所以会摔下来是因为被一条小蛇吓的。” 听到宋云萱的如实禀报后,站在梁帝身侧的永安眼中划过一丝冷芒。 梁帝狐疑道:“蛇?御花园里怎么会有蛇?” 裴澈向梁帝道:“回陛下,刚才在那孩子的衣裳里的确发现了一条蛇,蛇身一掌长一指宽,应该是来自问沼的黑蛇,不过并无毒性。” 梁帝黑眸精光暗敛,眉峰微蹙,他的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身边的永安,而后直问宋云萱:“那蛇哪里来的?” 虽然心知蛇是永安公主扔进她衣服里的,不过宋云萱还是摇摇头:“回陛下,奴才不知。” 宋云萱说完偷偷朝永宁吐了吐舌头。 永宁被她的这个小动作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也朝她吐了下舌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永宁怕自己的笑被父皇看到,又忙低下头掩饰,蓦地,她神色一震,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 她伸手悄悄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腕间戴着一只手链,这条手链乍看十分普通,由细长的墨玉条作串联,链接了七颗珠子,七珠之中有六颗是黑檀木制成的珠子,左三颗、右三颗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一颗红色琉璃珠两旁。 永宁纤细的手指颤抖地将手链上排在红色琉璃珠左侧的第一颗珠子转了一圈,只见那颗珠子上有一个像被火星烫出的字迹正泛着淡淡的光华 ——江。 永宁怔怔地盯着宋云萱圆鼓鼓的小脸,半晌,她瞳底竟露出似欣慰似惊喜的眸光来。 而后,她匆匆收回目光,飞速用衣袖将自己的手腕盖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梁帝听完几人的诉说,似乎正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忽见王湛脚步匆匆地引着一名异族青年往这里来。 那青年来到梁帝面前,单膝而跪,右手握拳抚胸,行礼道:“呼延灼参见皇帝陛下。” 梁帝面色一霁,笑呵呵地上前亲手将人扶起道:“王子快请起,我大梁乃是礼仪之邦,王子远道而来便是客,以后这些繁礼可以不拘。” 青年也不推辞,爽朗一笑道:“多谢皇帝陛下!”遂起身与梁帝并肩站着。 这青年五官黝黑长得十分英挺却有浓郁的异族气息,一双眼精光四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他的衣着古怪而豪放,右肩膀上那块白虎兽皮坎肩与雕刻兽纹的纯金腰带之间是用一颗鸽血般鲜红的宝石相连,裸/露而出的结实的右臂上纹着暗青色的符纹,腕上带着黑金镯子,脚上蹬着用某种昂贵兽皮制成的皮靴。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腰带里别的那把弯刀,弯刀如新月,刀柄镶嵌着六颗彩色星石极尽豪奢,刀鞘却十分古朴隐隐露出精致神秘的浮刻花纹,只是看不清晰。 呼延灼深深的目光在永安和永宁身上逡巡:“这两位美丽的姑娘就是皇帝陛下珍贵的女儿?真是美得像我们草原上升起的月亮。” 梁帝眉心一动,笑着牵过永安的手,又命永宁起身,介绍道:“永安,永宁,这位就是来自草原夜羌族的呼延灼王子。” 永安面色稍变,但随后立刻镇静下来,落落大方地向呼延灼行了一礼:“永安见过呼延灼王子。” 呼延灼含笑回了礼。 永宁看见永安的样子,水唇微勾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忽的,她注意到呼延灼幽深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顿时笑意一收,疏离而有礼地行了礼:“永宁见过呼延灼王子。” 呼延灼一颔首,如兽般敏锐的目光毫无避讳地直勾勾地打量着她,意味深长道:“永宁公主。” 永宁被他直接地近乎**的目光冒犯到了,心中亦警铃大作,一时有些无措,只低着头默默地退到一边。 王湛上前提醒道:“陛下,征西大将军今日班师回朝,正在文英殿外等候陛下宣召!” 征西大将军傅琛在西北连战告捷,一举平定了西北叛乱,立下了赫赫战功。 梁帝龙颜大悦,对呼延灼道:“王子,朕有些政务需要去处理,文英殿里已备下宴席,等到了晚间,朕再为王子接风洗尘!现在朕先让人带王子熟悉一下宫中环境。” 呼延灼哈哈一笑道:“皇帝陛下客气了,陛下先请便。” 梁帝笑着回文英殿了,裴澈和顾清风自然随之前往,呼延灼则由王湛领着继续游赏皇城,临走前似乎特意留了步看了眼园中。 随着皇帝的离开御花园里立时清净了不少。 永安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她冷冷瞥了宋云萱一眼,对旁边的小金子道:“这奴才以后就跟着我了,没问题。” 小金子道:“回公主殿下,这小奴才本就是在浣衣局做杂役的,如今能跟了公主殿下您可不是她的福气么?” 永安冷哼了声朝宋云萱喝道:“你跟本宫走。” 宋云萱受到了惊吓,不得了,她刚得罪了这位公主,落在她手里她只怕骨头都要给削秃噜皮儿! 她悄悄抱住永宁的裙摆。 永宁道:“这孩子莽撞,若跟姐姐去了宫中怕会冲撞了贵妃娘娘,还是由妹妹带回去。” 永安颇为惊讶,她是第一次听见永宁用这么生硬没有转圜余地的语气和她说话,两人之间正剑拔弩张时,只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两位殿下何必为了一个奴才伤了和气,不如把这小奴才交给本宫如何?” 宋云萱一回头,那名仙女似的美人儿从御花园的似锦繁花中袅袅而出,她着一身曳地烟色秋水长裙,眉眼婉约清秀,容貌并不是什么倾城之色,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往那儿一站便笼了一身细雨软雾,叫人恍堕江南水乡之梦,美得超凡脱俗。 见到她,就连永安和永宁都要行礼道一声:“见过刘昭仪。”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刘昭仪娘娘可不是个好得罪的主儿。 近来梁帝龙体抱恙很少临幸后宫,就连皇后也很少见,这位刘昭仪却是个意外,她刚进宫半年却甚得梁帝的心,近日来更是一连半个月都被皇帝翻了牌子,惹得后宫醋意翻天,奈何凭借皇帝的宠爱,刘昭仪的地位越来越巩固。 听说那位刘昭仪是王湛为了讨皇帝欢心特地在宫外找来的,只能说放眼整个皇宫,其实最了解皇帝喜好还是王湛。 刘昭仪带着她的近身侍婢凝冬款款走来。 永安这几日常从母妃那里听说这个名叫刘嫣的独占她父皇宠爱的狐媚子,心里隐忍着不满,道:“昭仪娘娘素来不爱管闲事,今儿怎么为了这小奴才费上了心。” 刘嫣清冷冷地立在一朵茶花前,眸色懒懒,神色也爱理不理的,她轻抚着手中一片花瓣,淡淡道:“殿下多虑了,方才我路过此处偶然听见这孩子口音是我家乡云州的人,觉得亲切罢了。” “哦,是么?”永安怀疑。 刘嫣静静赏茶花并不作答,正僵持着只见王湛走了过来,向两位公主行了礼后,走到刘嫣面前将一只精致的银镶边玉盒递给她:“昭仪娘娘,这是陛下赏赐给您的。” 刘嫣看了一眼淡淡道:“谢陛下,凝冬帮我收着。” 那叫凝冬的侍女上前将玉盒收下,王湛道:“娘娘不看看里边儿是什么么?那可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啊。” 刘嫣挑着山茶花,心不在焉地道:“陛下的心意本宫知道了,稍晚些,本宫便去谢恩。” 王湛迟疑了一下,走近低声道:“今儿晚上还是娘娘侍寝,陛下叫老奴问上一问,娘娘可有喜欢的想要的,陛下都可赏赐。” 闻言,刘嫣折了朵茶花在手,将花枝指了指不远处跪在两名公主脚边的宋云萱道:“那孩子是我的同乡,如果可以的话,本宫想将那孩子带回毓璃宫去。” 王湛面露喜色:“这有何难。” “那就有劳王公公了。”刘嫣淡淡留下一句抱着怀里的茶花回宫里去了。 那王湛走到永安、永宁面前,笑道:“两位殿下,这小奴才皇上已经指给毓璃宫了。” 王湛是梁帝身边的秉笔太监,他转达的自然是皇帝的谕旨,永安不敢违逆父皇,于是气哼哼地走了。 永宁担忧地望了眼宋云萱,还没来得及与她说上一句话,宋云萱便被王湛拎走了。 王湛叫小金子领宋云萱去毓璃宫报到。 宋云萱有些战战兢兢,她咋跟个香饽饽似的特别抢手,那么多人抢着要? 毓璃宫在御花园的西南角,宫墙外一簇簇雪艳倾城的茶花挤挨在一起热烈地捧出一片旖旎晶莹雪,浓郁的花香将整座毓璃宫缠绕进梦一般的仙乡之中。 小金子对宋云萱这个新晋小太监的受欢迎程度眼红又嫉妒,他抖抖手里的拂尘,翘着根兰花指点四周的花海,阴阳怪气地训诫宋云萱:“瞧见这些花儿没,那都是陛下特地令园匠移栽到毓璃宫的,咱们的昭仪娘娘最喜欢花儿了,以后你在这宫里头伺候可小心着点儿,别碰着这些花儿草儿的,小心掉了你的脑袋!”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狠狠敲着宋云萱脑门,宋云萱被砸地生疼,眼泪汪汪地捂着脑门一个劲儿点头。 忽听一个声音喝道:“你再敲一下,小心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小金子一回头差点吓瘫在地上:“昭昭昭......昭仪娘娘!参见娘娘,请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刘昭仪不知何时就站在毓璃宫门口,冷冰冰地看着他。 小金子吓得语无伦次,凝冬呵斥道:“还不快滚!” 小金子麻溜地滚了。 宋云萱顶着红通通的脑门,忙不迭地也跪下:“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 谁知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刘昭仪一把给拎起来了:“我滴个老娘亲,小祖宗,我可受不起!” 宋云萱:“(⊙o⊙)诶?” 刘昭仪四处望了望,火急火燎道:“走,回去!这里不安全!”说完脚步飞快地往毓璃宫的寻梅阁而去。 凝冬伸手拽住茫然的宋云萱紧跟其后。 宋云萱懵逼地看着方才还静若处子、娴雅温柔的刘昭仪此刻步姿快得都能起飞了。 三人火速回到了寻梅阁中。 把宋云萱也塞进去之后,凝冬反手便将门关了起来。 宋云萱目瞪口呆看着刘昭仪: 左腿抬起甩掉了一只鞋,右手拔掉了头上的落玉梅花累金簪,双臂一展挥掉了腕间的厚披帛,又从腰间抽出一块长长的束腰,接着整个人如释重负地往床上一扑,躺得像具尸体奄奄一息:“啊!头饰太重了,衣服太重了,鞋子太紧了,腰快勒断了,为什么这个差事要让我干,啊,好想上吊啊......” 宋云萱:┏(゜ロ゜;)┛昭仪娘......娘这个样子莫名很眼熟! 相比之下凝冬则十优雅地在椅子里坐下,悠悠地喝了口茶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小萱快被你吓死了!” 宋云萱眨了眨眼睛,猛地反应过来:“难难难道你们是木姐姐和柏松姐姐?” 凝冬笑而不语。 宋云萱狂喜地飞奔到床边,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指,声音低迷:“小萱,你刚才跟我下跪的事千万别告诉少主,他会杀了我灭口的!” 宋云萱一把扑过去抱住她,激动道:“木姐姐!真的是你!原来你扮成了刘昭仪?木姐姐,你好厉害!” “承蒙夸奖……”木卿卿气若游丝。 柏松道:“刘昭仪这个人是王湛专门安排进来的,她是个孤女家世简单,没什么外戚势力,更好假扮一些,加之颇受皇帝宠幸,我就扮成刘昭仪身边的侍女,给皇帝诊病时也方便些。” 木卿卿挠着自己的脸,闷声闷气道:“我能不能把面具撕下来,难受。” 柏松摇摇头:“你忘了,皇帝今天还要你侍寝,撕了面具又要耗费时间重新画,岂不麻烦。” 木卿卿生无可恋。 宋云萱道:“侍寝?是陪皇帝睡觉吗?” “是啊。” “∑(っ°Д °;)っ ” “其实也不止睡觉那么简单,”柏松笑得暧昧,问,“卿卿,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回回侍寝都是怎么做的?难道你真的和皇帝......” “别多想,皇帝和我什么都没有,我猜他和原先那个刘昭仪也什么都没有,每天就是说说话而已......”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那万一......” 木卿卿摇了摇手,声音低沉:“你们放心,万一真碰上那事儿,我会让皇帝自己萎/了的。” 柏松:“......” ——————————————————————————————————————— 休息片刻,宋云萱才从柏松和木卿卿的谈话中得知这次帝都的形势十分严峻,各方势力全部涌现,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暗潮汹涌。 除了三王入京之外,大梁边境有两个国家也派了使节入京,其中一位使臣便是今天她见到的那位夜羌族的使者——呼延灼王子,另一位是还未到的北狄使臣。北狄、夜羌与大梁可谓有世仇,他们的先祖曾在大梁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太/祖当年派了薛怀英薛大元帅率十万大军一举震慑北狄、夜羌,使边境太平了数十年,可惜后来永昌之变后,薛大将军被除以斩刑,从此后任边境将领都没有薛怀英之能可震慑两国。 如今百多年来,北狄、夜羌、大梁三国边境依然战火纷飞,在这关系紧张时刻,两国忽然同时派了使节参加大梁皇帝寿诞,其背后的想法实在不得不让人深思。 这件事也使得京里的局势更为复杂。 木卿卿道:“小萱,夫人有一项专门的任务要交给你!” 宋云萱和那位灵犀宫的艳鬼夫人至今尚未谋面,可对于这位灵犀宫的神秘主人,宋云萱有种莫名的尊敬和惧怕感。 宋云萱道:“什么任务啊?” “夫人要你去接近永宁公主。” “哦哦。”宋云萱忙点头,只要不是那个永安公主就成:“可是为什么啊?”她不明白。 木卿卿趴在软枕中摇头:“夫人说见到永宁公主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啊?哦,我知道了。” 柏松望着宋云萱,眼神阴沉,半晌她忽然笑道:“我总觉得夫人在利用小萱下一盘很大的棋,她布了一个局,可惜我们身在局里,看不到局外的情况。” ———————————————————————————————————————— 宋云萱没想到永宁公主会亲自来找她,在毓璃宫后院见到穿着黑色斗篷的永宁公主时,宋云萱自己都吓了一跳。 永宁道:“我能和你谈一谈么?” 她神情肃然说话语气十分郑重,没有把她当一个奴才、一个小太监、甚至没有把她当一个孩子来看。 宋云萱不敢推辞地点了头。 对于永宁的突然造访,柏松和木卿卿也没想到,只是当夜刘昭仪要去侍寝,两人帮不了宋云萱,宋云萱便只好自己去赴约。 既然是艳鬼发布下的指令,那么作为繁花组的桂花使者,她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当夜子时,宋云萱跟着永宁出去,因为怕被人看到两人没有带灯笼。 永宁带着宋云萱来到了一座假山石洞,洞壁上停着几十只小小的萤火虫,将小小的洞里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永宁的声音极小:“小萱子,把你的手伸出来。” 宋云萱有些不安,小声道:“公主,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永宁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着将她的手拽过来,将一只冰凉的串珠放在她手掌心,在淡绿的萤火光下,那珠串上的红色琉璃珠闪耀着妖异的光华。 但是等了很久,那珠串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永宁用力地搓揉着每一颗黑檀木珠子,急地声音都在颤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白天我明明还看到了的,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宋云萱疑惑而她惊讶地看到萤火辉光映衬下永宁美丽的眸中竟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滴,她脸色苍白,仿佛什么东西刚得到又失去了,痛苦地难以自抑。 “公主,您怎么了?”宋云萱被她吓到了。 永宁紧紧握住那珠串,她抹去泪捂住唇,难以自持道:“本宫,本宫没怎么......” 宋云萱急地不知如何是好,谁料余光无意间一扫,却发现她掌心那珠串上有一颗黑檀木珠子上一点火星的亮光乍隐乍现,那更迭闪烁的光华中竟缓缓浮出一个花纹,看着倒像个字。 她又惊又奇,盯着那字看了会儿才认出来,那个字是倒着的,正过来便是个“薛”字。 “公主,你看......”宋云萱拽了拽永宁的衣袖正要告诉她,假山山洞上忽然传来个异响,惊地洞壁上的萤火虫翩翩舞了起来。 永宁一惊反手将宋云萱推进了黑暗中:“嘘,别出声。”她低低吩咐了一句走了出去。 宋云萱心惊肉跳地躲在角落里,只听到外面传来个颇为熟悉的戏谑声音:“永宁公主,居然是你?。” 永宁惊道:“是你?” 那人轻笑了一声,接着传来几声簌簌声响,宋云萱依稀听到永宁嘤咛一声外面便再没有一点声音了。 宋云萱大感不妙慌忙跑出去,整座皇宫内院被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宛若一个巨大的牢笼,关闭也吞噬着一切。 宋云萱什么也看不到,试着唤道:“公主,公主?公主你在么?我是小萱子。” 外面除了虫鸣鸟叫声,一片寂静。 永宁不在这里,她被刚才那个人带走了,甚至很有可能遇害了。 想到这个可能之后宋云萱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她拼命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没有心跳如擂鼓,全身的冷汗几乎将衣衫湿透。 蓦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惊喜回头:“公主,是你么,你去哪里啦......” 然而她被套进了一个更深的黑暗里,随后后颈一沉,她便没有任何知觉了。 再度醒来时,宋云萱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破棉絮里,脚下是一片软厚腥臭的污泥,她抬起头只见那一丈方圆的井口边缘依稀有个人影,那人正不断将沙土扫落。 那人打算活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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